白夜追凶 同人 苦行 第九章
第九章
“干了这行儿，就没预备好死。”
手术中的灯还没灭，但手术室的门忽然开了条缝，一个小护士探头出来：“关……”她低头又看了一眼手里的记录，“关宏峰家属？”
“这儿，在呢！”周巡忙道。赵馨诚也要凑过来。
“按规定不允许探视！”刘军从角落里疾步走过来，挡在他俩面前，神情严肃。
丁顺这一次没有阻止同事，而是直接挡在了门缝儿和周、赵之间。“什么事？”他问护士。
“手术快完了，等会儿从直梯走，你们回病房等着吧。”护士狐疑的目光在这四个人身上来回逡巡，“手术室外要保持安静，不允许打架斗殴。”
所有人的视线都不约而同地落在周巡身上。
周巡装作若无其事地撩了一下头发，把视线转向等候区外的地方。
“病人情况怎么样？”赵馨诚在两个刑警的阻挡下抻着脖子问。
“手术挺成功的。等会儿手术完了护士长出来，具体你问她吧。”小护士撂下一句话，又缩回了手术室。
原本只是不经意的一瞥，周巡的视线忽地定在了走廊尽头问询台那儿。
在行色匆匆的人群里，两个穿着暗色系夹克棉服，看起来很普通的男人正在四处张望，当看到问询台时，其中的一个略微瘦削的走了过去。
周巡微微歪着头，又打量了两秒，“那孙子腰里别着枪呢。”他低声对赵馨诚说，“我过去看看。”
赵馨诚也转头去看，不用周巡提示，也立刻一眼就从人群中揪出了那俩明显气质比常人硬朗几分的家伙——老刑警的眼睛都很毒。才往前迈了几步，他又回头瞅了一眼手术室，停了下来，站在离周巡和手术室都不近不远的地方。
俩刑警也感觉到了周赵二人的异样，像俩门神一样贴着手术室的两扇门站着，手虚扶上腰间的枪套。
周巡的脚步很快。当他看到在问询台前的男人说了两句什么，而护士指向了2号手术室时，他已经来到了大厅中央，就离那两人中原地等待的那个只有几步之遥。
“哎，老张，你什么时候来津港了？”周巡面上堆着欣喜的表情，疾步跨到了等待那人身边，伸出左手拍向后者肩膀。
对方被忽然接近的人惊了一下，忙回过头来，看到周巡笑得跟花儿一样的脸，皱眉道：“你认错……”
拍向肩头的手堪堪错过去，猛地向下一探，周巡的五指跟钢钩一样紧紧地扣住那人手腕，向上一翻，同时向着他的腿窝狠踹了一脚。
对手的反应也不慢。身子被掰向后侧几乎仰倒时把被钳住的胳膊从头顶一绕，转过身来直面周巡，左手探向右肋下，显见这是去摸枪。
可惜他的左手哪及周巡右手灵活？周巡的右手跟着探到他的肋下，叠压在他左手上，触到他压着保险的拇指，周巡即刻握紧了向外狠掰。
那人的左手以奇怪的姿势扭曲着扬了起来，手里的枪早握不住了，啪地跌落在地。
这几下近身搏斗进行得很快，几乎就是眨眼的时间。问询台处的那身材略微瘦削的男子察觉了这边的异常即刻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把手伸向腰间的枪套。
“不许动！”堪堪走近近身战的两人，不等站稳了身子他便举起手里的枪指向周巡喝道，同时开始压枪的保险。
距离这么近，周巡抬腿一脚侧踹便踢开这瘦削男子还没握稳的枪，同时放开钳制着面前对手右腕的手，转而在他弯曲着高扬起来的手肘猛地一托，对方不由自主地转了个身趴伏下去——不然这胳膊得被拧断了。
在这么个姿势上，周巡觉得自己要是不顺势在对方腰背上来一膝盖那不就浪费了吗？于是顺势跪砸在他身上，条件反射般地就从腰间拿手铐——这真的纯粹是肌肉记忆。
瘦削男子才低头弯腰在地上摸到自己的枪，凭空忽地出现了一只脚把枪踢飞，接着就有个膝盖冲着他面门过来了。
他勉强往后一躺，躲过了攻击，但也离自己的枪有了十万八千米的距离，紧忙着就地滚动想去抓枪的节骨眼儿上后脑勺一凉，一个他特别熟悉的东西顶在了头上。
“别动！”赵馨诚厉喝道，抽出了手铐。
这惊心动魄的两分钟光景震得周边目瞪口呆。熙熙攘攘的人群忽然就安静下来。
“警察抓人！”为免群众围观或者发生误解，赵馨诚一边利索地拷人一边道，那边周巡也从人家身上下来，现在最重要的是迅速地收拾现场，第一时间捡起了掉落在地的两只枪——有一支还滑挺远的，幸亏人民群众知道这玩意儿不是什么好东西，没上赶着捡走。
而那俩被拷住的俘虏也几乎同时厉喝着：“你们是谁？你们想干什么？”
“袭警抢枪是重罪！”那瘦削但挺结实的男人尽管被拷着气势也没消减，看到自己的枪被别人拿在手里，一时简直急火攻心地忘了自己手上带着的是什么——他还挣扎着要冲撞过来。
赵馨诚瞪着小鹿斑比一样无辜的眼睛，认真看了看地上拷着的那俩人，想说是周巡先动的手。但后来一想，万一人家回他“他吃屎你也吃屎”怎么办？于是住了嘴。
“对不住，对不住。”周巡陪着笑，点头哈腰地跟着从南区抽调过来、替换丁顺二人位置保护看押关宏峰的刑警——那哥俩要回去挨处分了，周巡真没想到这次市局效率这么高，半天处理结果就下来了，就像他们此次忘了开会讨论似的。“哎呀，你看，这怎么说的呢。真是误会一场，哈。”他一边说，一边也步入了客梯，“津港四个区，只有南区哥们没怎么去过，所以没认出来，实在对不住。”
赵馨诚一边按电梯按钮——刚刚丁顺刘军已经保护着手术完成的那个关宏峰从专用术后直梯离开了，他是从护士那里听说关宏峰羁押病房在哪里的——一边第三十九次在心底里发誓，今后再也不他妈跟周巡混了，这整个就一扫把星转世啊。
南区这两位刑警面色不是很好。毕竟还没上岗呢就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按地上摩擦，这换谁能开心得起来？不过在听到周巡和赵馨诚这俩货的名字时，他们还是有些释然的。一个曾经是津港公安系统散打三连冠得主，而另一个是前者没得冠那几届的第一。好像栽在他俩手里也不冤。
电梯停在八楼，周巡和赵馨诚才要跟着走出电梯，那俩刑警伸手止住了他们。
“别让我们为难，”其中一个说，“局里严令禁止泄露人犯的具体位置。您二位回吧。”
周巡跟赵馨诚对视了一眼——这孙贼，进电梯时你怎么不说呢。
然后，周巡低着头哼笑了一下，泄气地靠回电梯壁上，按下了1楼键。
“那护士说手术挺成功。”赵馨诚说。这时候这哥俩已经坐在了医院住院部楼下的长条凳上，伸展着腰腿。
这一天到晚的，架什么时候能打到头啊。
下午两三点，阳光理论上来讲是正好的时候，但还是有点冷飕飕的感觉，尤其是屁股底下。
周巡没吭声，过了一会儿他扭头问：“有烟没？抽完了还没来得及买。”
辛辣的烟雾在肺里转了一圈儿，好像饥饿和寒意都被冲淡了些。周巡仰靠着椅背，看着自己吐出的烟圈，“这俩还行。”他忽然说。
“……”赵馨诚扭头瞪着他，“你他妈别告诉我……”
“一摸到那枪我就知道了，”周巡又长吸了一口，恨不得把三分之一的烟都吸进去，阳光有点刺眼，他半眯着眼，长长的上下睫毛在光晕中看起来毛茸茸金灿灿的，“警用转轮，哪个犯罪分子用他妈这玩意儿啊？”
警用转轮手枪是津港这段时间正在推广的配枪，五米以外不会致人于死地，那是相当的安全。
“那你……”
“如果跟他们认了亲，就不好意思动手了。”
“这玩意儿五米之内还是有杀伤力的。”赵馨诚道，声音深沉。
“你见过哪个警察在这种环境下不警告就开枪的吗？”周巡反问。没错，当时是在人口密集的医院大厅。如果是个合格的警察，他一定会谨慎处理，即便不得不开枪，也必然会按照流程先示意警告。有这么个空档就够周巡出脚的了。
“如果他直接开枪了呢？”赵馨诚追问，声音紧绷。
“那他就是被渗透了。”周巡肯定地道，目光幽暗，“他们来医院的目的，绝不是保护老关。”
他们都知道，他是拿命在赌。而就在那一秒，他没半点犹豫。
彼时在那五米的半径内，除了那两名南区的刑警外，就只有周巡自己——都打到那个份儿上了，再喜欢看热闹也得躲远点啊——按照这枪的威力，他不担心伤及群众，所以用不着犹豫。
“你就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吧。”赵馨诚转过头不再看他，虽然在笑，但笑容里透出来的伤感无奈比欢乐多得多。
“干了这行儿，就没预备好死。”周巡仰头枕着椅背，嘴里叼着几乎仅剩下滤嘴的烟，看着本该湛蓝，但却漂着一层灰蒙蒙的雾霾的天空，淡淡地道。
赵馨诚知道，周巡的职升的比所有人都快，不仅仅是因为他有个好师父。
“这话，我听人说过。”他掐灭了烟，又从兜里掏出烟盒，磕出了一支叼在嘴里，然后把盒递给周巡。
周巡摸出了一支，就着自己的烟屁股引着，“谁呀？”他漫不经心地问，一团烟雾就从他的口鼻处溢出来。
“已经牺牲了。”赵馨诚撸了一把头发，把它们都向脑后拨过去，就像周巡刚刚一样，他也仰望着天空，“曾经是我的羊，真名叫林佳音。”
案子已经完结了，而且人已经不在了，所以赵馨诚可以开口谈起这个上级单位曾要求他向着警徽发誓不能对任何局外人提起的名字。
好像死讯来的很突然，但又并不是。
生命对一些人来得特别短暂，短暂到他/她的名字都没几个人来得及记住。
甚至没几个人知道他/她曾经存在过。
干了这一行儿，早预备着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