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章四
“——怎么会在这里！？”
突如其来的脱困，正被揽在怀中的紫发少女甚至忘记了自己本该有的羞意，茫然地看着正垫在她身子下面的男人。
“……咦？”
想起了此前处境的她再看时却发现，上一秒还正在她面前蓄势待发的坦克现在已没了踪影。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相当眼熟的掩体，再稍微昂头看看，还能看到前面因为听到她的声音才刚刚将视线投来的莲见千夏二人，脸上毫不意外地也都挂着和自己相同的茫然。
而等到她再看向那个做下了这一切的男人想要寻求一个解答时却发现，那个正被她坐在身下男人，此刻面容上的神色居然也同她，同她们，如出一辙。
——几乎如出一辙，但离得最近的优香还是能看得出，那神色远比她们的那份要复杂得多。
其中某些一闪而逝的杂糅物，甚至能让她的心头随着双目的捕捉而一颤。
哒哒哒哒——！
咕嘟——
女孩的喉咙一动，咽了一口。虽然她那敏锐的感性正告诉着她现在最好不要打扰这个正看着自己手掌的男人，但是刚刚传来的枪声却也激活了她的理性，推动着她鼓起勇气张口呼唤——
“……老，老师？”
还是有些小心翼翼的。
但这样也足够了。
她已经将术士从出神中再一次唤醒。
“优香。”
“啊！——是！”
感觉到了目光，也被叫到名字。女孩一激灵，一下子挺直了身体，倒还真有种被“老师”所点名的“学生”的感觉。
不过术士的注意力被另一件事吸走了更多。
“……”
他稍微垂下视线，看到了近在眼前的那双因为西装衬托而显得更加惹眼的肉乎乎的长腿。
这孩子好像忘了她还坐在别人身上了。猛地挺直的那下——呃，怎么说呢？他的第一个念头，是比意料之中来得要稍微的……更重那么一些。
自然他并没有将这话说出口。女孩都不喜欢别人说自己沉，这个道理就算是他这样的人也是清楚的。
至于紧随而来的第二个想法……他感觉真好。
不，不是那种性别意义上的。实话说，在明确了成为一位守护者在到底是意味着什么之后，他就主动放弃了绝大多数和两性相关的念头和意识。
毕竟他属于一个毫不顾忌地就能将自己扔进最激烈，最危险的战场中的团体。是一个从死亡中被再一次唤醒的尸体，只为在视线所及的这片群魔乱舞的宇宙中拦下一切指向最后残存的人类这个种族的恶意。
俗点说，姑且不论感情与否，在听到昨夜还在厮守缠绵的床伴今夜就在最激烈的前线彻底陨落时，又有谁会觉得好受呢？
所以他一直都过得像个禁欲的圣人。
就连他的机灵菲尼都曾经引用某些来自黄金时代的典故，说他在这一次觉醒之前的那一生中肯定是个猎艳天下的色批，所以这辈子才过得比和尚更像个和尚。
所以眼下，目光扫过肉腿，感受着女孩坐在自己身上的分量，他也只是因为察觉到了对方丰沛的营养摄入所塑造的一副发育良好的身体而感到些许快慰和感叹而已。
毕竟他是一个马不停蹄的外勤卷王。而有一个像少狼那样强悍无匹的猛男当兄弟的一大特点就是，抛开一大堆太阳系内系外乌七八糟的打击突袭探险巡逻等等乌七八糟的烂事，他还能额外有着将圣城内外，农庄上下，甚至于说部分流落在外的人类小聚落的一些事务，也基本都纳入日常通勤的范畴之内的余裕。
而他在这个过程中见到过的营养不良，骨瘦如柴的孩子可算不上是少。
人类确实是已经用数个世纪的时间在大崩溃后重新站稳了脚跟不错，但那场几乎摧毁了文明的灾难和随之而来的一切对幸存者们而言仍旧苛刻得过分。就算是在农庄和圣城这样物质相对而言充足的地方，普通人也只是不瘦而已，远远称不得养分丰足。
要不然当初永夜事件时，未来战争狂热者组织的领袖也不至于那么轻松就煽动起了城内的不稳。
所以看到现在这个正坐在他身上的女孩的样子让他感到很快慰。
是一种看到了自己理想之一得以实现时的模样后所生的喜悦。
但……对于正处于碧玉年华的怀春少女而言，她当然不懂得一个生活中几乎只剩下了厮杀的活死人此刻心中的所思所想。
哪怕术士扫过的目光只是些微停留，也没有多么什么明显的其它意味包含其中。在注意到它们的那一刻少女敏感的心思还是腾地一下将她的脸颊染上了一团酡红。
“——阿啊！”
下意识地要站起身来。
然后被面部线条毫无波动的术士抓住肩膀一拉，脚下一个不稳，结结实实栽回了对方的怀中。
！！！——
腾地一下，女孩的脸蛋用了几秒钟的功夫就红了个透彻。然而同一时刻，可以说是软玉温香在怀的术士却是正盯着斜上方掩体边缘因为遭到枪击而崩飞的一连串石子儿，心说真是好险才让这孩子躲开了一连串可能命中她额侧部位的扫射。
以及，这小姑娘的力气还真不小。
虽然仅仅只是有那么一瞬间的抵抗，但以他的力气居然差点就没能拉住。
要知道作为全身都充斥着光能加持的守护者，就算他是一个听起来文弱的术士，腰膀力气也是足够能抱着一把基本和他一样宽，比他还更高的实心外星铁板手一下一下将比扳手还更高，护甲厚度都是以厘米计的巨型外星人重甲士兵敲成一具冰冰凉的尸体的。
以一个身高大概也就到他胸口还低一点的女孩而言，按比例算的话说不好她有比术士还大上一分的力气。
“优香。”
声音很平稳，扣在女孩肩头的指掌也坚定有力。
“别分心，现在还不安全。”
熄灭了少女心头的那点羞涩和旖旎。
抬头看去，还是那张能让她心跳加速些许的脸，但心中感触留下的就只有听从和配合的专注，没有了其它怀春女孩心底那点不甘寂寞的幻想和悸动。
“……抱歉，老师。”
“嗯。”
发现就算是自己以几乎搂抱一样的姿态从腋下的枪套中拽出武器也没再引起少女更多的异动，术士比较满意地点了点头。
“下来吧，姑娘。形势有变，我们该重整了。”
轻轻拍了拍女孩的肩头还顺便掸下了刚刚狼狈时沾染的灰土，一直都被坐在下面的术士终于能重新起身。他一边将紫发女孩让到了自己身后的位置，一边又向前弹出掩体，向着正努力开火阻击着对手的另外两个姑娘发出呼唤，要她们也返回这里。
“但是……！”
“这……”
但很显然，身为各自所属学院中地位不低，实力不弱的存在的她们都不是很能接受这个要求。
但她们终究还是在术士的执意要求下撤下了阵线，回到了这片有宽大掩体遮挡着的“后方”。
在这个过程中术士还又一次使用了自己的能力，将目标更大位置又更加靠前的莲见直接从半途“劫”回了这里。
还就是那个他垫在下面的姿势，毕竟术士这一职业的虚行分支使用者在发动名为瞬移的技巧时，为求安全总是会在到达着落点时留出一点和地面或者支撑物的距离。所以除非被术士带行的是他的其他守护者战友，否则他从来都是习惯性地将自己垫在下面的。
而莲见不出意料地有着和她看起来的发育程度相衬的分量。尤其当他们还是以“移动中”这样本身就带有动量的条件进入瞬移的时候，这份刚好坐在术士腹部之上的冲击就显得分外明显。
猛然遭到的挤压让他不得不闷“吭”了一声。
结果就让摔在他身上的女孩像是被碰到了什么开关一样，还没稳住身子就急急忙忙地想要赶快站起来。一脸都是窘迫，还给他连着来了好几声“抱歉”。
“……”
术士的眉毛和嘴角稍微扯出了一个不太明显角度。他其实有十足把握这是对方因为他难以控制的反应而在意起了她自己的体重……尽管以这孩子那“出色”的发育程度而言，这也同样是能让术士感到宽慰的分量。
但还是那句话，女孩子从不喜欢别人对她们自己的分量说三道四，所以……
“没关系的，孩子。别太在意，我没事，你也不需要为自己的什么而道歉……”
他一边伸手朝着对方下压安慰，一边谨慎地探出掩体外面一点查看他们全员撤退后对手的反应和情况。
——哒哒！
果不其然才刚刚露头就被两枪点射给逼了回去。子弹打在掩体上飞溅的石子儿还让待在里侧的少女们心里一阵乱跳。
“老师！！”
离得最近的优香更是一把就将术士扽回了远离边缘的安全区。
“真是的！怎么总是这个样子……”
女孩撅着小嘴一脸不快，说教的样子意外地颇有些……母性？
术士一时间不太能从自己的词库里找到合适的形容词。
不过看起来对他的行为不满的可不止这个紧紧抓着他的胳膊，看起来似乎很怕他又做出什么“危险之举”的紫发女孩——尽管对此刻的术士而言，“危险举动”的定义比较刚才又有了不小的新变化就是。
下意识便轻松以自己的意志击穿并跨越了空间的举动，已经证明了他仍旧同光能保持着强大而紧密的链接。他还是那个对上满天神佛都能将它们摁在地上一通暴打，把干碎敌酋当作饭后活动的战争机器——尽管就连他自己也还没搞清究竟为何如此。
但这也已经意味着他的上限绝不再是仅仅止步于一介凡夫了。
枪也好，刀也罢，只要不能做到一击就将他的整个躯体又或者头脑摧毁的话，那他便是一头杀不死的怪物，只会报以更加的残暴和凶猛。
——当然，只在对那些心怀不轨的外星异形时才会如此。秉承着完全奉还的理念，他会让那些家伙们的最后一刻只有惊惧和绝望。
而这里活动的如女孩们所说——是“不良”。
一样也有环。而根据复生后虽然没上过学只当过学徒，但也有读过资料库中留下的那些黄金时代资料的术士的推测，“不良”应该也是学生——不过是学得不太好，又或者是心思不在学习上的学生们的概称。
也就是说虽然上一刻自己差点被子弹爆头，但严格来说，那些正对着他所在的掩体开火压制的对手，其实也算是“学生”，是现在身为“老师”的他所负有责任的孩子。
所以……
“是我的错，各位，让你们担心了。”
他果断对着正在口诛笔伐他的三个女孩示意投降。
重新获知自己同光能之间的强大纽带的确拔高了上限没错，但眼下他比起一个白板凡夫也就是能在死前多挨几枪，只要没死就能恢复续行而已。
单论短时承伤能力而言，他甚至比不得一直在被治疗手段照顾的莲见。
而那些因为光能而生的强大力量，他所掌握着的威力强大到能轻松撕碎一整支外星军队的能力和技巧，除了少部分可以被用作辅助的，其它显然在当下都是一概禁止的。
——开玩笑，那可是不论凡夫神明都一视同仁的超因果能量所塑造的攻击！
这些【学生】头顶的光环或许的确能让她们抵抗枪弹射击没错，可谁知道对上那些暴烈的光能又会是什么结果？
“但我的确发现我自己还有些之前没想到仍旧保有的手段能在一定程度上改变局势……就好像刚才那样。”
他的话让女孩们各自都露出了思索的神色。
神秘的，令空间的跨度屈服的紫芒，还有莹莹的温润白光。
眨眼之间便将她们从战线带回，又以区区数秒便疗愈了自上至下的一切大小伤痛。
而需要的，只不过是一攥拳头，和掌心一抚而已。
“所以让我们重整攻势吧，各位。”
他在掩体顶端因为压制射击而飞起的又一片碎石灰土中平静地说到。连带着女孩们的样子也因为他的波澜不惊而安定了下来。
“而这一次，我也将加入你们。”
嘴上说着，那柄此前一直都插在枪套中的大个左轮也被一把拽出，在术士的手中转了个潇洒丝滑的枪花。
“另外——我想我或许能帮助你们之间配合得更好，各位。”
他看过那几双各不相同的漂亮眸子，嘴角努力抬起了一点弧线。
“要不要来试着让我接手来安排这一次的攻势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