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江湖之不良人》：风流去
1
我的朋友段誉，2009年的时候尚在苏州，借住在洛阳东路上，至于为什么是洛阳东路，无他，段誉是河南人，而彼时的段誉，给人的感觉，好似真的是一段木头，名誉很坏，所以，他倒是很以“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来自况。
这样的事情，想必也只有段誉做得出来，就好似很久以后的某一年，在南京，他住进了一家叫做“三毛旅馆”的民宿。
苏州的夏天，雨，大雨，木婉清撑着的伞被大风刮走，她就那样站在雨滴里和雨地上，任凭段誉怎么劝都不回房间。她在生他的气。他在等她消气，他也在等雨停。
雨停了，木婉清走了。
雨停的时候，是黄昏。
这是三毛的黄昏，因为段誉曾记得自己的摘抄本上还留着关于三毛的潦草字迹：“黄昏是一天当中最美丽的时刻，愿每一颗流浪的心，都能在一盏灯光下，得到永远的归宿。”据说人死前会看到光，所谓的回光返照，三毛真的是说到做到了。
这是周传雄的黄昏，2009年时代，还是MP3的时代，段誉的MP3中还残存着“过完整个夏天，忧伤并没有好一些……疲倦还剩下黑眼圈，感情的世界伤害在所难免……”。
这是段誉的黄昏，他在木婉清离开的日子里发呆，在夕照下发呆，真的就像一根阳光下的木头，木木的，空心的。
这样的黄昏，夕阳无限，而后彩云归去，而后风流云散，而后暮色四合，而后永夜来临。
属于三毛的黄昏，生命进入永夜。
属于段誉的黄昏，爱情进入永夜。
2
这样的黄昏，也是唐帝国的黄昏。
一千二百四十七年前，是壬寅年。
这一年：
二月，上以郭子仪为汾阳王，知诸节度行营，镇服乱军。
十月，杜甫在成都的茅屋为秋风所破，天下之大，几无立锥之地。
十二月，李太白在当涂辞世。
双峰颓塌，梦已破碎。
城春草木深，梦倒塌的地方，如今早已爬满了青苔，苔痕上阶绿。
晚唐，到来了。
还记得贞元元年，三月，父皇徙封她为嘉诚公主。六月，旋即又将她下嫁给了魏博节度使田绪。中原之地，教化尚在，政治联姻，还有得玩，唐帝国玩得起，也还玩得转。
再远，所谓的蛮夷之地，对于天朝上国并没有太多关联，原始蒙昧，氏族群居，对于文明的婚姻也几无可闻，政治联姻，怕是唐帝国的一厢情愿。
如若不然，再早些，广德元年的十月，吐蕃也不至于乘虚而入，兵临长安城下了。
3
所以当此非常之时，该有非常之人行非常手段。
在有明一朝，该叫做“锦衣卫”，着飞鱼服，挂绣春刀。
在有唐一朝，便是“不良人”，经由不良帅辖制，侦缉四处。
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话没错，不过总还要有个前提。王在。
王不在，蠢蠢欲动，就谈不上乱臣贼子，所谓成王败寇。
于是有了安史之乱，于是有了回纥借兵，所以吐蕃会见猎心喜，所以，处于苗疆十万大山当中的苗人也开始觉得百年以来在这山重水复之中活得委实憋屈，是该换个活法了。
话有两说。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话没错。既然家国一体，那么自然免不了牵一发而动全身，中原动荡，身处苗疆十万大山的苗人再要求一份苟安，也是奢求了。
所以求安的胞弟蚩离被求变的胞兄蚩笠软禁，所以作为女儿的蚩梦走出大山，出走中原。
对了，蚩笠的笠，是戴笠的笠，这个字雨农的江山县人，搅动了江山，掀起来腥风血雨，蚩笠，同样的祸心包藏，阴谋兵神怪坛，企图掀起又一轮的血雨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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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不良帅，山河破碎，不忍细看，早杀身成仁了。
进入十万大山的，是不良人李星云一行。
还记得那一年，也曾有一个生性放荡不羁，在名门正派眼中也被目之为“不良人”的人，也进入了相似的十万大山。因他在江湖上闯出的名号，大家都叫他“令狐少侠”。
令狐少侠陪同同样父亲遭软禁的圣姑任盈盈，前往黑木崖，拿回属于他们自己的东西。
比如，性命，地位，权力……
当东方不败还是神教教主的时候，教众们齐声呼喊：东方教主，文成武德；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当任我行重又成为神教教主的时候，教众们齐声呼喊：任大教主，文成武德；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呵呵，文成武德，当此唐帝国的黄昏，文不再要脸，武早杀红了眼。
5
任大教主的左膀右臂，叫做向问天的，把酒问天，是问，也是邀请：“天下英雄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宏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所以岁月催逼，所以人事催逼。
同样身在江湖的不良人李星云也曾说过：不由己，而律己则安。
所以当25岁的令狐少侠在江湖上日日的血雨腥风中修炼成为31岁的令狐大侠的时候，他选择同他的盈盈就此退隐江湖，江湖任我行？不，一蓑烟雨任平生。
当然，这是成年人的童话。
事实上，蚩离连同他的“向问天”们，很快就在苗疆的巫与蛊当中灰飞烟灭了，蚩离的妻子，曾经的十二峒圣女，叫做鲜参的，一样未能幸免于难。
父母亡故不久，蚩梦也很快随之而去了。
伴随着唐帝国的黄昏而来的，是苗疆十万大山的黄昏。
黄昏很美，而终要进入黑夜。
所以，李星云的忧伤并没有好一些。
想想，蚩梦，怕真的是痴人说梦。
想想，李星云，怕真的是要星流云散。
想想，就此细翻遍十万大山，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相见，相见欢。蚩梦，多谢你如此精彩耀眼，做我平淡岁月里星辰，纵然是痴人说梦，纵然很快雨打风吹，纵然很快星流云散，纵然都是片刻，也留恋这片刻的永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