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网3/丐明】重生明教宣布摆烂但失败（二十五）
沈清溪说他要走了。
陆棉嗯了一声，像是他早知道会有这一天。片刻后，他又嗯了一声，像是在感慨这一天来的这样快。
“你不问我去哪里吗？”沈清溪问。
“……谁知道呢。”
陆棉轻轻挣了一下，这次沈清溪没有再桎梏着他，让他轻松推开了自己的手臂，靠在床头。
“你应该是中原人吧，总归是回中原去，中原那么大，你有能力，也有想法，天高海阔凭鱼跃，去哪里都挺好的。”
陆棉又躲进阴影里，留沈清溪在月光下面。
“挺好的。”陆棉又说了一遍。
陆棉心想，你走你的阳关道，我上我的圣墓山，我们都有……不，是你将有一个辉煌且不可战胜的未来，恶人谷叱咤风云的大魔头，多棒，多威风。而我则决定当圣墓山上的一只米虫，平庸地过一辈子。
“你就不好奇，不在意吗？”沈清溪再一次追问。
陆棉有些忍不住想笑了，但此时笑出来未免太煞风景。
“我不想知道。”陆棉无所谓似的将头后仰靠在床头，垂眼看着沈清溪。他刚刚被穿了洞的耳垂在一跳一跳地胀痛。“沈清溪，祝你一路顺风，心想事成。”
沈清溪直直地盯着他，像是要把他的灵魂盯穿，有一瞬间，陆棉觉得沈清溪似乎看的不是自己，看的是自己背后的那个人，如果可以，恨不得冲过来把他拎出来狂揍一顿。
哦，他想揍的是前世的自己吧？
真好，玛伊走了，沈清溪也要离开了，自己不想进明教也进了，唯一反抗成功的事是他没有被选进暗杀组，而且修习了新的心法。
重生真好。
重生真棒。
到底是天界地府哪个部门负责决定谁能重来一次这件事的，要是让他遇到，陆棉觉得自己很难不和对方拼个你死我活。
“你不想知道，没关系，我和你说。”沈清溪收起了眼神里的不满，换上了温柔的笑意。陆棉从胡思乱想里回过神来，发现沈清溪挤在自己面前，把他堵在了床头的角落里。
“以前，我家也算是个名门世家，父母恩爱，慈祥，我上面还有一个哥哥，总喜欢带着我在院子里玩。只是后来家里发生了变故，那么大一个家说没就没了，我被人抓住，卖到了西域，后来自己逃了出来，过了一段乞讨生活的日子，然后遇见了你，还有我师父。”
陆棉安静听着，没说话，只是大脑里专门负责处理信息的零件又开始转动起来。上一世关于沈清溪的早年情报少之又少，沈清溪说的这些，有些他略有耳闻，有些他没听过。
“你还记得你被明教关禁闭，我偷偷溜进去看你那次吧，下山之后，我就遇到了现在的师父，其实是他一眼就认出来我，我才知道他原来是沈家的一个护院，沈家落魄后，他过着居无定所的日子，也不知道怎么就来了西域，遇见了我。”
“哪个地方的沈家？”陆棉突然开口问道。
沈清溪歪了歪头，笑着道：“我说了你也不知道啊，你又没去过中原。”
陆棉抿了下嘴，不置可否，但沈清溪还是回答了。
“太原的沈家。”
“哦，我确实不知道。”陆棉僵硬地回答道。“所以你们这次要重返故乡？”
“算是吧，但不一定回太原了。”沈清溪把下巴搁在陆棉屈起的膝盖上，“大概是去扬州，扬州你知道吗？”
“……”
“听说那里是最繁华的地方，扬州的街头有千盏灯，入了夜也如白昼一般，天上的云都能照亮。运河两旁夜夜笙歌，丝竹管弦响到天明。那里聚集了世上所有的奇珍异宝，美食佳肴，还有权势与财富……陆棉，你不想去看看吗？”
沈清溪说这些话的时候，眼里有着向往与期待。陆棉当然知道那里是什么地方。扬州，表面光鲜亮丽，内里龌龊不堪。奇珍异宝？呵，扬州的佳人才子也算是一种奇珍异宝。美食佳肴？为了取悦那些有钱有权的贵族名流，他见过活开猴脑，也见过美人为盏。
这世上从来不缺少黑暗，明教也不是十全十美之地，但陆棉总觉得，越是光鲜亮丽的地方，肮脏的恶意越有舒适的温床。
沈清溪，你到底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呢？
“我就算了，这扬州听起来也就那样吧。”陆棉觉得坐着有些累，身子一歪倒在了被褥上。“圣墓山上没啥灯，但是圣火挺亮的，十里八方都能看见圣火日日夜夜地燃烧。明教帅气漂亮的师兄师姐也不少，索耶要是身体扛得住，他也可以夜夜笙歌，但总归对身体不好。”
陆棉看着沈清溪笑，戏谑地说道：“看来，除了祝你一路顺风，还得祝你身体健康，长命百岁，免得小小年纪就被酒醉金迷掏空了身体。”
这是一句玩笑话，按理说，沈清溪听完怎么也得配合着笑两声，或者佯装下生气。可对方好像真的生气了。
“陆棉，你打算和我划清界限吗？”
陆棉静静地看着对方，抬手摸了摸沈清溪脸上那三道疤痕。那是两人初遇那年，沈清溪替自己挡了野狼留下的。
已经六年了，疤痕稍微变浅，以后还会更浅吧？
他们身上都有一些不可磨灭的痕迹，就像以后陆棉日日照镜子，都会看到沈清溪亲手打的耳洞，沈清溪照镜子时，也会不可避免的看到那三道疤，想起那是为一个叫陆棉的小孩子留下的。
“扬州离西域一定很远吧？千里？百千里？太远了……”陆棉的手指慢慢地画过沈清溪的眉眼，鼻梁，和嘴角。“我是真心祝你的，但也只能如此了，从此你我天涯各一方，锦书难寄，就别……”
陆棉喉头哽咽了一下，还是笑着把话说完。
“就别再挂念。”
沈清溪撑在陆棉身体上方，有些烦躁地说道：“百千里远又如何？你们教主日日夜夜盼东归，路途遥远对明教弟子来说从来不是问题。我问过你师父，明教弟子到了十六岁，可以自请随商队东入中原。”
他握住了陆棉摸他脸的手，将温热的吻落在陆棉的掌心。
“我等你来找我，我会一直等你。”沈清溪温柔地说。
“……”
“你必须得来。听见了没有！”沈清溪烦躁地说。
“……”
“陆棉，你说句话……”沈清溪委屈地说，“中原有很多树，很多花，很多人，我想把这些都给你看，想让你一来就有家住。陆棉，我喜欢——”
喜欢两字后面的词句被陆棉用手掌堵在了嘴巴里。沈清溪看着对方的脸，对方惊恐，动摇，甚至有些害怕。
“陆棉，你到底在怕什么？”沈清溪扯开了堵住自己嘴的手。
陆棉想说我没有害怕，我只是不想听，就算是他自作多情了，他也不想听。十二岁孩子的喜欢算什么喜欢，过一年，过两年，乱花迷人眼，小孩子哪还会把年少无知时脱口而出的喜欢放在心上。
只有他会在意，只有这个三十多岁的灵魂会因为少年单纯直白的告白而心动。
他心动了，所以害怕了。他怕他无法扭转命运，就像玛伊会病死一样。
他怕自己要再杀沈清溪一次。
“你不如现在杀了我。”陆棉突然惨笑了一下，“你现在杀了我，我就可以去见玛伊了。”
现在杀了我，我就可以不用面对那个必须和你刀剑相向的未来。
可同样一句话，在怀揣着不同心思的沈清溪眼里变成了截然不同的意味。
比起接受我的喜欢，你更宁愿去死吗？
两个人的歇斯底里，却阴差阳错地导致了同一场大火。
沈清溪压着陆棉，泄愤一样啃咬对方的嘴唇，牙齿碰到了一起，唇舌间尝到了血的腥甜。陆棉却没有抗拒，而是抬手环住了对方的脖子，闭着眼，微微张着嘴，容许了对方的侵略。
他们的身体尚还稚嫩，却也已经到了梦里会梦见心上人的程度，说不清是谁先将手伸进了对方的衣摆，等陆棉回过神来，两人身上已经没有一件板正的衣服，掌心湿热的液体无声地宣告了重生后的初次欢愉。
他们彼此抚慰，是第一次，或许也是最后一次。
陆棉懊恼地推开对方，随手抓起一件衣服，擦掉手心的东西，擦完了才发现那是沈清溪的衣服。一把“年纪”的陆棉竟有些手足无措，眼神飘忽间看见了尚还摆在桌上的骨灰坛子。
真是太糟糕了。
沈清溪倒是淡定很多，从对方手里抽走衣服擦干净手，单手抱住陆棉，把人拉倒在床上，抖开一床被子，把两人裹在了一起。
“出了汗吹风要生病。”沈清溪不由分说地把陆棉的脑袋按在自己的胸口。“睡吧。”
睡吧两个字从沈清溪嘴里说出来，像是带着某种魔力，陆棉真就有些困了。睡着前，陆棉想到，他们两人似乎都习惯了将事情暂时搁置，每次的争执总是十分跳脱，激烈地爆发，又平静地收尾，留下一个悬而未决，尚不明朗的未来。
后来的几天，两人没再见面，陆棉重新振作起来，收拾好了家里的一些琐事，贵重物品打包带回山上，其余的东西先放着，他日后休沐还是打算回来住，所以便托阿木偶尔来看眼玛伊的旧宅，只要不着火就行。
沈清溪师父住的那个小院子本就是租来的，则屋归原主，只带随身的行李。
商队出发那天，圣墓山脚下竟然下起了雪。沈清溪和师父整理行李，陆棉披着厚实的披风，站在一旁抬头看天。
“别张嘴，也不嫌脏。”沈清溪抬手合上了陆棉试图接雪的嘴。
陆棉低下头，嘀嘀咕咕：“也不知道谁之前总喊我张嘴。”
接吻时，除了一时冲动，沈清溪很喜欢先说一句“棉棉，张嘴”。
陆棉耳朵发红，也不知是羞的还是冻的。沈清溪抬手碰了碰对方的耳环，十分满足。
“我会时常给你写信，至少每月一封。”
“别写，寄来我也不看，收到就烧了。”陆棉说。
“等你来中原，我就来接你。”
“别等，我不来的。”陆棉又说。
“到时候给你把另一个耳洞也打上，还有答应你的纹身。”沈清溪靠近一步，像是在抱着同伴道别，实际上手掌已经十分不老实地伸进了对方温暖的披风，在后背上游走。“答应过你要给你纹个凤凰，纹大一点好不好？从肩胛骨这里，到腰心，我保证很漂亮，像活过来一样。”
陆棉闭了闭眼，身体轻颤，仿佛沾了颜料的针尖已经悬在了皮肤上。
“不用了，一个耳洞挺好的。”陆棉叹了口气，“沈清溪，我是认真的。我不会去中原，也祝你能实现自己的梦想，只是……”
陆棉回手抱住了对方。
“只是，我希望你能做个正直善良的人，不要把自己的成就和愉悦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陆棉用力掐了一把对方结实的腰，“比如给人打耳洞这种事，太变态了。”
陆棉说得半真半假，沈清溪也应得半真半假，带队的向导远远地喊了一声什么，是时候出发了。
“珍重。”
“你也是。”
两人依依不舍地分开，北风一吹，将身上沾染的对方的温度吹散了。
沈清溪转身走向商队，而陆棉早已和对方约好，不会目送，毅然决然地戴上了兜帽，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开。
驼铃阵阵，陪伴着远行的人们，越来越远。陆棉抬头望向高高的圣墓山，吐出一团白气，将离别的苦涩压在心里，翻出些许对未来的迷茫。
遥远的大漠之中，精致的星轨模型发出咔哒一声，一颗小球开始沿着自己的轨道缓缓滚动。手执长灯的衍天宗弟子轻拂衣摆，似是松了口气。
“命运的罗盘曾经出现了轻微的卡顿，甚至一度产生偏离。”有人这样说。
“没关系，你看它现在，不是好好地回到了轨道上吗。”衍天弟子微微一笑，眼里却有些悲悯。
“不过蜉蝣撼树。他们的命运滚滚向前，无可阻挡。”
【西域篇完结，中原篇敬请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