祺轩/马宋 教不严师之惰 捌(完结)
小厮小心翼翼地搀扶他上轿,正当小羽叫唤起轿时,却见宋小公子轻轻朝他招手。
小羽虽然不清楚为何,但也乖乖上前。
“不知小公子还有何吩咐?”
说完又觉得欠妥,像急着撵人似的,于是补充说:“小羽洗耳恭听。”
只见小公子伸出只手,手掌上躺着一只色泽透亮的白玉坠。
“感谢你家少爷多日教导,这份礼物,你帮我转……”
一旁小厮急得大喊:“公子!这……这不行的,夫人说过这玉、玉……”
“身外之物,我留不得,那就给别人吧。”
小羽看着手中落下的白玉,心知这玉的名贵,本该拒绝,但深谙小公子心高气傲,又不想恼他而加重病情,遂垂下眼眸动容道:“小羽谢过小公子。”
“走吧。”小公子不再逗留,倒是一旁的小厮忽然难过起来,竟红了眼眶。
小羽望着他们离去,好似被感染似的,心里头也开始为小公子的身子担心难过起来。
“少爷,那小公子当真时日无多了吗?”
马知县也暗自惆怅:“若他放宽心胸,或能多偷些时日。”
这也是当日大夫坦实之言。
哎~
宋小公子不在,县衙好似一下清冷起来。
“少爷,在宋府盯梢的人说,小公子今日可以下床,还在院子里呆了半个时辰。”
马知县点头,瞬时安心不少。
“公子,宫中消息说,皇命已出,想是这两日便到了。”
“无妨,宫中已有警觉,届时会加派人手来押送。”
小羽便不再多言,只抽空收拾行囊,准备等调令到来好准时出发。
两日后,宫中的人便到了宣读皇命,令马知县三日后回京复命,在这期间,将县衙之事交接妥当。
“听闻新上任的知县是个深不可测的练家子,这样一来少爷也可放心回京了。”
马知县默默看着公文不说话,只紧锣密鼓地与新任知县交接公务,只两日便已全部交接完,第三日准备好一切便去了宋府。
“马知县来了!”宋府小厮高声传讯,小公子听了,立即跌跌撞撞地往前厅“跑”。
旁人看出小公子心急,却也不过比平日里加快了些脚步。
小公子在门前停下了脚步,踌躇不敢上前,不知为何,他心头竟生出“近乡情更怯”的退缩之意。
小公子犹犹豫豫,终是踏门而入。
“你来啦?”
“嗯,身子好些了吗?”
“好多了。”
说完,两人开始沉默。
马知县想着今日来的目的,最终开口道:“我明日回京了。”
小公子看着他的眼神顿了顿,缓缓开口:“是吗……那我这身子就不送你了,一路保重。”
马知县看着他日渐暗淡的眼色,心头一阵难过。
“你愿意同我一起走吗?”
马知县说完,自己也心头一颤,他不知为何如此冲动,而说出这样的话来,许是惋惜他年纪轻轻便命不久矣,又或是哀叹他像只宠雀,被关在笼中,从未享受过翱翔天地的广阔……
可渐渐他心头却豁朗起来。
他恍然大悟,这些日子心头沉重,权因舍不得。
“我娘不同意的,京城气候干燥,我呆不久,富阳是我娘挑的,说是要给我养病,三岁起我就在这儿了,很多年从没离开一步……”
小公子没有回答,只叽叽喳喳说了一连串离不开富阳的理由,不过却被马知县打断了。
“宋夫人那儿我去说。”
马知县轻声说着话,看着他略感为难的目光,却更加坚定了带他走的决心,他相信作为母亲,虽然心疼幼子,但如果他想走,宋夫人即便不舍,却也不会过多阻拦。
“明日我回京复命,最多七日,便可回来接你。这富阳……困了你太久,天下之大,你还有很多地方没去过,很多美食没吃过,所以,你愿意跟我走吗?”
小公子咬着唇不说话,一双眼睛看着他,渴望又害怕。
“我……”
小公子内心激动,红着一双眼,终是点了点头,他不知自己是不是渴望到外面的世界看一看,但他深受感动的是,这么多年,第一次有人想带他出去,为他短暂未知的生命,不留遗憾,所以他答应了。
“好。”
宋小公子不知道马知县是如何说服自己娘亲的,不过从第二天开始,宋府便开始着手打点他离开的准备。
他知道,娘亲舍不得。
这么多年,他是娘亲唯一的寄托,为了这个寄托,害得她与宫中父亲多年分居两地,每次见面都是奢望。
正如旁人所言,他是不孝子,身无长物,也一无是处。
而如今,他想成全被他拖累多年的母亲,劝她回京去,和父亲一起生活。
或他也想自私一回,称心顺意的走自己余下的日子。
一晃五日过去,随着日子的临近,小公子越发惴惴不安。
而这份不安,在见到马知县的那一刻统统消失了。
“我们明日就走吗?”
小公子迫不及待了,他的未来很短,短到他不知能看上几眼。
“嗯,明日就走。”
小公子真心实意的笑了,这次,马知县看到了他眼里比星星还亮的光芒。
可笑意不及眼底,小公子有些支支吾吾说:“可……可我脾气差,很难伺候的……”
“我知道。”
“我也很挑剔。”
“我知道。”
“我……”
小公子又开始咬唇,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鼓着腮帮。
马知县替他补充道:“还怕疼,声音吵得可以吓退三军。”
闻言,小公子更委屈了,想着要是半路被人嫌弃,他一定不知所措,所以想把丑话说在前头,间接试探他的诚意。
“还有……”
小公子急忙打断他:“那我不去了。”
马知县呵呵笑起来:“不担心,这一路上我会慢慢教导你。”
见小公子有些气急败坏,马知县也适可而止的收了玩笑,从怀中拿出当日小公子作为谢礼给他的白玉坠。
“这东西,该物归原主了,今后别再随便送人。”
小公子见了玉,狡黠地笑了,抓起玉坠往自己怀里放:“我当然也舍不得,可当日身边也没其他东西送你,既然你还回来,改日我重新送你一个。”
不是他舍不得,而是这块玉,他自小佩戴,娘亲说这块玉多年前被高僧开过光,保他平安,如果他日后不在了,这块玉也是陪葬品之一。
当日他回府,自感时不多日,又想着近日多次被袭,便想将玉当做平安符留下。
可现在,他只想多活一段时日,为此这块玉也不仅仅是饰物,而是一剂良药。
如今抓着,便不愿放手了。
次日一早,在宋夫人泪眼滂沱中,马知县再次将宋家唯一捧在手心的小公子带走了。
没人知道他们将要去何处,而所到之地,也无人得知他们来自何处。
——————2022-10-06《完结》
说在最后的话:太爱小马这个舞台了,没有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