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卷小说手稿
出租车停在了满是碎石的小路上,因为我不顾司机的建议执意要在这里下车。他真是个好人,可我实在没有更多钱付给他了。
付光了我钱包里仅存的七十五美分后,我摘下礼帽向他执意。司机艰难地调转车头,沿来路开走了。前面还有不少路要走,傍晚的微光让我勉强看清前路。不过我得抓紧了,这布法罗的郊外树林密布,我可不想在里面迷路。待会儿一定要让沃尔拉德开他的宾利送我和莉莉回去。
天又闷又热,我把帽子摘下来抓在手里,并松了松领结。真该死,我就不该穿这身呢子外套,只是一个聚会而已,虽说哈珀柯林斯出版社的编辑要来,但也没必要穿得这么正式。我突然有点怀念在维亚洛夫酒吧洗杯子的时候穿的硬领格子衬衫,虽然看上去充满了廉价感,而且还是工作服,但比现在这身昂贵但徒有其表的外套舒服多了。
尽管天空乌云密布,但借着傍晚的微光,我还是看见了前面不远处的围墙和院落,以及里面的别墅。我到地方了。院落的大门没关,像是随时等待着客人的到来。大门的左侧刻着这片土地所有者的大名——沃尔拉德·冯·奥罗希多。
沃尔拉德是德国裔,至少他是这么说的。据他说,他们奥罗希多家是三十多年前,也就是一战前从德国搬到美国的。沃尔拉德的祖父作为一名反战派的大臣,在阻止威廉皇帝攻打塞尔维亚无果后,逃到了布法罗,买下了这块地,修建了这栋房子。不过这偌大的别墅现在只有沃尔拉德一个人住。
沃尔拉德家宽阔的院子打理得整整齐齐,旁边一个木棚里停着他的那辆宾利Mark Ⅴ,全钢的车身曲线流畅而优美。沃尔拉德还有其他不少车,但这辆Mark Ⅴ无疑是最漂亮的。我不禁想象,等到我与哈珀柯林斯出版社的合同一签好,稿费到手之后,我一定要买下她。不,不止这一辆车,哈珀柯林斯提出的天价稿费到手之后,我也要在布法罗的郊外买一块地,修一栋别墅,让我和我的女友莉莉一起搬进去,再也不住维亚洛夫酒吧旁边那种廉价简陋而又肮脏的公寓了。
这些都要感谢帮我联系出版社的沃尔拉德。
在一年之前,我连与哈珀柯林斯的编辑联系的胆量都没有。那时我只是在布法罗周刊——这种本地的小杂志上刊登小说的三流写手。虽然我知道这并不是我的全部本事,因为我全部的心力都花在那部苦心经营的长篇小说上,但尽管如此我也不可能有胆量找哈珀柯林斯——全世界最知名,最苛刻的出版社。但沃尔拉德帮我联系上了。他为我走遍了纽约的各大出版社,当他发现我的作品被每个出版社所青睐后,他直接为我找上了哈珀柯林斯的主编布拉格先生。布拉格先生对我的作品大为赏识,而沃尔拉德用他出色的交谈能力,让布拉格许诺下了十万七千美元的稿费,如果再版还可以追加到十五万!天哪,我在维亚洛夫酒吧刷十年的杯子也赚不到它的零头。而且不仅是稿费,这还是一种莫大的荣誉,它意味着我获得了与马克吐温,狄更斯,勃朗特这些名家同等的待遇!
上帝啊,你是多么仁慈,让我遇见了沃尔拉德!
别墅的大门敞开着,我走了进去。里面很安静,似乎一个人都没有。这次的小型聚会是沃尔拉德的主意,除了我和我的女友,他只邀请了布拉格先生。照沃尔拉德的意思,这次聚会既是庆祝我的小说受到了哈珀柯林斯的赏识,也是让我和出版社的编辑先生第一次正式见面,如果运气不错的话,今天就能让布拉格先生与我签下那包含着天价稿费的合同。
偌大的房子似乎只有我一个人。沃尔拉德显然是去接布拉格先生去了,但没有一个管家或者仆人什么的让我感觉有些奇怪。不过沃尔拉德也不像那种成天对仆人颐指气使的人。他身上那种让人亲近的感觉,倒像是一个开了几十年咖啡店的老板。
这种感觉是他给我的第一印象。还记得十个月前,第一次遇见沃尔拉德,是在纽约的百老汇。那时我跟莉莉一起去看《波吉与贝丝》。谢幕散场的时候,忽然一个年龄与我相仿,温和而礼貌的年轻人走到我面前,对我打招呼说:“你好,请问你是康斯坦丁·布朗先生吗?”
不得不承认,我一下就被这位彬彬有礼的年轻人俘获了。他说话是那么让人心情愉悦,心生亲和,仿佛有他在的地方,人与人之间都变得亲近起来。不久之后我们就成了朋友,我相信,莉莉也喜欢这个家伙。
沃尔拉德说他也住在布法罗,他是通过布法罗周刊上刊登的小说认识我的。他很喜欢我的小说,于是,我决定把我已经琢磨了数年,就快完工的长篇小说的手稿与他分享。他如获至宝,我也终于有了一个忠实的知音,就像基督遇见了马太一样。
客厅在头顶华丽的吊灯的照耀下,显得宽阔敞亮。整栋别墅的装潢古典而优雅,很符合沃尔拉德的气质,也很合我的口味,等到我的新家建好之后,一定让他给我参谋一下屋内的装饰。
一楼没人,我沿着扶梯向上走。二楼有一个宽敞的餐厅,墙壁上挂着一幅《最后的晚餐》。我记得以前听他说起过这个古怪的趣味,我还记得他还说这是汉·凡·米格伦画的仿作。
哦,天哪,这怎么可能呢。我明白他只是在开一个小小的玩笑。毕竟,汉·凡·米格伦,这位十年前把纳粹忽悠得死去活来的世纪大骗子,有史以来最成功的伪画制造者,他画的仿作肯定早就被那些富有而古怪的收藏家抢光了。
二楼也没人。我不禁有些担心沃尔拉德是否太没防范意识了。自己一个人跑了出去,花园的大门还敞开着,也没一个管家或者仆人看着。
听声音,外面开始下雨了,我走到了第三层。走过一个拐角,我看见一个房间的门开着,我了走过去,看见了站在屋里正看着窗外的莉莉。
伊丝莉斯·查普曼,我亲爱的女友,我叫了她快五年的“莉莉”。尽管她对我的小说不太热情,但我相信,这并不影响五年来我们之间的爱。
“哦,亲爱的,你怎么站在这里。我还以为这房子里就我一个人呢。”我边说边向她走去,“你今天不是跟沃尔拉德去了布法罗的绘画展吗,感觉怎么样?”
她没有回头,似乎在看着窗外。窗外大雨滂沱,雨滴打在玻璃上,噼啪作响。
“天哪,这雨真大,幸好我来的及时。”我看着窗外感叹道,“可怜的沃尔拉德,还有布拉格先生,看来他们得淋会儿雨了。”
“不,你不用担心他们。布拉格先生不会来了。”莉莉突然说道。
“不来了?布拉格先生是有什么别的急事吗?唉,他可真是个大忙人,看来只能改天再约他了。”想到今天算是白跑了一趟,我突然有点心疼之前打车花的七十五美分。待会儿沃尔拉德回来一定叫他送我们回去。
“不,不用改天,布拉格先生永远也不会来的。”莉莉突然转过头来,可她美丽的面庞上怎么看上去那么冰冷?
“永远不会来……这,为什么?”我不明白她的意思。
“你还不明白吗?哈珀柯林斯的编辑不会来的,今天不会,以后也不会!没有哪个编辑会到这来的!没有哪个编辑会看上你写的那些东西!”莉莉看上去似乎像是爆发出了按耐已久的愤怒。
“什么…”我不明白为什么莉莉突然发这么大火,我更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说。没有那个编辑会看上我的小说?可沃尔拉德不是说我的小说在纽约的那些出版社大受欢迎吗?但为什么莉莉会突然这么说?
难道……
“难道沃尔拉德他……骗了我?他说我的小说被哈珀柯林斯看中…布拉格先生许诺的稿费…都是假的?他一直在骗我?”这句话的时候连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没错!难道你真的以为你写的那些东西会有人喜欢?”莉莉狠狠地说。
天哪,没想到这居然是真的!我不明白莉莉为什么对我的小说有这么大的意见,更不明白为什么沃尔拉德要这样骗我!我渴望的稿费,我梦寐以求的安逸生活,一下子都成了泡影,就像即将升入天堂的信徒,却一下子被打入了炼狱。我不能理解,为什么看上去那么让人信赖的沃尔拉德,会对我撒下如此的谎言,我想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上帝要惩罚一个人,要送他下地狱,至少也要告诉他被惩罚的理由吧!
“哦,莉莉,为什么,他为什么要骗我。求你了,给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无力地说道。
“上帝啊!他难道不是为了你好吗?他为了不伤你的心,才没有告诉你实情!他实在瞒不下去了,所以今天早上才终于对我说了真相。天哪,你知道纽约的那些出版社怎么评价你写的那些东西的吗?沃尔拉德跟我说:‘那些编辑就像看笑话集一样把那卷手稿翻完了’!他可以陪你玩这么久,为了哄你开心骗你说你的小说在纽约的出版社里大受欢迎,我可没有那么多耐心!我已经受够了你写的那些破小说了!”莉莉咆哮道,像是机关枪一样把她的怒火喷了出来。
“哦,我的天!他只有告诉了我那些编辑们的反应,我才能知道该怎么修改我的小说啊!他怎么会不明白这一点呢?他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你难道还不明白吗?康斯坦丁!沃尔拉德他只是不愿意伤你的心罢了,你难道不知道你为了你那些可怜的小说有多疯狂吗!”莉莉似乎已经对我失去了耐心。
我承认我为了那部苦心经营了数年的小说,费尽心力。我没有工作,只能时不时在维亚洛夫酒吧洗几个杯子来维持生计,其余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小说上。可我为了小说耗尽心血,不代表我会对它盲目自信,我只有知道自己的小说目前的不足,才能进行修改啊,沃尔拉德怎么会不明白这一点呢?
但我突然意识到,莉莉,我的女友,从头到尾没有安慰过我,也没有替我说过一句话,却一直在替沃尔拉德说话!该死!她是我的女友,不是沃尔拉德的!难不成……
“莉莉…你不会…跟沃尔拉德……”哦,天哪!我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这是一定会被天父惩罚的罪行,是可耻的背叛!我怎么可以说出如此亵渎他人的话!
“没错,康斯坦丁,我今天来就是要说这个!我已经决定和你分手了!”没想到,她居然大大方方地说了出来。
一颗雷在窗外炸响,照得屋子里一片惨白。
我愣住了,一下子不知所措。就在十分钟前,一切都那么充满希望,一切仿佛天堂般美好,连这布法罗郊外潮湿的空气,都似乎有点甜味。可是此刻我只觉得这狭小的房间里,空气是那么浑浊,简直令人窒息,周围的一切都仿佛带着恶意,在低声告诉我这里是地狱!
没了,一切都没了,我渴望的生活,我的爱情,全都没了。
我转过身,试图找到一个东西来支撑我摇摇欲坠的身体。我无力地撑在了旁边的书桌上,我这才注意到这是一个书房。桌子上有半米多高的青铜自由女神像手握审判书,像是在对我下达判决。旁边洁白的维纳斯石像,那本来妩媚动人的眼神,却像是在对我进行无情地嘲讽!
天哪!让我赶紧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吧!
“那…请你告诉沃尔拉德,叫他把我的小说手稿还给我。”我的小说的手稿,它是我多年来全部心血的结晶,是我生命的全部,现在更是我仅剩的一切。我曾经把它交给了沃尔拉德,因为他主动要帮我联系纽约的那些著名的出版社。我把这份唯一的手稿交给了他,就像是把我的生命托付给了他!可是,他居然背叛了我!就像在背后一刀捅死了基督的犹大,这个无耻的叛徒!
莉莉没有回答,只是依旧冷冰冰地看着我。
“该死!你已经背叛了我!可你不能夺走我这么多年的心血!那是我的小说唯一的手稿,你们必须把它还给我!”我愤怒地吼道。
“它已经没了。康斯坦丁,放弃吧,不要再想你的那些小说了!”她冷冷地说。
没了?什么意思?怎么会没了!
“伊丝莉斯·查普曼,你什么意思?怎么就没了!天父在上,你怎能说出如此无耻的话!”我向她吼道。
“你难道还在指望你写的那些东西吗!天哪,你为什么就是这么执迷不悟!你如果好好接受现实,去找一个工作,我们也不至于成现在这样!”她针锋相对地向我吼道。
“我已经为它花了这么多年的时间,耗费了那么多心血,怎么可能中途放弃?它现在就是我生命的全部,你们不能夺走它!不论怎样,你们必须把它还给我!”我毫不示弱。那卷小说手稿,现在已经是我的人生仅剩的一切,无论如何我都要把它夺回来!
“没了,康斯坦丁,它已经没了!不要再指望它了,好好去找一个工作吧!这个手稿对你没有任何意义,只会让你继续像这样浑浑噩噩下去!而且你不可能再看见它了,今天早上我和沃尔拉德看着它烧成了灰!”
“什么?烧成了灰?”我简直不敢相信我的耳朵。我瞪着伊丝莉斯,我想要从她眼中看出哪怕一丝撒谎的痕迹。
可是,她也恶狠狠地盯着我,眼神中没有哪怕一丝动摇。该死,他们真的这么做了!他们真的无情地践踏了我的手稿,把它烧成了灰!不!他们怎么可以这样!这是我多年的心血,它就是我活下去的意义,他们居然把他烧成了灰!到底是多么残忍才能对我做出如此可怕的事情!
我愤怒地盯着伊丝莉斯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一点抱歉的意思,但是,没有!该死,她的眼神居然像刚赢了一场橄榄球比赛似的充满了胜利的骄傲!
上帝啊!这个女人怎么会如此恶毒而残忍!这些年来,她总是有意无意地践踏我的作品,对此我忍了。可是,她居然瞒着我,偷偷和那个德国佬搞上了!好!你们都背叛了我,那我离开就是!但是,这个婊子居然伙同那个德国佬,把我小说唯一的手稿,我生命仅剩的一切,给烧成了灰!现在,她居然还像是打了一场胜仗一样满是骄傲地盯着我,得意地看我被他们两个叛徒打入了地狱!不,我不允许她这么得意下去!她不能就这样肆无忌惮地践踏我!我要让她付出代价!
我猛地抓起旁边桌子上放着的自由女神像,狠狠地砸向她的头。女神像的左手握着审判书,我要让眼前这个恶毒的女人受到审判!
女神像重重地砸在了伊丝莉斯的头上,发出一声闷响,神像头冠上的尖刺深深地扎进了她的脑袋。她应声倒地,但我不想知道她是否断了气,我只想让她感受到我遭受的痛苦!我紧紧地握着自由女神像,一次又一次狠狠地砸向她的脑袋。我不知道砸了多久,直到握着女神像的手已经酸痛,再也挥不动了。我这才扔下神像,无力地瘫倒在地上。
我躺在地上,感觉刚才发生的一切都那么不真实,那么的虚幻。过了不知多久,涌入我脑袋都血液渐渐回到了我的手臂。手臂没那么酸痛了,头脑也开始冷却下来,意识也终于变得清醒了。
我坐起身来,而面前的惨状我不得不承认让我吓了一跳!伊丝莉斯瘫倒在地上,四肢以极其诡异的动作扭在一起,她曾经美丽的面庞已然面目全非,不,那根本已经不是一张脸了,那分明就是一块被砸得稀烂的骨头和血肉!
一股作呕的感觉从胃里涌了出来,我一边拼命忍住呕吐,一边挣扎着退后。同时,一股深深的恐惧擒住了我,那具面目全非的尸体仿佛随时会站起来,用来自地狱的声音控诉我刚才犯下的罪行!
天哪,我杀人了,我杀死了我的女友!尽管她背叛了我,但我犯下了远比这更加不可饶恕的罪行!
一时间,我仿佛已经听到了屋外警笛大作,一群荷枪实弹的警察将我粗暴地擒住。我仿佛已经看到了我即将面临的残酷审判,以及更加残酷的枪决!我的人生,将就此断送,我人生所剩的一切,将是等待死刑执行时的子弹!
不!我不甘心!我耗尽了心力,为了它放弃了一切的小说还没有出版,尽管它的手稿被烧掉了,但我要凭借我的记忆把它重新写出来!在此之前,我要活着,不能让它还没出版就这样陪我死去!它是我生命全部的意义,我一定要活着把它发表出来!
我开始疯狂地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首先我至少要处理掉这具可怕的尸体,它不能在这里待着,不然迟早会被沃尔拉德发现。我开始在房子里四处寻找可以用来搬走尸体的东西。不管怎样,我一定要把这具尸体给处理掉,之后如果有人问起伊丝莉斯去了哪里,我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但在此之前我一定要让他们永远也无法发现它!
沃尔拉德随时可能回来,这让我焦急万分,此时屋外随便什么动静都让我心惊胆战。
终于,我找到了一个木箱子。我砸开上面的铜锁,所幸的是,里面什么都没有。看样子沃尔拉德没怎么用过这个箱子,他家那么多东西,一定不会发现少了个木箱。
我花了不少劲,才终于把它搬到了三楼的那个书房里。那具尸体仍四肢扭曲地躺在那里,我提起它,重重地将其扔进了木箱。一些血溅了出来,我看了看我的呢子外套,这才发现它已经快被染红了。
我看了一眼我的双手,它们此刻沾满了鲜血,那明亮刺眼的红色让它像是恶魔之手!我低下头,看了看四周,到处都是鲜红的血迹,木箱上,身后的书桌上,还有这个房间的墨绿色地毯上。
地毯!我这才意识到这个恐怖的存在,此刻,它几乎已经被染成了红地毯,那鲜亮的颜色像是在嘲讽我的愚蠢!该死,我怎么把它给忽略了!它上面的血迹是无论如何也清理不掉的,无论我把尸体隐藏得多好,这些血红色的痕迹也会把我出卖!我已经不可能掩盖的了这里发生了一起凶案的事实了!
完了。我绝望地想。我无法处理掉尸体的痕迹,这件杀人案我是无论如何也逃不了。
逃?对啊,我还可以逃走!我突然想到,从布法罗的北郊到多伦多只有一百多公里,开车的话只需要三个小时!我记得安大略湖旁边有几个没有边防哨卡的通道,只需要一个多小时,我就可以去到加拿大,摆脱美国警察的通缉,永远地逃离这个可怕的地方!
我立刻拿定主意逃往加拿大。我没有钱,也没有车,但这里是沃尔拉德的房子,我可以带走一些东西!我要开走他的那俩宾利Mark Ⅴ,我还要拿上一些钱让我能在加拿大活下去,这些就当是作为他背叛我的补偿!
我开始四处寻找可能放有值钱的东西,以及车钥匙的地方。这里是他的书房,他的宾利钥匙很可能就在这里。我走到桌子旁边,开始翻找起来。可是,我拉开了几乎所有的抽屉,打开了所有的柜子,里面却什么都没有!
终于,我拉开一个抽屉,里面放着有东西。是一摞纸,上面满是沃尔拉德的字迹。
我不耐烦地把它抓出来,打算把它放在一边。我无意间瞟到了上面写的东西,却忽然感觉有些熟悉。我把它拉到眼前,仔细看了看,我突然发现这上面写点东西居然是我的小说!
他把我的小说抄了一遍,完完整整,一字不落,简直就是一份完美的小说手稿。
看见我小说的手稿以这种方式存在,我没有丝毫的欣喜,而是无比的疑惑,疑惑中还带着一丝恐惧。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为什么要完完整整地抄写一份手稿?我的大脑飞速地运转着,可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做这种费力而毫无意义的事。
我低下头看着那个抽屉,试图从里面找到些线索。然而,里面再也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一个长得有点像牡蛎的古怪的玩意。我把它抓了起来,隐约看见里面有一个小灯在闪烁,像是在嘲笑我似的向我眨巴着眼。
虫戚!我突然想起来了!该死,这个沃尔拉德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这是该死的苏联特工的窃听器,两年前可恶的克格勃就是用它窃听了伊朗大使馆!
忽然,窗外警笛声由远及近,刺耳的声音包围了整栋房子,像是地狱审判时的乐声。我愣在原地,不一会儿,几个警察冲了进来,把我狠狠地按在地上。
我的脸被紧紧地按在地毯上,上面刺鼻的鲜血的气味扑鼻而来。我艰难地看向门外,几个警察陆续冲了进来,包围这间屋子,一个身影跟在最后面。
尽管他的脸笼罩在屋门外的阴影里,我还是认出了那个身影,那是沃尔拉德,夺走了我一切的背叛者!
我一下子明白了,今天发生的一切,那些一直以来的谎言,以及沃尔拉德跟在这些警察后面的原因,我全明白了!
“不!”我绝望地吼道。声音仿佛来自地狱深处的恶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