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评价少女前线剧情(三)——Do Some Different ?OK !
五、 他者的敞开性,与拒绝母性,——背叛的RPK16为什么能拯救决断主义者安洁,也论为什么RPK16是少前最好的角色
在一般人看来,本文已经暴论频出了,那么也不缺复读一个暴论:《进击的巨人》是近十年来少数超越了“零零年代的想象力”——决断主义的作品,而且超越了部分恰恰就是许多人认为的“艾导演变成艾小丑”的部分。
那么再说一个论断,少前1文案组处理安洁的死亡的思路其实和谏山创处理艾伦去世的思路差不多,只是没有谏山创激进以至于破坏了商业口碑而已。所以我这里借着讲解巨人的思路来梳理安洁死亡的剧情。
就是艾伦这个人物的最基础逻辑,从开头到结尾,归结起来就是两个字:“自由”。那么后期艾伦遇到的最大问题倒不是地鸣或者马莱帕岛之间的政治问题,因为始祖巨人设定上是可以穿越时空,预知未来影响过去的全能存在。而是一个康德式的自由意志的问题——如果我已经全知全能,并且能够预知未来影响过去,我怎么知道我当下的抉择,是出于我自己的意志而做出的,而不是因为未来/过去的“我”影响做出的?
所以这里谏山创的角色设计功力是非常牛的,艾伦这个角色他对自由的渴望无限膨胀,于是在不断扩大的世界观和斗争下,艾伦后期只能成为艾导演这种无情的决断主义者,但他对自由的渴望最终也让决断主义者这个身份产生了内在的矛盾——如果我连自己的意志都不是自由的,那么我又谈何做出决断呢?
所以这里要谈到谏山创第二个牛的地方,就是很多人诟病的“导演变小丑”的处理——既然我无法相信自己的自由意志,那么我能相信的是什么?谏山创给的答案是艾伦不仅爱着救世小队的人,而且给了选择——要么我地鸣发动,要么你们来阻止我——艾伦这个角色遵循的已经不是观众可以移情的决断主义的杀伐果断的逻辑(所以在观众心中也变成一个小丑),在始祖巨人可以超越时空的影响下,艾伦选择了相信“他者”,相信“他人”。决定你自己命运的不仅是自己做出的决断,而且还有他人的心意和选择。
最后,也是谏山创第三牛逼的地方,就是三笠砍掉艾伦的情节设计,这是三笠这个角色给尤弥尔和艾伦存在自由的证明。艾导演后期不喜欢三笠的原因,就是因为三笠对艾伦的爱只不过是血缘上的一种必须要忠诚于主人的设定,艾伦认为这里面不存在自由的成分,由此我们也可以联想到尤弥尔对初代王那种只有肯定性的,仿佛就是设定一样的爱。那三笠是如何证明自己的爱是自由的,就是砍围巾与最后杀掉艾伦的情节——如果三笠对艾伦的爱是设定好的,那么三笠就不可能杀掉艾伦,只有说当三笠爱艾伦的理念能够超越这种血缘设定时,三笠才能杀掉艾伦,所以砍围巾最后是飞鸟把围巾叼回来了,而飞鸟就是尤弥尔或者艾伦的信使,代表他/她认可了这种自由。
这里才是《巨人》中最具有解放性的地方,就是谏山创希望通过三笠艾伦的做法,证明人是可以超越母子共同体那种令人窒息,只有肯定性的爱的,人可以是自由的,而这种自由恰恰是要你去愿意相信别人,而不是停留在一个决断主义者的立场上,搞一种“只要赢了就完事,任凭外面洪水滔天”的做法
那么回到少女前线对安洁死亡的处理上,在《镜像论》时,已经表达了安洁是一个决断主义者的立场——玛赫莲身份不明,安洁就要把她当做工具挖出威廉的情报,洋房更是水人波高地后被RPK16背后捅了一刀——“只要赢了(干掉威廉)就行”,不仅是伦理上不行,而且是实际行动上也破产了。
那么《慢休克》中,文案组特意给安洁安排一长段回忆杀,还搞什么“人生意义”的大命题出来,其实就是将安洁这个典型的决断主义者切开,里面也是一个对自己行动意义迷茫的小女孩安娜,但遇到自己生命中的重大事件时,她又不得不是一个决断主义者,为自己的重要伦理行为负责。
那最后安洁作为一个决断主义者,她遭遇的问题其实也是和艾伦一样的形而上问题——艾伦是自由意志问题,安洁是自己的记忆真实性问题,也就是依托记忆而成的“自我意识”,到底是否可信。这个问题其实是对决断主义者是釜底抽薪式的问题,因为决断主义者普遍对自己行为的动机和原因是缺乏反思的(赢了就行),那死罪其实就是把反思这个问题抬到台面上来——我不仅能控制你亲友的思维,我还能修改安洁你的记忆,你凭什么认为你意识中做出的决断,是你自己做出的决断,而不是我修改记忆影响后的结果?
所以如果你仅靠一种存在主义式理论去解读安洁最后的行为,就是安洁最后那一句:“我将用我的一生来回答这个问题”,就好像能解决掉死罪抬上台面的那个问题,那就纯纯是用灌鸡汤的方法来解决问题。
因为安洁他哥被改造后图图了这么多人,他在自我意识的层面上也可以说图图就是他回答这个人生意义问题的答案,死罪也可以说为了复活她女儿而把这么多人当做耗材就是他的人生意义,甚至说安洁记忆被篡改后,在她的自我意识上,她也可以说这个被篡改的目标就是她的人生意义。这个解法其实就是萨特这个老逼登当时给大家灌鸡汤的做法。
那么真正拯救了安洁出这个困境的人,就是RPK16,准确来说,只有作为敌人与叛徒的RPK16才能真的解答这个问题。因为死罪的那个问题,只要还停留在自我意识的层面,决断主义者就永远无法解决这个意义问题。那么要超越决断主义,安洁最后的做法只能和艾伦一样——相信他者——而最异质性,或者通俗来说最“硬”的异质性他者是谁?就是敌人和叛徒。这是原始基督教所发现的一个道理:“爱邻人(邻人就是异质性他者)”,也是卡尔施密特和猫猫的政治哲学(敌我之分)。
这里并不是说把你的性命交给你敌对的人就是解答了,而是为你的意识、你知道的事情负责的行为算不上是有伦理勇气——真正的伦理勇气是为你的无意识负责,你所不知道的事情负责。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安洁已经无法相信她的记忆,她的意识了,那么她选择相信自己的理念,甚至往大点说,就是选择相信未来,相信自己的理念托付给作为叛徒的RPK16,能够比已是残存之躯并记忆被修改的自己更加能够实现。这里安洁当然是不清楚RPK16将来会做什么的,但这种不清楚而做出决定,恰恰超越了决断主义——因为决断主义只会以结果为导向,自己赢了就行了,而相信他人是超出这种逻辑的。
那么说回到RPK16这个角色上,创造这个角色的文案的确是天纵奇才,毕竟能在己方作为商品的手游角色中塑造一个叛徒,而且是实打实地送走了主角团成员的叛徒,除了理论上的才气之外,还得有躲得开运营要铜丝楞的身法。
我认为这个角色应该是目前所有烧钱角色里面设计功力最好的角色,这个角色设计水平就在于她其实都有意避开了能够让玩家移情的“正确答案”——做对一道题可以靠运气,但全部题都做错肯定不是偶然的,用王尔德的话说就是:“失去一位亲人看起来是一场意外,失去两个亲人则看起来有点疏忽了”。
RPK16这个角色虽然经常被人称之为“坏女人”,但这里其实存在一个问题,就是在一般二次元语境下的“坏女人”,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女人?比如拿二次元最喜欢的“坏女人”典型角色玛奇玛来说,看起来玛奇玛搞背刺主角团的行为是蛮违反伦理道德的,但如果看到最后,知道玛奇玛的动机是作为电锯人最大的粉丝,要让电锯人变得更强——那其实玛奇玛是男性凝视下的典型“好女人”,就是那种故事里面小女生为了男主好瞒着男主做坏事,所有事情都是为了成全男主的“好女人”,这种女性角色,说到底她的欲望(行动动机)都是为了迎合男性欲望的。
那我们看到了文案组在这里处理的最好的地方是什么呢,就是文案组始终让RPK16的动机意图带有某种政治性(变成人)。这里其实是文案组懂得在这种卖角色的ML系商法下,唯一能够对抗那些试图将RPK16融入他们的淫秽的性叙事(诸如什么生孩子)的玩家,唯一的办法就是让RPK16的行动始终带有某种政治意图,用键政玩家的政治叙事去对抗这些淫秽的性叙事。
某些意义上,这个RPK16的设计做法可能只是模仿《底特律》的一个故事情节,但却无意中通向了一个非常严肃的议题:那就是使用暴力的合法性问题——如果真的是一个马主义的立场,那么这个马主义者就必须要承认RPK16背叛安洁的具有绝对的正当性——一只任劳任怨遍体鳞伤的牛反脚一蹄子踢死它的主人,这具有绝对正当性,因为这本身就是这个主人施加给这个牛的暴力的反馈。某些意义上说,RPK16其实代表的是一种伦理立场。
六、 一个列宁式的问题:谁来更新世界的锋芒?——孤绝的安提戈涅咽下最后一口气,路标在无人区中伫立静候来者
贯穿了整个少女前线1的政治性口号,便是“更新世界的锋芒”。然而,我们不妨像列宁一样思考——到底是谁来“更新世界的锋芒”?到底能够成为这个口号实践的主体,是历史的哪位来者?
我不想太快给出解读,因为剧情还没有走到那个地步——当然安洁的死其实算是给出一部分答案了,我个人认为,其实整个安洁死亡的剧情,是具有很强的政治性,整个剧情试图在一个激进的政治主体和现实之间做调和,我觉得这个调和是非常必要的。
安洁代表了一种主体性的力量,我觉得我用少前1剧情里面的另一群人做类比可能更好理解一些:就是在《熵减焓增》中,曾经出现过的平民视角——这些在集中营的平民虽然也是白教的信徒,但与威廉或涅托这种理性算计的高层相比,这些仅余肉身的人展现了一种绝望式的残忍:当他们处于一个末世式生不如犬的环境下,他们为了实现一个幸福的世界(生活),他们完全用宗教式的组织来实现这个政治目的。
这是哪些什么都没有、没有力量、没有生产资料的平民的孤绝行动(只能靠出卖自己的肉体了,wcjj的宿命),那么在“仅”有一些力量但仍不掌握生产资料和强力机关的安洁上,我们看到了什么呢,是一种无头的主体性,一种安提戈涅式的孤绝行动——哪怕拼掉自己的命也要干掉威廉,试图让“更新世界的锋芒”这个口号增添一些实际性的意义,为了达到目的甚至可以无视伦理(把玛赫莲当做工具)。这种神圣的疯狂,幸好掌握暴力机器的是格里芬,如果是安洁掌握了暴力机器,那么这种无视伦理的无头主体性,只会让剧情里面血流成河。
这一点上,这种无头的主体性,可比白教那种宗教信仰恐怖的多,毕竟宗教这种意识形态,在实际的组织中尚且需要一个超越性存在保证,而这个超越性的肉身代言人往往是一个污秽的存在(看起来神圣,实际私底下腐败的教主),那这个腐败的教主还只是为了私欲而干坏事。但如果真的让绝望的民众连宗教这个幻想都没有了,那么剩下就只能剩下安洁那样可以无视一切伦理的恐怖。
所以安洁的去世,其实文案组的调和已经算是非常温柔了。如果让安洁不死,活下去,那么这个角色很有可能会变成一个极端不择手段的角色。用通俗的话说,就是“更新世界的锋芒”这个口号是可以逼疯人的,格里芬这些罗联派政治精英靠着理性在疯狂边缘游走,如果让这个口号将一种道德热忱变成无可抑制的政治热忱,那么真的是要血流成河的。
在这点上,文案组最后靠RPK16给安洁许诺了一个幻想让她咽下了最后一口气,真的是对安洁非常好的温柔处理——当然如果RPK16可以在实现自己的政治目的中反思克服她要扮演的这种无头的主体性,那么少前剧情就会更上一层楼了。
但其实这个与政治高度相关的内容制作者仍然是要面对一个问题,就是政治对于作者和读者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事实上,只要是在全球市场下大规模发行的文艺作品,就必定是不带有强烈的激进性,我想任何一个学习过西马的人都会认同这一点,左翼的符号只不过是成为了一种文化贵族在胸前(或者说在虚拟赛博躯体)佩戴的一种勋章而已,那么可以说是将政治给拍平成为了一种文化产品了。那么我们如果真的是有一个值得学习的榜样的作品,我还是会觉得,作为最主要的意识形态战场的电视剧/电影,他们是值得学习的,他们值得学习的点恰恰不是其中的意识形态内容,而是其中展现各种斗争的情节,以及主角们以各种能力去斗争的手段(比如《大明王朝1566》、《我的团长我的团》),这里编剧不光承担了传达意识形态的任务,而且他们将这个任务变成了对读者的教育启发——重要并不是傍上了某个意识形态任务,所以也好像拥有了某种地位,而是你作为一个作者,给读者在无人区中树立了一个路标,让他们在日后的旅途中,只要走的够远,就会发现,路标早已伫立在哪里,等待后来者发现。
结尾:反质询,忠于生命中的否定性,对追放文案组的祝福——Do Something Different ?Ok !
就在最近的追放三测中,追放的文案组和羽中,展示了他们的一零年代的想象力。
尽管在商业上,指挥官会被解读为一种“抛弃心爱的人形”,但他还是毅然决然地离开了这个名为格里芬的母性敌托邦。
尽管在剧情上,指挥官会被解读为一种“逃避虽然可耻但有效”,但他还是毅然决然地离开了这个名为格里芬的温柔乡。
尽管在人设上,指挥官会被解读为一个无力反抗的懦夫,但他还是毅然决然地离开了这个名为格里芬的专门收买他的场所。
人是会进步的,五年前整天看《国富论》的我也想不到五年后我会复读刘司墨和齐泽克拉康。而指挥官这个角色的进步,恰恰是文案组让他坚持了《镜像论》时,那个幼稚的选择现在的理想主义姿态,并且付诸于行动。就是这个看上去是日子人的意识形态,当指挥官付诸于行动时,他做出了什么决定?——毅然决然地离开了格里芬,离开了爵士许诺(其实就是专门收买他)的一个位置,一个看起来像是日子人的人用行动来反抗日子人——你给我的那个过日子的位置,我不要了!
这一刻,指挥官坚持了他的死亡驱力,完成了一次反质询——从玩家到商业模式,都在质询这个角色成为了一个市民社会里过日子享乐的人,那文案组和羽中不仅在商业模式上续上了,而且剧情上也包了个圆。我必须得为文案组鼓个掌。
追放剧情的看点已经不像是少前1那样的类型化谍战政治剧情了,而是能够有更多空间来展示——当指挥官拥有了自由,你要为自己的经济,自己的亲人朋友负责,拥有一个拟造家庭后,你应该采取怎么样的行动,来为你自己所拥有的生活,和自己的理想负责。
这个与日子人主题高度相关的故事主题,其实我觉得难度蛮高的,毕竟不同于少前还有一个军事决断的背景为指挥官舍弃人形找借口,到了少前2里面,那任何与政治相关的牺牲,都是要得罪那些极端的玩家,就得看文案有没有躲得开云图的身法了。
那么最后,送上我对追放的祝福:
结尾标题的灵感来源于一个视频,该视频完全可以作为对所有行动者的祝福。我将其文字稿放在下面:
这位大学生童年的一个经历,说小时候有一个家里穷的小伙伴,跟他一直在这玩儿的,然后那个小伙伴的父亲犯罪了。学校的那个校长。全校讲话的时候叫到主席台上,当众宣布说你的父亲是个罪犯,然后扇了他一耳光。然后这个孩子还去上学吗?不可能的。这个孩子是无辜的。这个校长做这样的事情,它就是代表历史的反动力量。
……
历史当中出现的这种东西都是有解的。只不过说。我不能指望每个人都是英雄豪杰,你知道吗?平民处在一个被压抑的,或者说绝大部分所谓的普通人服从于类似的秩序,但是不意味着我们要绝望。
因为你有否定性,你就能够去,包括这个孩子,这个小朋友直接就退学了,他也是一种反抗,包括你一直记得这件事情。也是有反抗对吧,你不是没有反抗,我不能说,你当时没有去帮他出头,或者说怎么样,我PUA你不是这个意思。
你能一直记住这个事情,并且你能够。因为你见到现实当中这样的丑陋啊,你愿意去批判他,你越想要去寻找一种方式去改变它,那也是忠于这个,你像巴迪欧说的忠于这个事件的。某种意义上讲也是忠诚的。
我希望,我希望就是说不要背叛自己,那些很难过的那个时刻所下定的决心和背叛这种决心。甚至说。这样的决心要支撑你去遭遇那些比那个创伤性的那个过程更为创伤的现实。更为难以抉择,更为让你压抑,更为让你怯懦,更为让你想逃避的那些现实。但是当第二次的这种情况出现的时候,你不一样了,你有一定的力量了,是吧?你可以博弈了,你不要了,你相对成熟了,相对有理性的你,你更勇敢。
作为一个事件爆发出来那个时候,我希望你到时候就很有自信的说,你平时不是沉浸在幻想当中,你平时真的有在现实当中锻炼,真的有在现实当中去,去用你现实的博弈能力。明白吧,你公益小组不仅仅是发发饭,还掌握了和人民群众打交道,还掌握了去和一些反动的,或者说那些阴暗的那些势力,潮湿的那些势力周旋的能力,你在过程中掌握了能力。
但再次面对类似的困境,这样一个激烈的,一个非常让你痛苦压抑的这么一个瞬间的时候,那个时候你能够心里想:我已经做了好多准备了,我为什么不试一试啊。我希望是这么一个成长过程,而不是沉溺在幻想当中。
……
在这过程中,你一定会再次遇到和那个小朋友上台,被扇耳光相似的事情。希望到时候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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