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拉提流水记
伊犁哈萨克自治州,那拉提。 买不到自驾去景区的票,干脆调转车头开往深山,磕磕绊绊颠了半路,前面忽然冒出一个岔路,远看不见路标,低头手机又没信号,正准备下车肉身探个路,只听得身后清脆的马蹄声哒哒靠近,扭头是两个俊黑的牧民,骑着马急步靠过来,到了身边用带着奇怪化音的普通话问我:“骑马不嘞?” 我问怎么收费,大个儿的张口就是一百块,我说多长时间,他两互相看看,“随便你啊”。“在哪儿骑?”“这边都可以阿,随便骑的嘞”。 停车熄火,口袋里塞上电棒,大个子让我骑他的灰马,我想自个儿骑,他连连摇头,黝黑的脸上闪开一排骄傲的牙齿:“这是我们比赛的赛马,你自己不行的阿,我来牵着”。 这马儿确实非同一般,顶着两百斤负重爬陡坡鼻息都不喷一个,马背的浪大而硬,我必须半悬空打浪才能保住昨天坠马摔的酸麻的屁股,脚边路上成群的黑头羊躲在树荫下交头接耳,牛牛们三三两两摆着大耳朵心无旁骛地啃地皮。远处的雪山巍然矗立,溪水潺潺流过马蹄。。。 上了马背我就立刻开启了十万个为什么模式,我拍拍大马脖,努力吐字清晰道: “这马是伊犁马不?” “阿,伊犁的赛马嘞” “这马多大了” “刚四岁” “多少钱?” “我这个马阿”大个头再一次亮出了他的招牌笑容“五万多的嘞” 他看着我的表情貌似非常满意,又补充到:“我们这边的顶级赛马都是这个价嘞,想买这种马,还要去县城的马场里,预约试骑嘞” “有意思,和我们那边买车试驾一样。” 马儿继续爬坡,我们继续艰难地聊着,从对话中我才知道这两都是六年级的小学生!这面相差距,当父子都够了。。。。。。 “你们在县城上学吧” “对,山脚的村子嘞” “你们早上几点上学?”马儿突然停下脚步,低头想要炫草,我松开缰绳任由它啃,那位大个头“老父亲”反手却是一麻绳抽在马屁股上。“我们这边都是早上七点,是我们这边的七点,比首都那边要慢两个小时。” 继续向着山上的旅程,个子矮的背书包的突然反问说我们那边怎么样,当得知了应试教育高中的恐怖作息后,两人吓得瞪眼吐舌:“魔鬼哦”,这会伦到我满意他们的反应了,可怜的小孩,不知前路险恶,啧啧啧。。。 有一搭没一搭这么聊到了半山腰,岔路突然窜出一群小骑兵,手里的马鞭呼呼作响,一个个耀武扬威精神抖擞,两军会面,开始互相飙起我听不明白的“叽里呱啦语”。我细细一瞅,童子军们都是些顶天一二年级的小朋友,还有些手里攥着奥利奥小熊饼干什么的。还没等我进行照例式的发问,骑兵们马屁股啪啪一抽,一眨眼就又没影了,只有不远处的尘烟中缓缓飘下一个空的奥利奥包装。。。 又是一段绝美到已经审美疲劳的跋涉路程之后,两人貌似渴了,小个子从马背上轻盈一翻身捡了个不知哪来的矿泉水瓶子,到一旁的小溪中灌的满满当当,两兄弟你一口我一嘴喝着这未知杂质的悬浊液,我手动合上差点脱臼的下巴,缓了一会才能张嘴:“喝这个干净。。。吗?” “干净的很嘞,都是雪山上,石头缝里的,我们都喝这里滴水。” 渐渐我们变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中途又回来个看热闹的小骑兵,一行四人有啥聊啥,这些山里的朋友们也对我们那的钢筋水泥森林表示出了极大的好奇和向往,“你们那真的没有牛羊吗?”“你们那边是不是到处都是零食饮料?”“那边真的不骑马吗,那种山坡车子怎么上去呢?”他们可能真的理解不了也想象不出来一个省那么大的平原是什么样的。。。 到了当地时间的六点半,大家终于要分别了,下山的时候小骑兵还让我自个儿骑了一会他的战马,可惜这小家伙马鞍没绑牢,骑了一会突然向前滑去给我唬个半死。临走还驱马到信号基站附近挨个加了个微信好友互相拍了照,矮个儿顺手给我一瓶还温热的泛着白沫的奶白的“冰红茶”,我瞬间有了一个不太好的奇怪猜测,这是不是国外流行的什么“养生马精”,虽然一直自诩爱马仕但是这个实在是。。。“这是马奶酒”。。。可惜。。。啊,不是,还好是正常能喝的东西,只不过拧开尝一口,这个口感。。。我愿称其为老北京豆汁儿的浓酸版,何况这冰红茶瓶子的来源可能永远是个谜,但我依旧谢过,几人挥手告别。 发动四轮摇摇车,与马儿并驾齐驱一段路之后,还是在那个路口,马蹄声逐渐远去,几人骑马的背影在夕阳下越拉越长,又留我独自一人,追着太阳继续自己的孤独旅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