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散文网 会员登陆 & 注册

碧蓝同人:腓特烈大帝(9)

2021-12-20 11:44 作者:注孤生的char君  | 我要投稿

本应些许减少的风雪,毫无征兆地加大,仿佛恶趣味的老天爷乘着兴致播撒的一般,肆意而又随意......

本应在身旁的人已然不见,毫无征兆地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啊......浑身已经被大大小小的细冰包裹,好像穿着绣入千万根钢针的拘束服一般,不是动弹不得,就是痛入骨髓......

已经没有站立行走的力气了......他只得在雪地上艰难地蠕动着,如一条狼狈的爬虫......

没有防护的双手,一下又一下,扒在雪地上,锥刺般的冰雪刺入掌心,留下无数血珠,天寒地冻之下,在手上凝结成暗红色的霜冻,带着血霜的手又在身前的雪地和刺骨的冰雪接触之后留下深深的痕迹,周而复始。

双手早已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双手的知觉早已被冰雪夺走,甚至 单薄的身躯也早已僵硬......

但是,他也只能继续向前......

 

 

 

“......喂?喂!”

测试者阿尔法型不耐烦地叫唤着。

“怎么回事,这家伙?脑子出问题了?”

测试者贝塔型细细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人——如果他还能被称为“人”的话。身躯的大部分被令人毛骨悚然的金属部件覆盖,只剩下包括头部和手部在内的少部分有着人类的样貌,这样的姿态,即使是人形,似乎也很难能被称为“人”。

“喂!怎么了?”

贝塔型不耐烦地踢了一脚眼前这个“人”,这个名为凯文.柯菲尔德的“人”。

“刚刚不是才问到港区最后一道防卫系统的通行码吗?”阿尔法型皱起眉头,“这玩意怎么突然宕机了?”

似乎是为了回应贝塔型的疑惑,凯文那突然呆滞的目光一扫而空,变回了刚刚的姿态。

“没什么没什么,嘻嘻嘻嘻嘻嘻......”随着喉舌之间像恶心的蛆虫涌向尸体般涌出的怪笑声,凯文那黯淡的银发也随着令人不适的怪笑声乱颤,“只是看着眼前的景象感觉有些激动,咦嘻嘻嘻嘻嘻嘻嘻嘻.......”

“呸,”贝塔型向海中啐了一口,“真恶心。”

“少说废话,”阿尔法型厌恶地说道,“快点把港区的最后一道防御系统的通行码说出来。”

“嘿嘿嘿嘿嘿,我知道了......”

带着病态的亢奋,凯文说出了一长串复杂的密码。

“哼,就这么点事情,拖了这么久。”

阿尔法一边抱怨,一边连接上港区的系统,开始输入密码,一阵清脆的人工合成提示音响起,标志着港区最后一道防线,也被解除了。

不过,阿尔法型一边伸了个懒腰一边想到,其实最后一道系统解除与否,似乎也不那么重要了。

望向前方的港区,安静的完好的,只有在前部海域的静默的各种岸防系统,而它们理应保护的港区,却早已狼烟四起。

即使最后一道防御系统不解除,之前也已经从凯文嘴里问出前面几道主要系统的密码了,她们的溃败,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不过,”贝塔型看着凯文,恼火地说道,“为什么这个蠢货会变成这个样子?”

当她们给凯文的心脏植入塞壬组件之后,纳米机械便通过血液流遍全身,迅速改造着他的身体——其中也包括大脑。

但不知道是输入程式时的bug还是别的原因,在被改造的凯文醒来以后,他就一直保持着这种亢奋的状态。本来还留存着原先的相貌的五官被发自内心深处的病态和亢奋所扭曲,令人反胃。

“之前不是已经检查过纳米机械的程式了吗?”贝塔型恼火地问道,“怎么他还是成了这副恶心巴拉的样子?甚至刚刚还突然发起了呆?”

“谁知道,”测试者阿尔法型耸了耸肩,“实在不行,等这次行动告一段落之后,再把他返厂检修一下吧,至少现在不用担心他会突然倒戈。”
“哼,那样最好不过......”

贝塔型一扭头,就望见了那一头随着强烈的海风飘扬的黑色长发。那一头黑发被海风吹得散乱不堪,但头发的主人没有任何打理头发的意思,只是任由凌乱的头发包裹着自己毫无波澜的面颊。

在那一丝丝黑发中,腓特烈的暗黄双瞳在昏暗的天空下发出暗淡无力的微光。

“同样是改造洗脑,这个倒是一个异端呢——相对于凯文而言。”阿尔法型淡淡地说道。

改造完成之后的她,真的就如同一台冰冷的机器,不会对任何命令以外的语言做出反应,不会有任何情绪的表现,好像改造将她的所有情绪一并抹去了一般。

“有可能这个蠢女人在反抗的时候,已经把所有的情绪都燃烧殆尽了吧。”贝塔型看着她身后遍布着伤痕无力漂浮着的舰装讥笑道。因为富兰克林的急行军,她们没有时间对腓特烈的舰装进行维修。

“一个病态地亢奋,一个病态地冷静,”阿尔法型冷笑着,“真是互补啊,应该说不愧是夫妻吗?”

“话说,”贝塔型转头看向阿尔法型,“信号的屏蔽没有问题吧?”

“没有问题,”阿尔法型环抱着双臂,冷漠地说道,“信号屏蔽地很好,应付司令部的虚假的定期传讯也一直发送着,在我们行动结束之前司令部不会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

“要我说,在他们发现的时候,一切都晚了。”贝塔型难得露出了带着杀意的得意笑容。

“确实。”阿尔法看向另一边停泊着的量产型运输舰,即使在摇曳的海浪之上,运输舰也十分稳当地漂浮着,四周几个护航的塞壬人形在周边警戒着。

毕竟运输舰上搭载着的,是一个不小心能要了她们命的东西——利维坦。

“那枚利维坦真的至于那么小心么?”贝塔型嗤笑到,“要我说,不会早就受潮发霉,一点就哑火了吧?”

“你懂什么?!”阿尔法型怒视着贝塔型,“你以为利维坦是那种人类小孩玩的爆竹吗?该死的人类把这玩意的防潮机制做的十分完美,在海水里泡个几年都未必会失灵!何况利维坦虽然防潮但并不稳定,如果突然有什么冲击的话......”

“可是,”贝塔型耸了耸肩,“就算这玩意不够稳定,如果不是按照正常的程序起爆的话,不会和塞壬核心或者心智魔方起反应不是吗。”

“那也只是引爆的范围没那么大而已,”阿尔法型冷冷地说道,“即使不会和核心或者魔方起反应,这玩意一旦因为外部冲击爆炸,别的不说,把你炸成海里的浮游生物还是够的。”

“呃......好吧。”贝塔型抚了抚额头上的白发,打了个寒战,“这么恶心的东西,我突然不想和它在一起多待一秒。”

“反正,”阿尔法型嘲讽地说道,“这个恶心的东西终究只能恶心人类自己。”

“嘿嘿,说的是。”

贝塔型如释重负般地笑了笑,一边不自觉地看向前方不远处,那个意气风发、指点战场的男人——富兰克林.迈克尔。此时此刻,他正不断地向通讯器下达着指令,凭借着防御系统突然宕机的出其不意,以及他对于港区舰娘的熟稔,他轻松自如地借助塞壬俘获了一个又一个舰娘。

他并不熟悉的科研舰腓特烈大帝早已被控制,剩下的舰娘也就形同待宰的羔羊了。

“至少目前为止,一切都按照他的计划顺利进行着。”阿尔法型说道。

“真是个可怕的男人,不过,”贝塔型冷笑着说,“他的计划我倒是挺喜欢的。”

“哼,虽然看他那副鼻孔翘到天上的得意样子很不爽,但是不得不承认,他的计划对我而言也很有吸引力。”

阿尔法型望向身前的远方,从那滩涂和海平线相交的地方,一个个模糊的影子从交织着波浪的相交线上鱼贯冒出,从阴暗的天色中走出来,那些影子渐渐清晰、分化,成了一个个在海上缓缓航行的身影,这些身影也颇有规律——通常是一两个洋洋得意的塞壬押解着一个狼狈不堪的舰娘。

她们在共同朝着一个地方航行而去,那个地方也是作为整个作战的最后一环。当然,阿尔法型她们不久之后也要去那里。

“不得不承认,”贝塔型伸了个懒腰,“一整个行动下来,我们在算计人和大胆程度这些方面可能还真的稍逊于他,特别是了解了他接下去的计划之后。毕竟——”

贝塔型看着远处那些远去的身影,露出了狞笑。

“——我们也没有想过,把舰娘本身作为引爆利维坦这个火药堆的柴火,不是吗?”

是的,把港区的舰娘集中在一片离大陆有一定距离的海域,然后引爆利维坦,让她们承受着心智魔方被能量高强度共振的痛苦中蒸发的同时,又让她们的心智魔方作为利维坦爆炸的催化剂,使得利维坦的爆炸像猛兽一般向大陆袭去。

这就是富兰克林计划的最后一环。

“确实,但是别忘了,不论是窃取被高度保密押送的利维坦,还是俘虏一整个港区的活体舰娘,这些都是我们以前不敢想的——”

阿尔法型撇了撇嘴。

“——前提是我们没有遇到过富兰克林这样的内鬼。”

“而且这个内鬼不仅给我们打开了方便之门,还全权包下了我们的计划,”贝塔型的语调中吐露出一丝不满,虽不浓厚,但十分明显,“这简直就像成了我们的头头一样!怎么,难道他忘了是谁给了他提供生体改造技术和一切所必要的资源吗?”

“不用着急,”阿尔法型不屑地哼了一声,“对呀,就像你说的,他的生体改造是我们负责的。”

“然后呢?”,贝塔型被这一反问问的有些恼火,“他自己在改造手术结束之后不是里里外外检查了好多遍吗?甚至这次行动之前还很仔细得检查过,我们有机会给他做手脚吗?”

“不是有没有机会,”阿尔法型冷笑着,“是已经做了。”

“哈?那他不是检查......”
“哦得了吧!”阿尔法型不耐烦地甩了甩手,“你觉得一个人能看到自己的后背吗?同样地,如果我们真的给他的身体做了点小动作,光凭检查他就能知道吗?”
贝塔型微微睁大了眼睛。

“那,难道说......”

“没错,”盯着远处的富兰克林,阿尔法型不慌不忙地压低了嗓音,“早在改造的时候,我就已经在他的心脏内安置了蕴含微量神经毒素的纳米注射器,只要使用遥感或者受到外界冲击,就能够在短时间内将毒素混入血液中,没多久的功夫他就会死亡。这一项指标在历来的检查当中,可是从来没有检查出来过哦。毕竟,连他自己都以为他只是身体进行了改造而不包括心脏。”阿尔法型露出了狞笑。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你别站在我身后傻笑!”阿尔法型对着突然出现在身后傻笑的凯文呵斥到。

“是,我明白了,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凯文带着他那病态的笑声退到了后面去。

“我发誓,这次行动结束之后我一定要把这个傻子扔回培养皿里回炉重造!”阿尔法型咬着牙说到。

她看着凯文和腓特烈重新站在了一起,一个弓着腰,不停病态地发出傻笑,一个直着身,如面雕一般僵着表情。

着实是一副畸形而又有一丝诡异和谐的构图。

应该说,真不愧是夫妻。阿尔法型又一次发出了这样的感慨,然后将视线移回远处的富兰克林。

富兰克林的身影,那意气风发、自鸣得意的身影,牢牢地被锁定在阿尔法型冰冷的双眼中。

“那个男人哪里都强,唯有一个薄弱之处——他太相信自己了,太相信自己所能看到的一切,这反而让他被蒙蔽了双眼,看不到关键而又致命的地方......”

他很厉害,太厉害了,但正因如此,他也不得不死。

毕竟——

“——只有我们塞壬可以笑到最后。”

“至于你,”阿尔法型转向贝塔型,煞有介事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作为一个塞壬,要多多思考,动动脑子,明白吗?”

“我......你......”贝塔型被自己的后知后觉呛得一时无语,“哼!我不会思考还真是对不起啊!”

“消消气、消消气,”阿尔法型拉下脸笑了笑,“至少目前,我们可以期待着,一群舰娘的活体心智魔方,和正常起爆的利维坦放在一起,会发生怎样的化学反应。”

“你不是说我不思考吗,问我有什么用?”贝塔型没好气地说道。

“行了行了,消消气消消气,”阿尔法型笑得更加讥讽,“再不济,”她朝着远方那群狼狈的身影努努嘴,“你还是比那些被卖了还替她们心爱的指挥官大人数钱的蠢货有脑子的。”

“哦,那可太棒了。”贝塔型把头撇过去一边,不再多说什么。

“喂,不是吧,这就破防了?算了。”阿尔法型毫不在意地继续望着远处的队伍,心中默默打点着舰娘的人数,又回想着那枚利维坦的当量,随后又开始列举一堆冰冷僵硬的估算公式,最后——

“我想,将近十分之一的陆地会被蒸发掉吧?”

答案从这个塞壬的双唇之中脱出,冰冷、直接,而又可怖。

“好吧,这倒真是个好消息。”贝塔型又挂起了兴奋的表情。

“你恢复得可真快。”阿尔法型无语地说道。

尽管没有深入海域,但这里依旧显现出了海上天气的多变性,本只是阴郁的天气,伴随着躁烈的大风送来远处的隐约雷鸣。

“要变天了吗......”阿尔法型喃喃低语到。

“要我说,这天气给她们送行倒是正好。”贝塔型讥笑道。

“哼,说的也是。”

此时,远处闪现出阵阵光点——那是富兰克林的光学信号。

“看样子他的工作已经......”

......

像被浸入水中一般,一切的一切,开始漾起波纹......

感知、视觉,模糊不清......

......

“好了,我们差不多前往k25海域......”

......

 

 

 

风雪、白茫茫的大地,这是周遭的一切消失以后,她唯一看到的。

纤细的手指结霜之后近乎与柴火无异、低温如锋利的冰刀从两肋刺进,寒冷折磨着她所有的感官。

啊......包裹着双手的单薄衣裳已经被冰锥划破,低温、污泥和碎布与淤血搅拌在一起,像剧毒一般侵蚀着身体......

不行了......她几乎已经没有力气继续向前了......

但,仿佛透支着自己生命一般,她义无反顾地向前爬行......

不为别的,只为找到,曾伴其身旁的那个存在......

 

 

 

“......喂......喂......喂!”

腓特烈那呆滞的双眼感知到了前方塞壬不耐烦的呼唤、微微扩大了一下,然后又回归之前的冰冷与空洞。

“快走了!”阿尔法型不耐烦地吼道,“真是晦气,这个改造人也好,那个蠢婆娘也罢,怎么一个个都喜欢突然发呆?咋的?难不成被改造之后还会思考人生不成?”

“谁知道,”贝塔型耸耸肩,“反正这次作战快结束了,到时候把他们全都扔进改造船坞回炉重造,”贝塔型不怀好意地看了看癫狂的凯文和冷漠的腓特烈,“就让他们夫妻二人在那里团聚吧,你不觉得挺好的吗?”

“这倒还行,”阿尔法型哼了一声,“行了,不用多废话了,我们出发,前往k25海域,和富兰克林他们合流!”

 

 

 

轰隆......

远处传来的雷声越来越近,港区的硝烟却渐行渐远。

天象的阴沉也带来空气的粘稠和压抑,山雨欲来的气息却并没有随着空气直接来到众人面前,而是巧妙地将自己掩藏在层层乌云背后,在空气中发散着自己的影响,虽不至于令人喘不过气,却像一块压了一半却即将倾倒的巨石一般令人不适。

自从她们服役以来,她们从未经历过如此屈辱的时刻,几个小时前,她们明明在与指挥官凯文失去联络之后就加强了戒备,却在面对突如其来的敌人的时候,几乎没有放一枪一炮就被俘虏了,不因为别的,只因为曾经稳固如山的防御系统,突然间偃旗息鼓了,而它们对于这一点,缺乏最起码的心理准备。当然,也因为塞壬几乎对于每一个舰娘都了如指掌,知道她们的弱点所在,塞壬对于她们的打击几乎是点对点的精准打击,这也是她们从不曾料想到的。

现在,被集体解除武装的舰娘们,被拘禁在海面上的一个电磁网中间。现在的她们,既没有武装,也没有推进器,即使突破了电磁网,也无法在没有武装的情况下在电磁网外面的塞壬的注视之下跑得了很远。

可以说,十分绝望的时刻。

只是她们还没有想到,接下来发生的,才真正让她们知道绝望为何物。

“好了好了,”站在塞壬中间的阿尔法型拍了拍巴掌,“诸位港区的来宾们,不要哭丧着脸嘛,你们今天可是主角啊,来,先来看看我们为你们准备的大礼——”

阿尔法型行了一个过于夸张的抚胸礼,然后她和身后的塞壬步调一致地让出视野,露出了她们身后的大型礁石,和放置于其上的利维坦。

瞬间,认出那个东西为何物的舰娘们,纷纷感觉到了冰凉的海水涌进心窝的感觉。

但是,下一刻发生的,让她们的心沉入了无底的海渊。

“先别急着高兴,”阿尔法型笑眯眯地说,“有个家伙很有积极性,自告奋勇要当这场宴会的主持人,喂,出来吧——”

“谢谢你的引申,但我希望你能更礼貌一些,毕竟我不叫‘有个家伙’,我叫——”

“——富兰克林!”

为首的江风惊恐地吐出了这个名字。毕竟她们对于这个声音太熟悉了,对于这个出现在塞壬中间的身影也太熟悉了。

尽管这个身影许久未见过了。

对于映入眼中的这个她们根本不曾想会出现于此、泰然自若地和塞壬站在那里的身影,她们终于感觉到了,什么是绝望。

而在舰娘当中,至于鬼怒将头牢牢低下,眼中尽是木然和空洞,嘴里念叨着,“为什么”。

“......怎么会......”北卡罗来纳颤抖的双唇断断续续地抖露着难以置信的断句,她双眼中的震惊愈发浓郁,最后,那溢出的震惊混合入脱口而出的话语之中,冲破了粘稠压抑的空气——

“怎么会是你在那里啊?!”

这一声悲痛的惊呼像是掷入水中的锐石一般,波纹化成夹杂着愤怒、惊讶、不信等情感的呐喊荡漾开来。

然而富兰克林对此似乎并不惊讶,只是在脸上露出了一丝丝不耐烦,面对着曾经的她们,曾经与他亲密无间、患难与共的她们,他并没有什么什么动情之感、只是随性地举起右手晃了晃,示意她们安静下来。

许是对于曾经的指挥官的服从所带来的惯性,舰娘们稀稀拉拉地安静下来,确实,几乎所有人都在期待着一个答案、一个她们所想要的答案。

然而,现实会给的,往往不是想要的答案。

“如你们所见,我和她们是一伙的。”

刚刚安静下来的水面,又被激荡起来的情感炸出激烈的水花。

“为什么?!”

“我不相信!”

“你是被塞壬控制了吧?!绝对是这样的吧?!”

“回答我们啊!”

......

再激烈的水花,也会被抚平。

眼前的一切,渐渐被覆上了迷雾和黑影,渐渐远去......

......

啊......

又来到了那里,那片痛苦的雪地......

只有一个人、只有一个人在前行......

真的、也许、到此为止了吧......

已经、没有意义了......

......

等等......

好像......看到了......

前方,那束微光、那散发出生命气息的微光......

他,加快了速度。

她,加快了速度。

也许自己会成为那扑向烈火的飞蛾,粉身碎骨。

但,不曾见过光明,也就不在乎前方的光明可能带来的粉身碎骨。

一步、两步、三步......

三步、两步、一步......

在他伸出手的那一刹那......

在她伸出手的那一刹那......

终于,那被掌心感知到的触感,不再是刺骨的冰雪,而是虽然冰凉、但仍留有温存的肉体......

几乎被冰雪蒙蔽的双眼,终于看到了......

那在冰雪中迷失、迷茫寻找着对方的彼此......

尽管身体几乎不能动弹,但是她和他依旧将对方紧紧搂在自己的怀抱中......

一股难以名状的能量,似乎从双方的怀中升起,发光、发热——

冰天雪地的一切、好似与对流碰撞的冷气一般,烟消云散——

......

阴天、海面、嘈杂的她们......

这是他醒来时看到的第一眼。

这是她醒来时看到的第一眼。

不管是他、还是她,都好像一个局外人一样,看着海面上这一出荒诞的戏剧,作为两个孤独的看客......

“好了好了,”阿尔法型摆了摆手,“差不多到时间了,给利维坦设定时间吧,一个小时之后,她们和那片大陆的十分之一,就可以永远和这个世界说再见了。”

毫不在意、毫无感情的话语,却如同宣判死刑的判词一般,重重砸在了困在电磁网中间的她们。

指挥官的背叛、被利维坦的能量辐射的痛苦,不管是那一边,都足以让她们崩溃。

很显然,对于她们来说,希望早已远去。

至少,塞壬和富兰克林是这么认为的。

“好了,也别哭丧着脸,”贝塔型懒洋洋地向那块放置利维坦的礁石走去,“只是一瞬间的事情,就和躺下去睡觉一般......”

“请等一下。”

夹杂着令人生厌的尖笑声,凯文叫住了塞壬。

“怎么了?”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亲自动手,顺便,”凯文斜视了一眼电磁网中间的她们,“和她们道个别,我觉得,这是我应该做的,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嘁,算了,那就你来吧,不过,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没问题,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与腓特烈擦肩而过的凯文走到了她们面前,紧靠着粉红的利维坦,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狼狈的她们。注视着凯文的背影的富兰克林不禁觉得,此时此刻、与彼时彼刻,凯文和她们,颇有一种立场对调的感觉。

而她们呢,在历经了自己心爱的指挥官的背叛和即将踏入地狱的绝望之后,在朦胧的泪眼中看到了凯文,这个她们并不喜欢的男人,积压在心中的情绪,好像一下子找到了发泄口,化为娇嫩脸庞上那一副副悲愤的表情。

而把这一切都看在眼中的凯文,依旧摆着笑嘻嘻的疯癫表情。

他环视了一圈跪在海面上的她们,咧着嘴,问道:

“最后,各位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你这个叛徒!”江风愤怒地吼道。

“叛徒?叛徒?呵呵呵......”凯文仰起头,发出嘶哑而又惊悚的笑声,令包括江风在内的舰娘们汗毛直竖,然后,似乎是笑足了、笑够了,凯文喉间的笑声渐渐低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吼声,由小到大,就像从狭窄深远的洞穴中疾驰而出的业火一般,“这个男人,这个你们心心念念的男人,是他背叛了你们,是他利用了你们的信任!叛徒?你们还没资格叫我叛徒!”

“这......这不是真的!”江风无力地反驳到。

“我说啊,”在一旁的富兰克林不耐烦地摆弄着手指,“到了这个地步,你们还不相信吗?唉。所以我才一直想摆脱这副该死的面具。”

“什么......”

“怎么会这样......”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舰娘中传出的喃喃低语,成了她们万念俱灰的心情的最好注脚。

此情此景,凯文似乎很是受用,更多病态的神情浮现在他脸庞上。

“看到了吧?看到了吧?嘿嘿嘿嘿嘿......哈哈哈!看看吧,排挤我,排挤我,你们无时无刻不排挤我,最后,落得这个下场,哈哈哈,太可笑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可能!”

一声惊呼,从一直沉默着的鬼怒口中爆出。

“这,”鬼怒拼命摇着头,像试图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似乎想要赶走近在眼前的事实,“这不可能,这不是真的......”

只是,这根所谓的救命稻草,一开始就不曾存在。

“这就是真的哦,鬼怒亲,”富兰克林耸了耸肩,“我能以现在这个姿态活在这里,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不相信,”鬼怒猛烈地摇着头,“一定是凯文和塞壬串通起来陷害了你对不对?你说啊,你倒是说啊!”

“我说啊?”凯文不耐烦地说道,“你们差不多也该面对现实了吧?你们啊,从一开始就信错人了。鬼怒啊,用你的榆木脑袋好好想想吧,你们落到今天这个局面,究竟是拜谁所赐?说到底,鬼怒,一开始绑架你的就是富兰克林不是吗?”

鬼怒一时哑口无言,尽管没有充足的证据,但种种迹象确实表明,这一切确实拜富兰克林所赐。

自己想要把责任推卸给凯文,似乎也不过是无能的迁怒罢了。

“嘛,没有关系,反正只要这么想就对了,”围绕着电磁网,像打量牲畜一般打量着舰娘们的凯文,脸上迸出恐怖的狞笑,“‘这一切都是凯文的错’,‘都是凯文太无能’,‘都是凯文害的’,只要这么想就好了,对不对?反正凯文是个随便捏的软柿子,捏死了就完事了,对不对?反正不管什么锅往凯文头上扣就对了对不对?嗯?说啊?你们回答我啊?说啊?怎么不说了?啊?你们说啊!”

到最后,质问已经变成歇斯底里的怒吼。

但是在质问过后,却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腓特烈眼中映着曾经的爱人癫狂的身影,但是她没有做声。

看着歇斯底里的凯文,富兰克林和塞壬倒也只是觉得有趣,便没有出面制止。

而面对近乎疯狂的凯文的叩问,舰娘们也只有默不作声。

她们一直爱戴着原来那个指挥官富兰克林,所以她们选择排挤凯文,可是现在她们恰恰是被她们最相信的人所背叛了。

“是的,哈哈哈哈,排挤,”凯文大笑道,“你们无时无刻不在排挤我,找各种理由来排挤我,我兢兢业业地工作,你们排挤我,我与你们相安无事,你们排挤我,我和你们一样走在路上,和你们一起呼吸空气,你们还是要排挤我!现在呢?你们被你们最信任的人所背叛,哈哈哈哈哈哈!诸位,什么叫报应?这就叫报应啊!哈哈哈哈哈!哦对了,华盛顿酱,还记得那天咱们看的电影吗?那个家暴男?我是那个家暴男?哈哈哈哈,我是那个家暴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笑着的凯文,沉默着的舰娘,可谓一副黑白分明却又畸形的画作。

“凯文,”华盛顿突然开口,她几乎是咬紧牙关地说道,“以前是我排挤你,我是你的仇人,我对不起你,但这些跟她们没有关系,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求你放了她们。”

“你闭嘴,华盛顿,”鬼怒有些无力地喝到,“我才是当初带头挤兑他的,我才是那个应该留在这里的人。”

“你们两个都他妈给老子闭嘴!”凯文吼道,“现在想到承担责任了?我告诉你们,晚了!你们一个个都有罪!你们一个个都得死在这里!”

像是结束了一场慷慨激昂的演讲一般,凯文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冰冷地目光傲然斜视着绝望的舰娘们,然后,他又痴痴地笑了。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对,没错,你们每个人,每个人,都欠了我一笔債......你们每个人都有罪......都有罪啊......所以,在还完你们的罪孽之前——”

凯文似乎有些喘不过气,他长长地停顿了一下,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

“——一定要活下去啊,各位。”

“诶?”

好像从覆潮深处突然被拉起一半,鬼怒的口中脱出的一声惊呼和她的脸庞一起扬起,那一句突兀之言、那言语中刹那浮现的沉稳和坚定,以及在她将目光投向凯文的那一瞬间,在他脸上看到的、取代已经烟消云散的疯狂的冷峻和坚定。

但那也只是在一瞬间。

而接下来的一切,超出了鬼怒的预期。

就在凯文那一句暴言脱口而出的下一秒,凯文就将外骨骼纳米装甲上的舰炮对准了电磁网的发生装置,电光火石之间,电磁网发生装置就化作了阴郁海面上一个灿烂的花火,随着发生装置爆炸发生的还有滚滚浓烟,迅速在海面上扩散开来。

刹那间,海面上一片大乱。

“你在干什么?!”阿尔法型愤怒地吼道。她不能相信自己的改造人居然叛变了。

但是事情远比她想象的离谱。

因为接下来,原本像个木头一样安静地站在她身旁的腓特烈突然一巴掌将她打翻在海上,她身后那两条龙形舰装也突然从虚空中显形,伴随着低沉的吼叫声抬起背上的舰炮,开始对着塞壬进行射击,冲天的炮火,将阴郁的海域染上血红。

“快,还愣着干什么?快走!”

凯文对着还没有从刚刚这疯狂的一切缓过神来的鬼怒等人大声吼道。众人这才如梦初醒,纷纷从电磁网当中鱼贯而出,向着港区方向撤退。

而凯文则挡在队伍旁边,为她们提供掩护射击,同时阻挡来自塞壬的攻击。

“快点走啊,鬼怒!”

华盛顿呼喊着在撤退队伍的末端还有些愣神的鬼怒,但是鬼怒似乎依旧没有缓过来,在这几个小时内,她经历了重复经历着背叛与惊诧的循环,此时还未能反应过来。

直到一个人猛推了她一把——

“别发呆了,快走啊!”

鬼怒终于反应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只是一个外形有些许可怖,但脸上却洋溢着似乎从未有过的坚定和无畏,几乎完全无法想象他是曾经那个神情灰暗的凯文.柯菲尔德,亦或是之前在海面上的那个非人的疯子。

“指挥官......”鬼怒犹豫了几分,但还是使用了这个她几乎从未对凯文用过的陌生称谓,显得有些生硬,“我们不能只留下你一个人,我可以......”

“第一,一群只有航行能力没有武装的舰船在这里只能成为累赘,第二,”凯文的眼中迸发出了异样的感情,“我不是一个人,从来不是。”

“可是......”

“好了,快走!这是个命令!”

鬼怒再三犹豫之下,最终还是掉头,和快要走远的撤退队伍会和。

瞥了一眼远去的队伍,凯文松了一口气。

他开始检查自己身上的损毁情况,刚刚和塞壬交火的时候,对方的火力配置也给自己造成了一定的损伤,刚刚包围他们的塞壬队伍因为自己和腓特烈的突然倒戈,被打散了,但是依托着海上的浓烟,塞壬暂时性隐藏了自身的位置,并且凯文也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塞壬正在重整队伍并呼叫增援。

虽然增援不至于规模达到一个大舰队的程度,但是对于势单力薄的凯文来说,形势依旧不容乐观。

是的,他刚刚对鬼怒说谎了,他不打算让除了自己以外的人留下来掩护她们,他确实独自一人了。

但,似乎也不尽然。

只要想起来,倘若自己保住了这枚还没有起爆的利维坦,背后的港区和千千万万的民众,撤退到港区的她们,还有她,都能安全时,他就能感觉到自身的力量,孤独感也不复存在。

是的,他不是一个人。

只是,现在有一个问题,光靠他一个人,恐怕很难一边应付增援的塞壬,一边保护利维坦,尤其是在自己并不在万全状态的情况下......

“凯文,我来帮你。”

“什么?”

 

 

 

“什么?”

撤退回港区的一行人很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指挥官里德.托马斯的舰队正在她们前方,为首的是他的秘书舰,企业,她的白色长发和紫色眼瞳在阴天下十分似乎十分显眼。

“五号港区增援舰队,秘书舰企业,前来报到。”企业停在为首的华盛顿等人面前,理了理自己的长发和帽子,“抱歉我们赶到这里花了点时间,你们没事吧?”
“企业?”华盛顿惊讶地问道,“你们怎么?”

“是凯文。我们收到了凯文利用塞壬的设备传送过来的加密通讯,他大致说明了那里的情况,并给了我们塞壬的识别讯号,里德马上组织了舰队前来增援。因为拥有塞壬的识别讯号,我们没有被她们侦查到。”

“难道说,”江风似乎有些混乱,“那家伙一直在伪装吗?还是突然恢复正常了?不对......还是......”

“凯文......”鬼怒喃喃低语,“他......他又救了我们......”

“各位,”企业抬手打断了她们的混乱,“我知道你们对于现在的状况都很不知所措,我们也是差不多的状态,但是眼下我们首先应该做的是夺回港区,阻止塞壬直接引爆利维坦。现在我们一部分人员正在三号港区与塞壬交战中,我们接下来会分成两支分队,一队先护送你们回到港区同时支援作战,另一队则前去支援凯文。”企业深吸了一口气,捋了捋被风吹动的发丝,“虽然凯文在他的电文中并未要求我们去增援他,但我不认为他一个人就能挡住塞壬,即使他......”企业沉吟再三,还是说了出来,“已经不是普通人类。”

听到最后一句话,鬼怒似乎感觉到心中某一块地方被阻塞了一样难受。

他已经不是人类了,他也许曾经真正陷入疯狂。

但现在,他一个人为了她们的生命战斗着。

而自己一直以来又做了什么?

自己所爱戴的、信赖的那个富兰克林,他又做了什么?

“好了,各位,此地不宜久留,邦克山,”企业转向她身边的邦克山,“你负责带领分队为她们护航,我带领另一分队前往支援凯文......”

“批准加入支援分队,企业小姐。”

在场的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只因为说出这句话的不是别人,而是鬼怒。

“你?”江风惊讶地瞪着她,可是鬼怒并无任何犹豫或者迟疑,她的双目已经一扫之前的所有阴霾,只剩下了对于她的目的的确信和坚持。

但是,显然企业无法答应这样一个要求。

“不行,你现在没有舰装,没有作战能力的你只会是累赘。”

“没问题,只要有备用武器,我也可以战斗!”

“可是......”

“拜托你,”鬼怒上前一步,双眼直视着企业,“此次事件因我而起,我想,不,我应该负起责任,让我一起去吧!”

“......我知道了,但是,备用武器的输出功率和弹药都很有限,你只能在我们后方提供火力支援。”

“是!”

 

 

“你为什么还没走!?”

凯文看着眼前的人,第一反应是生气,他没有想到腓特烈竟然没有和大部队一起撤退,而是和他留在这里。

不......也许自己早就应该想到了才对。

但是显然她也没有处在最好的状态。身上的黑色衣裙已经有多处角痕和破损,背后的两条游龙看着也不复往日的凶狠和精神,背上的舰炮也因为过度的连续射击产生的过热而微微冒烟。

而她的双眼则告诉他,也许不管他怎么撵她,她就是笃定了不走了。

“让我猜猜,”腓特烈严肃地问道,“你打算一个人面对塞壬,孩子?”

“你还真是机智。”凯文有些恼火地应答到。

“不过那也没什么关系,”腓特烈走到凯文身边,她背后的舰装也有些吃力地抬起舰炮,准备开始射击,“你应该已经联络了企业小姐,她一定会带着增援过来的。”

“听我说......”凯文有些不耐烦了,他转过身去,可没想到腓特烈也转过身面对着自己,眼中也迸发出剧烈的情感,只是她开口的时候,口吻极为冷静。

“你不会在幻想着什么英雄式的壮烈结局吧?孩子?”

“我没有那么想过!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英雄,也不认为自己可以成为英雄,更不想玩什么逞英雄的过家家!”凯文猛烈地摇着头,“我......我只是不希望再有任何人被牵连进来,尤其是你!”

“牵连?呵呵,”腓特烈笑着摇了摇头,“事到如今,还提什么‘牵连’......”

“什么?”

“也许我应该把这一点说清楚”笼罩在硝烟中的腓特烈转向凯文,金色的双瞳认真而又热忱,“自从我们见面那一天起,我们早已绑定在了一起。如果你留在这里,我也留在这里。”

凯文瞪了腓特烈半天,最终也是无语凝噎。

“真是的,”凯文摇了摇头“我总是斗不过你。”

“呵呵......”腓特烈难得俏皮地吐了吐舌头,“从我们见面那天就一直如此不是吗?”

“哈哈,说的是啊,”笑出了声的凯文此时似乎也多了几分轻松,“好吧,你留下来吧,但是,答应我一件事——”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向远方,在那里,那一条被硝烟包裹住的海平线之上,开始出现模糊的影子......

“不论发生什么,一定要保护自己,还有,”凯文轻轻攀上了腓特烈的手,“一定要回去,两个人一起。”

“嗯,”腓特烈也回牵住凯文的手,“两个人一起。”

下一秒,他们迅速松开了彼此,奔向各自的战场。

而在海平线的那一头,模糊的影子被阴云间隙中的光线刻上细致的轮廓,显出了她们的真实——塞壬。

再下一秒,裹挟着烈焰的炮火,代替似乎即将落下的雨滴,如万箭般砸下。

“小心!”

凯文大喊一声,二人便开始在海上尽可能地进行机动以躲避炮火,同时对塞壬开火还击,但他们同时还必须紧紧保护仍旧完好无损的利维坦,加上本来腓特烈和凯文的推进器和舰装就有一定的损伤,二人的战斗愈发艰难。

但是他们还是坚持下来了,虽然在塞壬开火的空隙,二人喘息的时候,都已经受了不小的伤。

凯文和腓特烈背靠着背,二人都在喘息着,凯文感觉到自己脸上有一股温热的腥味,额头部分亦有发麻的痛感,连续瞄准射击的手臂已经有点麻木,抬举起来已经有些勉强。而腓特烈的情况似乎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凯文能明显地感觉到,她的呼吸变得有些迟缓和沉重了,背上也有种温热湿润的感觉。

“怎......怎么样,”凯文喘了喘气,“没事吧?”

“还好......”腓特烈努力地平稳自己的声音。

“要不,你先撤退......”

“不,”腓特烈坚定地摇摇头,“你知道的,我不会离开的,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真是......”凯文笑了笑,“真是顽固啊。”

“谢谢夸奖,孩子。”

周围的影子虽然变少了,但是越来越大,越来越明显,显然塞壬在收缩她们的包围圈。

“那么,”凯文举起了手中的炮火,“走吧?”

“嗯。”

凯文和腓特烈默契地拍了拍彼此地掌心,又一头扎进硝烟之中。

在模糊的硝烟中,一个个身影如同绰绰鬼影般游弋其中,拖曳着微尘留下运动的轨迹,随之而来的还有断断续续的火光和爆炸声,在这一声声令人不安的爆炸声中,不知海底又多了多少塞壬的残骸,和附于其上的亡灵。

间或有身影或者火光试图靠近利维坦所在的那颗礁石,但它们无一例外都被两个影子一击阻断,只不过,有的时候是由他们的身体挡下——他们始终没有忘了,身后应该保护的是为何物。

在没有钟表的战场上,即使装备上有计时设备,也几乎没有闲暇去查看,时间在不被察觉的情况下,不知移动了多久。

硝烟渐渐淡去,硝烟中的身影和火光也渐渐减少。

当凯文和腓特烈从硝烟中挣脱出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被这片战场上曾经鲜活的亡灵刻上了数不清的伤疤。两人不约而同地捂着身上较大的伤口,大口喘着粗气。

“还好吗?”凯文粗声粗气地问道。

“还活着。”腓特烈尽管伤得不轻,但声音依旧平静。

“那就好,”尽管凯文仍旧能听出其中掩盖的情况,“看样子......塞壬好像开始减少了,我们还算幸运,她们人数不在少数,但终究不是真正的大规模舰队......”

“应该如此......”腓特烈沉吟道,“我们只要保护利维坦直到企业小姐的增援到了,就行了,但是,”她的神色有几分迟疑和凝重,“我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我也是,”凯文点点头,“我似乎还遗漏了什......”

突然,像是被毒蛇攥住了心脏一般,凯文猛地抬起头。

而似乎为了回应他,最后的人影在硝烟中慢慢显现。

是已经进入战斗状态的,一脸狞笑的富兰克林.迈克尔。

他的情况也算不上多好,腿部的几门炮火很明显地哑火了,身上的外骨骼装甲已经有几处破损,脸上的烧伤和疤痕破坏了他的英俊面容。

但却使得他看起来更加狰狞,更加接近他的本质。

富兰克林喘着气,透过海面的模糊倒影,他欣赏着刚才在硝烟中勉强躲避枪林弹雨时造成的这副姿态。

说实话,他很高兴,他终于彻底撕碎这副他戴了快一辈子的面具,他甚至迫不及待地想给港区那群蠢货看看,听听她们作何感想。

只是,唯一令他不悦的是,这幅样子是凯文给他造成的。

凯文......

呼......富兰克林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这口气和咽喉深处的怪笑声一并吐出,不禁让站在对面的凯文生了几层鸡皮疙瘩。

“凯文啊......凯文......”

像是诗人的低吟浅唱一样,富兰克林摇头晃脑地念叨了几声。

然后,还没等凯文做什么反应,富兰克林便控制脚上还能勉强运行的推进器,猛冲了过去。

但是凯文也并非迟钝之人,他马上启动了近战用实体剑,以超过伤痕累累的推进器所能承受的功率冲了过去。

“我来对付富兰克林,你守好利维坦!”

而身后的腓特烈自然地接下了这句头也不回抛过来的的命令,尽管就她和凯文目前的状态而言,他们都有些勉强。

凯文和富兰克林开始了近身战,他们似乎都没有了远程武器,纷纷亮出实体剑开始近距离白刃相接。曾经的凯文并不擅长近身战斗,但塞壬的改造给了他这样的能力,只是这副被改造的身体已经有了损伤,加上富兰克林本来就在各方面有着天赋,包括近身剑术,凯文似乎有些被压制住了。

两个人的机动轨迹时而似平直凌厉的直线,时而似迂回环绕的圆弧,富兰克林没有放弃启动利维坦,凯文和腓特烈同样不会让他做到这一点。只是为此,腓特烈和凯文都继续承受了一些伤害,作战能力进一步下降。

但是,优势并没有眷顾富兰克林,富兰克林发现自己开始不再占上风,凯文总是驱使着伤痕累累的身体猛烈进攻,几乎压制了富兰克林。

这,富兰克林喘着气,这不可能......

唰!

富兰克林一个突刺冲向凯文,但凯文巧妙地化解了攻击,两个人缠斗在一起,几乎直面彼此。

“看不出来啊,”富兰克林笑着,一边给实体剑施加着力道,“现在的你这么厉害了。”

“这没什么,”凯文颤抖的声音带着一分镇定,一边给剑刃施加着阻挡的力道,“我和她,只不过是在做应该做的事情罢了。”

“哦?应该做的事情就是保护那些把你当做人人喊打的恶人的蠢婆娘们?不得不说,当狗还是你在行啊,凯文。”

凯文闻言,竟然笑了。

“哦?”富兰克林扬了扬被烧焦以后还剩半截的眉毛,“你笑什么。”

“我只是在笑,”凯文的眼瞳灼灼放光,“有些人太没有自知之明了。”

嘭!

两人迅速分开,距离瞬间被拉大。

凯文和富兰克林继续在海面上周旋着,双眼死死盯着对方,似乎在等待着对方的破绽,亦或是死穴......

此刻,仿佛海面上的一切都沉寂下来,两个决斗者,正在等待最后的那一刻......

然后......

唰!

凯文好像已经找到机会一般,率先冲了过去。

哼,果然蠢人就是......

富兰克林不屑得上前迎战,按照凯文的当前姿态,他理所应当地做出了应对的姿势。

他会赢的,他一直都会赢得,从前到现在,赢的人一直都是他。

但是,这一次,他也许错了。

就在两个人即将短兵相接的那一瞬间,凯文突然以几乎不可能的速度改变了当前姿态,侧身闪过了富兰克林的防御姿态。

难道......

当富兰克林想到他可能的目的时,在那电光火石之间,一切已晚。

嚓。

很轻微的声音。凯文几乎快要靠到富兰克林的怀中。

凯文的利刃没有刺穿他的身体,而是以非常浅的深度查到了富兰克林的心脏部位,因为收到了胸口装甲和匆忙的格挡动作的阻挡。

但是足矣。

富兰克林几乎在下一秒就感觉胸口一阵发闷,然后,他的口中迸出了混杂着营养液的腥味液体。

“所以我说你没有自知之明啊,塞壬从未相信过你,她们甚至不肯告诉你你的心脏中有神经毒素,而我,”凯文在他耳边喘着气耳语道,“可是在塞壬身边装疯卖傻时不小心知道了这一点呢,你输了,富兰克林。”

“不......”富兰克林吃了地摇摇头,“我......我赢了。”

“你在说什......”

凯文这才意识到,刚刚除了刺入心脏的声音之外,还有一声十分微小的发射声,凯文往富兰克林的左手看去,他手部装备的小型火炮开启了狙击模式。

而他转头一看,腓特烈无力地跪坐在海面上,过度的受损使她无力阻止富兰克林。

而此刻,他们要保护的利维坦,开始放射出大量电磁辐射,空气中开始染上焦躁的气氛。

“我们......地狱......相见......”

凯文无力地松开手中的剑刃,富兰克林想一具布偶一样倒在海上,由于身体机能已经完全丧失,他无法浮在海上,就这么被洋流裹挟着,带到了海的深处。

而在他下沉的时候,他的脸上依旧带着狞笑。

真是讽刺,他在死前终于达成了他的愿望——毫无保留地展现自己的本真。

但是凯文和腓特烈没有时间感慨了。

他尽量快地走到腓特烈身边,将她扶起,然后一同走向利维坦,查看它的损毁情况。

“看起来,”凯文查看了一下,“还算幸运,利维坦收到外部冲击,不会按照正常方式起爆,但是......”

“但是?”

“但是它依旧会爆炸,只不过没有正常起爆时那样的威力,而且还有一定时间,足够拆除利维坦的引信了,”凯文转过身将手搭在腓特烈的肩膀上,“现在听我说,你先离开这里,我留下来拆弹,放心,时间远远足够我回去......”

言罢,他转过身似乎想要开始拆弹,但是被腓特烈的双手扳住了身子。

“你没听到我说的吗?快走啊!”

“别骗我了,利维坦即使不会有正常起爆的威力,一旦引爆,绝无拆弹的可能,而且爆炸的威力也足够致命。”

“可是......”

“最重要的是,”腓特烈金色的双眼中认真的神情打断了凯文,“就算现在逃跑,你我当前推进器的损毁情况,根本无法在时间内撤离到安全范围,即使水中也无法抵消利维坦的冲击波,增援舰队过来也只是毫无意义地送死,这一点你再清楚不过,不是吗?”

凯文一时间竟噎住了,最后只得泄了气一般长叹一口。

“你说的没错。”

他只不过是想赌一把而已,赌一把自己能够阻止爆炸,赌一把他所爱的人能够活下来。

富兰克林也许没有赢,但是凯文他毫无疑问输了。

“所以,孩子,”腓特烈布满血污的脸上,又露出了笑容,“一切都结束了,我来给企业小姐发送警告信息,然后,我们好好休息一下吧。”

“嗯......”

默默地点了点头的凯文等腓特烈发送完讯息后,和腓特烈一起找了一块不硌人的礁石,背靠着彼此坐了上去。一时间,刚刚战斗中似乎并不敏感的伤疤,现在似乎开始作痛了。

凯文低着头,腓特烈理着散乱的长发,而在他们面前是不断滋滋作响的利维坦。

真心算不上一个离开的好光景啊。

“对不起......我......我失败了......”凯文的声音沙哑而又无力。

“为什么,要这么说呢?孩子?”腓特烈温柔地问道。

“我......我希望我能阻止利维坦的爆炸......我......我希望你能安全回去,可是,这两者,我都没有做到......”

腓特烈看着凯文,此刻他将脸颊深深迈入膝盖中,声音中透露着无尽的自责,一时间,腓特烈仿佛又看到了那个他,那个他们初遇之时,孤独、无助的,孩童般的他。

而腓特烈的回应,也十分简单。

她尽力伸出布满弹痕的双手,有些吃力、但又温和地,将他揽在怀中。

“你没有让它直接引爆,它的溅射范围远小于正常起爆的状态,而且,她们安全回去了,利维坦也不可能造成更大的危害了,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凯文,孩子。”

“可是......”

“而且,只有我一个人安全回去,而你留在这里,消失在利维坦的火光中,这样的事情,我绝对不要。我的存在只依托于你,没有了你,这一切对我毫无意义,凯文。”

凯文在她怀中抬起头,正好迎上了她的目光,真是奇怪,在这样绝望的时刻,她的眼神中却是那样的热忱、温暖。

凯文发出了一声苦笑。

“老实说,换做是我,大概也会这么想。”

凯文换了个姿势,轻轻回抱住了她,两个人就这样,在寂静的海上,感受着彼此的温存、彼此的存在,就像在过去数不清的日日夜夜里面他们所做的那样。

毕竟,这算是他们最后能做的事情了。

此时,利维坦内部的反应进一步剧烈化,凯文和腓特烈开始感觉到身体上的不适。

“话说回来,”腓特烈低声问道,“我们,为什么能够拜托塞壬的控制?”

“关于这一点,”凯文摇摇头,“我也不大明白,但是在我恢复自主意识的时候,似乎有很奇妙的体验,我好像看见了......你。”

“如果说,”紧靠着凯文的腓特烈微微一笑,“我也有相同的经历,你会相信吗?”

“怎么可能不呢?”凯文也带着笑容,很自然地回答到。

“这......”腓特烈低声叹到,“究竟是什么呢?”

“也许是一种最为神秘、最为不可思议的人类体验,或许......可以称之为‘羁绊’?”

“也许吧......”

“也许,塞壬核心也好,心智魔方也好,人类的心脏也罢,三者之间都有共通的地方吧。或者说,我们应该相信,我们之间羁绊的强大吗......”

“也许吧......”

利维坦的反应剧烈化已经到了肉眼可见的地步,凯文和腓特烈开始感觉胸口发闷,几乎喘不上气,仿佛体内什么东西将要炸开一般。

“看起来......”凯文艰难地说道,“这就是最后了呢......”

“似乎......是呢......”腓特烈也同样艰难地回应道。

“最后,我想说的......只有一句话......”

“什么......”

“我这一生,似乎都在被他人排斥......拒绝,但是......你给了我一个容身之所,我......我很感激,也很幸福......”

“这......也是我的话语......孩子......凯文......”

“我......很荣幸......”

“我......也是......”

二人的身体愈发紧靠,几乎融为一体——

而最后,那从利维坦中迸发出的耀眼闪光,将他们的身影遮盖不见。

 

 

 

 

 

“呼......路上那些塞壬,真是好了我们不小的时间。”企业检查着自己飞行甲板的损伤,总体来说,她们的队伍虽然遭到塞壬阻击,但是损伤并不大,只是拖延了她们前去支援的时间。

“我们也许得加快脚步,”鬼怒举着手中并不适应的备用舰炮,有些惴惴不安,“我总觉得哪里有点......”

“嗯,我也是,”企业点了点头,“我们最好快点——”

嘀嘀嘀!

传讯的提示音打断了企业的话语。

“是腓特烈小姐传来的加急通讯,”企业迅速开始查看加密的电文,“发生了什——”

但是当她第一眼扫完了电文的内容,她立刻脸色大变。

“全队,一百八十度航向掉头,全速撤退!”

“撤退!?”鬼怒大喊道,“你在开玩笑吗?”

“我没有,”企业严肃地说道,“利维坦收到冲击,已经处在起爆状态,虽然不是正常引爆过程,威力没有那么大,但是我们还是有可能被波及,快撤退!”

“可是......凯文和腓特烈还在那里,他们......”

“没有时间了!”企业拉着要冲过去的鬼怒往回跑,“我们也有可能被波及的!”

“可是......”

这时,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了,她们都感受到了那股让人有些窒息的压迫感。

显然,利维坦即将起爆。

“全体人员,准备承受冲击!”

几乎就在企业刚刚说完的那一瞬间,巨大的冲击波,伴随着冲天的海浪,和几乎致人失明的闪光从四面八方袭来。

企业等人下意识抬起手试图阻挡,但是几乎无法阻挡,她们被掀翻了数十米之远,企业和鬼怒撞到了一块礁石上,晕了过去。

......

不知过了多久,企业感觉到细小而又湿润的东西正在敲打着自己的脸,她很艰难地试图睁开自己的双眼,看到了,阴暗的天空被水汽充盈,不知是积蓄已久的雨水,还是被利维坦掀起的海水,亦或是二者皆有。

当感官更加清晰的时候,企业明显感到了身上的摔伤,以及爆炸造成的辐射烧伤,但似乎都不严重。

她甩了甩脑袋,试图让自己更加清醒,然后她看到了躺在一边的鬼怒,她看起来似乎也并无大碍。

“醒醒......你没事吧?”

得到鬼怒勉强点头的回应之后,她又开始询问散落在四周的同僚的情况,显然,所有人除了轻微的辐射烧伤以外,没有受到严重的伤害。

“等等......凯文......”意识稍微有些清醒的鬼怒又开始有些激动,“腓特烈......他们现在......”

鬼怒的话语被企业抬手打断了。

因为她看到了,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了,在远处前方,冉冉而升的蘑菇云,几乎遮盖了整片天空。

“......海伦娜......”企业有些颤抖地问道,“前方......有无生命信号......”

海伦娜调出了sg雷达的操作面板,然后很快用沉默回应了企业。

一个显而易见的结论,只是过于残酷。

企业,以及在场凝望着远处那朵丑陋烟云的所有人,都不再言语。

最后,企业平静地将自己的军帽脱下,闭上双眼,为他们献上自己最后的致意。

 

图片侵删


 

 

                           


碧蓝同人:腓特烈大帝(9)的评论 (共 条)

分享到微博请遵守国家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