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陀罗(井巍然)15
新装的窗帘严丝合缝,阳光被彻底阻拦在外。
吃了热粥的胃暖乎乎的,空调里吹出的柔风,让因天气闷热而烦躁的身体,开始变得懒洋洋。
沈巍像一只即将陷入休眠期的小奶猫,坐在椅子上。这两天他睡得极少,一直在高强度运作的大脑,终于再也撑不住。他原本还想再思考一下井然的话,可身体却违背主人意愿,开始一下下的钓起了鱼。
井然看在眼里,只觉得又好笑又心痛。他走过去抱起沈巍:“去睡吧,给你换了张新床,是我们之前一起睡的那个牌子,你看还习惯吗?”
沈巍勉强睁眼看了一下,只觉得床太大,房子太小,一下子就被塞得满满当当的。不过躺上去滚了滚,睡着倒很舒服。
算了。
眼睛就快睁不开的巍猫猫,决定不追究“田螺姑娘”把他的小床给弄没了的事实,点点头,表示很满意。
累惨了的沈巍,身体一接触到床铺,困意顿时如潮水般涌来。他打了个哈欠,翻了一下身,就像休眠的乌龟一样,一动不动。
“田螺金主”放下自己的“娇”,才想起刚才沈巍吃完粥好像还没有擦嘴就被自己抱了过来,便不辞劳苦地从那狭小的洗手间里拧了条毛巾,辛勤的给沈巍擦脸,擦脚。
“你怎么也不穿条裤子?被子呢?”他刚擦完,看着沈巍光溜溜的双腿,有点不放心的俯身,凑近他的耳边小声地问着。
快睡着的沈巍,被在旁边问个不停的井然烦得不行。他一翻身,张开手掌直接招呼上去。井然伸手一挡,沈巍抓住他的手腕,顺势就把井然拉了下来,压在身下。自己就趴在井然胸膛,像垫着软垫一样,蹭了几天,软软地说了句:“别闹~~我困~~”
井然的耳尖痒了一下,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他有点受不了沈巍这么低着声音,软软的冲他撒娇。好像被羽毛轻轻拂在耳边一样,痒酥酥的,仿佛能挠到心尖尖上,身体的某个部分不听话……
“哥哥~~有东西硌我……”
艹。
井然低骂一声,感觉自己耳尖发麻,呼吸发烫……真是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井然伴着耳边匀长、温热的呼吸,自食其力的努力着。
而沈巍早已趴在他的胸前,睡得正酣,雷打都不动。
……真是个没小良心的!
井然低头看了眼沈巍,过了许久,终只能无奈的起来把自己洗干净,再帮沈巍擦干净。然后躺在床上,用目光描摹着沈巍的五官。只见他脑袋微微朝向里侧,一条胳膊搭在肚子上,睡得很是乖巧,看上去还真有一股子“娇”的味道。
想……亲一亲。
不需要深入的触碰,只是简单地碰一下,鼻尖亲昵地蹭着鼻尖,然后将对方的气息吞入肺腑,化二为一。
又或者,只是轻轻地在唇角吻一下?给予一个足够缱绻、却不过火的亲吻。
然而,那一线微张的唇缝又分明在诚意邀请他,或许他可以再深吻一下?
井然盯着沈巍有点肉肉的唇峰,喉头滚动了两下,艰难地把这个念头压下去。
算了,一会若真把猫猫弄醒了,只怕又得炸毛。还是等他睡醒再亲吧。
深吸了一口气,井然手臂一个用力,轻轻地把人拉了过来,置于自己身上,胳膊环过沈巍的肩膀,另一只手搂着细韧的腰,腿也跟对方的交缠在一起,亲密得没有任何间隙。
怀里再一次被充满,他又一次感觉到了那种沉甸甸的分量和暖暖的温度。
血液在哗啦啦地流,神经也在兴奋地跳动,井然能感觉到身体的燥热,但那种不安的躁动却似乎又因怀里人绵长的呼吸而平息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由内而外的满足。
于是,他微微低下头,在怀中人的鬓角处印了个亲吻,满足地闭上了眼睛,接着便沉沉睡去。
只是一个午觉,井然早早就醒了,低头看眼沉睡中的沈巍,大大一只猫,乖乖地蜷在自己怀里,睡得正酣,难得一见的憨傻睡相。
身上的衬衣早就皱得不成样,因为滚动而高高卷起,露出一截白皙的腰。一条长腿屈着,夹在井然的腿间,手里攥着井然的衣角,侧躺的脸被得挤变形,嘴巴嘟起,发尾乱翘。
傻得很。
井然心痒难耐,摸过手机,拍照。
哈哈哈,真的好丑。
井然对着照片闷笑不止。
小屁孩,平时总装得幅成人的样子,睡着了,没了利牙,还真就是个无忧无虑的少年模样。又憨又傻,放下一切伪装的样子,原来是那么的可爱、纯真。
端详半晌,井然将这张又傻又丑,无限挑战自己审美底线的照片设成屏保,然后打算换个死亡角度,再拍一张时,猛然桌子上一阵铃声响起,吓得他手一抖,手机直直砸在沈巍脸上。
沈巍迷迷糊糊的睁开明显没睡够的眼,摸了摸从头而降的手机,随手按了一下。
?
为什么闹铃没有停?
他侧头看了一下手机,屏保是一张自己没见过的照片。
丑!
真丑!!
原来还处于迷糊状态的沈巍,瞬间被这张丑相雷得彻底清醒过来。他马上翻身骑在井然身上,居高临下,眉尾微挑,修手的手指捏着手机,指着那张挤着脸、嘟着嘴、疑似还流着口水的照片,张牙舞爪地问井然:“这是什么?”
井然开心地笑着:“你的照片。”
沈巍:“严肃一点,不许笑!我问你:为什么这么丑?”
井然憋着笑:“模特就长这样,没办法。”
沈巍:……
他深吸一口气,控制住自己想打人的冲动,冷冷的说了句:“删了!”
井然:“不要!”
沈巍:“巨丑!”
井然:“特好看!”
沈巍:“放屁!”
井然坚定不移:“真好看,又好看又可爱!我从没见过这么完美的构图!”
沈巍:……
原本以为井然是在说着嘲讽的反话,可当他看到井然那特认真的眼神,沈巍开始深深地陷入自我怀疑当中:难道我错怪井然了?
同时忍不住在内心吐槽井然的审美,并且有些担心。这样的审美,居然能做井氏集团的首席设计师?若真是如此,看来井氏集团离倒闭也不远了。
此时,桌子上的手机闹钟又开始锲而不舍的响了起来。
“糟糕!要点名了!”沈巍猛然惊醒过来,一下就扑到电脑前,打开电脑,同时迅速跑到洗手间洗漱,然后当着井然的面,飞快的更换着衣服,胡拉了两下头发,然后坐到电脑前,开始网课的登录与签到。
井然瞅了瞅,发现只开了音响和摄像头,但没有开麦克风,便放心的坐在床旁,用手指戳了戳沈巍的腰,好奇的问:“你在干嘛?”
沈巍手指翻飞,快速的在键盘上输入老师提问的答案,在确认无误并发送后,才回到:“上网课呀。”
井然:“你上什么网课?”
沈巍:“这个?离散数学。”
井然:“……许岚的?”
沈巍记完手上的这条笔记才在空隙中回了句:“我的。”
井然:“那许岚是谁?”
沈巍嫌井然问东问西太烦人,便把笔记本电脑往井然怀里一塞:“密码:180317,自己一边玩去,别烦我,一个半小时后再来找我问问题。”
井然:……
我这是被嫌弃了?!
被一个小屁孩嫌弃??被自己藏的“娇”嫌弃?!
真是岂有此理!!
井然愤愤地站起来,看着认真记录的沈巍,狠狠地放下笔记本电脑,当下决定……往厨房走去。他打算发挥他的聪明才智研究一下今天新买的东西,说不定一会还能整出桌色香味俱全的美食。
当沈巍下了网课,才发现天色已经半暗,家里的灯关着,只有厨房上方一点橙黄成了房里唯一的光源,周遭是密不透风的灰暗,唯独一盏昏黄的小灯,和厨房里那个颀长优越的身影。
沈巍的心里微微动了一下,好像与记忆中某个温暖的画面重合。
井然……真的像田螺姑娘呢。
他走过去,倚在井然身上,将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轻轻地问着:“然然哥哥,你在做干什么?”
井然差点没被这声忽如其来的“然然哥哥”给惊得进入帕金森症侯群。
他小心的放下手里差点就摔了的锅,淡定的回身抱住他的“娇”:“上完课了?”
沈巍在充满安全感的宽厚拥抱里,身体愈加放松,他懒懒地回了句:“嗯,上完了。你在做什么?怎么搬过来了?是出了什么事么?”
井然挑了一下眉,这只猫,果然睡醒就开始智商上线,不仅能抓重点,还会转移话题,带节奏了。
他有点心虚的看了一下锅里黑漆漆的一团,决定把人往外带:“没做什么,就是研究一下。我家里要我和林小姐订婚,我就趁着这个机会搬出来了。”
想起井然那迷一样的审美,沈巍有点担心:“……井氏真的快倒闭了?所以要你卖身?”
井然反手就往颗毛茸茸的脑袋上一拍:“想什么呢?是订婚!不是结婚!卖什么身?而且到时我会退婚的!还有你听谁说井氏就快倒闭了?”
沈巍揉了揉被拍的头,转头倒在大床上,放心的滚着,还是床舒服。
井然跟在后面,对着沈巍圆翘的屁股就是一巴掌:“倒是你,先把长裤穿上,然后再给哥哥说说,为什么请假不上学?”
“我请假在家里上课呀!你不是看到了吗?”沈巍好像听到什么奇葩问题一样,一脸嫌弃的回答着。
而且他之前不穿睡裤,纯粹是因为热得慌。要不是因为要开摄像头,他可能连上衣都不想穿。现在有了空调,沈巍倒不再坚持,乖乖地在衣柜里翻出睡裤穿上。
井然:“……你不高考了?想过读什么大学了么吗?自己的事情都没搞定,还这么有空帮人代考?!说说那个许岚是谁?给了你多少钱?买了你这么一号枪手?也不怕过不了关?”
沈巍穿好睡裤,抱着枕头继续瘫在床上:“你瞎说什么呢?我很厉害的好不好?高考还是要考的,就当是走下过场罗。至于大学,我现在是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计算机专业的大三学生。所以高考后不打算报什么学校,等加大毕业后再说,到时候可能会回来考研吧,也可能不考。至于许岚……”
沈巍一个翻身,趴在床上,晃得脚,琥珀色的眼珠子定定的看着井然:“他是我哥。舅舅没告诉你,我本来姓许?”
井然:“许岚是你哥?你不是说他不见了吗?……”
沈巍:“对呀,我哥是少年班的学生,五年前申请了法国巴黎综合理工大学的固体机械专业。我不服气,所以也跟着他的路,两年后申请了加大的计算机专业。本来哥哥上一年就应该毕业的,但因他三年前就没有再回来,出席率不够,我就帮他请了一年病假,然后学法语,重修他的专业的,就晚了一年。”
自己是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计算机专业大三学生?
还帮巴黎综合理工大学固体机械专业的哥哥上课与考试?
难怪学校的课时常请假,全程外语上课,学离散数学、固体流体动力的人再去考高中,简直不是同一个等级的碾压。
井然忽然间想到一个事情:姓许,五年前,自家15岁的儿子,以少年之身考上了巴黎理工大学,两年后,却被害身亡,从此在豪门家族中除名。那只有一个人:锁王许浩,爸爸仅有的几位好友之一。
“那许浩是你的……”
“是我爸。倒是你,先说说你的订婚,你不会真想着订婚吧?”沈巍睨着眼,似笑非笑地看着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