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第一次怀旧

那天我第一次怀旧

它见证着我每一刻的成长，我却听着它背后的电机开始呻吟，渐渐虚弱无力。它是刚好在我学会用另外一种角度去看世界的那一刻停止了运动，无数个新电池装在它的身上，也无法挽回。拿出去给钟表师傅修好吧，算了，让它保持最原始的状态，原始纯粹，孤独安静。他们说的没错，只有失去了才会回忆。过去我似乎没有失去过什么，而这次，只是家里的钟停止转动了，原来我失去的是一个最沉默孤独的见证者，我想象着开始从它的视角俯瞰，它是怎么见证的，一幅幅画面从我的全世界擦肩路过，这是我开始第一次怀旧。

当岁月和美丽已成风尘中的叹息，感伤的眼里有旧时泪滴，睁开眼时旧时的美好与期待透过泪滴泛起了光晕。寒风刺骨，那是老人穿着单薄的睡衣，右手托着下巴，皱眉凝望着的东西："唉，都12点了，怎么还没到家…"守着窗儿，板凳的方向对着钟和门口，盼望着脚步声渐近，这样悬着的心才放下一些，可越这样想，心越是放不下，陪着他的只有钟和我。爷爷告诉我，爸爸妈妈今晚开车回家过年，那边的电话说，路上堵得很，路上全是回家的人。我盯着钟，发现它走得很慢，我很迷糊，这种时间漫长的感觉是等待带来的，还是它真的快没电了，我不知道，茫然。

它还是骤然停了，我很害怕，害怕的是等待经不起时间的冲刷磨砺，美好和团聚还没等待来，时间就停止了，害怕它们永远都不能通过等待得到。我赶紧拿出新电池，把墙上的钟取下，把旧电池取下，换上新电池，钟的电机可以清脆地滴答作响了，等待可以透过时间而长存，我这才嘘了一口气，握着手里的旧电池，这才意识到，这是爸爸一年前换上去的，他已经一年多没回家了，在大城市打拼改善家里的状况，这是大多数中国普通人平凡生活中的英雄梦想。回家的时候后备箱塞满了城市里才有的东西，过完年后备箱里塞满了家乡才有的东西。塞不上的是等待，因为它在我们心里，交给钟表，钟表告诉我们还需要多久。

莫名的情愫，请问谁来将他带走，只好把岁月化成歌留在山河。他为我做了太多，还没来得及给他留下些什么。我们都是正经读书人，只想着一心扎进书海中，能每天短暂碰见他就很幸运满足。开学第一天素不相识，在玩游戏的时候就被他抓过右手的食指，当时还不知道他是谁，只是模糊地记得他的容颜。孤独，还以为被所有人遗忘的时候，手里的面包他分给我一片。参加比赛，也就只有他关心我的比赛情况。其实，他对所有人都这样。

新冠，他的微信状态显示他中招了。过去我从来不会因为一个人生病担心，这次我总想给他做些什么，第一天给他发了一条简单的关心话语，他没回。第二天莫名的在凌晨4点，眼睛就突然睁开怎么也睡不着，那天我也中招了。躺在床上难受，一天了，他还没回，很是担心，给他再发一条。见证这一切的还是挂在墙上的钟，挂在上面已经十几年了，十几年就是一个女孩成长为一个关心自己喜欢的人的女生的过程吧。两天痛苦等待，没等到，还以为是我打扰别人了。新冠、网课、作业三座大山压在我身上喘不过气的时候，惊喜总是在不经意间到来，手机被扔到一边，它震动了，颤抖着按下电源键，锁屏弹出的是他的微信回复“谢谢关心，我已经基本好了。”病重，正是看着它才知道原来以为睡了很久，其实才过了几分钟。关心，正是看着它才知道即使付出了时间去等待，也不是所有关心马上就能得到感恩和记住。思念，正是看着它才知道原来苦楚和孤独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淡化，反而还会愈发愈烈。原来，别人是那个会用时间和等待感动别人的人，只是这个时代让人变得浮躁罢了。他知道你是真心关心他的人，他才在康复的时候向你表示感谢，让你不会因为他还在生病而担心。

把所有的春天都揉进一个清晨。我真的很少怀旧，我是像钟一样永远抬头往前看的人。也许等待和离别已经成为我们家的常态，钟停下的那一刻我才明白等待的过程才是弥足珍贵，离别是为了下一次更浓郁的等待。分班以后，我拼命用心去学，我已经失去过一次了，我不想再失去一次，这次失去还不至于离别，但下一次失去那是叫永别，他过去比我优秀，我很害怕上不了和他一样的大学。只期待这一次等待不会等来失去。钟，就是在那一刻永远停下来的，给了我第一次怀旧。在夜色中唱花香自来，在远方的山上听春风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