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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ph自杀组】就像繁星散落人间

2023-03-06 22:04 作者:李鳖卡  | 我要投稿

观前公告:

1. 本文为普设,自杀组cp向,但说是友情向也不是不可以;极东亲情向,其他都是友情向。

2. 虽说世界观是普设,但人物关系和背景设定都有参考国设和三次历史,具体看解读篇。

3. 此文是给我同(损)学(友)的生贺,其实就是断断续续写了很久拖到她生日了才写完,由于本人平时不厨本田菊或托里斯,所以若有ooc请见谅。

4. 如果真有冷圈人看到此文,请点赞并评论,让我康康有哪些冷圈同胞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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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月16日,北方的冬天还未结束,或者说,正是一年中最为寒冷的时候。太阳已经落下,远处是一片蓝紫色的晚霞。天边的云雾迸射出橙黄色的光芒,仿佛是夕阳西垂的最后一丝余晖,是光明的白天的落幕,迎来更显悲凉的夜。

我独自走在路上,漫步于无人的街旁。零度以下的空气是如冰一般的冷,同时也是充满了孤寂的凉意。慢慢地,就走到大桥边上了。这对我来说有些快,不是对我身后世界对留恋,而是面对梦想即将完成后提前到来的空虚,甚至比喜悦与满足来得还要早。突然我看到桥上还有一个人,他坐在栏杆上,被风吹得扬起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脸。我不认为我认识他。

“您好,先生,若您有兴致,可否让在下陪您一同观赏这景色?如若冒犯,小生这就离开。”

“是吗。。。”他顿了顿,垂下那忧郁的绿色的眸子。接着是一阵沉默。

“是吗。我,我想我从未觉得这河上的景色能够引人驻足。也许只是我没有好好看过它吧。”

我趴在这人旁边的栏杆上,望着远处裹挟着夕阳,缓缓远去的江水。我与他素昧平生,从无交集,我们就像两条离得足够远的线段,往往在相交之前便会被骤然截断,纵然一生也没有见过面,听过对方的名字。可我们相遇了。这也许就是命运的偶然吧。

不过我对这些没有兴趣。我没有时间了。六点的钟声很快就要响起,那就将是终点。就是身边这位先生似乎有点碍事,我不想让别人看着自己跳下桥去,当然也不想看着别人这么做。

我怎么就那么确定?也许他只是路过而已,可能他马上就要走了。

是在下失礼了,我想。

一分钟,两分钟过去了,他还没有要走的意思。我的时间不多了。

也许他就是来这里做那件事的,怎么说,自杀。也许就是命运的安排吧,使我们居然选在了同一地点,同一时间来执行我们的使命,这样下决断可能太过轻率,但我们身上那相同的绝望使我确信了。在这最后的时刻居然还能遇到同道之人,真不知道是喜是忧。

我也许可以救他。

这个想法来得迅速且坚定,令我吓了一跳。我连自己都无法拯救,还何谈救赎他人?这太突然了。可这是一种信念,或者只是因为我在他身上看到了曾经的那个我的影子而产生的执念。

我想我很久没有如此坚决地为了我脑中的一个念头而立刻付诸行动了。上次我这样做是什么时候?七年前,还是更早?在这些岁月中我似乎都是被压迫着,被推着向前。这种生活简直要令我窒息。后来,不知是多久之前,我想到了自杀。但我对此犹豫了很久,很久,最终才走到了这步田地。

就让我最后遵照我的心行动一次吧,为了我自己。

“这河面是属夜景最好看,到十点钟的时候远处就会开始放花灯,江上一片都是星星点点的灯光,就像繁星散落人间。”我说道。

“真的吗?我想我会愿意看看的。”

“离十点还有些时间呢,您可以同在下先四处逛一逛。”

“好的。对了,我叫托里斯 罗利纳提斯,你呢?”他敏捷地从栏杆上跳了下来,微笑着对我说。他的眼睛里仿佛闪过一丝光亮。

“在下名为本田菊。”

“好了,菊。你就不要客气了,叫我托里斯就行。”

“嗯,托里斯。”

 

 

我们走下桥,并排地向前走着。在他的身边我感到一股久违的轻松—可能是解脱前的愉悦吧,在无尽的绝望后与死亡来临之前,那最后的旅途居然还有人相伴,真是幸福啊,幸福的感觉呢。这对孤独的旅人呀,在终点前结伴,相互的灵魂在对方面前都如此透明,明明什么都没有透露,却犹如相识数载,是用意识随时随刻,无声地交流。

到路口了,三条道路都是通往黑暗,背后也感觉冷风飕飕。托里斯停顿了一下,说:

“我们去哪?”

“朝你想去的方向前进吧。”

他犹豫地望向东边的路,仿佛是在凝视这那边的某个角落,咬紧了嘴唇。正在出神之时,整个人突然打了个冷颤,咽了口口水,泄气地说:

“我,我们往前走。”

“怎么了,托里斯?”

“没什么。只是有些害怕的东西吧,尽管明知道是已经过去了的往事,想起来还是会不自觉地发抖呢。”他笑了笑,但那并没有使他好看多少,他的脸是纸一样的苍白,黄绿色的眼睛因极度的恐惧而涣散。

“不过话说回来,我还没有问你呢,你想去哪里?”

“在下跟着您走就行了。不过前面再走一段路就是我家,您可以到在下家中坐会。”

“好的,那你来带路吧。”

 

 

我爬上四楼的楼梯,破旧的楼道里散发着谁家残留的烟味,公寓门的把手上被塞了一张卡纸,又是广告吧,我想着,顺手就把它扔掉了。

唉,还是回来了,这个地方。我打开门,环顾了四周,一切整整齐齐,却完全没有家的感觉,只是充斥着压抑与恐惧的回忆,在这里度过的无数个夜晚,都是我不愿去想起的。垃圾都已经扔过了,没什么好看的,也没有不合适的地方,除了那个。我快步走到书桌旁,将出门前放在桌上的遗嘱收回抽屉,不要让他看见了。

“进来吧,不用拖鞋,我去给你泡杯茶。”

我走到厨房,才想起来因为准备自杀的缘故,基本上厨房所有食物都不是扔掉就是送人了。翻遍了柜子也没有剩下的,就只好回到客厅里。

“抱歉,家里没有茶叶了,您就喝点水将就一下吧,实在是不好意思。”

“哦,那没事的。你家里还真是干净呢。”

托里斯在房间里漫无目的地四处走着,摆弄一下花草,或是翻翻架子上的书。突然他在一个相框前停下了,想要拿起来,我走过去啪地将相框盖在了桌上。

“原来本田先生也有在意的家人呢。”托里斯笑着说。

啊,家人吗,原来也是有的呢。我想我都快忘了这件事了。

那是两千多公里的隔海相望,相差了一个小时的日出日落;是阳春三月的樱花飞絮,与同一片天空上的月夜星空。

嗯,这是同属于他们的过去,在那风云变幻的年代也不免迎来悲剧的结局。时间,冷酷无情。当他们再次对望,他们是踩着尸骨前进;背对而行,面朝着,不同的终点。

一刀两断。

“本田先生?你在发呆。”托里斯拍了拍我,使我从一个短暂的梦中醒了过来。

“啊,抱歉了。在下去拿水”

我感到我的心在快速地跳动,扶着墙壁,只想快点逃离这个地方,或者说,是逃离我那永远无法释怀的过去。

“菊,尽管我并不清楚你们有何种过往,但我相信,他一定会在某个地方记着你的名字。也终有一天,你们会再次相见。”

 

 

突然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我从厨房里向外面喊道:

“托里斯,是我的电话吗?如果是的话帮我拿过来行吗。”

“额,好像是我的。抱歉,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现在会有人要找我,但我想我会接一下”

托里斯接通了电话,我就继续削我的苹果(托里斯在某个角落找到的)。可一阵突然的大笑打破了宁静,是我吓了一跳,同时想起来几年前被一位朋友那嘹亮的嗓音支配的恐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是Hero哒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好,您是琼斯先生?”

“当然,现在我们在本田菊家门口啦,快点开门啊!”

“嗯,诶?你是怎么知道我是在本田先生家里的?”

“我大美利坚的谍报网可是世界第一哦!赶紧来开门吧哈哈哈哈哈哈!”

“啊?这,好吧,不过。。。”托里斯的话还没说完,接着就是电话被挂断的声音。

“菊?要去让他们进来吗?”

“嗯,去吧。”

托里斯从沙发上起来,走到门口,我通过门把手旋转时尖锐的摩擦声听出他是把门打开了。

“哈哈哈哈哈哈我是Hero啊!”

“你怎么来了?诶,还有你们。。。”

我听到嘈杂的脚步声在门口处,听着他们踩踏我那可怜的地板的声音,门口的木板咔哧咔哧地作响,使我害怕它什么时候会崩塌。我走出厨房以确认那些客人的安全,却被一阵突然的人潮扑倒在地。

“啊啊?本田菊嘛?你也在啊!”

我艰难地睁开眼睛,感到背和头是一阵地痛,模模糊糊地似乎看到了阿尔弗雷德的脸。6,我想,果然是他。

“琼斯先生?我只想说,这里其实就是在下的住处啊。。。”

“哦,是吗?你家还真是朴素呢,哈哈哈哈哈哈!不过有Hero在的话一切都没有问题哦!”

阿尔弗雷德又自顾自地笑起来,仿佛是无心且不合时宜的,我仿佛已经习惯了。现在听来却总感觉尖锐,或许是因为摔到了头。那声音我只听得沉闷,还伴随着的是一股久违的绝望。因为声音是属于年轻的生命的,它绝对张扬,不羁,面朝着无尽的远方。可它不属于我。相比于熙熙攘攘的人群,我想我更喜爱安静的田园风光,是风簌簌地吹过满山的樱花,露水没入土地的音乐。这些仿佛都只在书中出现,是几个世纪前的景象,而不属于现在的这个时代。可我竟对它无比地向往!这总使我感觉我也不属于这个时空,仿佛是一个投错了胎的弱小灵魂,每天戴着面具度日,时间久了面具便会粘在了脸上。这样压抑,在躲藏与欺骗中度过的生活使我慢慢丢失着自己的尊严,所有为此做出的改变都无济于事;每次回到我的家里只会感到空虚再如滚滚浪潮包围住了我,吞噬着我面具之下的,深深绝望着的心灵。

我不属于这个时代。那我该去哪里?

我曾去寻找过我梦中的那个田园,可在那里我没有闻到草木汁液的味道,清新自然的花香。有,且只有工厂的烟熏味和烧焦的硫磺。我在路口迷惘,徘徊,与我素不相识的人从我身边掠过,从清晨到傍晚,人换了一波又一波。夜晚是孤寂的,直到冰冷的风呼啸着划过我的耳际我才惊醒,我意识到我在干什么,便失望地回到了之前的生活里去了。

之后是压抑和疲惫的生活,孤独与绝望笼罩着我。时间在我身旁流过,但我感觉不到它,只是被推着朝某个方向前进。然后我想到了。

自杀。

这是唯一可以终结这无尽的循环的办法。我有点犹豫,但一旦下定决心后的行动是迅速的:我清扫的房间,完成了我的工作,向单位辞职,推掉所有未来的安排。一切都似乎井然有序。

真的是这样吗?

好像还有什么事没有完成。

想不起来了。

 

 

“诶,琼斯先生,您是来干什么的?”我问道。

“小菊你不知道嘛,今天可是托里斯的生日啊!你和他这么要好,他没有告诉你嘛?”

“啊,啊?在下与罗利纳提斯先生本并不熟识。。。”

“哎呀,你就不要谦虚啦。我先前都不知道你们认识呢,不过看到你们两个能在一起做朋友可真是太好了,每天都闷闷地不快活,一点都不像Hero嘛!要开开心心的,互相帮助就好啦,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

他又笑着走了,留我一个人发愣。我看了眼客厅,本就挺小的空间里现在却挤满了人,我大概能看到他们在切蛋糕了,可我也不感到饿。我从地上站起来,发现门居然没有关好。

他们可能都忘记了吧,真是的,这可是我家啊,我想,就走过去把门关好。

“哎呀~被看到了呢。”

“啊,伊万先生!您在我家的门后干肾么!”我吓呆了,这太恐怖了。只有当你真正经历过那种开门就见到了伏地魔—很抱歉我使用这个比喻—就站在你的面前那样的体验,才会有能力理解我的恐惧。

“我没有要让你成为俄罗斯的意思哦。对啦,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我踩到了呢,不要乱丢垃圾啊~”

伊万笑着转身走开了,那笑容我却只觉得恐怖。我战战兢兢地望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离开了我的视野。我才发现之前的那个传单还在地上,上面添了几个鞋印。我小心地把它拿起来,但旁边没有垃圾桶,又听到托里斯叫我,我就赶忙把传单塞进兜里,关上门进屋了。

 

 

“菊,我很抱歉,这么多人没有打招呼就进到你家里来,真是辛苦你了。”托里斯说,我们正在清扫桌子上吃蛋糕留下来的碎渣。

“啊,是在下招待不周,你的朋友们毫无预兆地就进了小人的寒舍,在下都没有作准备。”

“别这么说,我们都不知道。我都快要忘记了我的生日。”

“嗯,生辰的日子就要好好记住啊,这可是你来到这世界的时候,忘了它可就是对你自己生命的蔑视。”

“是呀。那菊你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应该是2月23号。”

“那不就是下周吗。我也很想来参加你的生日呢,你也要邀请你的朋友们呢。”

托里斯笑了,那是多么阳光的笑容啊,仿佛也在温暖我的心。这是如此地富有感染力的微笑,使我开始怀疑,也许他根本没有自杀的念头,只是桥上一个平凡的过客,沉思时表情略带忧郁的青年。

那样该多好啊。今夜过后他将回到他的朋友们身边,他将记住和我在一起的时光,是充满了快乐与笑声的夜晚,这将是他最难忘的生日,可能他也会记住我,有点矮小,黑色的头发与眼睛,但那名字会变得模糊,只有一副不苟言笑的脸庞,而世间再无本田菊。多好……小菊啊……多好……

“啊……”

“小菊?”

“诶?”

“你在发愣。怎么?在想些什么呢?”

“抱歉,对了托里斯,快要到时间了,我们是该出发去桥那儿了。”

这是真的。菲利克斯—托里斯的发小,我刚才认识—是个活泼的人,有时做出些怪异的举动,但这不影响我欣赏他,或许是因为我在他身上看到了我所追求的生命的形状。之后我们玩了很久,聊了很久,都是些有趣的小事,似乎都令托里斯的心情变得很好。可能他并不总是忧郁。反正时间过得很快,等他们玩累了就已经九点多了,现在更是还有十五分钟就到了我和他说定的时间。

“好,我们走吧。”

“我们一起。”

 

 

“你说,这样能成功吗?”

“不知道,最后还是要看他们自己啊。”

“呐,但是他似乎没有注意到你的卡片呢。”

“反正也不是重要的东西,没有注意到,那就算了吧。”

“哈哈,那我给他们的礼物就是第一棒的啦!你们还是要多多向我学习啊哈哈哈!”

“闭嘴吧。”

“可是他们为什么会想要那样做呢,这个世界不是很美好嘛!”

“我觉得是归属感的缺失。当你不认为自己属于这个世界,那即使它有多么美好,多么快乐,可它门都不属于你,你该去哪?不知道。为什么要活着?也不知道。”

“哈,某人才这么年轻呐,这么会明白呢?讲了也是白讲吧~”

“哎!前方发现两人一高一矮,从楼上下来了!确认两人身份!”

“啊啊让我看看。”

“Kurukurukuru.”

“真的是他们!怎么办?这些小屁孩可真是闲得慌!这么晚居然还要出门!”

“发动追击!去追上他们啊!”

“呐,不会是你的计划失败了吧。”

“啊,可是,说不定他们只是想出来走走,逛一圈就回去。。。”

“可他们已经出小区门了哦~”

“承认吧,你的计划,还有我们的计划是失败的。他们又往桥的那边走去了。”

“不可能,怎么会有人结伴去干那种事的!”

“这确实有点奇怪诶~但是,不管怎么说,现在不应该再过去看看他们嘛。”

“就是呀,听我指令,这就出发!”

“诶,等等我!”

“哈哈。”

 

 

一走到外面,就感觉到冷风在身旁吹过,仿佛是利刃在切割我的脸庞。九点四十五分的街上空无一人,就如六点我们来到这里时一样地安静。万里无云,天是漆黑的幕布,看不见一个星星,也没有月亮的影子。这对常人来说似乎太过寂静,没有生命的存在,无法忍受。可对我来说却刚刚好,也就是内心那隐晦的一角的现实展现罢了。如此坦诚地面对自己,何尝不是种享受呢?

“小菊,这景色是不是很美?”

“是指远处的灯火吗?”

“不是,不是的,我是指这近前,在这黝黑的夜里,是否也是有美存在的呢?”

“这夜啊。当然是有的。”

我看向托里斯,正好他也看向了我。我们的视线互相碰撞,一瞬间,仿佛我们都看到了彼此心中最深处的那个隐秘的角落。托里斯下意识地垂下了他的眼睑,待到他重新看我时,那绿色的眸子上已添了一层罩子,将内心最为柔软的地方用坚实的壳保护起来了。随后他假装地笑了笑,说道:

“哈哈,你先说,然后我说。”

“嗯。我认为,黑夜之所以美丽,在于它无限的可塑性与空白。你看那街角,它的深处是漆黑一片,没有生命的迹象,没有任何东西。那是一片虚空,深不见底。可同时,它又何曾不是处处皆有生命,蕴含一切,无比地充实?当它是黑夜的时候,你可以拥有无尽的想象,它只在最为黑暗的夜里纵情驰骋,而这是充满光明的白昼所不具备的。还是就说那个街角吧:我们听见风发出的窸窣声,可能是百年榆钱的树叶枝繁叶茂,随风摇摆婆娑;有一个点反射了些路灯光亮,那是被什么东西遮盖住满地星光;黑暗的边缘是一个椭圆形的影子,这是月亮遗落的残骸。这些被观察到的东西只能给你想象的灵感,其实没有了也只会增加那角落世界丰富的程度。我们已经为这个地方构想了一个多么美好的景象。可实际上呢?”

我走到那角落前面,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向它照去。

“风的声音是因为它吹过地上掉落的纸袋,满地的星光不过是个死鱼的眼睛,而椭圆形的影子则来源于这空空如也的垃圾桶。你看,是什么打碎了我们的幻想?是光明。光明将一切丑恶带入了我们的视线之中,而黑夜才是给予了我们对这世界虽最美好的想象。”

托里斯沉默了,他低下头,若有所思。我料到了会是这样,便站在旁边默默地陪他。

过了一分钟,还是四十秒,托里斯再看向我,叹了口气,又笑起来,说:

“其实我并没有像你想得那么高深。我认为黑夜很美,是因为它属于每一个人。而且它也接受每一个人的存在。它是如此地包容,大度,不管你是在那个地方,是什么人,它都会给你同一轮明月,同一片星空。不管在哪里,你,与我,都是观看着同一轮明月,同一片星空。”

是啊,不管,在哪里,你,与我,我,与任何人,都是观看着同一轮明月,与同一片星空。

“这黝黑的夜啊,它不管你是什么样的身份,是富豪,流浪者,家人,还是异乡客;它接受一切,因为它一无所有。可这漆黑的夜啊,它的空间也是那么地隐蔽,你可以把自己藏进黑暗,同自己内心最深处的秘密一起,落入夜幕之中。是黑夜柔软的怀抱,就像家一样的温暖,就如太阳是旅人的指针,指向他们将要前往的远方;明月是旅人的寄托,承载了他们背后的家乡;那我想黑夜就应该是旅人们最后的依靠,当身处异地时可供依偎的怀抱。”

托里斯望向了天上,乌云密布,没有一丝月光。他抽动了一下鼻子,用含有些哭腔的声音说道:

“呐,小菊啊,今天没有月光,只剩下了这夜了呢。我们走吧,已经停留了够长时间了。”

“好。”

 

 

晚风拂过托里斯的衣衫,在夜幕的笼罩下我看不清他的眼睛。但我确定他没有流泪。可他在哭。我只是静静地走在他的身旁,听他时不时的抽泣,除此之外,我什么都没有干。沉默,一阵的沉默。我陪伴着他,一直走到了我们初识的那座桥上。

“还没有开始吗?本田菊,现在几点了?”

“还有两分钟。”

“嗯。”

托里斯伏到桥栏上,本是黄绿色的眸子在黑暗里成了墨色,散发着晶莹的光泽。

“小菊?”

“我在听。”

“今天傍晚,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饭后散步。”

“别骗人了。你要自杀,对吧。”

“我。。。”

“我也是。不过你应该早就猜到了吧。可是,你为什么要推迟自杀的时间,还主动提出要和我看花灯的请求呢?这很奇怪,我想一个都已经准备自杀的人,怎么还有这种闲情逸致,要和一个完全不相识的人一起看灯呢?”

我突然被一连串的问题弄呆了,那就趁现在结束这件事吧,我想。

“因为我想救你。”

“救我?”托里斯愣了一下,就在这时侯,放花灯开始了。

先是一阵悠扬的笛声从河对岸传来,接着在远处的水平面上,出现了一个发着粉红色的光的斑点。一个,两个,三个,接着是无穷。那些一个个的小点从上游慢慢地飘下来,有一个点变成一块光斑,从一块光斑变成一团团带有各自颜色的圆块,接着随这这些灯顺流而下,变成了清晰的莲花浮在水面。慢慢地,整条河都零零散散地飘满了花灯,那是五彩斑斓的繁星,点点的光辉照亮了河的两岸,是由天河之水一路漂流,最终抵达人世。

此地此景,实属欲界之仙都。

“你,是想要救我吗,让我放弃自杀的念头?”

“在下确有此意。”

“是吗。”托里斯顿了一下,“其实,我也是想要救你的。”

他,也想要救我吗?

我有些惊讶。为什么要这样呢?我有什么能力,我只是一个绝望的人,他为什么要花费精力在我这样一个毫无价值的人身上呢?

他应该理解我,两个同样希望结束自己生命人为什么会走上这互相救赎的道路?我们都在付出着无谓的努力,试图改变那连自己的都改变不了的决心,而这是我们早应该料到的事情。我顿时感到失望,我是如此地傻呀,为什么我当初会这样决定,且如此坚决地开始行动呢?我明明已经失败了那么多次了,为什么还要多再加上一个生动的事例呢?真是傻啊。我真是傻。

“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知道。那是一股突然的力量,也许是想拯救另一个,身处某个时空中,不再孤身一人的自己。你不也是一样的吗。”

“嗯。这种奇怪的感觉令我在一瞬间相信,我可以拯救某个人。即使结果有可能会失败,但我总感觉这将是我最后的机会。只为此心无悔。”

“即使我们甚至无法改变自己的命运。”

“即使这可能毫无意义。”

“那是相信的力量,致黄泉之下的自己。”

“就为我心无悔。”

“谢谢你。”

“感谢。”

 

 

“嘿,他们要跳啦!”

“嘘,别这么咒别人。”

“还没有呢,他们看上去在谈话呐。”

“要上去救他们吗。”

“呼呼,不知道呢。”

“啊呀,Hero也会不知道怎么办的啦!你赶紧发表一下观点嘛!那里其中的一个不也是你曾经的亲人嘛!”

“你再说一句话试试。。。”

“啊呀,你太可怕了。诶?我们还有一个人去哪里了?”

“走啦~”

 

 

这太突然了。他曾亲眼见过多少人在他面前逝去,而他却无能为力!这些痛苦的回忆成了他永远无法抹去的阴影,尽管他是如此努力地回避它们,企图将这些深藏于记忆之库的底部,可现在它们就全部在他的脑中如走马灯似的一件一件地放映,那是噩梦一般的图画,共同构成了他黑暗的童年,当他曾幼稚地以为他已经战胜了这些回忆,拥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它时,现实总会给他当头一棒:恐惧,就如掉入了无尽的深渊,在虚空中坠落,无法呼吸,没有止境。可以吞噬人的精神的孤独。

他与本田菊有什么关系,他是出于什么傻x念头,要参加阿尔弗雷德的计划?他们已经很多年没有见面了,也从没什么联系。就像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仿佛只在回忆与谈话中出现,这是两人共同的结局。似乎。他们早已一刀两断。

现在他又要看着这个令他又爱又恨的弟弟去死了,以前他所见证的死亡不同,这次,他有能力改变。是吗?他绝对可以阻止那可预见的将来的发生,他只要冲上去给那个笨蛋闪上一巴掌就足够让他逃回他的小家,并发誓再也不踏出那扇门一步。可他真的愿意这么做吗?他很明白,小菊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敏感,又自尊;胆小,又有无限的勇气;明明总得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却总是装出一副开心的模样。他太懦弱了,使得他永远不会轻易地放弃自己的生命。想必在他不在的日子里,小菊已经忍耐了很久,很久吧。久到对生来便相信的东西感到绝望,久到感到这世界也不过如此。是的,他们早已分开,不再来往;他作的决定应该由他来判断,而不是让自己这个外人帮助决策。他从不干涉他人的决定。以前不会,以后也不会。

况且,他恨他。

可是,这总归还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不对,应该是两条。就在本田菊旁边的那个年轻人,他肯定也有过属于他的曾经,淡泊也好,热烈也罢,他那充满着阴郁的翠绿色眼睛中一定也装下过无数的行人过客,天地繁华!他再也无法忍受生命在他眼前逝去了,不管是他爱过的人,恨过的人,无比亲密,还是素昧平生,他都不想再见到了。

但那是属于他们绝望,如此强烈的念头,以至于要以自杀结束。他不懂,即使经过无数的苦难也不能明白,为何就要离开这世界,结束自己的生命。他不是没有经历过绝望,而是内心总有股希望的火苗告诉他:不要放弃,在这苦难的日子里,因为在你身后的,是无数,无数希望你活着的人民……

他了解生命的可贵,就不能理解轻生者的内心,但他总隐隐地觉得对于他们来说,活着,是痛苦还是希望;死亡,是解脱,还是遗憾?

说不清,说不清。

他拿起自己的手机,犹豫着,要不要按下那几个电话号码……

 

 

水声潺潺,浪裹挟着花灯的亮光渐渐远去,直到天际边只剩下点点微光,也随河水慢慢远去了。

夜晚回归平日的寂静。

“花灯都飘走了呢。”托里斯说。

“是啊。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嗯,可能按照原定的计划,也就是自杀。也可能把这事先放一放,回家,或者说,回那个名字叫做家的地方。”

“你没有家吗?”

“也许是有的,也许是没有的吧。那只是一个狭窄的屋子,我夜晚的藏身之所,隐秘的房间;大约能遮挡住我在黑暗中那伤痕遍布的,赤裸裸的身体吧。这也是说不定的。可至少是能让我的眼睛不再看到这令人恐惧的黑夜,虽然是只有它在包容着我的一切,给予我以最舒心的怀抱;但我又确确实实地是在害怕它的,我当然具有人类面对未知时情不自禁的恐惧,使我惧怕黑暗,又渴望迎接黑暗的到来。”

他又继续说:

“我想我从未感到我是属于哪个地方,又或许我曾属于过的那个叫作家的地方已不复存在。不想你,你还有自己的家人,即使分隔两地,心中却总还有一个留给他的位置。可我呢?我没有家,自然也没有家人。我不属于这个地方,但我还能去哪呢?我可能有过家,也可能没有,我都忘了。我不知道我该去哪里,只是浑浑噩噩地,在我不该出现的地方徘徊!这个世界不欢迎我,我也不欢迎它。我的家又该在哪呢,我又该向何处去呢?这个爱玩弄人的世界,快回答我啊!”

我默默地听他讲话,想着自己与他。我们是多么相似的两个人啊,又是多么地不同!我心里纵然涌过无数地想法,翻来覆去却只有这几句话:

我不属于这个时代,而他不属于这个地方。

我们共同寻遍世界,寻找着自己的归属,却毫无收获,一事无成。

现在是命运的安排,让我们相聚与此地,此时,此刻。多舛的命运啊,它将我们两个人推向悬崖的边缘,抬头一望,便是彼此。

可它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将我们的人生玩弄于股掌,最后还要开一个大大的玩笑。

真是疲惫啊,什么时候才能结束这循环呢?

“既然你没有家,那就让我来做你的家人吧。”

“你?”托里斯用惊讶且不解的眼光看着我。

“家人是羁绊所然。你我相遇,同行,互相倾诉,便已是命运的羁绊。自然也是彼此的家人。”

“家人啊……”

托里斯望向水田交接处的天空,惆怅地咽下心中的苦涩。我走得离他更近了一步,拉住他的手。

“是的,我们是家人。”

“谢谢你。但我想我累了。这样的温暖只令我感到身上是更加地沉重,我不想拖累你。”

“你想去,就去吧。家人是不会感到彼此拖累的,他们应该是依靠,累了就在对方的肩膀上休息,才有力气走到生活的下一个站口。”

托里斯看着我,思考许久。他突然抱住我,将头埋到了我的肩膀上。我感受到他的脸在发烫,眼泪弄湿了我的衣衫。可更重要的是,我听到他的心在怦怦地跳动,与我的心贴在一起,是两个彼此紧挨着的,充满了生命的心。它们开始虽

“托里斯,你……”

“菊,你不是说了,累了就可以靠在家人肩膀上吗?”

“是的,但是……”

我感觉到托里斯在笑,我不知怎么地也幼稚地笑了起来,笑着,慢慢地就哭了出来。可能过了几分钟,感到眼泪留得够了,他才又不明地开口道:

“菊,你的口袋里好像还有东西,你不要看看吗。”

“哦,好像是,不过是要你先放开我,我才能拿出来啊。”

我仿佛听到托里斯嗯了一声,,他将抱着我的手松了,忽然又一把把我推开,狠狠地朝桥的中心推去。我正在惊讶,感到中心向后跌时,看到托里斯自己迅速地翻上桥栏,直接越过了那杆子,从那桥边一跃而下!

一瞬间,我仿佛看到他转过头看我,他那仍然清澈的,被黑夜尽染的绿色眸子里尽是说着:

菊,对不起。让你伤心了。

托里斯!

我发疯似地大喊,却听不见嗓子中发出一丝声音。我冲上去,身子拼了命地向前,手只是无畏地向前伸着!眼睛是被泪水模糊了,就想再看他一眼也看不清;净是些无用的水滴,蒙住了我的视野,只能任凭我的身体向前,任手够向黑夜!突然是一点柔软的,棉毛的触感划过指尖,又消散,就如希望的火苗在心中擦过,除一丝灼伤,毫无用处,怎又堕入了虚无!我向前,再向前,为何我就注定要看着我的至亲之人在我眼前结束自己的生命,而我无能为力,甚至不能看着他坠入无尽的黑暗!泪水顺着我脸颊留下,却还是摸不到他的影子!我拼命向前,突然,在那一刹那,我感到我的身体失去了重心,血液疯狂地向我脑中涌来!

属于我的终点,也要到来了吗?

我的心脏越跳越快,血冲上了我的耳膜,我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感到一阵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这就是结束的感觉吗?

空气的压力还在不断地增加,我不再能够呼吸,头痛接踵而来,接着是令人绝望的窒息。

眼前,好黑;身下,好空。

时间变得慢了下来,但痛苦却没有减缓。像是有人死命地掐住了我的脖子,我无法反抗,只能静静地坠落,感受痛苦,感受狂风呼啸。

还有多久?已经过了多久?

不知道。可能只是几微秒的时间,也可能是一个世纪之久。

还要有多久呢?

很快。我对自己说,很快。

的确快了,对于那每时每刻都在对自己说很快的,一直在下降着的我来说。

于是我撞向了江面。

那是一阵强烈的冲击,水迅速地包围了我的全身,我身体里所有的器官都仿佛被挤压在了一起,血啊,肉啊,仿佛都搅成了一团。真的,很疼。我动不了,颈椎估计是断了。我感觉到水,还有他。

托里斯在旁边吗?他应该比我早几秒就体会到了这种感觉吧。他在哪里呢?

天国吗,我也想去呢。可我罪孽太多了,估计去不了吧。

下地狱也好,尽早结束了就行。

还要等多久呢?

不知是幻想还是现实,隐隐约约地,我似乎透过水面看到了桥上的灯光,那是星星点点的微光,就如无数个缩小的晨日,在这寂静的夜空中,孤独地闪烁。

就像繁星散落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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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读:

到这里正文已经结束啦,有涉及剧透,主要是还想解释一下文中的一些比较重要的隐喻。在本文中,托里斯和本田菊真的就是纯纯粹粹的普设!普设!但是在他们经历的设置上,我有参考他们国家的历史和时政方面的东西。在他们自杀原因的地方中的隐喻就表现得更为明显。文中,小菊自杀是因为时间上的隔离,是从“日本文明开化的脚步”的历史中得到的灵感。自十九世纪日本被迫开国以来,越来越高度城市化,乡间的农田被开发为城市,一座座高楼拔地而起,带来了经济上空前的繁荣。但这背后则必定会带来对自然生态的破坏,所以本田菊梦中的良辰美景已不复存在,日本也再也无法回到那几个世纪前的田园。而托里斯是因为空间上的孤独,其实也能算是历史遗留的问题。关于这个,我是从一篇文章中看来的,同时也加入我自己的理解。简而言之,立陶宛从来便是欧洲的兵家必争之地,历史上曾与波兰组成波兰立陶宛王国,后来被数次瓜分,近代被德国占领,后加入苏联,接着又成立了自己的国家。所以我们不难看出,立陶宛民族所融入的文化之多,历史进程之复杂都是我们无法想象的;那在这记忆与纠葛的重重交织之下,它到底又该何去何从?它到底属于哪里,这个民族的未来又在何方?这些问题都没有被解决,成为了立陶宛民族身份认同的难题。所以,托里斯才会这样感叹:“我不知道我该去哪里,只是浑浑噩噩地,在我不该出现的地方徘徊!”说着:“这个世界不欢迎我,我也不欢迎它。”接着对着天空发问:“我的家又该在哪呢,我又该向何处去呢?这个爱玩弄人的世界,快回答我啊!”如此这样的发言。

还有托里斯口中它可能曾属于过的家是指苏联,在本家的大房子里。其实想理解成是波兰的家也可以,但设定就是这样。贯穿了本文的其实还有一个伏笔,也就是塞在本田菊门口的那张卡片,也就是被露露踩了几脚的,还有托里斯提醒菊的那张纸。虽然这个伏笔到了最后都没有被揭示,但我认为它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没错6人就是我)。那玩意其实就是老王写给菊的《论语》学而篇其二,也就是动画中老王教他写字的那个纸。黑三角在本文中也是一直希望救菊和立陶两个人的,于是……

哎呀再解释就没意思啦,一个解读也要写到快一千字我真是服了,总之就是希望你们好好看文,可以发现很多惊喜哒!最后的最后,本文其实是个开放式结局,原因自己找吧!

 


【aph自杀组】就像繁星散落人间的评论 (共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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