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光临散文网 会员登陆 & 注册

捉迷藏

2023-03-26 14:40 作者:bili_55798634365  | 我要投稿

捉迷藏

作者:王连恒

一听说吃过午饭带他出去玩,高兴的外孙又蹦又跳,赶紧向老刘书献殷勤:又是盛饭,又是递筷子,铆足劲,直往老刘叔碗里夹菜夹肉,自己却狼吞虎咽,恨不得连碗带饭一口吞下去。

也别怪外孙急着要出去,“新冠疫情”学校停课,外出的次数极少。从早晨七点开始,外孙不是“晨读”、写作业,就是线上听课。一上午未闲下来,直到该吃午饭了才作罢。其实,学校只安排两节课,怪就怪外孙他爸,中途不停地加“私货”——“大语文”,“奥数竞赛”……

老刘书居住的小区,是两年前拆掉的“棚户区”原地建起的。新建后的小区,跟过去“棚户区”相比,真是天壤之别。过去是出了名的“脏、乱、臭”;现在是著名的文明、优雅、干净、美丽的宜居区:一栋栋别致楼房,一条条亮丽的泊油路,一簇簇花草园;婉蜓曲折的石砖小路,穿过健身园,伸向长廊,环绕着亭、台、楼、榭;河水潺潺,流过假石山,汇入一洼池塘;繁茂的树木,遮天蔽日,初夏的微风徐徐吹来,抚撩着家家户户窗纱;环卫员工,披星戴月,打扫卫生;待太阳升起,霞光万丈,整个小区如刚被清洗过的画卷。

生活条件好了,家家都有小汽车,一辆比一辆漂亮、霸气。

吃过午饭,外孙未等老刘书伸手端茶,三拽四挒地出了房间。待走出楼栋口,远远望见几位与外孙年龄相仿小男孩,挥拳顿足,高声喊叫“石头、剪刀、布”。外孙见状,眼睛一亮,兴奋地蹦跳起来,一边喊“等等我------”一边飞快地跑去。老刘书三步并作两步追赶到健身园时,外孙和几位小男孩早已分散跑开,只留下一位男孩正东张西望。这时,老刘书才知道外孙是在玩捉迷藏。

开始,老刘书挺支持,还想自己也参加呢。可是,看了一会儿,他又坚决反对,并强令阻止外孙玩下去。心想,这哪是捉迷藏,纯粹------所有人都要经“石头、剪刀、布”决定胜负,最后一位输的人坐庄。“坐庄人”分头去抓,抓到谁,谁就坐庄;再抓别人,抓不到,庄就永远坐下去。所以,导致“坐庄人”拼命抓,被抓人拼命地跑。小区里车来人往,老年人又多,小孩又个个跟“皇帝”一样。撞击、磕碰哪一位都会惹一身麻烦;再遇上个“碰瓷”的,可就吃不了兜着走。想到这,老刘书更加担心,焦急地四下张望,寻找外孙。

俗话说:怕什么,来什么。“坐庄人”好像有了猎取目标,猛地跳起来,拔腿朝着白色小轿车跑去。停靠在路边的一辆白色轿车,有一男孩正探头探脑;瞧见“坐庄人”朝自己跑来,如惊弓之鸟,失魂落魄,四处乱窜。眼看前后俩人越来越近,突然,“坐庄人”迅急弯腰屈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伸展双臂,向前一跃,整个身体腾空而起,来了个“饿虎扑食”,伸出的双手“啪”地拍在小男孩的后背上,小男孩一个趔趄栽倒地;同时,“坐庄人”整个身体也拍在地上,脸上顿时流出血来。小男孩向前滚了两滚,站起身,边拍打着身子,边回头瞧见倒地的“坐庄人”;看到“坐庄人”的脸上血肉模糊,吓的他拔腿就跑,刹那间,消失在楼群里。

健身园的所有人都停止了一切动作,人们惊呆的目光聚焦在“坐庄人”身上。 倒在地上的“坐庄人”,距离老刘书不足两米远,刘老书快步跨过去,搀扶起,立刻掏出纸巾擦洗他脸上的血汗。他是被牙垫破嘴唇,好在不深,用纸巾贴上,止了血。随后,老刘书拉住“坐庄人”的双手轻轻地上下抖动,拍一拍前胸,摁一摁后背,捶一锤双腿:“疼吗?”老刘书关切问道:“慢慢遛遛。”

“爷爷,不疼。”“坐庄人”回答。

“家住这小区的?”老刘书问。

“嗯,就住在11号楼。”

“11号楼,几栋?”

“3栋,204室,”“坐庄人”显出亲昵依赖的样子回答。

“3栋,204室?”老刘书惊讶地看着“坐庄人”自言自语,

“咱们还是隔壁的邻居,我怎么没见过你呢?”老刘书奇怪问道。

“搬来快1年了,妈妈为我在这能上好学校。”这次他是笑着说的,而且话也多了。

“老爷爷,我认识您,您是成成外公,”说到这,他诡异地吐了吐舌头:

“我经常在阳台看到您带着成成出去玩。我几次求奶奶和妈妈,想跟您一起去,都被拒绝了。”

说到这,他立马收回笑脸,低下头喃喃自语:

“我好羡慕成成,不像我一天到晚在屋里学呀学。”他边说边用手不停地擦着脸上的灰汗,好像还有眼泪。

 

老刘书顿时觉得胸口堵得慌,他心想,小男孩居我隔壁都一年多了,可我都不认识,这真是“相居咫尺,老死不相往来”。他一边搀扶“坐庄人”慢慢来回遛着,一边爱怜地问道:“没有大人跟你一起出来?”

“有,我奶奶,她现在回家给我取苹果了。”老刘书和“坐庄人”遛着说着。

突然,一阵刺耳的尖叫声,撞击着老刘书的后脑勺,还未等他反应过来,身后窜上来一位老太婆搂过“坐庄人”:“哎呦------哎呦呦-----疼死奶奶喽-----叫你不出来你偏出来。”手里拿着的苹果掉在地上也不顾了,边擦眼泪边用手揉着“坐庄人”的头,“大老远我看个满眼,那小子绊倒你!跑哪去了?家长来了吗?谁的孩子-----”附近没一人搭理那老太婆,都用鄙弃的眼光蔑视着她。

“小强,说!知道那小子在哪住吗?别怕,有奶奶了。”老太婆时而一把鼻涕一把泪,时而不停地叨叨。不远处,一位正在踢腿的耄耋老爷爷,好像听得不耐烦了,愤愤地顶撞了她一句:“是他自己摔的,少赖别人!”“坐庄人”原来叫小强。小强只是紧绷着脸,垂着头,唯唯诺诺,嘴里在不停地嘟嘟囔囔,也不知说的什么,脸上冒出了豆大汗珠。汗水,泪水,灰尘,血迹搅合在一起,挡不住他还不停地用手去擦,结果涂抹成了“大花脸”。

老太婆遭到踢腿老爷爷的顶撞后立马哑口了;她大概心里早就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脸色立刻由悲伤变成愤怨,一咬牙一跺脚,狠狠挒着小强胳膊走了。走了几步,突然想起地下苹果,弯腰捡起,顺便瞟了一眼老刘书,甩了句“谢谢”,扭回身,拽着小强,气悻悻地走了。小强扭着身子拧着头,俩眼盯着老刘书趔趔趄趄跟在后面。

 

老刘书呆呆望着那似曾相识的老太婆背影,尴尬地不知所措。但他立刻想起寻找外孙,看到外孙站在几位小伙伴中间,正手舞足蹈,眉飞色舞的讲解什么,他快步跨过去,强拉硬拽,外孙两脚如钉在地上一动不动,频频央求再玩一会儿。最后,还是老刘书向外孙立下保证-------明天一定带他来玩!外孙这才怏怏地挪动脚步。

总算挪移到自家楼栋口,外孙脸色突然“阴转晴”,连蹦带跳地墩着楼梯向上走,老刘书紧随其后。刚踏两步,就听到楼上老太婆训斥声:“窝囊废,说被他跘倒的不就得了呗,找他家长,至少……”突然,声音停了,接着传来哗啦啦钥匙声,开门声。伴随这些声响,隐约听道“说不定是那搀扶的老……”

老刘书的心咯噔一下,暗自庆幸小强没有赖上自己。否则,真惹上麻烦了。原本打算看望小强的念头立刻打消了。聪明的外孙拽了拽老刘书衣袖,诡异地伸出右手食指,竖在嘴、鼻子中间,“嘘------”同时用手指一指小强家,摇一摇手,老刘书明白外孙的意思,双手一摊叹息道;“哎,生活条件好了,歪想,邪事也多了,”说着跟着外孙进了自己家。

老刘书进了自家房间,本以为外孙肯定会甩掉脚上的鞋,跳上沙发或踩上椅子,边脱外衣边眉飞色舞、活灵活现、慷慨激昂、甚至添枝加叶向外婆、爸妈把刚发生一切演讲一番。

万万没想到,外孙一进屋,先给老刘书端上那杯没喝上的茶,脱掉鞋、外衣,拎起桌子上的手提电脑,顺手抓起茶几上果盘里的苹果,跃上沙发;边埋下头看电脑,边大口大口地啃着苹果,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老刘书困惑了,随机故意问道:“成成,怎么不去看隔壁的小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好在那婆婆没有赖上您!”外孙是顶着老刘书的话音来了个“嘎嘣脆”。老刘书端的茶杯的手颤抖一下,惊愕眼睛瞧着外孙,缓缓地瘫坐沙发上。

 

老刘书紧挨外孙坐下,手捧茶杯,一小口一小口呷着茶,眼睛仔细观察外孙的一举一动。刚才外孙和那几位小男孩所作所为,一幕幕浮现眼前,其心情:欣赏、羡慕、困惑、担忧;酸、甜、苦、辣、咸五味杂陈。

老刘书对于外孙有着特殊的疼爱和呵护,从他还未完全断奶开始,因爸妈工作忙,自己的老伴虽然退休,但人又被公司返聘,每天得上班。只有老刘书一人承担起看护外孙的大任。从咿呀学语,蹒跚学步;到识字、讲故事、论道理、定规矩、日夜忙得团团转。累的腰酸腿疼,筋疲力尽。但是,看着外孙一天天长大,按照自己的设计标准成长,老刘书乐得合不上嘴。直到去年上学,跟妈爸住去了,见面的机会少了。要不是“疫情”“困”在老刘书家里,还不知多久能见上一面了。

虽然见面少了,但老刘书丝毫没有放松对外孙的关爱、教育。外孙的一举一动老刘书最敏感;今天,老刘书感到十分意外和陌生,是外孙长大了还是自己太老了?可他才刚刚7岁,从法律讲还属于第二阶段儿童期;自己也只有六十出头呀,现代流行语叫“中年小鲜肉”呢;还是自己太愚腐外孙太睿智呢?自己也是饱读诗书,而且还在一个青年组织里当一把呢。虽然有些日子没在一起,但是正经长期和他厮守,对他的举动还是了解的。平日里,他是那样的天真、快乐、敢爱、敢恨;每天只有蹦呀、跳呀、唱呀;没有烦恼、忧愁、没有思想、顾虑;好奇,爱打听,没有他闲事不管的。清纯的脸蛋,清纯眼睛,如同从高山密林深处喷薄直泻-----一路上不停地叮叮、咚咚、汩汩、淙淙、潺潺、哗哗、跳跃的清纯泉水;清纯的像一面镜子,洁白无暇的玉,跳跃闪烁的星星,剔透晶莹的珍珠。

再看看眼前外孙,这才相隔几天呢?正面说,外孙这样做,不像一个七八岁的少年小孩子,倒像是自己的一位同事,而且是一位拿得起放得下,深谙世故,知进退的老者;甚至,沿着这个思路想下去,是一位历经沧桑,悟道人生,荣辱不惊,闲看云卷云舒,有着深邃思想、谋略的“小诸葛”。难道不是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外孙说错了吗?没有错。自己不主动搀扶小强,也不至于被老太婆猜疑呀,还有那位摔倒的小男孩,见到自己小伙伴摔倒,摔得一脸血肉模糊,不去冲上前搀扶、安慰、关心,而是掉头就跑。虽然显得有些自私,但他如果不跑,那位老太婆会轻易放过他吗?还有那个明明自己太疯狂违规摔倒,同时又推倒他人而又不敢承认自己的过失,每天只是站在自家阳台窥探隔壁小伙伴去玩的小强。他天天、事事都要面对着如狼似虎的老太婆的威压下,怎不唯唯诺诺,战战兢兢呢。

从反面说:就是冷漠、自私、唯我主义;就是“各扫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的小农自私的狭隘思想。孩子们无论是对是错,都有一种怕的感觉-----怕惹事,怕担事,怕找事;怕,造就了畏首畏尾,前怕狼后怕虎,瞻前顾后。导致像蜗牛一样“窝”在蜗里,窝在家里,窝在学校里,窝在小伙伴里,------过早地不敢张口放肆地喊叫、歌唱,不敢高高伸展双臂,迈开双脚;最后只有窝在社会的角落里;过早地削磨棱角,变成了一个个“羊粪球”。长大了,充其量是个“马粪蛋”。那原本属于儿童少年的纯真、快乐、敢爱、敢恨、奇思幻想,上可“大闹天宫”、九天揽月,下可翻江倒海、五洋捉鳖,统统一扫而光。

 

想起这些,老刘书决定和外孙好好谈谈,谈什么,怎么谈?干脆,他不爱玩捉迷藏吗,就给他讲讲自己小时候的捉迷藏。想到这,老刘书漫不经心喊了声:“成成,外公给你讲捉迷藏的故事好吧?”老刘书手端只剩下茶根的杯子,起身向厨房边走边说道:“快去,到我房间去。”

外孙不以为然的答道:“嗯,外公我马上就去!”手继续敲打着键盘。瞬间而过,他停住了手,抬起头,恍然大悟,猛地把电脑一合,嘴上嘟囔着:“讲捉迷藏故事?”猛然从沙发上跳起,随手把电脑向沙发上一扔,一边喊着:“听捉迷藏故事去啰-----”一边向老刘书房跑去。

老刘书在厨房净水器续满杯水,向自己书房走着,远远听见大声喊叫:

“快点----外公----捉迷藏还有故事?外公,您讲了这么多故事,怎么没听说有捉迷藏呢?是不是蒙混过关呢?讲了明天也要去!”

看起来外孙还是惦记明天玩捉迷藏。老刘书端茶进了书房,心想,能不能让他打消这一念头,就看自己今天这故事了。外孙从书桌下抽出椅子,自己蹦到床上,胳膊压着腿,手托着腮帮子敬候着。老刘书坐下,大口大口地喝着茶,随后把杯子慢慢放在书桌上,诡异地瞟了一眼外孙,笑着说:

“你真想听?”

“听呀!快呀!外公。”外孙等不及了,伸手拽着老刘书的手不停的摇晃。

“讲完了,明天就不玩了,行吗?答应我,就讲,不答应……”

“好好好----”外孙干脆答道。

老刘书故意清了清嗓子:“就讲外公小时候的捉迷藏吧。我小时候的捉迷藏跟你们这捉迷藏可不一样。我小时候的捉迷藏不但好玩而且还特有意义,多少人都可以玩,两三人,十几人,甚至几十人都能玩,人越多越好玩。”

“为什么人越多越好玩?”外孙好奇的插话。

“选择的余地就多呀,玩起来也热闹,激烈,刺激,又有诱惑力,这么说吧,成成,这好比看电影,你是喜欢看什么内容电影呢?”

“当然爱看打仗电影了!”

“对了,打仗,爱看人多的还是人少的?”

“人多的,那还用问。”

“这就对了,我小时候玩的捉迷藏就如同打仗,每参加一次捉迷藏就如同上战场,参加战斗,杀敌立功,最后夺取胜利。还有,“捉迷藏”仨字是一个整体,相辅相成,缺一不可,好比《三国演义》里的魏、蜀、吴;“桃园结义”里的刘、关、张三兄弟缺一不可。缺了一,就没有“三国演义”了,就没有“桃园结义”了。你们玩的那个游戏,是捉迷藏吗?绝对不是捉迷藏!是叫“拼命追跑”。成成,你知道捉迷藏最吸引人的地方在哪吗?”外孙有些激动地瞪大两只眼。老刘书故意卖着关子:“你猜猜,你们玩的捉迷藏最缺的。”

外孙有些迫不及待冲到老刘书面前边伸手掰着老刘书嘴边连连央求道:

“快说呀---------快说呀!”老刘书伸出右手指比划说道:“在迷字上,捉迷藏玩的就是这‘迷’;没有迷那还有啥玩头,向你们这只是你跑他追,那有啥玩头呀?这一个捉一个藏,双方各自绞尽脑汁,计划布局,设置种种谜团抓到对方或躲过对方抓捕。这就大大的调动每位参加者的积极性,充分发挥每位参加者聪明,智慧;展开丰富想象,编织着各种谜团,迷惑对方:声东击西、围魏救赵、空城计、瞒天过海、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三十六计的孙子兵法都可以用。”

说到这,老刘书看着外孙的俩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笑着又继续放慢语气说道:“首先,划一块大约十多平米的圈,当作地牢,抓到人关在地牢里;确定边界,无论躲藏哪,都不允许越界;参加的人分成两组,每组选出头头,由双方头头“石头、剪子、布”定输赢;赢的一方优先选择玩哪套游戏和扮演哪一方。比如,双方确定玩“四渡赤水”,赢方就扮演红军,是正方,躲藏的一方;输方坐庄,扮演反方,国民党兵一方。反方必须分别四次抓到红军每人,全部抓到,少一人都不行;即使绝大多数正方的人你都抓着了,只剩一人,这人如果是扮演毛泽东,毛泽东就可以一人把全体‘关押’人营救出,反败为胜”。

说到这,外孙用惊奇兴奋眼光看着老刘书:“这样捉迷藏太好玩了!”

他边说边跳下床,挤在老刘书坐着的椅子拱拱庇护坐下,伸手拍着书桌说道:“这样玩,那我可扮演谁都行,是吗?孙悟空,哪吒,玉皇大帝……”

“都行,都行,”老刘书边伸手去抓杯子边连连点头答道。

“我要扮演华佗,我是一个神医,要把全天下感染新冠人都治好,我要向孙悟空借来金箍棒把那魔鬼奥密克----什么?”这时他激动从椅子上跳在地下高高举起右臂本想来个劈砍动作,结果忘记“奥密克戎”的戎字,只得扭头问老刘书。

“奥米克戎!”老刘书回答。

“对,奥密克戎!”说着他又往上拔了拔高高举起的手:“把这奥密克戎,杀!杀!杀!---杀他个干干净净!”话音和手同时砸在书桌上。

“好好好,我外孙是华佗,神医”。老刘书欣然笑了,笑得是那样开心,他为自己初战告捷而高兴。趁机,老刘书开始讲起了故事:

 

棚户区”也叫工人新村,五二年建成。共计十二个段区,每一段区大约1500--1700户;十二户为一排,同在一个细长的大院里,每户居住一间十二平方米平房里,个别有两间一户的。新中国刚刚建立,国家在“一穷二白”的基础上为附近几大钢厂,纺织厂,自行车厂的职工和家属解决住房。这些职工和家属绝大部分是从周边农村来的。开始,他们能住进这大城市里的工人新村感到光荣和自豪。那时候,家家生活都很贫穷,但比解放前有着天壤之别。都抱着感谢国家和党的心情生活和工作。

虽然穷,但人和人那个亲近劲,可就歪提了;无论是左右邻居,院内院外,认识不认识,见面都要互相打招呼,问寒问暖。特别是同在一个大院的人们,那亲热的真像一家人:好不容易一家包顿饺子,八家来尝;一家炖肉,得让遍整个大院;一家别管大事小事-----红白喜事,头疼脑热,添个砖加个瓦,引得全院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来帮衬;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争先恐后,生怕自己没一点“表示”。

那时,每家孩子都得有四、五个,也有六七个的。随着年龄的增长,孩子们一天天长大,住房就成了问题了。一家五六口甚至七八口,十多口挤在一间十二平米的屋里,别说孩子大了男女有别,就是一间屋子半拉炕,也得常常搭地铺。为此,各职工单位都出工出料,在原居住房对过儿建一间九平米的房间,以缓解住房拥挤问题;人们都叫它“小屋”,原来的十二平方米的房间叫“大屋”。

虽然住房困难有所缓解,但是,面对日异增长和膨胀的人口,“小屋”显得杯水车薪,家家拥挤居住难题仍十分严重。所以,人们就倚着各自房屋的墙壁,院落的空地搭建各式各样,大大小小“小阁屋”,能住人的住人,不能住人当储存室。从此,家家大屋套小屋,屋顶摞着屋,开大门进小门,门门记准自家门;窗连窗,窗对窗,窗窗莫开邻家窗。“放屁声,呼噜声,声声传遍北屋南院,鞋臭味,尿骚味,味味熏天莸地。”一个整齐、规范的工人新村却变成了“脏、乱、臭”。

老刘书家在十七排a号,是棚户区的中央的中央,紧挨着秦老师家,两家那亲热劲就差拆了一堵墙了。老刘书上面俩姐姐,分别上山下乡了;下面一个弟弟,叫刘思,加上爸妈共计六口。秦老师共有俩孩子,一个男娃叫秦苏武,一个女娃,叫李文君共计四口。为什么姓李呢?老刘书有一次私下从爸爸和秦老师半夜说话听来的,李文君不是秦老师亲女儿,她的亲爸妈原是市里的头头;后来,她亲爸爸被查出是“反党右派”分子,关押在哪,是死是活不知道。李文君是独苗苗,关押临行时,她爸妈就把不到四岁的文君托付给自己的秘书秦老师,从此,秦老师就把文君当自己亲闺女。那时,他已经有了三岁的秦苏武;为了不让文君受委屈,他和妻子商量决定再也不要孩子了。当时,哪一家不是四五个以上的孩子。

不久,秦老师也被下方到附近的自行车厂,担任一名技校的物理教师。自此,除了在校授课外,就把所有精力放在对文君的教育培养上。那时,正至轰轰烈烈“文化大革命”,学校都停课了。秦老师心想教一人也是教,教多人也是教,就组织全院闲散孩子每天到他家里上课。从早上七点开始,讲语文、历史、数学……除了中间休息外,一直讲到中午十二点。开始,秦阿姨可着样儿做些好吃的,留下听课的孩子们吃饭;吃过饭,就写作业,写完作业,这些“学生”就玩捉迷藏。

最初,几个人,后来吸引全院小孩都来玩。这时秦老师就要求,谁想参加捉迷藏,上午必须到他家来听课。就这样上午来上课的人越来越多,有院内的,院外的,七八岁、十多岁,男的女的,认识的不认识都有。秦老师的两间屋挤得满满的。最后,老刘书的爸爸把自己家也让出来,还特意现作了十多条板凳。就这样,坚持着上午听课,中午吃饭,下午写作业;写完作业,有时间自由活动,有的玩捉迷藏,有的给秦老师家打扫卫生,收拾屋内院外。都是自愿的。

这饭吃一两天可以,像这样一直吃下去,而且这么多人,金屋银屋也都吃光了。可是秦老师和秦阿姨坚持留孩子在家吃饭,而且下死令,谁不吃下午不允许玩捉迷藏。大家没办法,只得在家里带午饭,孩子家长也纷纷送来米面,蔬踩,禽蛋、肉,那时的这些东西可金贵稀罕了。每人每月凭国家发的粮食本和副食本定量购买,其它东西都是凭票的,还常常买不到。秦老师,秦阿姨千方百计想办法,找东家借西家筹,全院都被他两口子借没了。没办法,秦老师,秦阿姨私下就在“黑市”买一些粮油肉票,这在当时是违法的。学生们和学生家长也都千方百计想办法。文君疼爸妈,时不时拿自己私房钱在“黑市”买些购买票。

后来,秦老师发现孩子们都喜欢玩捉迷藏,专门编了一套《捉迷藏与历史故事》教材,每天利用一节课时间给学生们讲:每段历史,编成一段一段故事,再把每段故事的情节演变到捉迷藏始末,让每次捉迷藏,犹如一段历史故事的演绎,让每位参预者进入历史故事的情节里,扮演历史的人物角色,体味历史人物的人生。即受到教育,增长了知识,又得到娱乐。这样一来就更吸引人了,参加的人越来越多,从最初几人、十几人,到几十人。人太多了,就分成两拨人,两班倒着听课,玩捉迷藏。

 

这样,坚持了二年多,学校复课了,是学生的都到学校上学。但是,来秦老师家听课的学生仍然络绎不绝。有的嫌学校讲得不好,也有的是来问题的,无论是报什么目的来,都愿意凑在一起玩一会儿捉迷藏。就这样,捉迷藏一传十,十传百,传遍了整个工人新村。那时,每位学生天天盼上课,上了课,好玩捉迷藏。听课、捉迷藏成了人们日思夜想,魂牵梦萦必不少的“游戏”。

 

孩子们在游戏中曾进彼此的了解,密切了感情。久而久之,玩捉迷藏变成了孩子们走出各自小家,融入“大家”的一项有意义的集体活动。孩子们都自觉的维护、珍惜这个“大家”,把“大家”里的每位小伙伴都当成自己的兄弟姐妹;兄弟姐妹的酸、甜、苦、辣就是自己的酸、甜、苦、辣;兄弟姐妹的家事,就是自己家事。自觉或不自觉地由单纯的捉迷藏这个游戏外延到一个参予各种有意义的集体活动之中。

备战备荒时,他们就自发地组织起来,互相给小伙伴家挖地道,大家都集中力量,给你家挖完再给他家挖;就这样各家都不到一周全挖完了。这一经验还受到区武装部的表扬呢。

一天周日,同院的“二拐子”家在大伙的撮合下,利用休息日,准备在小屋的窗台下搭建一个不足两米长池子,用来存放煤球和劈柴。本来活儿不多,由于“二拐子”早没了父亲,加上又瘸腿,一般出力活儿,全院人都抢着帮他干了。得知他家今天要搭建煤池子,不到早晨七点,就已经陆续来了十多人了,有左右邻居,男的女的都有,也有小孩;有确实来帮忙干活儿的,也有为了蹭顿早点或午饭的,但更多人还是为了早点干完活儿,趁着人多好玩捉迷藏。秦阿姨又向往常一样,自己掏腰包,赶紧重新买了一大锅豆浆,二十多张大饼,二十多根果子,又从自家拿来腌制的萝卜干一大海碗,不到半小时,风卷残云,吃了个精光。

吃过早点,大家休息了一会儿,就开始干了起来。你搬砖,他和灰,不到俩小时,一个新的煤池子搭建起来了。活儿干完了,有的上茅房,有的坐在院子里吸烟,也有的小孩屋里院外来回乱跑嬉闹;谁都没想走,一来知道走也走不了;二来也愿意大伙儿聚在一起,喝酒吃饭唠闲嗑。秦阿姨还有老刘书他妈,左右邻家女人跑前忙后的做饭。

正在大家熙熙攘攘的说笑打逗时,筑木慌慌张张跑来,趴在秦老师耳旁嘀咕了什么。只见秦老师顿时脸色大白,从椅子上跳起来,直奔自家的大屋,拽出文君就朝老刘书家冲去,老刘书他爸紧跟其后,随后把门“砰”的一关。大概老刘书嗅出事跟文君有关,顺手拽过筑木:“筑木,咋的了,快说!”那个叫筑木的结结巴巴说:“黒……市……买……认出……她是李市……长的闺女……来抓……她。”这时,老刘书瞧见院门口已经进来七八个带红袖章的年轻人,正快步朝秦老师家走来;老刘书一切都明白了,说时迟那时快,他用力的撞开门;屋里的人被他的闯入吓得惊呆了,都张着大嘴用呆愕眼光盯着老刘书。老刘书二话不说,搬开水缸,水缸地下是个地道口,拽过文君,自己先跳进地道;回身,拉着文君也跳下去,然后朝自己爸爸喊道:“快把缸复位,先躲躲,回头再说!”

正当老刘书的爸爸搬缸的功夫,闯进几位红卫兵,看到这种情况,大声喊叫:“在这吶,要钻地道跑了!”老刘书拉着文君快速往地道深处走,顺手把头顶上的一根绳子狠吧的一拉,只见头顶上的一个牛皮纸包突然打开,一股石灰粉撒落下来,弥漫在整个洞口。红卫兵只得干等在洞口不敢往下跳。

老刘书领着文君沿着地道抹黑向前走。好在地道是他当初带头和小伙伴们挖的,里面的构造他最清楚不过了。他暗自为自己事先在洞口吊放石灰包沾沾自喜。为他和文君的逃离赢得时间。

因为秦老师和老刘书家只有一墙之隔,挖地道时老刘书和文君把两家的地道挖通了,平时用砖把洞口堵上;老刘书和文君虽然各自十岁刚出头,但已彼此萌生了对对方好感。所以双方经常利用这个洞口说些悄悄话。此时,老刘书搬开所有的砖,俩人钻过去进了文君家,蹑手蹑脚地走到文君家的地道口。口上面压着的是书架,老刘书轻轻地挪开一条縫,屋内没人,院子里站着一群,其中有几位红卫兵,他们都集中精力在老刘书家里。老刘书心想,务必赶在红卫兵从地道追来之前逃出去;否则,两屋一堵,肯定跑不了。

这时,他发现弟弟刘思正朝屋里张望,他赶紧伸出一只胳膊,向他招手。弟弟也很机灵,趁人不备,进屋到书架前,压低声音说道:“哥,院里院外都有他们人,还有几位警察呢,怎么办?”老刘书想了想说道:“只要能窜到对过小屋,我就有办法了,快,你想辙去!”刘思迅速出去,在周围人群嘀咕了一会儿,立刻从秦老师的大屋沿着对过小屋挤满三四层人墙,中间留出细细的小道。随机,刘思把手伸到嘴里:”吱—-------”的一声口哨,这时早已窜出地道的老刘书和文君,低着头弯着腰,碎步快跑出去,穿过人群,进了小屋。

 

老刘书和文君刚进了“小屋”,随后,就窜出几个红卫兵连喊带叫“跑啦-----进小屋啦--------”仗着人群有意挡着红卫兵,红卫兵废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挤进小屋。这时,老刘书早已拉着文君从后窗户逃了出去。俩人在房顶匍匐前行,他们知道大白天的在房顶不是长事,定会发现;他俩只得一滚两滚又钻进筑木家的后窗户,进了筑木家的小屋。

他俩进了筑木家的小屋,恰好,筑木他爸爸也进来,二话没说,拉着文君和老刘书就往大衣柜搡,搡进柜里就使劲塞;再拿衣服被子挡上,合上门,坐在炕上卷烟叶。一位红卫兵从后窗探头,想进来被筑木他爸吓唬走了。

老刘书和文君卷缩在大衣柜里,相互紧紧地抱在一起,文君深情地望着老刘书,眼泪吧嗒吧嗒落下来:“三哥,我出去吧,我真要跑了也会连累你们全家呀!”文君这一说,老刘书也忍不住哭了起来,和文君抱的更紧了:“不!坚决不!就算豁出命,我也要带你逃出去!”“出去我就嫁给你!不!现在我就是你的女人了!”文君边说边狠狠地在老刘书的肩上咬了一口。俩人深情对视着,还是老刘书打破沉默,他沉思片刻说道:

“眼下,麻溜地的到大屋去,进了大屋就有戏了,从后窗户出逃到另外一排院,到了另外一排院,再钻过两家的后窗,那就真的逃出去了。”“人家会同意吗?这会给人家找麻烦的。”文君担心问道。

凭天由命吧。”说着,老刘书伸手推开一条门縫,压低声唤道:“筑-----叔-------”

筑叔蹑着脚步走过去,厕着身,耳朵贴着衣柜门缝听着老刘书嘀咕几句,他连连点头。然后迅速走到屋内窗台下,挪开縫纫机,窗台下的墙壁露出一个小门,打开门,筑叔一挥手说了句只能自己听到的:“快----”老刘书先跳出大衣柜,再回身拉出文君;俩人快步到窗台下,老刘书迅速钻进去,回身又把文君挒了进去。

筑叔刚把缝纫机复了原位,一个红卫兵就闯了进来;筑叔见状,没好气的边往外推边说道:“闯我家干嘛,你这是私闯民宅,别说我告你!”正在僵持,上来一个警察,筑叔一看,是宫警官;宫警官是负责这一片区治安的,为人可好了。宫警官让红卫兵进来,后面陆续进来六七位;有警察,也有红卫兵.

宫警官首先发话:“这是个重大的政治事件,这人必须带走,谁包庇、窝藏,谁要负责的!”说着,他向屋内四周张望,红卫兵就翻箱倒柜;床下看看,墙壁锤锤,一个红卫兵看见窗台下这小门时,惊讶地喊叫:“这儿有个门,”全屋人顿时目光都聚焦在这小门上,一个红卫兵快步走过去,正要开门时,筑叔立刻上前伸出双臂拦住,激动地说:“你在收查吗,有收查令吗!”

宫警官上前说道:“有!”说着他掏出收查令,给筑叔看了看,随后他又变得非常严肃地大声喊道:“我进来时就说过,这是一件重大的政治案件,谁敢包庇,袒护是要负法律责任的!,”说到这,他稍微缓和了下气氛,语调也变得低沉地说:“收查令有是有,但按纪律、规定得由警察来收查,其他人无权收查!小王,你跟我来”。

说着他身后一名年轻警察和他俩人弯腰开了门,俩人还伸进头,仔细看了看门里。筑叔此时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但他发现宫警官一个细微动作,这一动作也只有他站在这个位置才能隐约感觉到的:宫警官在用左手往下摁小王警察的肩膀时,右手指在轻微地晃了晃。同时站起身,朝着红卫兵大声说道:“没有呀!”红卫兵们也都频频点头,都很失望,最后,只得留下一人在屋守候,其他人都走了。

老刘书和文君钻进的是个煤池子,就是存放煤球和劈柴的地方。长有两米,高、宽各1米。那时,家家都点炉子,炉子有烟道口、炉口、炉膛、海底门组成;烟道口用烟囱一节一节套上,拐弯抹角沿着屋顶伸向门上的墙壁,墙壁打一个通向外面窟窿,烟囱头伸出墙外。冬天就在屋内生火,烟可以顺着烟囱排出屋外,生火的炉子可以烧水、作饭、取暖,夏天就把炉子移到院子里。所以,煤池在屋里屋外都得留出门;冬天在屋内生火,用屋内门铲煤球,可以不出屋就能随时续煤,很是方便。夏天,就用屋外门铲煤。

自从他俩钻进煤池,里面闷热得像蒸笼。顶盖是瓦楞板,太低,高度也只有一米,他俩只好趴在煤球堆上。刚躺好,小门“吱妞”打开了,俩警察探进头来,吓得他和文君气都不敢喘,待老刘书和宫警官的双眼对视时,宫警官的眼神马上移开了,小门又重新关上,他暗自庆幸文君遇到了好人。

 

眼下,老刘书心里慌乱、焦急得很,只想尽快出去;一来看那警察和红卫兵坚决彻底的追查劲,大有抓捕不到绝不收兵之势;二来闷在这里,夏天毒日,烤着瓦楞板,即使不被抓去,烤也得烤晕的。现在他和文君早已浑身上下大汗淋漓,衣服全湿透了。再加上全身露肉的地方蹭满了煤灰,涨得通红脸上,汗水和煤灰用手擦抹的成“大花脸”了。

想来想去,他用头顶了顶头上的瓦楞板,露出一线縫,只见院里和煤池周围都是人,警察和红卫兵来回穿梭,挨家挨户的仔细收查着。

突然,老刘书猛地一拍脑袋,自言自语道:“二丫,对了,找二丫!文君把你的外衣脱下来。”边说边顺着煤池伸手探出洞口,拽了下一直杵在那的腿,他知道那是筑叔有意接应自己的。拽了一下后,筑叔立刻蹲下身子,一手拿着煤叉,一手端着簸萁假装掏煤球。老刘书赶紧把文君红衣服团吧团吧放进簸萁里,小声跟筑叔嘀咕几句;筑叔好像明白了,立刻起身走了,过了一会儿,他就听见头顶上瓦楞板有人搬走杂物。再过一会儿,突然,院子里传来:“在那啦----------,跑啦---------是那女的----------”喊叫声,随机,只见周围人都朝着喊叫望去,红卫兵和警察迅速奔去。刹那间,瓦楞板突然掀开,只见苏武边伸手拉着文君边说:

“姐姐,快向大屋跑!”

文君迅速起身迈出煤池,脚正好踏在准备好的凳子上,跳出来的老刘书在她身后使劲拖她腿,苏武抱住她的腰,她一个大步,踏在大屋的窗台上,跳进屋内,老刘书直接从凳子上一跃,身子落入屋内。随后他俩踩着炕,爬向后窗,钻出去,踩着对过院的小屋顶直奔大屋,顺下梯子,邻居张伯,张婶早已开门等候。

她俩进了大屋,分别握住俩老人的手,激动地热泪盈眶;引得张婶也直落泪,一把抱住文君:“我苦命儿呦-------”文君更哭得一塌糊涂。过一会儿,张伯端进一盆水,先让文君洗把脸,文君洗脸功夫,张婶从炕上早已准备好的布包里抽出一件红衣服:“闺女穿上试试,这是我出嫁时的嫁装,包里还有几件,备了几个大菜团子,还有十块钱,路上好用呀。先躲躲吧。”文君开始推辞半天,拗不过张婶,只得穿上。“你妈爸是多好人,我刚来这儿时,还要饭呢,要不是你妈爸……”;“快别说了,引得孩子又得哭。”站在一旁的张伯插嘴道:“块走吧,这也不保险呀。回头我再告诉你爸妈。”老刘书和文君千恩万谢,背上布包,踩着炕,钻出了后窗,回头拱拱手,俩人挥泪消失在西阳的余辉里。

 

老刘书的捉迷藏的故事讲完了,外孙用少有的深情的眼光望着窗外。然后他从床上跳下来,端起桌子上茶杯,像个大人似的,端到老刘书面前:“外公,喝茶“,随机他又显得神秘地凑到老刘书脸前压低声:

“您说的文君就是我外婆吧?我外婆就叫李文君呀。”

“是呀,就是你外婆,”

我一猜就是,要不外婆这么好,”

“那你外公就不好喽.”老刘书故意撅着嘴说道。

“外公也好,您们人都好,都很亲切,热心,坦诚。”

“哎,外孙说对喽,”老刘书一把搂过外孙。

“那时人呀,别看穷,可谁都没有藏着掖着,像我外孙说的亲切、热心、坦诚。现在生活条件好了,家家都富了,人心可不能变冷呀。要甩掉贫穷,可到什么时候千万不能甩掉人心呀!”

再过一周是老刘书的老丈人的百岁大寿,老刘书为老丈人准备好两句诗“百年筋骨活党史,身躯化灰血灌尘”。老丈人虽已期颐,但自理能力很强,日常起居还都坚持自理。文君日夜守护着,也只是“看护”。

“百岁老丈人”大寿的请柬早已发出,主要是“棚户区”的老邻旧居。到那时他就可以见到几位“发小”,这些小“兄弟姊妹”随着“棚户区”改造,有的返迁回新区,有的在别的地方买了新房搬走了,期间虽然彼此走动,但是随着岁月流失,年龄老化,渐行渐远,有的甚至形同路人。但是对于老刘书来讲,越是见不着人,越是想;想那时人,想那时的事,想那时的物,甚至想那是的“棚户区,”想那时的个个“穷酸样儿”。

所以,老刘书非常盼着“百岁老丈人”大寿日快点到来,到那时他就能见到“发小”们,更能见到他日夜思念从美国回来,也是他的第二“老丈人”秦老师。秦老师为了说服儿孙回国,把顶尖的科技奉献给祖国,不顾90岁高龄,在已耄耋之年的秦阿姨搀扶下,跋涉万里之遥,去美国。现在走了已经快一年了,半月前就来信儿了,不但说服了儿孙,美国的儿媳妇、孙媳妇以及她们的爸妈全都一起来,而且抱定扎根在中国了。

想起这些,老刘书激动万分,一点睡意也没有,他又拧亮床头灯,这已不知几次了。借着幽暗的光线,瞟一眼灯下的表,“吆,都十二点了,子夜啦,”他自言自语,又翻了几次身,还是睡不着;干脆,掀开被子,坐起身。没过多久,两条腿耷拉床下。索性,两脚向前伸了伸,套进两只拖鞋上,站起身,慢腾腾,轻悠悠地在挪动脚步。

老刘书从晚上九点开始,他就躺下、起来、起来、躺下反复折腾了多少次;光书架上的书,都不知让他翻了多少遍。现在他又慢慢地走着,走到书架前,停下了脚步,他望着书架上一行行排得满满书,伸手,从左向右仔细查找着,在一本鲁迅的《故乡》停了下来。这次他没有犹豫,立马抽出,快步走道床前,抖掉脚上的鞋躺下;拽过被子盖在身上,又伸手宁一宁床头灯,顿时,整个屋子大亮了,他双手捧着《故乡》看了起来。

“……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下面是海边的沙地,都种着一望无际的西瓜,期间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项带银圈手摸一柄钢叉,向一匹猹尽力刺去……”

“……夏天,你到我们这里来,我们日里到海边捡贝壳去,红的绿的的都有,鬼见怕也有,观音手也有,晚上我和爹管西瓜,你也去……”。

“……走路人口渴了,摘一个瓜吃,我们这里是不算偷……”。

一个天真、纯洁、淳朴、聪明、活泼、无忧无虑、玲珑剔透,英俊潇洒的少年形象浮现在眼前;这形象是闰土少年,也是中国古老的农村的少年,仿佛也是老刘书的祖辈、包括自己在内的少年。

闰土生来缺土,他爸爸给他起名字想让他拥有土地。可是,封建社会地主剥夺了他的土地,而且帝国主义和军阀把这整个国家沦为殖民地:所以,他的命运必然是苦难、凄凉、愚昧、奴样。现在“闰土”早已拥有强大的、厚重的、广袤的祖国土地,致使“闰土”有了赖以生存的根基;早已拥有奔腾不息万里长江,滚滚滔滔天际而来的黄河,致使千千万万“闰土”得以滋“润”、得以灌溉、得以生根发芽、得以茁长成长为参天大树。

想到这,老刘书激动万分,他期待着,盼望着明天快点到来,天快点亮,太阳快快升起,快快地迎着黎明的曙光,迎接秦老师的归来,迎接苏武、苏武的儿子以及四面八方的朋友们的到来。孔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老刘书终于安详地睡着了,睡梦中:秦老师从飞机走下来,频频向自己招手,随后来到“棚户区”的家;床上放好桌子,点亮灯,昏黄的灯光,照着满屋一张张稚嫩渴求的脸蛋:二拐子、苏武、文君、筑木、刘思……秦老师挥舞着教鞭讲起他和二黑哥捉迷藏的故事:

蔚蓝的天空上,几朵白云漫浮轻游,一行行大雁自由地飞翔,时而发出“哇-----哇----”的欢唱声;一望无际的田野上:一片片高茂的高粱,一行行葱郁的苞米,一簇簇麦子,一条条河沟;初夏的微风徐徐吹来,掀起一波又一波油油绿浪;高龄、山坡、溪水、树木、村庄在绚丽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清新而灿烂。一颗古老的柳树旁,田埂上,一位少年男儿,手搭遮阳,四处张望,时而,苞米地里探出一个男娃的头来,不断朝那少年边挥手边喊叫;

“二黑哥-----我在这------你逮不着我-----”

时而,麦地里又伸出套着荷花衣袖的两只胳膊;

“二黑哥-------我这有新烧的地瓜,-------逮着我就给你吃------”

 二黑哥瞄准了目标,弯下腰,迅速钻进青纱帐。

这时,你可以站在高龄、山坡上;一眼望去,蓬蓬的青纱帐,就好像有两条快艇,在碧绿的大海里飞速航行,所到之处,泛起油光波浪。突然,苞米地里窜出俩少年,一男一女,他俩越过山坡,跨过溪水,又钻进一片茂密的苹果园……

他们从早上开始,玩到日挂西山树。然后两三人、四五人、七八人陆续地从四面八方汇聚在村边晒谷场上,把期间割的草拢一拢,“偷”来的战利品----菜瓜、西瓜、苞米、高粱杆……统统拿出来由二黑哥均摊分给每人。每次二黑哥都把自己那份让给秦老蔫,留下一个菜瓜或西瓜什么的,偷着塞给雨凤妹子。

这一次,他一反常态,把自己那份全都给了雨凤,还让秦老蔫把自己的一分儿也给她。并且以命令口气跟在场人说:”今天我爹率秦掌柜去城里收房租,晚上不回来了。到时,你们都带上口袋,由秦老蔫领你们在我家后花园集合,秦老蔫把粮库打开,快快把米面分给大伙,然后,弄成被盗假象,迅速离开。别忘了,秦老蔫把粮库的钥匙放回原处,这样我爹就不会怀疑你爹了,也不会埋怨你爹。”

“老爷回来肯定会审问你的!”秦老蔫慌里慌张说了一句。

“不怕,他见不到我的。”二黑哥轻轻答道。

秦老蔫忐忑不安起来,但他也不敢多问,只是后怕,这一年来一直让他揪心害怕的事终于被这“他见不到我”所证实了。

也别说,二黑哥心大着呢,他心思没在家里的万贯家财上,也没全在雨凤和小伙伴身上;而是一心想去南方,去参加红军,为国家民族求解放干一番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业。他有文化,又有心路,心眼也好,像一个人们传说的‘共产党员。’一年前,二黑哥私下就跟自己透露他这想法,开始他是坚决反对,一来秦老蔫确实离不开二黑哥,虽然他和二黑哥是“主仆”关系,二黑哥家别说在村上,就是全乡也是首富。可他拿大伙就当亲兄弟姊妹,有点好吃的,好喝的都私下弄给大伙。脑子又好使,又有文化,点子又多,是自己和大伙的“主心骨”;他要一走总感觉天要塌下来了;二来他家就一根独苗,这一走,李老爷还不得气死呀,再有雨凤知道了还不得发疯呀。想到这他决定找机会告诉雨凤。

二黑哥骑上自家后墙,借着月光,看着大伙都分到粮食,走散了,他才迅速跳下来;背好包,向着村外走去。到了村头的那颗老柳树下,回身面对自己的宅院“扑通”一声跪下,颤抖着声音说道:“爹呀---娘呀---儿子不能忠孝两全啦!”边说边磕了仨响头,起身要走;见大树下闪出俩人来,一个是秦老蔫,一个是雨凤,看的出来雨凤是哭了好久了,俩眼红肿着。秦老蔫不敢上前,低着头,左手捻着衣袖,右手指示雨凤上前。雨凤的心扑通扑通直往嗓子眼跳,索性躲到秦老蔫身后,双手捂着脸,呜呜的哭了起来。二黑哥反而爽快地说道:“凤,你要对我有心,就等我,等我回来非你不娶!老蔫好好照顾她!”说完头也不回的消失在夜幕中。

自此,雨凤经常来到古树下,遥望着一望无际的青纱帐,遥望青纱帐那尽头的天边终会出现他的身影。

后来,二黑哥又把秦老蔫引得去了部队。

再后来,邻居二丫从娘家回来说,她那乡来了几大队新四军,带领人们打鬼子,司令官也叫二黑,他手下有个小队长也叫秦老蔫。

一天,突然来了一只队伍,队长就是秦老蔫,他告诉她,他们司令就是二黑哥,二黑哥让他转告她,再忍几年,打败小日本就来迎娶她。

秦老蔫带着队伍发动附近几个村开展抗日游击战,地道战,地雷战-----。他们家家挖地道,把地道联通到每家每户,做到家家通、村村通、通向青纱帐,通向高岭、山坡,通向那茂密的苹果园。把小时捉迷藏练就的本领:声东击西、诱敌深入、引狼出洞、围点打援、围魏救赵……运用的炉火纯青,打得小日本鬼哭狼嚎,终于在四五年的一天把小日本打败了,撵回了老家。

再一天,二黑哥骑着大马回来。她和他给四位老人磕了头,拜了堂,俩人身披皎洁的月光追赶大部队去了。

作者:王连恒。

地址:天津市河东区中山门和睦西里12号楼3门101室

电话:15202272159

邮编:300170

 

 

 

 

 

 

 

 

 

 

 

 

 

 

 

 

 

 

墙头草

 

东风吹来西边倒,风儿夸我乖乖宝。

西风二月似剪刀,低头躲闪一斩腰。

南风花香与鸟叫,北风雪地披棉袍。

野火烧身根犹在,春风离离蓬新苗。

待到枯黄叶败落,温暖农家当材烧。

站立高崖瞭望眼,风云变幻早知晓。

垂柳漫枝紧握手,共舞绿浪报春早

待到腊寒万家冷,编席遮风暖材烧。

人间讥讽无心骨,忍让宽容乐逍遥。              

 


捉迷藏的评论 (共 条)

分享到微博请遵守国家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