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她的那个吻,旧了

落落只有在听到激荡的音乐的时候才能安静下来,像现在这一首。伪装。来自琳恩玛莲。她说,音乐让我忘却一切。我很明白的对她说,不,你不能。你不能忘却他,忘却他在你唇间轻轻地亲吻。你不能。此时,没有音乐也让她安静了。
落落记得,那个属于夏天和她的晚上,在回家的九点半,一个人静静地骑着她那辆破旧单车。所谓的破旧,指的是看上去很陈旧的样子,有简单的几处损坏。从初中到现在,已经六年。她因成绩不理想而选择了一所并不率心愿的专科学校,学习医务护理。这是她即将离开这个城市到异地读书的前一天。第二天的早上,她就要搭乘六点二十分的火车赶往天津。她慢慢地骑着车,然后停下车。看到面前站着的人。他说,你明天就要去天津了吗?落落说,是的。然后他跑到她面前吻了她一下就走了。
落落对我说,他走了的时候我哭了。我停止不了我的哭泣。我们两地分开。我去天津,他去北京。两地虽相隔不远,也是个距离。我始终记得之前,在考上那所重点中学的时候。那天报名,我在学校里游走,牵着女伴的手在陌生的环境里东张西望。然后我看见他,他很慌忙地从学校里跑出来。是很快的那种,不顾一切。他从我身边跑过去,很轻便地和我擦肩而过。回头望了我一眼,刚好我的眼睛也对望着他。接着他说,对不起。他又跑了。
落落在接下去的时间一直在想着与他对望时他的眼神。很清澈,很空洞的眼神。身边的女伴突突的拍了我一下。优雅的环境,宽大的草坪,干净的教室。真好。我忙不迭地胡扯起来。我们用很短的时间就把这个看起来很大的学校逛完了。然后我收回先前的话,也不过一般般嘛。应该怎么说呢,烂,烂的很纯粹。我对着女伴狂笑。懵懂的女伴问我,你怎么了?我说,装傻充愣。女伴装成一副很严肃的样子对我说,我看是装蒜得了。我挥手假装要打她的样子。
落落的房间很简单干净。很大的窗户。每到夏天打开,就会有凉风吹进来,不必为炎热的天气而心烦气燥。冬天只要轻轻地一关,拉上窗帘,就不会有凉风吹进来。用最好的席梦思做床垫,躺上去很舒服。盖上中上的羽绒被,还有搀杂着茉莉香的枕头。她真得为此而感到幸福。要命的是,她却只看些忧伤沉重的书籍。像米兰昆德拉的《不能承受的生命之轻》。她总是把这本书放在枕头边,睡前读上几页。在看到的书的页数上夹上一枚书签,继续放在枕头边。抱着她的小熊维尼,做冗长的梦。
房间里的其它摆设。一个衣柜,一张椅子,然后就只剩下墙上的那只挂钟了。落落说,时间代表生命。我得看着它而感到自己活着。落落有一个坏习惯。习惯在很深的夜晚才睡去。她睁大她的眼睛,在台灯下看书。是安妮宝贝的《彼岸花》。安妮是深刻的,她可以在每个人的心上都烙上自己的伤。安妮说,黑暗中她的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都在记忆这个男人的声音。他的容颜在时间的空虚中是可以用手触摸的。这是她唯一的财富。看到这里,她合上书合上眼睛,她又开始想那个不属于他的遥远的男人。她想起在《情书》中的那个女孩。展开五指围绕在嘴巴边呼嚎呐喊,你好吗?我很好。看到她在雪地里奔跑,她的心也跟着飘飘然起来,慢动作,慢动作,倒在雪地上,看天,看天。白色的云在天上,黑色的土埋在雪下。世界茫然,成白色的一切。旁边的树已掉完了叶,剩下的枝桠在那里坚强地忍耐寒冬。落落说,他会跑过来的,他会吻我的。再次的,再次的。我跟着他,他去到哪里,我也跟着去到哪里。
我得说,在我刚刚认识落落的那会她的成绩是相当不错的。我不关心她的成绩,我喜欢她写的文字。在校报上,有她的一个专栏,每次发下来的校报我都有看她的文字。剪下来,其它的都扔掉。有一次我作文忘了写,就随便从抽屉中拿出她的文字照抄了两句,草草地填补好就上交了。结果一发下来,老师把我照抄的那两句话用红线划了出来,写上,抄的。我在心中不由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就在我很沉迷于她的时候,有人对我说,她和三年二班的林佳上恋爱了。林佳上是大我们一级的学长,把毕生所学的东西都拿来泡妞了,传说没有他攻不破的坚冰。我去打探了一下虚实,原来是林佳上追不上落落,就想出些歪脑筋来,借助大众的力量不要脸地宣传落落为他的新任女朋友。哼,人际关系不错,就是没什么头脑。天性里没什么爱意情趣的落落,怎么会喜欢上他,真是个白日梦。但当我亲口从她的口中听到说她有喜欢的人了的时候我还是条件反射地向后倒退了一步,什么?
落落说,我是有喜欢的人了,怎么了,很奇怪的事情吗?我说没有。她在声乐课的时候又见到了那个眼神清澈空洞的男孩,她坐在下面很安静地听着他弹钢琴。一曲完毕,她带头鼓起掌来,所有人都在看着她,像是要把她看透了似的,她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要知道,她平时可是很冲动和随兴的。你看,她的两边红了,一只半青不熟的苹果。如此的一遭,慢慢地他们就相识了。他对她说,那天我是因为赶着要去练钢琴才不小心碰到的你,实在是很对不起。别老是对不起对不起的。落落笑着说。他抓了一下自己的头。
很快地,他们恋爱了。很快地,高中生活也结束了。最后,一个天津,一个北京。一天之后的又一天,没有了。生命继续,生活。那个吻,那个终究是告别的吻,就这样随风而逝。旧了。他给她的那个吻,旧了。凌晨六点二十分,落落提起放在地上的行礼。类似于心灵的某种独白,我说,再见了。落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