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一龙水仙】【雪花】荼靡花事了（十二）
落花
原来人气到极致，怒气就像会变成实质一样，能戳得人皮开肉绽，当无谢一脚踹开大门时，那仿佛变成实质的怒火，连傅红雪都惊了一下，赶紧挣扎着扶着玻璃墙慢慢坐了起来。
这个特殊的审讯室跟传统的不一样，不阴暗，相反还灯火通明，房间有两张桌子，上面摆着四台电脑，唯一特别的是房间正中央有一个全玻璃围成的隔间，在这明亮的灯光下，里面的人纤毫毕现，无处躲藏。
“是谁把你关到这里来的！”无谢恶狠狠咬牙切齿地问，眼中尽是戾气，他不过走开了一会儿，他们居然就敢这么对待雪哥哥，害怕雪哥哥病变是么？
走过桌旁，顺手抄起一张椅子……
傅红雪大脑迟钝地呆了一呆，终于反应过来，急忙出声阻止，“无谢，没事的，是我自己要求进来的。”
“你自己？”无谢的怒火降下去一些。
“真的，这样更好一些。”
更好？对谁更好？
放下椅子，无谢走到傅红雪面前，与他隔着一层钢化玻璃，直直的盯着，他雪哥哥的额头布满冷汗，看起来就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碎发沾湿在额角，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唯一的艳色是被咬得斑驳渗血的唇。
“无谢，没事的，真的没事的。”傅红雪又重复着同样的话柔声安慰他。
他一言不发只是定睛看着他……
他其实一直都知道雪哥哥不喜欢念心阁，他们从小一起长大，雪哥哥一直陪伴着他，是念心阁里唯一不怕他的孩子，曾经不懂的他以为这不过是一件小事，既然雪哥哥对他那么好，他也无所谓去给他求一个自由。
阁主的庭院里，他从天明跪到月上柳梢头，跪到自己腿都快没有知觉了，不由开始有点委屈，他什么时候这样跪过啊，身为少主的他身份尊贵，从来都是别人跪他，便是父亲面前他都没跪过几回，这次真是下大力气了。
就这点小事就让他跪了一天，不过就是杀手营里一个小小的学徒，连个名字都没有，死了编号就会被下一个取代，连点痕迹都不会留下，这般的无足轻重，他爹到底发什么火啊。
越是这样想，到越是委屈几分，眼皮都耸拉下来。
耳朵灵敏听到脚步声，本来因为累了跪坐在地，还用手锤着酸痛的腿，立刻直起身子规规矩矩跪好。
“花无谢，你这是在威胁我么！”花阁主看他还跪在外面就彻底没了好气。
“哎呀，爹，我求你了，他又不喜欢，也不适合这里，再说了，念心阁里那么多人，你为什么不能放过他呢。”他的语气里还全都是不理解的无所谓。
花阁主听了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若是说他儿子把这人放在心上，而过来求他，而坏了规矩，他也不是不能理解，可这孩子分明就是还什么也不懂。
念心阁传承千年，难道是街心的公园么，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花无谢，念心阁里什么时候起以个人喜恶为意见了？”没好气看向他，“我告诉你，从他进入念心阁的那天起，他就只有两条路走！”
无谢懵懂眨了眨眼。
“要么完成训练，顺利通过测试成为杀手；要么，后山的乱葬岗也不差多他一个！”
无谢想要反驳却又听他爹说，“这就是他的命！”深吸一口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记住你自己是谁！如果接受不了，那也只是他自己的选择！”
眼前好像重合了，那个日夜不停练武的少年和此时脸色苍白的雪哥哥。
念心阁的规矩是么，他是生来就属于念心阁的孩子，而原来那些规矩对其他人来说，意味的却不一样。
那时他怎么没明白呢，接受不了的人不是没有，放弃也不过一念之间，可是雪哥哥是为了他才坚持的。
无谢眨了眨眼，良久才隐含着怒气开口，“傅红雪，你好大的胆子，望生谷的考试你也敢作弊。”
傅红雪被无谢这突如其来的质问，整个人都呆住了，“我没有，”反射性的拒绝。
轻挑一下眉头，“还是应该说，你好大的能耐，千百年来望生谷的考试都能让你找到漏洞。”
“不，不，没有，无谢，你相信我，”傅红雪急得语无伦次，“我没有作弊，我真的没有作弊。”
“那你给我解释一下，你是怎么通过望生谷的考试的？”他冷冷地看着他。
“我……”傅红雪沉默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才垂首说道，“我说过，我只是运气比较好。”
“运气？”无谢咬牙切齿地挤出冷笑，一个杀手要相信运气？
“真的，”他抬头看着眼前的无谢，却想到了当日，“在进入望生谷之前，我凑巧看到了一个人的号码牌，进入谷中时我发现正好是我要找的号码牌，于是我一直跟着他，我跟了他很多天，看到他跟别人动手，攻击，躲避，可是只有我知道，他真正的对手是我，而我……”傅红雪又低下头，捏了捏衣角，“我下不了手。”
取到号码牌的唯一途径就是杀了对手，可是那是一条活生生的生命，他们一起训练过的，就为了一个走出去的名额而……
他下不了手。
无谢的嘴角抖了抖，简直被气得头晕目眩，身为一个杀手，他说下不了手？念心阁的测试从来都是只有胜利者才能活下来，下不了手跟放弃有什么区别！
“于是我想，那就放弃吧，”傅红雪呐呐地接着说，“我想等时间到了同样可以离开，可是那人他太紧张了，又动手那么多次，居然自己不小心踩到陷阱，所以我拿走了他的牌子，然后躲了起来，直到时间结束。”
“你出来的时候为什么不上报？”勉强耐着性子问。
一次考不过，他还可以有下一次，那也不会是如今的结果！
“我……”傅红雪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我，我想要离你更近一些。”
“离我更近一些？”无谢嗤笑，“为了闯下如今这弥天大祸么？”
“……”一时不知该从何辩白。
“傅红雪，从你踏入念心阁那天起，因为类似的事，你受得惩罚都不足以让你长个记性么？”无谢疾言厉色看着他。
“对不起……”傅红雪喃喃低下头。
“对不起？那你答应我的呢？”
“对不起，无谢，”他心里满是愧疚，可是又想起什么，抬起头急忙说道，“你不要管我了，你快回念心阁去。”
让他回去？
“我……”他躲着无谢的目光，“那个检查的结果……”
无谢盯着他，声音压的低低地，“左手里现在全是丧尸病毒，因为你封脉的及时，所以还没有感染。”
可是，这不过是时间问题。
“他们真的研究不出血清么？”难免还会抱有一丝希翼。
听到这话无谢再也压不住火气怒极吼道，“如果历史不会改变，这世上根本就不会有血清这种东西！”这一刻他比任何人都更不想相信那句话的真实好么！
傅红雪一时蓦然无语，“也是，”他又自嘲开口，“我也未必等得了那么长时间，干脆把这只胳膊切了得了。”
“没有了手，你用什么来拿刀？”无谢额头青筋直跳，“你还有什么资格称自己是杀手？”念心阁的自尊与骄傲呢？
傅红雪的目光也黯淡下来，是啊，若不是杀手，他还有什么资格站在无谢身边？
“没有了手，你还会留在我身边么？”无谢的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
“……”
这曾经是他穷极一生的目标，如今却被他自己给毁了，如果说后悔，这一次，他真的后悔了。
“而且，就算现在医学昌明，他们也做不到完全的分割，何况谁能保证手术时百分之百没有一滴血液的感染。”更别说谁敢去做这样一个手术？
谁也不知道傅红雪什么时候会病变，就连他自己不也要求把自己隔离起来了么。
他闯了一个祸，一个自己再也没有办法收场的祸。
“无谢，”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像平时一样沉稳，将止不住发抖的手藏到了身后，“如果，”抿了抿唇，“如果有一天，”喉头艰难地咽了一下，“如果，我，我真的变成了丧尸，”这个词一说出口仿佛有种尘埃落定的悲凉，“我希望，我希望，由你，”声音又梗了一下，“由无谢，你，你出手，然后，然后带我回念心阁。”
那里虽然冷血残酷，可那里是他长大的地方，那里有着他最美好的记忆，那里有着他的无谢……
豆大的泪珠突然从无谢眼中滚落，傅红雪一下就慌了。
“我不要！”
泪珠如断线的珠子，一颗一颗砸到他的心上。
他眼中的无谢一直都是明亮开朗，天真无邪的，就算他知道，无谢是生在念心阁，长在念心阁的孩子，就像无谢曾经无知的说出来的那样，在念心阁的训练和培养下，那里的孩子在感情上都有缺陷，他们无恐无怖，没有发自内心的快乐，也不知道真正的悲伤，没有怜悯之心，不懂喜怒哀乐，甚至在外人的眼里会用无血无泪来形容他们，就如他喜欢无谢，其实也不过是一种想要和他在一起的执着，一如他们习惯的活下去的执念，而无谢答应他也是这一生唯一一个的执念，终生不变，至死不渝，却跟世人那种男欢女爱的欣喜还是有着区别，他能接受无谢看淡所有人包括自己的生死，就如他一样不能明白的人之常情……
可是现在他的心好痛好痛，就像被狠狠撕裂……
“无谢，别哭了，无谢……”
“我不要，你明明答应我的……”他一时居然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无谢，别哭了，别哭了，好不好。”他手足无措，心急如焚像热锅上的蚂蚁，想抹去无谢的眼泪，想把他揽在怀里，却被这该死的钢化玻璃隔开。
无谢慢慢跪坐在地，他急忙也蹲下来依旧手忙脚乱不知该如何安抚他。
“无谢，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别哭了好不好。”
“雪哥哥，我该怎么办？”
“我们想办法，我们一定会有办法的。”他甚至口不择言只想尽力安慰他。
“可是没有时间了啊，人体自身的血脉激荡，下一刻就可能冲破你的封穴。”
“我……没…没事的。”苍白的安抚是那么无力。
“我到底该怎么办，雪哥哥，你告诉无谢，到底该怎么办？”他声音哽咽的都不成句子，“我不能让你有事的，你明明答应我会一直陪着我的，”衣袖胡乱抹着脸，“你怎么可以不守信用。”
傅红雪的拳头紧紧握起，“对不起……”
无谢哭的来势汹汹，很快也筋疲力尽，头无力靠在钢化玻璃上，依旧断断续续抽噎着。
“对不起，”他喃喃自语，除了这一句，他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若不是花开花落 如梦一场
又怎会让自己 在风里挣扎
恋恋红尘 让人分不清是真还是假
爱到最后 沉默代替回答
不愿做水中的落花
别让谁再为谁牵挂
岁月带不走 是满身的伤疤
雪哥哥，你不记得了么，我答应过你的，我不能让你有事的，可是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要怎么样才可以救你？
一个人影闪过他眼前——
沈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