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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陈往事.忏悔(3)

2021-07-04 12:51 作者:是无暇哟  | 我要投稿

  为什么人是极容易堕落的。小孩子被灌输道德的观念,但他们很快会发现根据道德指定的规则自己很满足自己的种种欲望。而且周围所有人似乎都没有按照这样的道德准则来生活,说白了,这就只是一层面皮子而已。所以便会萌生打破道德的想法。

  我第一次发现这个道理是在考试的时候。那时我已经快要上高中了。那是在一个阴郁的夏末,外面下着瓢泼大雨。天空电闪雷鸣,狂风大作,不少湿哒哒的落叶被吹到街边,吹到排水口处,将其堵住。我母亲正因为离婚的官司而精疲力竭。我只想要看到她的笑脸而已。那段时光,我始终不明白一个点:明明母亲告诉我离开父亲是一个正确的决定,象征了自己的解脱与自由。但母亲依然整天沉着脸,自言自语。我不认为母亲离婚是一个正确的决定。我很爱自己的父亲,我不明白两人为什么要离婚。我一方面心疼母亲,一方面我不希望父亲离开我。他忧郁的灰色面容我至今记忆犹新。

  “这真的解脱吗?”她坐在客厅的椅子上,对着窗外的绿树发愣,“我真的想要解脱吗?”她似乎发现了我在她背后,于是她转过身来。屋子里太黑了,像是冬日的傍晚。我看不清母亲的面容。她起身向我走来,抱住我:“大家都说你遗传我的基因多一点。也许这是我们家族的诅咒也说不定。”

  “什么?”我不明白母亲的意思。

  “我是说,怀疑。”母亲的脸黑黑的如同天空的乌云,闪烁着我看不见的电光,“不对,也许这是泰拉大陆的诅咒。”

  “别给孩子灌输这些了,你也别瞎想。”一个熟悉的男音在我身后响起,“况且,我们马上就要熬过这段时间了,不是吗?”

  我转过头,想要看清楚他的脸。。。。。。

  母亲的话令我难以释怀。上课时老师讲的内容我几乎没有在意。那是谎言。学校里面教授的内容(除了源石工业内容)几乎都是谎言。我们要在生活中才能学到这一点。当然,也有些人终其一生都学不会。他们选择不去学会。

  那是我第一次作弊。我始终坚信老师看见了我,因为我知道他一直盯着我看。交完卷后我一直有一种冲动,想要冲上去忏悔自己的行为。我害怕老师揭露我的行为后带来的惩罚。更害怕我同桌知道我考得比她高后伤心的表情。她的成绩本与我不相上下,但这次我做到了她不会的题,抄到了她会我不会的题。我不想要她伤心。我厌恶自己,我没想过我会如此自私。我更害怕的是我自己对自己的惩罚。我不忍心让她伤心。因为我将她看作是我的归宿。那是我第一次接触到所谓的爱情。我那时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她是如此耀眼,大声说话,坦荡做事,似乎心中对自己的行为从来不会感到不适,感到后悔。

  我深深地羡慕她。

  但老师只是在班上大肆表扬了我一番。他似乎很喜欢我。他常说我们学校的学生比他之前在别的乡村学校见到的学生更加淳朴。“不对,不是淳朴,”他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是善良。真的,是善良啊。你是书和电影的孩子,在这个时代,利用这两样东西教育自己的人是少数。”

  老师之前在别的学校教书。那是一所在一个很小的城镇的学校。他曾经在班上讲到过那个学校。他说他很伤心,他明明是满怀热情去拯救那里的灵魂,可是那里的学生完全不知道梦想为何物,完全不知道人生为何物。他们坐在最后一排抽着烟,当着他的面猥亵女同学。他忽然感到自己根本无能为力。那一瞬间,我想要告诉他一切的那种欲望强烈到了极点。我羞愧得无以复加,我根本不是他认为的那种人。我愧对书与电影对我的教养。但我什么都没说,只是厌烦了这样彷徨的情绪,于是只是跑了出去。我从心底里希望这样异常的行为能够给老师一点暗示。我希望我的意愿传达到了。但我只是在欺骗自己。我本以为自己的道德感是如此强烈。

  “结果你也不过如此,”我跑到大雨淋漓的操场上,低着头,喘着粗气,“人渣。”汗水和泪水一齐低落,与雨水混成一团。从那一天起,自卑感深深地压在了我身上。我看着我喜欢的女孩儿,明显地感觉到自己已经失去了得到她的权力。我完全不够坚定。道德在我心中无法长久地生根发芽。但我又不完全想要与恶日日夜夜地在一起生活,一起吃饭,一起睡觉,走路的时候时时在我耳旁低语。

  我恨透了这样的心态。我没有办法分辨这个世界的各个部分;我没办法分辨我的各个部分。

  我只想逃离这一切。


 

陈和星熊闯进了望月阁首席执行官的家中,空气中弥漫着绵绸的少女的香气,墙上原本挂着猎枪的架子现在已经空空荡荡。那把猎枪含有古老的源石技艺,是她家族代代相传的源石技艺。陈朝着那架子下方的储物柜走去,一张照片引起了她的注意。她将其拿出,细细端详。然后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陈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照片中,一对青少年,一男一女,正手持奖状,微笑着看着镜头。女的那个自然是望月阁的首席执行官,男的那个,竟然是城南公司的首席执行官。那时两人都还是学生。

  诗怀雅给陈打电话过去:“查到了,望月阁首席执行官的父亲是一个中学教师,十五年前死于一场意外。而那场意外发生的时候,城南公司的首席执行官也在。”

  


 我转过头,母亲已经松开了我。我看到了老师的脸,在我家中。母亲不说话,我也不说话,老师的眼镜映出窗外的微光。

  老师常来我家已经很长一段时间了。早在父亲提出离婚前。那一瞬间,我才明白了老师说我母亲常跟他提到我是什么意思。我明白了老师如此关照我是为何。他并不是认为我是特别的存在。他并不是道德的标杆。而我却因为他的话语而自我折磨如此之久。

  在动手之前,我尝试着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我的问题。是我作茧自缚。难道道德就是作茧自缚?人类千百年来都以这样的方式作践自己?顾影自怜?我无法忍受这些问题。

  “周末要出去玩儿吗?”老师微笑着摸着我的头,“我们去山野中,去感受自然。”

  我想要以欢快的语气掩盖自己的恐慌,但我的愤怒不允许我这样做,我只是点点头,表示得比较冷淡。但后来我想起这个行为,我的行为似乎并不只是因为愤怒。就像我跑出办公室一样,我在暗示他。

  我还在想拯救他。这个想法在我脑海中至关重要。

 他站在山间公路拐角一个平台上眺望远方, 我静静站在他身后,那种作弊的感觉涌上心头。我又开始坚信我的行为正在被看得清清楚楚。一定有人躲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记录着我的罪行。我看着老师背后,上面沾了一只蚊子。我想,就是现在了。

  我自己躲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记录着我的罪行。

  从此我便完全迷茫。我不停到泰拉大陆四处留学。我见过沃伦姆德的薄暮,见过汐斯塔热烈的音乐会,龙门喧闹但残酷的市区。但我完全没有放下那个女孩儿。她的形象已经在我心中变成一种信仰。我不断逃离自己,但这泰拉大陆宽广的天地也容不下我的怀疑与迷茫。母亲说,这是诅咒。我求学,经商,不断在道德与现实中徘徊。但那具尸体常来拜访我。对于我来说,流浪其实是一个寻乡的过程,故乡不在身后,而在远方。准确地来说,是找那个女孩儿。我知道,人的苦难与幸福都是他人造成的。人类孤独到只拥有彼此了,相互伤害,相互爱惜。我当时觉得我马上就要回到那个女孩身边。我已经不再在意我是否配得上她。

  但这毕竟是不现实的。我回到故乡,渐渐在工作中冷静了下来。我都承受了这么久的孤独了,似乎也无所谓了。人这种生物很贱,到头来其实什么都能适应。我似乎已经不再看重道德了。我创业,不断地破除自己的道德底线。实际上是厌烦了为这种虚无的框架而庸人自扰。结果当然是成功的。我静静地看着金钱不断涌入,感觉好像这一切都不是我的成功。是另外一个人的。

  我没想到她是望月阁的首席执行官。我完全没想到。看到她的一瞬间,我似乎又回到了当年。嗅到了当年的气味。时间是会留下它特殊气味的。但我表白还是经历了一番挣扎。因为那种配不上的卑微感再次袭来,像是十五年前腐烂在动物胃里的尸体碎肉。但我终究还是将其战胜了,但这只是宿命悲剧的一环。

 

“望月阁首席执行官的父亲,就是十五年前那场意外的受害者。”陈开着车,在路上狂飙,卷起尘土飞扬。

  “就现在的情形来看,你难道还认为那是一场意外吗?”星熊反问,“复仇已经开始了,只怕我们过去就只有收尸的份儿了。”


  是的,我已经知道她回来复仇。我知道她的身世的一瞬间就几乎崩溃。也许这就是命运的惩罚。所以我不要让她得逞。心理最后的良心,虽然光芒微弱,但足以撕裂黑暗了。我打开了保险柜,暴露了我所有的贪污记录。

  这是我的赎罪,我最后的忏悔。

  她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我也知道。所以我要逃,我逃到了一个她绝对能找到的地方。那个贯穿了十五年罪恶的地方。我早在那里修建了山间别墅,也许是一种预感。这就是悲观主义的好处:不相信所谓的美好结局。我备足了枪支弹药,来迎接她那累积了十五年的怒火。她知道她父亲跟我母亲有染,她知道她父亲拆散了我的家庭,玷污了我的母亲。

  她知道我杀了他。因为她拒绝别的解释。



  陈和星熊到场时,月光照耀着满地的尸体,粘稠的鲜血。两人冲进弹痕满布的别墅, 他就坐在沙发上,颤颤巍巍地抽着烟,肚子上插着刀,一旁是陷入晕厥但仍有呼吸的望月阁首席执行官。他浑身是血,眼神涣散,瘫坐着。陈立刻跑过去,他嘴角渗出血丝。

  “我。。自首。。。”

  他吐出最后一口白烟,袅袅上升;夹烟的手垂下,烟头掉进血泊,熄灭了。

  他永远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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