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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加莎克里斯蒂 Endless Night 第三章

2020-02-04 15:00 作者:基顿的帽子  | 我要投稿

我是真不会写东西,一点没有耍笔杆的能耐。就比方说看画那段,可毁了,写得天一脚地一脚的。那幅画其实没什么特别的,我看了也没说怎么样,只是把它记住了,觉得它很重要而已。在我眼里,它就像祸起庄,像孙鲁班一样,有着别样的意义。

也该提提他了。他是搞建筑的。看到这儿的估计早猜出来了。我是从来没干过这行当,也就知道点买房卖房的事。孙鲁班是我东游西荡的时候认识的。那会儿我给人开车,专门拉有钱人四处转悠。有几次我开车到外国,去了两趟德国,一两趟法国,一趟葡萄牙。坐车的都是些上年纪的,一个个富得流油,病得没救。

钱其实也没什么好的,和这些人处久了就知道了。哪一个都有心脏病,随身总得带着好几瓶药,还经常为酒店的伙食和服务大动肝火。我见过的大多数有钱人都挺惨的,可见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哪。

愁交税,愁投资。他们要么凑在一块儿、要么单和朋友诉苦。愁!这个字要了他们半条命。

他们在那方面也不怎么美满。不是娶了个长腿超模,天天有新帽子戴,就是找了个倒霉娘们儿,一直叨叨在哪儿下在哪儿下。得,我这样就挺好。我罗觅之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泡谁就泡谁!

我活得有点太落拓了,不过无所谓。人生就是要及时行乐,就是要逍遥才对得起活着。不过我肯定没法一直这样下去,逍遥是年轻的事,等年纪一大,干啥都没意思喽。

逍遥归逍遥,我还是放不下那个念头——渴望,渴望某个人,渴望某些东西……得,言归正传吧,有次我拉一个老头去里维埃拉。他在那边盖了栋房子,想去看看进展。设计房子的正是孙鲁班。我不知道老孙是哪国人,反正听名字应该不是英国的,没准是北欧来的。他身体不太好,一看就看得出来。他是个帅小伙,瘦瘦的,就是脸长得有点斜,两边完全对不上。老孙的脾气不小,在别处都是出钱的骂盖房的,到他这儿整个反过来,只有他骂客户的份。他相当自信,无论客户信不信得过他。

到了地儿,一看见房子的进展,老头气得都吐白沫了。我靠边听着,随时做好救人的准备,保不齐这位孔老先生一下子抽过去。

“你没按我的要求干。”他半吼道,“你花得太多了。太多了。咱当初可没说要花这么多。你难道要超支吗?”

“那当然。”孙鲁班说道,“该花就得花。”

“不行!你敢给我多花一分试试。不许超支,你听见没有?”

“这房子你想不想要了?”老孙回道,“告诉你,老子知道你想要什么房。你想要,我就给你盖出来,到时候你就可劲跟别人吹去吧,他们能羡慕死你。别跟我抠搜,早告诉你了,钱在其次,老子盖房是看人的。你这栋房子绝对跟别人的不一样。”

“好好好,你随便吧。”

“你看,你这个人就是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其实你心里有数,只是看不清楚。你看不清,我看得可明白,我一眼就知道别人想要什么。你要的是品质,那我就给你品质。”

他经常说这种话。我在一旁听着,模模糊糊地想象出那栋房子环绕在棕榈树间,眺望着远方的大海,还真是不一般。不像一般的海景房,这栋房子面朝陆地,望向连绵的群山,遥望着山丘间浮现的一抹蓝天,真可谓非同寻常,让人心潮澎湃。

老孙有时候会找我聊天。他说:

“我只给看得上的人盖房子。”

“就是有钱人呗。”

“必须有钱,没钱还盖什么劲。我倒不在乎挣多挣少,关键我盖的房子就是贵,没钱的肯定担负不了开支。光有房子可不够,还得找对地方,这二者缺一不可。就好比说我有块宝石,漂亮是真漂亮,可是没什么用,必须得安对地方才有价值。而好的地方也得用好的宝石才般配。我从风景里找到合适的地方,原模原样,不做余外的修饰。这块地方本来什么也不是,但只要有了我的房子,它就是一枚闪耀的戒指,把宝石紧紧地嵌在上面。”他看着我,笑道,“明白了吗?”

“不太明白。”我缓缓说道,“不过吧——好像又明白一点……”

“是吗。”他好奇地看着我。

后来我又跑了一趟里维埃拉。那时候房子已经快盖好了。我真的没法形容它,但它很——很特别,而且非常漂亮。真的,有了这样一个家,不论是给别人看、给自己看都倍有面子,要是再有个合适的人一起住就更好了。突然有一天,孙鲁班对我说:“我可以给你盖一栋房子。我知道你想要哪种。”

我摇了摇头。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交待道。

“没关系,我知道。”他继续道,“只可惜你没那么多钱。”

“这辈子是别想了。”我说道。

“看你说的。”老孙说道,“谁生下来就是金百万呢。钱这东西你求它才会来。”

“我没那个本事。”我说道。

“你是有那个心的,只是还没开窍。”

“好吧,”我说道,“等哪天我开窍了,挣大钱了,我一定来找你。”

他叹了口气,说道:

“我等不了……真的等不了。我日子不多了。最多再盖一两栋吧,没法再长了。死在这个岁数上…这么年轻就…嗨,有什么办法,谁都有这一天。”

“那我得赶紧开窍了。”

“别,”孙鲁班说道,“你身强体壮,正是享受的时候,别为了钱把生活毁了。”

我说道:“我才不会呢。”

这是真心话。我活得逍遥自在,没灾没病。我拉过不少有钱人,哪个不是忙得累死累活,结果落得一身病。我可不想那么累。我能把工作做好,不过也到此为止了。我没有抱负,没有追求,不像孙鲁班那样。他是个有抱负的人,为盖房子拼上了命。他身体一直不好,干起活却格外的凶,有时候我觉得他简直在寻死。我只是不想工作。就这么简单。我讨厌工作,工作就是人设计出来折磨自己的。

老孙给我的印象很深。所有认识的人里,我对他最感兴趣。有时想想,记忆真是个奇怪的东西。人会有意记住一些事,把某些事装在心里。

孙鲁班和他的房子,邦德街的那幅画,“广厦”的废址,祸起庄的故事,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有意记住的!有时候我也会记住几个女孩,记住送人到外国的旅行。坐车的都是两个字,没劲。从来只待在同样的旅馆,吃着单调的菜。

我依然觉得自己在等待什么,等什么东西送上门,也可以说,等什么事情发生在我身上,我也拿不准该怎么形容。我八成是在等一个女孩,一个对的女孩,当然了,不是那种贤妻良母的乖乖女,不是我妈盼着的儿媳妇。那时的我还不懂得什么叫作爱,我只知道什么叫做爱。我周边的人似乎都没有那方面的经验。也许我们对它谈得太多,听得太频,看得太重了。不论是我还是身边的朋友,没有人知道真到了那一天该做什么,别误会,这话说的是爱。我们年轻,阳刚,总要把见到的女孩来个全面体检,看一看身条,瞅一瞅美腿,再读读她眼里的意思,琢磨道:“她是愿意是不愿意呢?要不要花时间拿下她?”交的女友越多就越有谈资,别人就越觉得你有能耐,自己看自己也越顺眼。

某一天我终于开了窍。或早或晚,这一天总会来的,总会打你个措手不及。到时候你不会说:“啊,这就是我要找的女孩。我一定要追求她。”反正我是没这么干。我没想到那一刻会来得那样猝不及防,会让我身不由已地说:“就是她。我是她的,全都是她的,永远是她的。”真的,我从来没想到自己会这样。记得是谁说过一个笑话,好像还挺有名的来着?“我以前爱过一次,要是我感觉又要恋爱,告诉你,我就搬到国外去。”太对了,要是我看得到后来的事,我也早就移民去了!只可惜,我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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