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海无月光》第四章
李赫宰艰难的动了一下手指，脑子里还是混沌着，嗓子也干涩难听，很痛苦的动了下，全身都软的厉害，根本没有力气做大动作。
“东海……我的阿海”。李赫宰胸膛开始剧烈的起伏着，表情痛苦不堪。
“喂，你怎么了呀，我还是去叫医生吧。”程遇按了按铃，还没有三分钟金医生就带着护士进来了，李赫宰又被检查了个遍。这次程遇才看清楚，这个医生原来叫金钟云。
“从结果来看，恢复成这样已经没大碍了，再观察几天就可以出院了，就是出院后照顾必须仔细点，药我已经开好了，待会儿楼下拿就行。”
“多谢医生。”
“东海，李东海，你还活着，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李赫宰说的断断续续，还是不停的流泪。
“你认错了吧，我不是什么东海，我叫程遇，方程式的程，遇见的遇，而且我知道你叫李赫宰，对吧。”程遇嘴角微微翘起，窗外的阳光高高升起，照在程遇的脸上，李赫宰闭了闭眼，然后又睁开，努力的分辨着这个和自己脑子里烙印着的脸的区别，明明没有任何区别，就是他的阿海，根本就是他爱着的那个东海的脸啊。
“对不起，也许你长的太像我一个朋友了。”李赫宰呐呐的道歉，在心里拼命的安慰自己。
“别哭啦，男孩子除了在心爱的人面前哭，在任何地方都不能哭的，因为是会被人看不起的哦。”
程遇小心的用拇指抹干净李赫宰脸上的泪，然后打开窗户，温暖的风吹了进来，他额前柔亮的金发被风吹的有些凌乱，玲珑的五官终于有了笑意。
几天后，李赫宰被程遇带回了那个靠近海边的小房子，楼下偶尔会有流浪猫来偷鱼吃，程遇也会经常放鱼干和虾干在石块上等着猫咪们来吃。
李赫宰的房间在二楼的最右侧，原来是个杂物间，堆着一些废旧的渔具和船帆，程家父子俩把这里腾了出来给李赫宰暂时住下，只是再怎么样也还是有霉味，李赫宰忍了半天，最后用掉一整瓶清洁剂，才没有霉味。通过好几天的观察，才发现原来程遇真的不是他的东海，李东海有洁癖，绝不可能徒手宰鱼和摸黑糊糊的煤炭，而且也不会这么邋遢，袜子和衣服乱丢，而且东海的桌上会有常备的药，和玩偶迷你企鹅。
李赫宰心想果然不是东海，根本忘不了爱他的感觉，眼前这个人只是和东海长得像而已，绝不可能是他。
“喂，想什么呢，站那里半天了，不冷么，进来坐啊，嗯，我叫你赫宰应该没关系吧？”程遇合上七龙珠漫画，注视着李赫宰。
“儿子啊，还有那个叫什么什么赫宰的，下来吃饭啦。”
“吃饭了，走吧。”程遇自顾自抓着李赫宰的手下楼，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为什么。
“赫宰啊，我待会儿要去集市出摊了，你有什么需要可以和我说的，我晚上会给你捎回来的，你身体还没彻底痊愈，就不用跟着我去了。”
程爸抿了口黄酒，满含笑意的望着他，李赫宰已经记不得有多久没人这样关心他了，这几天脑子里以前的大部分记忆总是拼不到一起，断断续续无法串联起来，不知道妈妈怎么样了，有没有忘记吃药，有没有被爸爸逼着要钱。
“好吧，谢谢您了，等我在好一点的时候，我会去找工作的，这些我以后一定会还给您的。”
“那倒不急，慢慢来，反正我这把年纪就这么一个儿子了，我以后就要把家交给他了，也希望有人跟他一起干活的。如果你愿意，可以一直留在这里的。”程爸给赫宰碗里夹了块小米鱼肉，程遇只是安安静静的喝着汤，眼睛瞟着外边。
饭毕后，程爸提着一袋东西，又拎了把自行车，往远处骑去。
李赫宰主动承担了刷碗的责任，默默的收拾桌子，程遇支着下巴看他，一言不发。
“喂，你喜欢贝壳吗，有些可是很漂亮的哦，待会儿要不要去捡贝壳，我可以给你做一串贝壳风铃的。” 程遇眨巴着泛着水光的美丽大眼睛，期待着看着他。
“好啊，不过你可不能再像上次那样把贝壳都扔进我鞋子里，会硌坏我的。”李赫宰也笑起来，分外好看。
“我保证。”
“阿遇，谢谢你。”
李赫宰的身体终于渐渐好起来，不再有气无力，不再半夜会被噩梦惊醒，只是有个人渐渐的，也在脑子里慢慢的，潜移默化中一点点橡皮擦一样淡化了。
星期一跟着程遇捡贝壳，因为捡到海星也往篮子里扔，被程遇沿着海岸拿着拖鞋追着打。
星期二跟程遇比赛程遇挖蛏子，结果程遇挖一个他就趁人不注意往自己篮子里丢，被发现了就被程遇揪着耳朵往海里丢。
星期三跟着程爸集市卖鱼，然后不小心把准备要留给程遇的小彩虹鱼卖给了一个小丫头，然后还少收了三块钱，回家又是被程遇围着房子追着打，不过程遇那小短腿根本追不上他，每次都是累的喘不过气，眼瞅着追不上他，最后气的干瞪眼，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等着李赫宰过来把他背回家吃晚饭。
星期四李赫宰从集市买了只大母草龟，龟背上被李赫宰用记号笔写着，程遇，两个硕大且显眼的字，当然被发现了又是一顿捶。
星期五李赫宰不知道从哪逮来几只漂亮的小彩虹鱼当宝贝似的养着，还不许程遇靠近，说是他杀气太重怕把鱼吓坏了，不过还没有宝贝半天就被程遇偷偷蒸成了晚饭，这下轮到李赫宰对他瞪眼了。
星期六跟着程遇第一次出海，就捞回一点点海带和小小的鱼。
星期日和程爸一起集市买鱼，因为长的帅还被女人当众抛媚眼，程遇在后边看着，气的吹胡子瞪眼使劲放眼刀，也阻止不了那些女人对李赫宰的热爱。
就这样相安无事的到了四月份，一年中最温暖的季节来临，傍晚，李赫宰正在厨房悠闲的剁着肉块，想着晚上要给阿遇补一下，阿遇长的太过瘦了，身上根本摸不出一丁点肉，硌手的很。
夜晚，毫无预兆的雷雨来临，紫色的闪电交错着白光，倾盆大雨哗啦啦的往下倒，程遇闭起了眼睛，缩进被子里，他怕打雷，一直都很怕。
“儿子啊，还好吗，来爸这里睡吧，打雷了。”程爸推开门，见程遇缩的紧紧的一团，问了半天，见程遇不说话，只好又关上门回房间睡去。
良久，程遇悄悄下床，赤着脚溜进了李赫宰的房间，李赫宰似乎不在，会去哪呢？程遇好奇的找了找，发现没人，顿时慌了神，下楼才知道，原来李赫宰正一个人沉默的望着门外的瓢泼大雨。
“怎么下来了，怎么不睡觉？”李赫宰没有偏头望他，却依然知道身后站着程遇。
良久，程遇挡在了李赫宰身前，而李赫宰也站起身，程遇这才发现他比自己高很多，自己要抬头才能看见他轮廓分明的脸，明明就长的很好看，可是心里已经住进了那个叫东海的人，已经没有留给他的位置了，谁让他在李赫宰的生命力出现的太晚了呢。
“李赫宰，我其实恨害怕打雷。能抱抱我吗，一下就好。” 程遇望着他，泛着水光的眼睛任谁都拒绝不了。果然，李赫宰一个打横抱起了他往楼上走，然后轻轻的放在自己床上，起身关好门，一步一步的朝程遇走去。
“有我在，以后我都在，不用怕的，我会赶跑坏天气的，很快就会好的。”李赫宰抓着他的手，温暖的唇毫无预兆的覆盖了程遇的唇。
很温暖且短暂一个吻，但是莫名的，程遇哭了，他恨自己出现的太晚，他不喜欢那种因为爱上李赫宰就怕他突然消失的那种患得患失的心情，可是好像逃不掉了。
“睡吧，以后有我陪着你。”李赫宰给他掖好被子，然后躺在他另一边，被子下的手紧紧的抓着程遇的手。
这个夜晚温暖而美丽，只是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屋内的两个人。
程爸看着躺在一起的两个人，终于还是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回了房间。其实早知道如此，当初为何逼着程遇吃那些所谓变成正常人的药呢，白遭罪受。
夜里程遇依偎着李赫宰安静的睡着，窗台上的玻璃钢内，那对李赫宰新抓的小彩虹鱼也睁着眼睡着了，雷声渐渐平息下来，雨也小了，最后雨停了。李赫宰醒了一回，渐渐觉得有些记忆在慢慢的回来，只是身边这个少年，也不知从什么时候，不知不觉中在他心里扎下根，并且大有越来越深的趋势。李赫宰悄悄把手抽出来，睁着眼睛，意识却越来越清醒。
天空泛起鱼肚白，李赫宰也终于有了点困意，解开一个扣子，露出精致的锁骨，锁骨上边有一道划痕是去不掉的，因为制造划痕的人，早已不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