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救的感染者，获救的泰拉

天边的一抹残阳做着最后的挣扎，几朵簇拥的云彩已然四分五裂，我凝视着这比肩日出的日落，缓缓地摘下了兜帽。即使身处地势之高，此起彼伏的声浪依旧用力撞击着耳膜，硫磺的刺激气味侵扰着鼻翼，胸中莫名翻江倒海，我在天台上大口大口喘着气，黑夜将要生于这嘈杂的切尔诺伯格。

两根玉指不容拒绝地搭上右手手腕，冰凉的触觉带来一丝温暖与安心，下一刻却将我仅剩的那点儿温度尽数掳走。“你的状态很差，这种程度的战斗不会让你感到疲劳，解释。”凯尔希还是一贯的冷漠口气。

“不，没什么。”我接过她递来的药，丢进嘴中和着水咽下，“只是……”

气氛陷入了尴尬，一只小鸟拍着翅膀呼呼经过。

“什么？”她皱着眉头，对我的犹豫感到厌烦。

“凯尔希，”我终究还是开了口，转过头直面她，“我们所做的事，是正确的吗？”

本以为她会思考一番，一句斩钉截铁的“当然”让我没反应过来，“你在想些什么？”

“我在想……”眺望远方凌乱的街道，有人在哭，有人在笑，有人在不停地喊叫。“我们所做的一切为了感染者，却将致命的匕首捅进他们的胸膛；我们收留治疗感染者，却有无数感染者为我们而死；我们是感染者，却在杀戮感染者。我在想，我们是否也是整合运动，我们也是塔露拉。”

稍迟疑了一下，“不，不一样。”她重复了一遍，“我们在做正确的事。”

“是吗？”正下方的巨型身形仍旧屹立不倒，纯血的温迪戈化作千年的神树矗立在道路中央，浓烈的情感呼之欲出。“可我们杀了爱国者！真正为感染者着想的爱国者！”苦闷的情绪突破了压抑的桎梏，洪水般的向外尽情宣泄。“没有他，这些感染者的境遇将更加悲惨！而我们杀了他！”鼻子中喷出熔化的热气，我慢慢向后倚到栏杆上，喃喃道，“我们，杀死了爱国者……”

“Dr.JAJKA，”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东隅已逝，霜林已醉，清冷的音色在脑海中炸响，从无边的迷茫与飘渺中唤回我的意识，黯淡无光的眼神无助地向她求救。“对于博卓卡斯替，我也很难过。但是，你落入了塔露拉的陷阱，她抓住了你的……人性。”

像是宇宙中的长明灯，我抓住了这缕虚无的光亮，抓住了这根思想的救命稻草。“人性？”

“是，”她点头，“人性。”

我摇头，表示并不理解。

“你看过资料，清楚塔露拉是用何种方法召集人员的。”月辉自乌云上方透射而下，给这暗然失色的世界擎起一盏孤灯。“她打出了为自己而战，为感染者而战的旗号。让他们认为加入整合运动是唯一的出路。而感染者们心中所想的除生存外别无他物。看见她就宛如见到了携天理而来的神明。她抓住了他们的欲望，她抓住了他们的人性，然后利用欲望，利用人性。她是个可怕的掌控者。”

“而对于你，也一样。”

黑色冷静的眸子隐没在天色中，但我知道她的目光钉在我身上。黑夜中的光明又摆脱了一道伽锁，云雾已经难以阻碍月芒的普照。

“Dr.JAJKA，你存何种欲望？或者说，你的人性在何方？”

她在注视着我，而我抬头望向即将现身的那一轮圆月，“我想，给感染者一个家。”

“可你觉得天理与你的欲望相悖，反而与她的相符合，对吗？”她踱步向我而来，轻踏着这历经战火洗礼的土地，“天理与人欲相悖，是吗？”我刹那间觉得她并不是在询问我，而是在质问她自己。

“是。”我心中一颤，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缕缕青丝覆满云层，寸寸白光渗透其中，云雾散尽，盛大的帷幕就此展开，宏大的壮丽踏云而来，天地间的目光聚集在这一方天台，此时无声胜有声。

她突然笑了。

她笑得温暖而又灿烂，白皙的皮肤映衬在这辉光之下，弯曲成月牙的眉毛展现独特的魅力，少女的模样挥洒的淋漓尽致，那是我从没触碰过的靓丽风景线。

“存天理，去人欲？”她呵一声，嗤之以鼻。

“天理即为人欲，人性即为天理。”

守得云开见月明。

月光瀑布般倾泻着轰然而下，滔天的巨浪砸在我的心上，轻灵的月音在耳边隆然回响。她的面容镌刻在生命的印记上，清冷的月神向我伸出救赎的手掌。

“人欲，人性，天理。”我品味着，思索着，“捕获欲望，逮捕人性；或者说，坚持执着的理念，只需要去找到那份属于自己的答案。”

“这正是罗德岛的目标，”她同我一齐望向自由的玉盘，“我们将拯救感染者，我们将拯救泰拉。”

这坚定的声音，应该也会被光芒四射的明月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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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今晚话好多哦。”我微微一笑。

“也不知道谁崩溃的跟见了世界末日一样。”她还是那个凯尔希。

“凯尔希，”我握住她丝滑的双手，“世界会好的，对吧？”

她怔住了，随后将手抽了出去，转身下楼。“对。”

“你脸红了？”

“胡说。”

她的身影消失在狭小的楼梯间，我收起了笑容。塔露拉抓住了人性，她又何尝不是呢？她也是一个可怕的掌控者。

“反正我喜欢。”嘟囔着，我伴着月亮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