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b 第7章71节「水」

翻译:绘名儿
校对:绘名儿
润色:Tom111335
本文仅供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转载须经译者授权并标明出处。

——本不应该,通过『咒则』而发动的剑奴孤岛大屠杀。
在最后的瞬间,夺去昴生命的是冰冷的刀锋。
但就在那之前,那种从身体边缘开始慢慢死去的感觉,毫无疑问地腐蚀着昴,推动着他残酷地死去。
最终,除了昴之外的人——包括坦萨等人在内的剑奴,本该是这座岛屿管理方的看守及剑斗兽,甚至连塞西尔斯,都在不明原因之下瞬间离奇死亡。
而例外——只有昴死的更晚,究竟是什么原因呢?
也许这是一个思考无法回答的问题。
对方并不是你问他就答的人,而且这个问题也不值得花费时间和脑细胞。
与其纠结这些,更需要关注的是那些可以确保得到的可靠信息。
“从托德的那个反应来看……咒则,就是答案”
这是昴在濒临死亡、供血不足的大脑中做出的两选一,但他选出了正确答案。
如果那时昴没有重新思考,依旧被亚拉基亚的魔法这一选项所迷惑的话,昴就不会带着这份确信回归。
正因为被一语道破,所以托德在那一瞬间就做出了杀死昴的决定。
因为他判断昴不是一个垂死的孩子,而是一个需要立刻杀死的危险人物。
托德的转变速度之快,正是昴得出咒则这一结论的依据。
“只是,为什么是咒则?”
既然毒气的可能性已经被排除,而且已经有证据证明了咒则的可能性,那么就不能再拘泥于咒则仅仅是一种威胁手段这一想法。
但是这样的话,现在问题是古斯塔夫的做法太不自然了。
当初昴认为没有咒则的依据就是,古斯塔夫没有对违背剑奴孤岛规则、试图破坏秩序的昴这一危险人物给予咒则的惩罚。
古斯塔夫确实不希望让剑奴去死,但拿昴一人和岛的秩序相比,犹豫咒则的使用是说不过去的。
因此,反过来思考——
“——在我挑衅他的时候,古斯塔夫即使想用咒则却也用不了。但是,在岛上的人都被杀的时候,就满足使用条件了吗?”
总之,这就是根据现在所掌握的信息对可能发生的事件进行的整理。
“……古斯塔夫先生是敌人,吗?”
既然使用了咒则,十有八九,作为管理者的古斯塔夫就是昴他们的敌人。
也就是说,此时的敌人可以说是托德和亚拉基亚,外加上古斯塔夫三人。能够确信塞西尔斯不是敌人这一点算是好的收获,但是昴却高兴不起来。
因为那个咒则,是连塞西尔斯的生命都能夺去的威胁。
“————”
在得到有用信息的同时,坏材料也被陆续扔进了锅中。
昴能够过滤掉锅中沸腾的黑色污物从而看清锅底吗?
而坏材料却又总是层层叠叠的。
因为——
“施瓦茨……”
“————”
“这个摇晃是……”
并没有伤,昴蹲在那里捂着残存着被刺冲击的胸口。
正为这副样子的昴担心的威茨,被脚下传来的摇晃感给吓了一跳。当然,昴知道这件事的到来,也知道带来这份摇晃感的真面目。
虽然知道,但还有个大问题。
——在吊桥启动前给昴的缓冲时间,比上一次的『死』还要短。
△▼△▼△▼△
对那些不愿意想的事情移开视线、捂住耳朵,就可以使心情不再消沉下去。
但是,如果接受了这样的心情成为败犬,就没有办法战胜越来靠近自己的失败。
所以,无论现实是多么的残酷骨感,也不要闭上眼睛,捂上耳朵。
——即使重启的时刻向后推迟了十几秒。
“————”
昴所拥有的,『死亡回归』的权能,最近一直出现异常,造成了无数的不幸。
除了不寻常的重启点的设定之外,这一次还出现了轻微的时间差——发生了十几秒的缓冲期缩短。
这是与以往的极短缓冲期的情况不同的异常现象,可以说是完美地加剧了昴的焦虑和绝望感的事态。
这次虽然只有十几秒,但并不能保证以后的缓冲时间不会变得更短。
一次又一次,这种反常现象不断叠加,直到最后,回归的时间点会变得离死亡不到一秒,甚至让使用『死亡回归』都变得不可能,这样的话,昴还能做什么呢?
即使不想以使用『死亡回归』为前提,也还是要将『死亡回归』计算到作战之中。
因为现在变小的昴,比身高缩小前的昴更加的无力弱小。这片帝国的大地并没有温柔到能够让他仅凭自己的可爱就能坐享其成的程度。
所以——
× × ×(注:web里x x x代表死亡)
“喂,喂,施瓦茨……说真的,你就打算坐在这里吗?”
“是真的。拜托了,请你别在这最重要的时刻害怕,海因。”
“我才不会害怕啊!我才不会,害怕……”
是的,他的声音不管谁听了都会明白他在逞强,在昴身旁的海因咬着牙齿,支支吾吾地说道。
昴明白海因的恐惧,也知道他想让昴重新考虑的心情。
如果被发现,后果将不堪设想,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乱来。
不过,要是将将要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的话,不管相信也好不信也罢,海因肯定是不会去协助昴了。
因此,昴欺骗了海因,用虚假的理由让其协助自己。
为了获取不可忽视的情报,海因做了一件离谱的行为。
这个连海因无法忽视的信息是——
“可恶,你是说帝都的使者要来这里谈论演出的事……?开什么玩笑……!”
“——。我已经让威茨来为我们争取时间了。我们现在来搞清楚细节问题。”
“我知道,我知道啊,这种事……”
海因的不安和焦躁很明显,他担心的是岛上的演出——即剑奴之间的死斗,这也是基奴海布运营着的最大原因。
这种演出相对为了『斯帕鲁卡』中生存下来的剑奴的修炼,而准备的不易死去的死斗环境,要更加危险,是剑奴生命的最大危机。
昴谎称有这场演出的情报,向海因求助。
而结果是——
“——进来吧。让我来听听你们要说什么吧。”
伴随着严肃的声音,房门打开的声音在屋内回响。
两根圆木般的手臂打开了入口,房主的归来让气氛变得凝重。
“————”
看到对方的登场,昴闭上嘴巴,拍了拍身边海因的肩膀。海因没有用语言做出回应,似乎已经做好了觉悟,迎接这个不能退缩的局面。
这是理所当然的。昴和海因做得事已经不能更糟了。
因为——
“亚拉基亚一将,还有……”
“托德。”
一个直爽的女声回答了前来开门的大块头古斯塔夫。那简短而不友善的回答让他仿佛有了苦笑的迹象,
“在下上等兵托德·方古。至少在这次工作完成之前还是。”
一个仿佛捏碎昴的灵魂的男声随之说道。
没有顾及昴的心情,被领过来的两个人——托德和一个褐色皮肤、戴着眼罩的女性,亚拉基亚,踏进了房间。
这里是古斯塔夫的办公室。前几天,昴也被叫到这间屋子接受了严重警告,而托德等人是作为来自帝都的使者踏入其中。
“对于一位总督来说,这房间可真简朴。”
在房间中央,托德站在接待沙发旁,环顾屋内四周。
的确,古斯塔夫的房间里东西很少。整个房间可以说只有张办公桌、一个书架、以及一间办公室所该有的办公物品。
昴可以理解他为何会注意到这一点。但是,昴并不希望他环顾四周。
尤其是,位于房间一角的那个书架的方向。
× × ×
“——。这是办公室。对本官来说必要的东西已经足够了。你来的目的就是为了审查吗?”
“怎么可能。我只是亚拉基亚一将的跟班哦。『将』选人很挑剔,除了我没有别的部下。”
“少数,精锐。”
“精锐什么的,实在是不敢当啊。”
托德对着关上房门,走向自己办公桌的古斯塔夫耸了耸肩。他听了亚拉基亚的话之后表情没变,而是缓缓地坐在了沙发上。
然后他的视线从书架上转移开来,昴在心中重重地、重重地叹了口气。
对他来说这是一个紧绷到极致的瞬间。
无论怎么想象,托德都是能覆盖最坏的那一面的恐怖存在。
所以,昴打心眼儿里害怕托德会再次注意到他。
——害怕注意到在书架旁,被拟态成周围景色的海因所遮盖,仔细聆听这场谈话的昴的存在。
“————”
拜托威茨拖延龙车的前来,在此期间与海因一起侵入到古斯塔夫的办公室、并在此借助拟态隐藏起来。这就是昴现在的状况。
拖延这件事倒有过成功的先例,但拟态是否会被识破,只有试试看才能知道。关于海因的拟态,虽然在第一次的『斯帕鲁卡』和之后的对话中了解过,但确定性却是另一回事。
海因拟态的精度,受到它的身心状况,以及保持不动状态的胆量的影响。只要他有着能够一动不动呆在原地的毅力,那么被景色同化的他几乎就是一个透明人。而小小的身体被其所抱着的昴也能得到同样的效果。
不过,一旦他动了,拟态鳞片的颜色就会变得乱七八糟,马上会被发现在那里,就像是捉迷藏中被完全看见的小孩子一样。
在与那只酷似狮子的剑斗兽的战斗中,这份懦弱使他数次丧命。也就是说,杀死海因难得的优势的,是他自身心灵的那份脆弱。
——不过,这次他应该努力地在改善拟态的这个弱点。
『如果他们没有发现我们,就不用担心他们会对我们做什么。虽然前来的使者是『九神将』以及机敏的副官,但是你的拟态不动摇的话就没问题。而且——』
『而、而且……?』
『——我会跟你一起去。』
事先在进入办公室之前,昴用坚定的眼神告诉了他这句话。
尽管这是一个短手短腿、乳臭未干的狂妄毛孩所说的话,但他那想要拯救自己,拯救同伴的感情也传递到了海因那里。切实地,传到了他的心中。
——所以,这次海因的拟态『第一次』没有被看破。(注:是怎样的『第一次』呢?XD)
在此之后,将会第一次开始亚拉基亚带着她的副官来到这座岛上与古斯塔夫所进行的对话。
“亚拉基亚一将,你不坐下吗?”
“……站着。而且,有点不安。”
“不安?”
“好像自从来岛后发生了各种各样的事。可能是因为,离龍巢很近吧。”
即使被劝说坐下,亚拉基亚也摇了摇头,一直站在那里。副官托德坐在沙发上,亚拉基亚却站在他身后,这副场面着实有些奇特。
即便如此,昴也没有对背后站着上司的托德这副画面感到违和感,难道是昴的印象之中,托德的形象过于强大、可怕了吗?
虽说不去警戒只要海因的拟态有一丁点儿闪失,就会瞬间下杀手的对方是不现实的,但是——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本官就不多干涉了。所以,这次访问的目的是?”
“我很感激能够这么快进入工作的话题。我们也不想花费太多的时间。一将,我能将信递出吗?”
“随你的便。”
“感谢。总督,这是由帝都宰相所写的书信。”
如同字面意思,像摆设一样的亚拉基亚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托德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给了古斯塔夫。交到古斯塔夫手中的信上有着封口的蜡印,也清晰地印着表示寄件人的印章。
虽然昴无法确认印章标志的样子。
“帝国,宰相……”
在告知是谁寄了这封信后,托德的话让昴倍感期待。
之前确实从令他非常讨厌的阿贝尔那里听说,那个身居宰相之位的人似乎就是把阿贝尔赶出帝都的主犯之一。
古斯塔夫收到来自那个将性格恶劣的皇帝赶出帝都的邪恶宰相的书信。而且运送这封信的,是恶魔人托德。
想到剑奴孤岛上之后发生的大屠杀,这封信带给昴的,只有不祥的预感。
“古斯塔夫·莫雷洛上级伯爵,我听说你来这座岛担任总督是文森特·佛拉基亚皇帝阁下的御命。”
“你所说的并无差错。”
“虽说是皇帝阁下的御命,但做剑奴孤岛基奴海布的管理者什么的这种讨厌的工作,根本配不上身为佛拉基亚的英雄『八腕』库鲁刚的血亲的你,不是吗?”
就像是在推进昴的那份不祥预感一样,屋内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原因就是托德那句没有礼仪而言的吐槽。而且,昴根据之前的交谈,明白什么会让古斯塔夫最为愤怒。
比谈论古斯塔夫自己还让他愤怒的是——
“——你这么说,是在质疑我们皇帝阁下的判断吗?”
是对皇帝阁下,也就是阿贝尔=文森特的不忠而感到的愤怒。
× × ×
“————”
在古斯塔夫散发出的凌厉气氛之中,亚拉基亚突然走到托德身边与他并立。
虽然并不能从亚拉基亚的表情推断出她在想什么,但仅从她的举动就能想象出,她要用强力压溃古斯塔夫极致的忠诚的光景。
但是,制止了那位“一将”亚拉基亚的威吓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托德自己。
“刚才是我说的太过分了。总督的愤怒是正当的。”
“……但是,不会让你死的。朋友的,仇没报。对吧?”
“——。啊啊,当然了。我现在就是为此而活。”
在责备亚拉基亚的态度同时,托德的表情中也闪过悲痛之色。
为朋友报仇,看着被亚拉基亚指出后托德的样子,昴一边一句不漏地仔细听着,一边惊讶到忍不住张开了大嘴。
托德和报仇,这两个词放在一起完全不搭。
虽然没有了解托德到能够这么说,但托德大概也有非常重要之人,或许就是这回事。
明明连之前那么想见的未婚妻都置之不顾,而且还要在这个岛上杀这么多人。
“抱歉总督,是我说话太草率了。我也是,亚拉基亚一将也是,都有些担心外面的情况。因此态度不是很好。我向您谢罪。”
“……(本官)接受你的赔罪。但是请记住,祸从口出。”
“关于说话让人不舒服这一点。我深有所感啊。”
托德拦住亚拉基亚,面对古斯塔夫的忠告露出了苦涩的表情。古斯塔夫没有注意托德的反应,用粗大的手指把封蜡掰开,信被打开了。
帝国宰相,造成现在帝国的破坏的元凶之一,所写的信的内容是——
“——这是。”
“刚刚我所说的那句没礼貌的话,并非是我有恶意。只是,要是总督对剑奴孤岛的管理感到厌烦的话,我想说这样的话正好合适。”
古斯塔夫的目光从信上扫过,岩石般的脸上刻着细细的皱纹。如同真正的岩石发生龟裂一样,对着古斯塔夫脸上正在扩大的“龟裂”,托德闭上了一只眼睛。
托德没有在意沉默的亚拉基亚,一副自己才是使者代表的样子继续说道。
“这岛上的剑奴恐怕有内患之虞。将这些剑奴全部处决掉,是皇帝阁下所希望的。”
△▼△▼△▼△
× × ×
他轻描淡写的语气,就像在讨论周几该丢什么垃圾一样淡泊,托德要求古斯塔夫将剑奴孤岛上的剑奴——数百人全部处决掉。
“————”
昴之所以能在这最糟糕的预测中顶住,无非是因为他亲眼目睹了这场岛上所有人都被杀害的大屠杀,有了心理准备。
而且,吃了这么一个晴天霹雳的海因没有发出尖叫,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准确地说,应该是他太过惊愕,以至于无法理解刚刚的话。
“————”
这句毫无现实感的话语,让海因甚至忘记了动弹身体。
不过,虽然这次歪打正着,拟态没有被解开,但昴还是只能咬向后槽牙。
这一要求,会导致杀死岛上所有人的咒则被触发。
正如他所担心的那样,托德、亚拉基亚以及古斯塔夫都将成为敌人。
除非制止这三人的凶行,否则无法防止这场大屠杀。
“恐怕有内患,意思是?”
“内患就是内患,是对令人敬畏的皇帝阁下的威光造成阴霾的不敬之举。尽管如此,宰相并不认为这是古斯塔夫总督所致。总督的忠诚是真实的。”
“————”
“正因为如此,才让人心痛。自从总督在这个岛上上任之后,在演出上展现出的剑奴质量是之前所不能相比的。”
托德一边下令处决剑奴,一边表现出慰劳古斯塔夫的努力的态度。
古斯塔夫低头看着信,脸上的表情一动不动。托德所说的话,对古斯塔夫的内心造成了什么影响,由于昴不能自由观察局面,所以他并不知道。
“——。减少不必要的死亡风险,帮助剑奴们学习基本的战斗方法,而不是依靠欺骗他人取胜,这样的话生存下来的剑奴们的质量就会提高。"
对于如何管理剑奴孤岛,古斯塔夫有他自己的理念,从他平静的回答中,昴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自豪。
古斯塔夫不是把剑奴仅仅当作一种展示品,而是将他们锻炼、培养起来,并修改了岛上的规则,使他们能够受到皇帝以及帝国臣民的喜爱。
这里面大概不包含对剑奴们抱有的感情这种柔软的东西。
有的只是,古斯塔夫站在总督的立场上所做出的决断。
“话,说完了吗?”
古斯塔夫四只手放在放信的桌子上,闭着眼睛,亚拉基亚向他问道。
对于这个毫不关心对话流程,神经大条地提出来的疑问,如果昴是古斯塔夫的话,可能会被气得面红耳赤。
不过,古斯塔夫没有做出反驳,托德也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
“我听说过可以方便处决他们的咒则这一事。好像是从『九神将』的葛路比·加姆雷特一将那里得到的一种咒具。应该可以使用那个来将他们一网打尽。”
× × ×
“可能吧。”
“那就好说了。赶紧搞完,随我们一起去帝都吧。准备新的剑奴应该也需要时间,所以基奴海布会暂时封锁——”
托德说话的态度,就像是学生下课的时候收拾上课所用的道具一般轻松。他这种不严肃的说话方式,再次让已经停止思考的海因的大脑重启失败。
不过,即使海因的大脑重启失败,留给他们最后的时间也即将流逝。
按照托德他们带来的命令书,只要古斯塔夫发动咒则,剑奴孤岛上的所有人都会被全灭。
昴知道了这个反复无常无法停止的未来,只有在这里行动才能阻止它。但是,该怎么行动呢?
昴很清楚,如果没做出计划就贸然现身的话,马上就会被杀。
但是,即使要把会使用咒则的古斯塔夫抓作人质,古斯塔夫一个人似乎比昴和希海因两人加起来还要强大——
“——(本官)拒绝。”
没错,古斯塔夫会拒绝托德他们的要求,所以要趁机好好利用。趁机利用。
趁机、趁什么机?
“……什么?”
正在绞尽脑汁思考对策的昴,此时思路也和海因一样被搅乱。
与因此思考停止的昴形成对比的是,托德的声音冰冷而又尖锐。
昴感觉仿佛房间里的空气都变得更加粘稠。
这和古斯塔夫对之前托德说的话感到愤怒时相比,是根本性不同的温度感变化。不是热度也不是湿度,而是不同颜色的气氛。
在这种氛围之下,托德盯着双手放在桌子上的古斯塔夫说道:
“命令书的内容,是与你这边的理解有出入吗?”
“没有。这封信的内容和刚才你告诉(本官)的内容是一样的。宰相大人的名字以及印章也都没有差错。”
“既然如此,那你是什么意思?”
托德摊开双手,向拒绝要求的古斯塔夫问道。
昴也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古斯塔夫拒绝了托德,拒绝了帝都下达的命令,即拒绝使用咒则清理掉剑奴孤岛上的剑奴们。
为什么,这是——
“——本官是从皇帝阁下那里得到的命令。为了以防万一,而努力锻炼剑奴的身心。”
“宰相大人的印章,已经反映了皇帝阁下的旨意。你是说就因为与事先被下达的命令有出入,所以不能在此做出判断吗?命令书可是真的。”
“(本官)并没有怀疑它是伪造的。承认这是宰相大人的命令书。”
“……这不就说不过去了吗?”
托德皱着眉头,将无法理解的目光投向了古斯塔夫。
只有这个时候,昴跟托德达成了一致。虽然昴很庆幸古斯塔夫能无视掉这份要求,但他完全不知道他的真实意图。
在持有同样困惑的昴和托德面前,古斯塔夫继续说道:
“我收到的是从皇帝大人那里直接赐下的命令。”
“所以啊,命令书才说将其撤回,然后按照接下来的命令……”
“这是我奉皇帝阁下之命,就任这座岛的总督之际发生的事。”
古斯塔夫打断托德的话,陈述了自己这么选择的根据。几年前,古斯塔夫前往剑奴孤岛赴任总督之时。
那就是——
“皇帝阁下对本官是这样讲的。『——即使之后对你下达的命令是余,你也禁止违背这道最初的命令。』”
“————”
而这恰恰是,指导古斯塔夫现在这种状况的方针。
这句话预料到古斯塔夫会处于这种状况,使用准备周到一词已经不足以形容,简直就是没有预知未来就不可能实现的命令。
这是佛拉基亚皇帝,文森特——不对,是阿贝尔,对未来的布局。
“所以就因为皇帝阁下过去下的命令,你就不能听从皇帝阁下现在的命令吗?”
“皇帝阁下还嘱咐道没有必要去了解详细情况。本官亦有同感。不管是否了解,本官应当发挥的作用都没有发生改变。”
古斯塔夫摇了摇头,坚定地回应了托德的质问。
面对维持那份坚定的古斯塔夫,托德微微眯起了眼睛。他的眼神以及思考的表情不是像是想着如何说服古斯塔夫的样子。
他没有理由去说服一个怎么说都没用的顽固之人。
也就是说——
“亚拉基亚。——交涉破裂了。”
“——!”
托德用平淡的声音对亚拉基亚说道。
在下一刻,就在致命的时刻造访之前,古斯塔夫用四只手将桌子的四角抓住,打算将其举起扔向两位来访者。
他手臂上粗壮有力的肌肉紧绷着,看似重达近百公斤的办公桌被其轻松举起——
“咻——”
伴随泄气声一样的口令,亚拉基亚将手中握着的树枝指向古斯塔夫。
紧接着,一股磅礴的水流从树枝顶端喷涌而出,将古斯塔夫从脖子到他岩石般的脸庞整个都冲飞,将眼前这条生命变为亡者。
△▼△▼△▼△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刹那间,被抬起来的办公桌摔落在了地上。比其慢一拍的是,脖子以上都已消失的古斯塔夫的身体倒了下来,仿佛要把全身投到那张桌子上。
他脖子上失去头部的伤口汩汩流出大量鲜血,无情地染红了办公室的地板。
蔓延开来的鲜血宣告着古斯塔夫轻易的死亡,就仿佛谎言一般。
“什么多臂族,不管有几根胳膊都一个样。还不如加几个头颅。”
托德一边看着死去的古斯塔夫,一边扭动着自己脖子咔咔作响。然后他回头看着亚拉基亚,对方正仔细盯着树枝的尖端。“怎么了?” 托德歪头问道。
“难道说,你不会是在对自己的力量感到惊讶吧?”
“不是。但是,惊讶的是。……仅仅是水,威力却如此之大。”
“啊,这个啊。如果要同时对付很多人的话,选择火会更好一些,但如果只需对付一个人,水绝对是最好的选择。下次只需要一杯水的量就足够了,足够让对方的脑子流出水来。”
“知道了。……托德?”
在提出可怕提案的同时,托德向古斯塔夫的尸体一步步走去。亚拉基亚低垂着眉梢,呼唤着从怀里抽出大刀的托德。
托德没有回应她,他走到桌上的尸体后面,毫不留情地用刀刺向那厚实的背部,将其纵向切开。
他的手法,简直就像是在处理鱼一样毫不留情。
虽然脖子那里的出血量已经很大,而且尸体溅出的血已经被控制到了最低限度,但托德还是一边沐浴在鲜血之中一边将古斯塔夫的尸体肢解。
“————”
昴情不自禁把目光从这一幕中移开,感受到了自己在颤抖。
一直以来,昴都认为托德是一个可怕的敌人,但这如此猎奇的举动对他来说还是第一次见到。——将人类,像动物一样解体。
总之托德的暴力,目的只是为了消灭敌人和排除危险。
如果他有这般毁尸灭迹的爱好,难道昴之前被他杀死之后,自己的尸体也同样被这样毁掉了吗?昴不禁这样想着。
想到这里,一种难以忍受的恐惧和厌恶感占据了他的全身。
昴在这想要捂上耳朵一般难听的声音中,甚至不能捂住耳朵。
即使是本能地想要扼杀内心情绪的场面,也不知道心中还隐藏着什么。也许逃离托德的时候要是有一具尸体在场,说不定就会分散掉他的注意力
为什么,会去想这些如此愚蠢的事情——
“——在那儿。”
“——?什么?”
不经意间,那令人不快的水声戛然而止,托德和亚拉基亚的对话也随之切换。
对于托德的恶趣味,亚拉基亚也压低了声音,而托德则以淡然的微笑回应、用手背擦掉溅到脸颊上的血迹,
“咒具啊,咒具。我想这种家伙会把它埋在他身体里面。”
“咒具……”
“发动咒则所必要的……啊啊,你不明白也没关系。这都无所谓。”
说这话时,托德将其从古斯塔夫体内拉了出来,这个黑色的球体就像是嵌在他高大身体的中心一样。
托德将这最多只有高尔夫球大小的球体称为咒具。
那也是,发动咒则所必需的咒具。
也就是说——
“只要有了这个东西,他的主人是死是活就无所谓了。——真是做了件蠢事啊。”
把玩着手中咒具的同时,托德向背部被打开、没有头颅、状态十分瘆人的古斯塔夫的尸体喊道。
他的声音里没有怜悯和同情。有的只是淡然与惊愕。
“自以为能与怪物抗衡,真是可笑。”
托德扭着头嘀咕道,话中所指的应该是一击杀死古斯塔夫的亚拉基亚。
然而,对于失去生命的古斯塔夫和在场的昴来说,这个『怪物』指的只会是托德。
“————”
——然后,他无论如何也要从这头『怪物』手中夺走咒具。
“亚拉基亚,给我点水。让我把身上的血洗掉,然后将岛上的家伙——”
托德将注意力转移到亚拉基亚的方向,希望清洗打开古斯塔夫尸体后满是血迹的刀和手。
他暂时把手中的咒具放在办公桌上,转向了亚拉基亚那边。
——昴本能地判断,机会只有这里了。
“啊。”
亚拉基亚张开嘴巴喊道,托德听到后立刻回头。托德的眼睛因为看到一个突然出现在房间里的孩子正伸手去拿桌上的咒具而瞪大了。
海因将他拟态的工作做到了极致。
就连谨慎的托德和怪物级别的亚拉基亚也没有注意到昴他们的存在。
“海因!”
在指尖勾到咒具的瞬间,昴呼唤着趴在地板上与地板同化的海因。(注:原来在书架,现在在地板,说明死归后藏得位置变了。)
但他的视线却投向了完全不同的方向——办公室的人口。
他朝着那边提高了嗓门,
“把屋子吹飞!!”
“——,亚拉基亚!”
听到昴紧张的呼唤声,托德也立即招呼了亚拉基亚。亚拉基亚也一边警惕着门那边,一边紧挨着托德。
如果对方从门那边发起强横的攻击,他们将会做好应对。
但是——
“——虚张声势吗!”
什么都没发生,仅仅一秒,托德瞬间看穿了昴的算盘。但是,只是这一秒就够了,昴这边就能达到目的。
抓住咒具,然后就这样——
“呜哦哦哦啊啊!”
海因一边吼叫着,一边飞扑搂住抓住咒具的昴的腰部。就这样,海因抱着昴,冲向了入口的反方向——办公室的窗户。
随后,昴和海因的身体跃起,撞开窗框的同时跳出了窗外。
就在那一跃而出的瞬间——
“咻——”
伴随着泄气声一样的口令,奔流的洪水肆虐整个办公室。
可怕的水压吹飞了剑奴孤岛的上层,房间主人古斯塔夫整齐布置着的书架和用具全被无情地一扫而空。
但是——
“不在。”
观察着屋内的东西一个接一个不断流出破裂的墙壁,罪魁祸首的亚拉基亚踩在湿漉漉的地板上喃喃自语。
眼下,如果往破损了的办公室外面一看,可以看到下面有一条白布系在墙壁上。
用手抓着它向下滑,就可以滑下来。
“这……”
“万事俱备地埋伏着我们吗?——可恶,那个小鬼。”
在亚拉基亚的旁边,同样看着墙外的托德捂着嘴巴低语道。
托德眯着眼睛,若有所思地轻轻吐了口气,
“亚拉基亚,你去把咒具拿过来。杀了他也行。”
“知道了。托德呢?”
“我要做的事,你不知道也没关系。”
托德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亚拉基亚的问题。但亚拉基亚并没有拘泥于此事,而是从墙壁一跃而起,就这么向下跳去。
没有任何技巧,不依靠任何帮助地从几十米的高度跳了下去。
于是,望着正在追赶闯入者的亚拉基亚,托德叹了口气,
“……真是个气味相当难闻的孩子啊。”
他嘟囔着,眼睛里看不出他的神情,不情愿地咂了咂嘴。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