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eb 第7章70节「一件事」

翻译:绘名儿
校对:绘名儿
润色:宿星
注:原文标题为『一個』,但结合本节内容,我们认为翻译为一件事更加合适,更符合本节内容。
本文仅供学习交流使用,禁作商业用途。转载须经译者授权并标明出处。

——向努尔爷求『药』,最重要的是其有确实(致死)性。
原本,努尔爷也不是一个热衷学医的人。
他只是在给剑奴伙伴包扎的过程中被允许出入治愈室,是不明不白的当上治愈者的一个外行。
是毒也好是药也罢,岛上的管理方不会给予作为一名剑奴的努尔爷这种有强烈效果的药品。
所以,让努尔爷配置药品——配置速效的『猛药』是不可能的。
努尔爷唯一能做的,就是用他能弄到的各种药物进行调制,最终成为让服下的人全身血液发狂而死的危险品。
如果服下的话,绝对会因为痛苦不堪从而死去的危险品——它的存在,在众多角度中,对昴来说都是一种方便的东西。
“说到底,我骨子里就是个爱偷懒的大笨蛋。”
考虑到骨子里的天真,用没有痛苦就能死亡的毒药是不行的。
他一定会变得一有风吹草动就立即重来,并开始依赖毒药的效力。这样一来,菜月·昴就会渐渐变成怪物。
成为一个不知晓人类的疼痛和痛苦,脱离人类的怪物。
“这种事情,绝对No!”
四肢健全时的记忆和实感会一点一点逐渐消失。即便如此,昴的经验和理念也不能被过分扭曲。
这种性质上的改变,是对所有接受过昴的人做出背叛。
可以背叛自己,但不能背叛大家,不能背叛家人。
菜月·昴可以把自己的事情放在后面,但绝不可这样对菜月·昴的羁绊。
所以——
“……为了对『斯帕鲁卡』中的敌人使用,这么欺骗努尔爷感觉有点对不住他啊。”
菜月·昴即使经历了地狱般的煎熬d,也不会收回已经伸出的手。
这一点,即使在这绝境的剑奴孤岛之中,也不会扭曲。
△▼△▼△▼△
尽管这么逞强——
“呃、啊、啊……”
昴的牙齿如同裂开一般紧咬牙关,忍受着撕心裂肺的疼痛。——不,并没在忍受。要忍受的痛苦已经过去了。
死了,回来了,所以实际上造成他死亡的痛苦并没有缠绕着他。
但是,这份痛苦牵引着他的灵魂。正因为如此,昴的眼泪和鼻涕都滴滴答答地流个不停。
“喂,施瓦茨……!怎么了,突然……!”
“没……没四……”
“怎么能没事呢……你脸色这么难看……!”
蹲在原地、脸上沾满各种体液的昴让威茨的声音开始颤抖。
他赶忙跑过去扶起昴,徒手毫不犹豫地擦掉他脸上的鼻涕。威茨的这种态度,每次都能令昴感到佩服。
能完全不嫌脏地做出行动,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
“啊……”
昴的鼻涕和眼泪被粗暴地擦掉,他用手扶着昴昏昏沉沉的脑袋。
渐渐地,昴走出了死亡带给他的冲击,缓过气来接受现在活着的自己。这样漫长的意识切换,昴在每次用『药』而死时都需要承受。
埋在昴后槽牙之后的『毒』是必要时刻确保死亡的最后绝招,但意外的是,在剑奴孤岛上昴用到它的机会并不多。
在『斯帕鲁卡』之中,绝大多数的死亡都是由剑斗兽的爪子和獠牙造成的。
只是,即使如此也死不了的时候,或者在战斗结束却有同伴牺牲的时候,就只能让这种『药』发挥作用了。
菜月·昴有必须承受痛苦的责任。
因为——
“……都是我的错,是我搞砸了。”
如果最有能力的人都失败了,那么其他人又能怎么办呢?
昴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创造能够做到的可能性,就是他最大的责任。
即使得到的不是想要的力量,若是菜月·昴的话,也要能做到。
因为他是菜月·贤一的,是那个人的儿子。
“——,什么……!?”
“吊桥……”
他用拳头顶住肮脏的地板,试图站起来,整座岛都在吱吱作响,摇摇晃晃。
从眼前的威茨和昏暗阴冷的空气中,昴可以判断,他已经死亡回归到了之前的地方——剑奴孤岛的下层,时间刚好就在吊桥升起之前。
它是连接外部世界和孤岛的唯一桥梁。
也就是说——
“——来了。”
那个,制造出地狱绘图般光景的,最可怕的敌人。
那个昴祈祷着,不想再次见到的对手——托德,与他再战。
“————”
昴惊恐万分,紧紧抱住了自己的肩膀。
刚一闭上眼睛,脑中就会浮现出那尸横遍野的惨状。最可怕的记忆是,昴所熟悉的面庞,一个个从眼睛中、从鼻子中流出鲜血,恐惧地痉挛着在地面打滚的场景。
就连眼前这位,为昴擦干净鼻涕的威茨也不例外。
“那种事,不能再次……”
不能让其再次发生,一种使命感在昴心中燃烧。
但是,即使昴鼓足干劲,他的思绪还是止步于到了那时该怎么办这一步。到底是什么造成这种绝望的局面呢?
以帝都使者的身份,登上这座剑奴孤岛的托德与亚拉基亚。
光是曾是敌人的『九神将』挡在前面就已经足够让人头疼,再加上恶魔人托德,简直是最糟糕的噩梦。
说起来,为什么托德会和亚拉基亚在一起。
“……我真是白痴,想起来了。放走了被俘的亚拉基亚的人,不就是他吗。"
也许是太震撼了,与托德有关的记忆,昴出奇地清晰。
昴与托德的因缘,最后一次是在高墙城市——瓜拉尔,在占领市政厅的行动之中,和身着女装的自己接触。
在那之后,炽热的普莉希拉击败了狂暴的亚拉基亚,然后就有人放走了被抓住的亚拉基亚,昴怀疑做出这件事的人就是托德。
也就是说,现在他们在一起的话,昴当初的怀疑大概是正确的。
“可恶,明明说要回到未婚妻家里,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老老实实回去的话……那个大骗子……!”
即使抱怨他并没有遵守约定,也不会让托德就此消失掉。尽管昴知道这一点,但他至少必须发泄一次压抑已久的愤怒。
说完这些,然后大口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然后——
“下一场,『斯帕鲁卡』的牺牲者吗……”
“不一定。威茨,能帮个忙吗?”
“——。你忘了我刚才说的话了吗?......”
一边感觉脚底晃动,一边听着昴这么说,威茨脸上的刺青都扭曲了。
在那时,威茨对他说的话。虽然『药』的后劲使昴的头脑陷入了混乱,但昴还记得当时的话对他产生了很大的冲击。
“这么做只是为了助我一臂之力,对吧?所以,请借给我力量。”
“知道就好……那么,你想让我做什么……?”
当然是让他去看下一批走过吊桥的剑奴候补者。
本来想提出这样的建议,但他的义无反顾和对自己制定的规则的固执坚持,确实帮了昴很多忙。
昴对威茨的性格一边非常感谢的同时——
“一点点就行。我要你挡住那些现在来到岛上的人。”
△▼△▼△▼△
——菜月·昴唯一的武器,就是『死亡回归』的权能.
在来到佛拉基亚帝国并克服各种障碍的过程中,它的功能正逐渐衰竭。
能想到的最大原因,就是昴目前正在经历的『幼儿化』。
在昴的身体就这样缩小之后,『死亡回归』就完全异常了。
其中最坏的经历就是在红琉璃城中那最糟糕的十秒。
这无尽的十秒钟似乎不是为了拯救昴,而是为了让他绝望,即使在那之后被突然传送到剑奴孤岛上,情况也依然很糟糕。
虽然没有天守阁时的十秒钟那么短,但得到的宽限也是短的不同寻常。
这次回来的时间大概也只有三十分钟——从岛上的人开始死亡的时间节点计算的话,时间就更短了。
也就是说,昴必须在这三十分钟不到的时间里改写局面。
为此——
“首先,我需要时间思考。——快想快想快想快想,发生了什么。”
当接受到请求后,踏实下来的威茨就去阻挡来到岛上的使者,使他们尽可能晚一些登岛。
不过昴也对他说过,不要采取横冲直撞的作战。
原因很简单,即使威茨暴走,亚拉基亚也能瞬间拦下。此外,如果托德在那里,威茨也会被毫不留情地杀死。
这两件事都是昴想要避免的。
“大家,脸上流出鲜血然后死亡……是毒气?还是魔法?”
昴正打算从剑奴孤岛逃出来,然后就发生了刚刚心里描述的事。
海因、威茨和伊德拉一个接一个地倒下,坦萨也不例外。所有人的死法都一样,没有什么区别。
他们死因都相同的话,倒在地上的其他剑奴应该也——不对。
“死亡的,也有看守们。”
当时发生的事情被好好的回忆了出来,在那个地狱,没有例外,只有死亡。
那时昴的大脑已然短路,并没有确认笼子里的剑斗兽们是否还活着,但至少人类都无一例外地死了——也不对。也有例外。
“我,和托德。”
是的,只有昴和托德没有死,在岛上相遇。
然而,即使自己没有死,与其他人一样的垂死痛苦和脸上的血迹也同样发生在身上。而托德似乎没有。
很难想象那是他在硬挺,所以托德不是那种死法的作用对象。
“如果是毒气,托德是在喝下解毒剂后才来的吗?如果是魔法的话……使用者是亚拉基亚?仔细想想的话,亚拉基亚当时确实哪儿都不在。”
虽然昴并不想这么做,但他已经确认了每一个认识的人的尸体。
在他面前倒下的坦萨自不必说,也有他在第二次『斯帕鲁卡』中救下的奥森等人,还有在治疗室中生活的努尔爷,以及他认识的那些严肃苛刻的守卫者。
每个人、每个人脸上都流着血,动弹不得。
“可是,有三张脸我并没有见到。”
——那就是亚拉基亚、古斯塔夫以及假塞西尔斯三人。
“————”
当然,昴也不可能全部记住岛上的剑奴,所以也不能断言他们全部都死了。但是,这三个人确实不在场。
亚拉基亚是站在托德那边的人。而托德很可能就是那场屠杀的主谋,所以她没有死在屠杀中也不足为奇。
那么另外两个呢?
岛上的管理者、身为总督的古斯塔夫和神秘的可疑儿童假塞西尔斯。
那两个人,在这个剑奴孤岛上处于特别的立场——
“——啊。”
没错,就在昴想到这两个特别的人时,脑内突然闪过一道闪电。
岛上发生的大屠杀,虽然昴怀疑是毒气或魔法造成的,但他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尽管这种可能性很微弱。
那就是,只有在这个剑奴孤岛上才有着巨大影响力的东西——『咒则』。
它把剑奴孤岛上的剑奴们,用无形的不自由将他们束缚起来。
咒则一旦被违背,就会威胁到生命。
“但咒则只是一种恐吓手段,实际上应该不存在才对。”
在这件事上,昴赌上性命与古斯塔夫进行了一次交谈之后得到了确信。
昴向他明确的表示,他要逃离剑奴孤岛,除了不顺从古斯塔夫之外,他还宣称,他将违抗对方所效忠的佛拉基亚皇帝的意愿。
如果真的有咒则,古斯塔夫应该在那时就使用。如果他不拿昴来杀鸡儆猴,剑奴孤岛的秩序就会分崩离析。
如果咒则不存在的这件事被传了出去,剑奴们就会暴动起来吧,那可就不得了了。
“不管古斯塔夫先生多么不想让我们死,话都说那份上了,他没必要为此屈服。所以咒则应该不存在……不,是我想太多了。”
古斯塔夫的方针是尽量不让剑奴死,这件事先不管有没有,但还有更明显否定咒则的因素。有很多,到处都是。
死的不只是剑奴,还有很多看守们。
“古斯塔夫没有理由歼灭看守...…这么想的话,也没有理由突然全灭剑奴们。”
昴越想越觉得,这场大屠杀应该与古斯塔夫的意愿毫无关系。
既然如此,推理似乎可以倒回到最开始——锁定了主谋的托德撒下了毒气,或者是亚拉基亚协助他而使用了魔法这两个选项。
然而,两者的违和感相同。
“为什么只对我的效果变弱了?”
除了托德自己采取预防措施外,昴是唯一一个症状较轻的人。
是什么让昴与其他死去的人不同?
是因为他是个孩子?——不,坦萨已经死了。
是最后行动的区别?——不,威茨已经死了。
是种族差异?——不,海因和伊德拉也一起死了。
是因为他是异世界人?是因为他在王国生活过?是因为他和超可爱的精灵有契约关系?是因为他持续遭受『魔女』的跟踪侵害?是因为『幼儿化』将他的身体变小了?还有什么、还有什么还有什么还有什么可能吗?
——只有昴,和其他人不一样,为什么?
“为什么?——”
“——哎呀,巴斯,有什么烦心事吗?”
“哇啊!?”
正在绞尽脑汁,探索可能性的昴背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
由于是突然发生的事情,再加上昴觉得不可能有人在这时向他打招呼,所以昴发出了惨叫声,转过头来瞪大了双眼。
在昴身后,手插在自己和服袖子里走来的是假塞西尔斯。
昴眨了几下眼睛,看着和平常一样态度轻佻的对方。
“塞,塞西……?”
“嗯,是的,怎么了,这幅反应?你的表情好像再说我在这里是个惊天动地的展开。确实,我是这个世界上的当红演员,所以我可以理解你为什么这么胆怯,但我觉得已经和巴斯相互接触交谈了一段时间,我们的距离已经很亲近了不是么?”
就像这样,假塞西尔斯来到他面前,低头贴过去盯着昴的脸,距离近到能感觉到他的呼吸。
面对这过于一成不变的态度和动作,昴不禁退缩了。
假塞西尔斯从后退的昴身边,隐约看到了下面的景色——在高台上的昴旁边,眺望着已经沉没的吊桥。
“看来这次的龙车搭载的不是下一次『斯帕鲁卡』的参加者,而是其他的客人。岛上一直在谈论这个话题哦。”
“……啊,他们好像是从帝都来的使者。虽然不清楚他们来这里干什么。”
“如果是帝都来的使者,可能是向我们传达外面的形势,或者是来商谈下一次演出之事的。对于想要出去的巴斯来说,这难道不是个好消息吗?”
“——。我不否认。”
昴简单地回答了用手遮挡着前方眺望湖面的假塞西尔斯。
老实说,这次与假塞西尔斯的突然相遇,让昴无法决定自己对他的态度。
他不相信假塞西尔斯勾结托德和其他人一起进行了那场大屠杀。
但他确实应该是剑奴孤岛上最令人畏惧的剑奴,在那场大屠杀中销声匿迹也是事实。
“尽管我怀疑当时我的耳朵是否在正常工作……”
情况很糟糕,当时自己的精神状态也很不稳定。
即便如此,他也可以断言,如果岛上有人争吵战斗,他不会听漏。
所以,如果思考在那时,假塞西尔斯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死在我没看到的地方,还是根本没在岛上?”
但如果不在岛上,又会在哪里做什么呢?
就这样,即使昴在和假塞西尔斯交谈的瞬间也是,距离最终时限的时间越来越接近。在那个荒唐至极的情况下,对假塞西尔斯来说也是不可犹豫的。
“不否认啊,但当巴斯有其他顾虑时,就会露出这副表情哦。”
昴感到不知所措,假塞西尔斯竟仅凭直觉就能从他故意模糊的话语中挑出端倪。
这并不是他从昴的神情或言行中读懂了什么,这是第六感,也就是直觉。只有像假塞西尔斯这样的人,才会从中得出正确答案。
正是在这样一个充斥着像他一样的怪物的世界里,昴的觉悟受到了考验。
不服输、不可输的觉悟。
“塞西,岛上就要发生荒唐可怕的事情了。也许是这些从帝都来的家伙干的。虽然我不能说具体干了些什么事……”
“从你严肃的样子来看,说的事情会很可怕吧……就像当初鹿人小姐和巴斯结成『合』的时候的困境。不,更像是死境吧。”
“————”
“哎呀,巴斯的反应出奇的令我感到愉快啊!真是这样吗?我很高兴这种迹象的出现。等得不耐烦的我已经要期待死了!”
假塞西尔斯咧开大嘴笑着,气势十足地跺着脚。
那似乎是在欢迎麻烦的反应让昴目瞪口呆,下意识的拉开了与他的距离。
“塞西!我不是在开玩笑!大家都有麻烦了!”
“那就好,好极了!如果不是在开玩笑,那简直比什么都好。如果这一切都是虚构的,那就太扫兴了。所以真是太好了。危机、窘境和困难,真是帮了大忙了!”
“——!”
“还是说巴斯难道认为我会无条件地站在你这边?”
就在昴抱怨假塞西尔斯不明白事情的严重性时,假塞西尔斯低声说道。他的眼神仿佛在说,不明白的人是昴才对。
他那双狭长的蓝眼睛中透出刀锋般的寒意让昴屏住了呼吸。
面对一言不发的昴,假塞西尔斯开口笑道:
“——在这里哦,这里。”
他直截了当地向昴抛出这么几个字,原地转了一圈,摊开双手。
仿佛舞台就设在这座剑奴孤岛中央、能够俯瞰半座岛屿和湖泊的高台之上。假塞西尔斯仰望天空,张大嘴巴——
“这里正是故事的分水岭!问我能否无条件地站在你那边?那就让我来告诉你吧,满足这个条件的方法就在此刻这个瞬间。”
“此刻,这个瞬间……”
“是的,是的,就是这个!巴斯即将魅惑我的预感!用期待联系于我!因策略使我愉悦!在最后的高潮来向我证明吧!”
“————”
“来吧,被剑刺穿的狼啊!持续俯瞰这过于残酷大地的观览者们也请欣赏吧!究竟是谁,令这个塞西尔斯·塞格蒙特如此着迷!”
假塞西尔斯发出了如果不相信远在天际有观众的存在,就不可能发出的大声呐喊。
假塞西尔斯做出的奇异行为让人理所当然地会怀疑他的精神是否正常,毫无疑问,他在这个岛上不会对任何人正眼相看,也不会去认真倾听任何人的话语,但昴却得出了一个奇妙地确信。
假塞西尔斯是——不,塞西尔斯·塞格蒙特,并不是假冒的。
这个真正的怪物是真的相信他能与世界对话,并且要是他对世界有所意图的话,世界就会被他牢牢固定在手中。
在这个小小的怪物身上充满了强大的存在感和说服力。
“你……”
“什么?”
“我要让你成为我的伙伴。想用就用的伙伴,就这么决定了。”
叹为观止的同时,尽管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但昴还是把手放在胸前这么说了。
他坚定地看着对方,发出这样的宣言。
“——你这份无谋,我并不讨厌哦,不如说挺喜欢的。”
语气中怀着笑意,但却不是之前那种无忧无虑的笑容,塞西尔斯只是松了松嘴唇,用微笑回应了昴。
这或许是塞西尔斯真正承认昴是一位挑战者的证明。
紧接着——
“——嗯?”
刚刚还浮现出的笑容的脸此时突然紧绷,塞西尔斯轻轻地用手指抚摸自己的下巴。
抚摸着被从漂亮的鼻子里流出的鲜血淋湿的下巴。
“什……”
看到塞西尔斯从鼻子溢出的鲜血,昴急忙向栏杆对面看去。
虽然俯瞰之下的岛屿,并不能看到建筑物的内部和地下部分,但在依稀可见的范围内,也能发现有好几个已经倒地的人影。
已经开始了,这场大屠杀。
就这样,当昴把时间花在整理情况和深思熟虑各种可能性之时。
『死』肆虐着岛上的每一个人,无一例外地收割着他们的生命。
是的,无一例外地——
“好吧。”
“塞西!?”
虽然身体离开了栏杆,感觉鼻子深处有一股刺痛,但昴还是更关心坐在自己身旁的塞西尔斯。
塞西尔斯把背靠在栅栏上,扑通一下盘腿坐在那里。
虽然态度很从容,但即使用手捂住鼻子,那流出来的血也并没有止住。
“没、没事吧?”
“不,看来很严重。这可真是遇到了相当难缠的对手啊,巴斯。从好对手来说,现在的局面应该没有不足之处吧?”
“现在是说这些的时候吗!?鼻血也好,从眼睛流出的鲜血也是!”
“嗯……我之前还为自己在这里没有流过一滴血而感到骄傲呢。”
就在他说话的同时,坐在地上的塞西尔斯从眼睛里也流出了鲜血。
虽然塞西尔斯的情况已经严重到了让人看不下去的地步,但可怕的是,即使鼻子里溢出鲜血,他说话的语调也丝毫没有发生改变。
但,这还不是塞西尔斯最可怕的地方。
“你、不怕死吗……?”
“毕竟人总有一天会死去嘛。”
“————”
尽管明白『死』即将来临,但塞西尔斯的回答却没有丝毫犹豫。
没有迷茫,没有困惑,没有恐惧,没有不安,没有紧张,甚至没有后悔。
他应该不会像昴一样,拥有超越死亡的东西。
然而,塞西尔斯并不畏惧所有生物都最为恐惧的『死』。
就这样,以没有表现出对死亡恐惧的姿态——
“————”
他放下捂着鼻子的手,像是要刻意隐藏似的卷起了被血弄脏的袖子,塞西尔斯就这样背靠栏杆一动不动了。
他的眼睛紧闭着,甚至连抽搐都已经停止。
昴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然后——
“咳咳。”
他捂住嘴咳嗽的手沾满了鲜血,对昴来说,『死』也近在咫尺了。
△▼△▼△▼△
同样的,是的,同样的惨状笼罩着整座剑奴孤岛。
“————”
昴一瘸一拐地在岛上四处寻找幸存者。
然而,如今连塞西尔斯都被排除在了候选者之外,昴所残存的期待,如今已经没有任何存在能够回应了。
“坦萨,他们也、努尔爷也……”
大家都倒下了,都已失去了生命。
每一个人都目瞪口呆,无法理解在他们身上发生了什么,昴尽力能做到的,只有合上他们的眼皮,轻拭他们的脸颊。
“对不起,坦萨……”
失败了。顺序搞错了。
应该把危险也告诉坦萨等人,让她们也做出一些对策。
在登上高台之前与坦萨等人会合,至少如果大家一起想办法的话。就不会在这个没有依靠的地方,让这个不安的少女在什么都不明白的情况下就这么死了。
在找到他们的尸体之前,昴的脑海中一直萦绕着这理所当然的事情。
“————”
他在岛上巡视的过程中,果然看到了看守们也都死了。
他们的死法和剑奴们一样,每个人都是血流满面。他迈开腿去查看关着剑斗兽的兽笼,发现那些家伙也都死了。
它们倒在笼子中,从眼睛和鼻子中流出鲜血,死法与人类相同。
“……这是不是意味着,我的身体比较结实呢。”
昴在马上就要死亡的状态下,对着面前死去的剑斗兽,开了个并不好笑的玩笑。
感到呼吸困难是因为鼻血已经把鼻子完全堵住。眼睛也开始湿润朦胧,用手指一擦,眼睛就像是恍恍惚惚地挂上了一扇红色窗帘。
缓慢接近的死神似乎只对昴感到厌恶。
面对这位可恶的死神,昴向他竖起了颤抖的中指。
然后——
“——你在这里干什么?
在孤岛的中层,一个叫中庭的地方,死神扭了扭脖子发出响声,低声说道。
戴着黑色的头巾,一副好青年模样的死神——托德。他看着向自己竖起中指的昴,慢慢朝他走了过去。
“如你所见,岛上的家伙全都死干净了……”
托德熟练地拔出大刀,一脸狐疑地看着昴。
大概是认为处于无法解释的事态。在这里能够遇到活人,对托德来说应该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托德一定被这种被守株待兔的感觉弄的毛骨悚然。
但是,昴是知道在这里等待的话对方就一定会来的。
如果不用见到他事情就能解决的话,昴根本不想见到他,但这次会面无论如何都不能做出逃避。
已经没有任何人活着,唯一有可能在昴死前跟他交谈的人,只有这位死神了。
“————”
他的眼神虽然充满戒备,但脚步却毫不迟疑。与其说这是在藐视昴,不如说是他根本没把昴当回事。
因为他是小孩子所以小看他,并非如此。
没有玩笑和比喻,昴真的已经奄奄一息。如果对一个奄奄一息、已经什么也做不了的孩子都抱有警戒心的话,那就不是谨慎,而是懦弱了。
托德虽然谨慎到了狡猾的程度,但他并不胆小。
——与之相对,因为自己的愚蠢而没看到同伴女孩死亡的昴思考着。
等待已久的托德虽然如他所想的登场,但进一步的发展能否仍如他所愿就不得而知了。
托德是一个即使被别人抓到了机会,也不会轻易给对方暴露出暗示的人。即使面对一个奄奄一息的孩子,他也不会好心到给即将要上冥土的他送上祭品。
那么,怎样才能从这个冷血死神般的对手这里,带回一些信息呢?
也许,只有一件事。
即使进展非常顺利,能够得到的信息也只有一件事。
这个答案,必须令人满意才行。
“————”
一步,又一步,昴与托德的距离不断拉近。
当这个距离变成零之时,即使无声无息的刺死了昴也不会让人惊讶。在大脑和身体已经供血不足的状况下,昴必须找出最好的答案。
在这座岛上,制造这场大屠杀的人是托德吗,这件事向他确认也无济于事。
还有谁活着吗?问这个也没有用,毫无意义。
亚拉基亚在哪儿?虽然想知道,但昴不认为对方会告诉他,没用的。
古斯塔夫怎么样了?问这个也和问亚拉基亚的事一样,都是白费力气。
那么,剩下的就是制造这场大屠杀的方法了。
“————”
不是毒气,这个选项,已经从昴的脑海中抹去。
之所以与塞西尔斯在岛半山腰的高台偶遇,是因为昴已经决定好要留在那里。——如果大屠杀的答案是毒气的话,那么在风大的高处或许就能安全。
但事实证明,昴和塞西尔斯都没能逃过这场大屠杀。外面也有人倒下,所以答案是毒气的可能性很渺小。
那么,剩下的可能就是——
“——啊。”
亚拉基亚的,魔法。和托德一起出现的亚拉基亚,使用了某种屠杀魔法,全歼了岛上的剑奴、看守以及剑斗兽。
如果这件事能够得到确信,那么下一次、下一次就会更加接近。
能够,得到确信的话——
“——在这里哦,这里。”
瞬间,一个声音在昴的大脑里响起。
那位本已不存在的名角的声音,在昴微弱的思维中微微燃烧起来。
然后,仿佛是被这份燃烧的热浪所冲击一般,他张开了嘴巴——
“——咒则!!”
昴将曾一度熄灭,却又无法完全熄灭的可能性,大声地发泄在死神身上。
昴那撕心裂肺的声音,成为无法逃避的攻击,将死神抓住。然后,在听到昴喊叫的刹那间,死神——托德行动了。
“去死。”
在他身上疑惑的眼神、麻烦的气息,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了杀意。
在正常情况看的话,那是简直会让人失去意识的浓烈杀意。托德一跃而起,一口气扑向了昴,杀意附着在他的瞳孔中,在他的刀中。
“咔。”
刺来的寒刃深深地扎进了昴的胸膛。
没有一毫米的怜悯,刀子划破了昴胸腔中所有重要的器官,并用让对方不可能得救的方式将刀刃扭动拔出。
鲜血喷溅而出,染红了托德面无表情的脸庞。
“——呃啊。”
被捅了一刀,又被拔了出来,这使他的身体倒向了坚硬的地面。鲜血以从未有过的压力溢出喉咙,在昴咕咚一声吐出的鲜血里,夹杂着一包『药』。
本想要咬破它,可是失败了。不过,身上的伤已经严重到不需要『药』的作用了。
“从嘴里?你疯了吗?”
用手指拿起那个沾满鲜红血渍的包装,托德嗅了嗅气味,低声说道。他究竟是仅从气味上就意识到里面的东西很危险,还是因为是从昴嘴里吐出来的而察觉到的呢。
这都无所谓,已经是昴所涉及不到的事了。
但是,只是,如果有一件事还可以说,那就是。
“......事。”
“——什么?”
“一……件事。”
一件事,昴掌握了它。
他脸色变了,然后不顾一切,匆忙将昴杀死。
所以昴掌握它了。
“咒——”
昴抓住、掌握了这件事,然后他就迎来了死亡。
以死亡作为代价,换来的是掌握了它。
——消灭这座剑奴孤岛基奴海布的,是本该不存在的『咒则』。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