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其一、二
一、名片
我正用水流冲洗盘子的时候，家门被人敲响了。
“请问，清宫小姐在家吗？”
声音中包含着矫揉造作出来的委屈，让我一阵不舒服，但我并没有在印象中找到会使用这种手段的人，反而有些激起我的好奇心。
“请问……”
“来了。”
擦干双手上的水，我伸手打开了门，入秋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室内的气温并不算高，手碰到把手的时候，凉意直直地贴在了我的手掌上。
“……您好，清宫小姐”
“嗯，您好。”
他的话音中有点口音，似乎是北方人，表现得有些害羞。
“我是…藤田先生的朋友。”
他说了一个我的熟人的名字，那个人的品行说不上好。非要用一个词来概括的话，那便是[一言难尽]了吧。
“我叫镜 直树。”随后，他从外套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淡灰色的名片。但有点奇怪的是，名片上除了名字和联系方式之外，并没有其他的东西了。
我接了过来，放在门口的柜子上。
二、茶水
其实先前也从藤田——也就是我那个[一言难尽]的朋友那里——听说过这位“镜 直树”的事迹。
在某个雨天的下午，藤田曾找我出去喝过一次茶。不为别的，他正是为了抱怨他工作上的难处才找我出来的。
“直树是个混蛋。”藤田如此对他口中名叫直树的人下了定论。
关于这位藤田，也就是藤田光一先生，在前面我也已经提到过了，我在自己的认知中下意识的给他贴上了‘品行说不上好’的标签，这是因为他说出的话时常会含有夸张的部分，时间久了，连他本人都变得错误地认为自己的话才是正确的，这也就是我觉得一言难尽的原因。
这种程度的称不上是扯谎的程度，造成的影响可大可小，但听藤田本人对我说他自己非常清楚，他只是享受的，能在一定程度上控制别人命运的感觉而已。
我有点失言了，藤田其本人如何就交给各位来评价吧。
于是，言归正传，我们再回到刚才说的地方。
“直树真是个混蛋！”藤田看起来似乎非常气愤，“今天那家伙非要来找我鬼混，可我本来正打算去收稿子。”
“收稿子？我记得你的工作是老师吧？”
我稍感疑惑，捏起茶杯，但看着不断冒出的有些骇人的热气，又只好轻轻将杯子放回原处。
藤田撇了撇嘴，“秋子，所谓的老师不都是有关‘欺诈’职业的人吗？”
我没法理解他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也没法表示认同。只能丧气地摇了摇头，可他却仿佛不想饶过我一般，继续说道：
“用所谓正确的观点强加给学生，学生们也只得受着。这些人的话里有一半儿的实话，另一半则全是陷阱。无论他们到底想到了什么，只要想到了，那就说什么。自己本职的内容也好，还是自己临时想到的话也罢，能灌输出去的就一口气儿全都灌出去。”
我是个庸人，所以我实在无法想象藤田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些话的。他是在嘲讽自己，还是故意拉低自己的价值呢？我感觉很无奈，就算是自暴自弃，也用不着这样吧。
“或许吧。”
我只能随口应付了一句，没法往下接他的话了。
“所以就是这样啊，秋子。我对我的学生说，他可以成为一个非常棒的小说家，于是他不停地写小说，不停地写小说，就算是最开始写的非常好，但这样走火入魔了，就会变得一点点腐烂的。”
“这我倒是很清楚吧。毕竟努力也得有个度嘛。”
哎，这算得上是欺诈吗？那个学生也不过是从自个的老师那里听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其实无论答案如何，那个学生也都还是会去选择写小说的。就像我说的一样，自爱和任性也得有个度吧。
“有个度，哈哈，这话确实是挺好笑的。”
他像是不嫌烫一样的，大口喝着茶水。
“于是我那个学生也成了一个小说家，就算是没什么名气也好，他也还是坚持着自己所谓的梦想。似乎因为他是个孤儿吧，所以在编辑社留的联系方式是我的。而我正准备去帮他的编辑收稿，因为编辑说他已经很久没有联系过社里了。”
“呵呵，那你这是着了自己的道儿了？”
“可不是嘛！不过，要我说呀。”藤田继续自顾自说着，“写小说也好，喜欢小说也好，那些人啊都是傻子。都是没脑子的蠢货而已。”
我感到非常惊讶，平时他就算再怎么说胡话或者爱下定论，也不至于说出如此直截了当的恶语，这让我对他说出这些气话的原因感到好奇。
“这也不至于吧。毕竟文学也是人类打发时间、促进文明发展、推动社会进步的一部分啊。”
藤田此时却像一个流氓一样，嘿嘿笑着。
“是吗？写小说的人还不如老师，就算是灌输错误的观点，那也是有据可循的。总有一天，学生们会自发地反驳他，而小说不一样，他灌输的是一种精神上的压力。无论他是否正确，灌输出来的东西会永远在那些被灌输的人的心中留存着。直树跟我说，他最期待这样的事情发生了。说什么‘就算那是欺诈，那也是最善良的欺诈。’你瞧瞧，这不是蠢话，那又是什么呢？对吧，你说呢，秋子。”
这不是蠢话，又是什么呢？
藤田对我说出了这种论调，我就更不好再去指责他了，他已经这么咬定了。
“我也对直树说了类似的话，于是我们吵起架来了。”
“这也是当然的吧，毕竟我也喜欢读一些文学作品，你这么说好像把大家都骂了一遍。”
我被他的话逗得笑了出来，一旦笑出来，我的心情就轻松了不少。
“笑出来就会变得更好啦。”
我小心翼翼地对他笑着回复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