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道难
1
当陈疤子被他母亲塞到他父亲怀里的时候，他还不叫陈疤子，确切地说，那时候他还没有名字，是他父亲看了眼他那从左眼蔓延至左侧胸膛的胎记，撇了撇嘴，然后他才有了陈疤子这个名字。
于是陈疤子对父亲最初的印象便是一张耷拉着嘴的脸，而似乎这个形象在之后的十来年里也没怎么变过。
至于他的母亲，在踹了他父亲一脚，留下句“没名字！你随便取吧！”之后，他便再也没有见过她了。不过由于这名少女体内的悍妇之气是如此锋芒毕露，即便她离开陈疤子时他不过满月，依旧让他在童年时对女性的脚后跟有一种本能的敬畏，这大概也算是一种另类的“母亲印记”吧。
说这些并不要向大家抱怨陈疤子的童年有多么爹不疼娘不爱，而是想告诫各位父母，给孩子取名字的时候一定要上心，不然万一孩子和陈疤子一样哪天功成名就、身居高位、成为一整片星域的执政官了，顶着这样一个名字去参加各种星际交流会总归还是不太雅观。
不过也许正是因为早早就吃了太多这个名字带来的苦头，当他爹有一天又牵回一个大肚婆时，陈疤子便决心一定不能让弟弟或者妹妹重蹈自己的覆辙。
【放心吧！哥哥一定会守护你的名字的！】
刚满十岁的陈疤子在心里默默地向继母的肚子承诺道。
差不多半个多月后，陈疤子的妹妹就出生了。果不其然，因为时值七年一期的芒爆潮，即便舰城离得足够远，不至于被爆炸产生冲击波影响到，这段时间芒矿爆炸产生的光热也足以烤得他爹脑子发懵，大笔一挥就要给自己女儿取名为陈旱女。
好在陈疤子早有预料，在和父亲据理力争、引经据典、甚至不惜用自己打黑工拿的工资威胁之后，才终于使父亲放弃了这个看着干、听着湿的名字。只是父亲无论如何都要用自己女儿的名字来记录这个热得要死的时期，于是最后双方各退一步，选定了“陈暑女”这个名字。
不过仅仅两年后，陈疤子就有点后悔自己当初让步太早了，谁知道他父亲这么快就扔下他们两个孩子，和他的新继母殉情去了。
“当初应该先缓一缓的，要是能拖到现在的话，我就能给你起个更好听的名字啦。可惜你现在已经把这个名字记下来了。你怎么就这么聪明呀，阿暑？”
陈疤子佯装出苦恼的神情，用食指戳了戳陈暑女的脸颊，不料却反倒被怀中的孩子握住开心地晃了起来。
听着暑女欢快的咿呀声，陈疤子认命般地叹了口气，抱起暑女把两人的脸颊贴在一起狠狠搓了搓：“暑女就暑女吧！听久了就和淑女差不多。能当一个淑女也挺好的，住在宽敞的房间里，不用担心饿肚子，每天都漂漂亮亮、干干净净的，还有好多好多的书可以看，多好！哥哥从现在开始赚钱，以后让阿暑当个淑女好不好？”
不过暑女还听不懂这些话，她只是觉得哥哥一会儿沮丧一会儿振奋的表情很有意思，便揪着哥哥的衣袖快乐地晃动着，听着哥哥用她现在还不能理解的音节说着：
“阿暑阿暑，哥哥一定会让你过上更好的生活的……”
2
“关于令兄的事，我很遗憾。”李兵伸出手和面前这位芙蓉域的舰队长握了握，算是打了个招呼。
不过舰队长并没有接这茬，而是在对这位从中央域空降来走马上任芙蓉域执政官的外地人表示了恭喜后，便迅速切入了话题：“李长官您刚才在会上说想要重新探查芙蓉域周围的芒矿分布？请问是探测队绘制的地图有什么问题吗？”
“不不不，”李兵连忙摆手否认道：“探测队的地图非常精细，说实话已经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料了。只是我之后毕竟是这一带芒矿的开采的总负责人，不实地考察一番怎么说得过去。只是考察舰队的安排可能还得麻烦舰队长了。”
“想不到李长官竟然这么上心，有您这样一位执政官，真是我们芙蓉域居民的幸运。只是……”舰队长话锋一转，“芒矿开采区危险重重，本来以您的身份，属下应该一同前去的，但您也知道，前任指挥官在新发现的矿脉附近意外失踪，为了调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防止以后再发生同样的事，我这里也暂时走不开……不知您是否介意由‘八代’为您领路？”
“八代？你们的研发中心的那个人工智能？我一直以为它只负责行政协理？”
“行政协理是开发它的初心，但随着存储容量和分析预测的能力提升，不把它运用在芒矿勘探上就太过浪费了。而从它协助我的多次航行来看，仅仅在已开发的芒矿区内导航，对他而言还是绰绰有余的。只是不知您意下如何？”
“哈哈哈，您是专业的，我听您的。”
“感谢您的信任，那么我就尽快去安排了。”舰队长向李兵躬身示意了一下，便迅速离开了。
【还真是一位人如其名，做起事来风风火火的女性啊……】李兵靠在办公椅上琢磨着【不过，用公务将自己从这次勘探中脱身，让一个AI来导航……看来我最好做两手准备，毕竟像我这样的空降上司一开始可都不怎么让人喜欢。】
3
“我确实不喜欢他，”陈暑女烦躁地将自己砸进算法实验室的椅子里“你难道没听到他在会上都说了什么吗？在他眼里，芙蓉域就是一个芒矿矿洞，是给他们中央域提供黑砂的工厂吧？哈！”
“谨言慎行，阿暑，你都是舰队长了，怎么说话还是这么口无遮拦？”卓文珺一边划看着屏幕上的代码，一边伸手到陈暑女的头上轻敲了一下。
“反正这里有没有外人……”陈暑女无所谓地嘀咕了一句，倒也不再争辩，而是和对方一起看着滚动着代码的屏幕陷入了沉思。
这里是卓主任的个人办公室，没有预约谁都进不来，当她们都不再说话以后，整个空间便只剩下电流滋滋的声音。
看似安静，却并不宁静。
直到半晌后，陈暑女终于再度张口，打破了这份沉默：
“文姐，我估计我哥是真死了。”
“……”
“我把那地翻了得有八百遍了，连根头发丝都没找见。”
“……”
“文姐，别这副表情啊……我没事，真的。”
“我只是觉得，你们兄妹好像就没过过多少安生日子……”
“哈哈，不是有老话怎么说来着？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慧极必伤？像我哥这么厉害的人，可能天也敢多不留他吧……”
“那你之后怎么办？”
“没怎么办，日子照样过，我现在手底下还管着一大批人呢，也不能就这么扔下他们不管。至于我哥那边，以我对他的了解，就算他真的是遇见红潮被卷入了，也一定能留下一些线索。所以有空的话我想再去矿脉周边看看。”
“你心里能过得去我就放心了。”卓文珺修改了几个参数，重新运行起了程序，“需要让八代陪陪你吗？”
屏幕里渐渐浮现出一个人的画面，除了没有那个覆盖整个左脸的胎记，单看面容居然和前任执政官陈疤子一模一样。大约一个呼吸后，他加载完休眠时遗漏的数据，睁开眼透过屏幕对陈暑女笑了笑：“我倒是不介意。”
“闭嘴吧，AI。”陈暑女没好气地回呛了一句。
4
“李兵执政官您好，我是芙蓉域自主研发的第八代政务助手AI，您可以直接称呼我为八代。在您本次矿脉考察中，将由我为您进行导航，还请多多关照。”
李兵看着全息投影中那个和前任执政官神似的身影，无语凝噎了半晌，才犹疑着开口道：“这是你们芙蓉域纪念执政官的传统吗……”
“您很风趣，”投影中的人向李兵笑了笑，“正确答案是，我的初始人格是对前任执政官的模拟，这幅外观便也从开发期一直沿用了下来。当然，如果您对这副样貌感到不适，我也可以换成其他样子。您喜欢猫吗？很多人会选择这个。”
“不，算了，不用麻烦了……”李兵捏了捏眉心，对着投影摆了摆手，“时间到了就尽快启航吧。”
“好的。”
随着指令的发出，五艘考察飞船从行政中心舰的船舱中飞出，并逐渐远离大蓉区，向开采芒矿的边锦区驶去。
而离得越近，李兵就越被这片星域的美丽所震惊，漫无边际的芒矿散发着柔和的白光，悬缀在广阔的天际间，连绵成片，形成了一条洁白的光带。
“让我想起了古老童谣中的萤火虫……”李兵不由地赞叹道。
听到这个形容，八代不由得笑着提醒道：
“可是萤火虫不会爆炸，也不会把人吞噬。小心点吧，执政官，千万别像飞蛾扑了火。”
李兵将目光从前景窗上移开，对身侧投影区里的人影点了点头：“你说得对，再美丽也改变不了它危险的事实，是我失态了。”他坐回驾驶座上，继续说道，“看来我还没有对这片星域建立起足够的认识，请问您方便向我做一下介绍吗？”
“荣幸之至。”
5
【如您所知，芙蓉域原本只是黑洞‘死亡’后的一片墓地，这里不存在任何足以建立星际基地的行星，取而代之的，是由“芒矿”构成的漫无边际的陨石带。
所谓“芒矿”，即是这片黑洞墓地的残留物。这片星域原本的黑洞在它还存在的亿万年间吞噬了太多的行星，虽然其中的大部分最后都随着黑洞本身一起消逝了，但在它吸积盘的范围内，还有许多承受了巨大引力和高温高压的物质被保留了下来。这些物质在长期极端条件的作用下，与环境中蕴含的能量保持在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中，以芒矿的形态存留了下来，而我们看到它表面的白光，只是它亿万分之一能量的溢出罢了。
而一旦芒矿这种平衡被打破，将产生两种毁灭性的结果。
一种是我们常见的“芒爆”星象。原本附着在物质周围的能量在一瞬间被释放了出来，一米见方的芒矿所产生的冲击，足以摧毁一个百人级的空间站。万一运气不好，在富矿区引起了芒矿爆炸的连锁反应，您将有幸在生命的最后看到我们称之为“芒爆潮”的奇景。
另一种现象则是我们近些年刚刚观测到的，它更神秘，也更让人毛骨悚然，我们称之为“红闪”。
根据推测，这种现象是因为在芒矿的平衡被打破后，能量不仅没被释放出来，反而被物质彻底吸收了进去，使之突破了某种临界点，而自发形成的超小型黑洞。但由于它的质量实在太小，往往在形成的几秒后就消失了，因此我们只能看到一闪而过的红光。
但与之前的理论不太相符的是，这种消失似乎不是简单的辐射蒸发，而是它真的带着所有物质、能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就我们有记录到的几次红闪现象而言，红闪过后，那里被留下的，是一片“绝对真空”。
正是由于它如此危险又贫瘠荒芜，长久以来，只有走投无路的人才会光顾这里。
不过人类向来善于改造自己以适应环境，这里虽然无法像其他星域一样依托行星建立起宏伟的星城，却也通过数以万计星际飞船之间若有似无的联系，在无数芒矿灼灼白光的照耀下织成了一张看不见的暗网。
只是时不时发生的芒爆和匮乏的资源，还是让此处的居民们过着一种贫苦又恐慌的生活。
直到三十年前，彼时还是少年的前任执政官陈疤子发现了芒矿的秘密。
他发现芒矿在爆炸后会残留一种黑色的砂石，而这种砂石中蕴含着丰富的元素，特别有利于作物的增长。只是这种黑砂太过细小，又往往被芒矿的光芒所掩盖，所以才一直不为人所知。而他也是因为买不起种植土，用帮大人们清洁飞船刮下来的“灰尘”种了些土豆，才在偶然间发现了这之间的关联。
从此以后，陈疤子利用这条信息，从一个菜贩子，一步步成为了芙蓉域的执政官，并利用芒矿的开采技术成功使芙蓉域逐渐发展了起来，由原本盘根错节的网络，逐渐形成了如今以大蓉区为生活根据地，边锦区为开采辐射网，向整个芙蓉星域核心深入的格局。
如今，边锦区的采矿工艺已经发展得相当成熟了，虽然为了避免对芒矿的扰动，我们无法使用超声扫描，也禁止在矿区使用大功率的信号传输装置，但是在舰队长的带领下，通过本域人民不断的实地考察，就这么一点一点地传回信息，我们也终于建立起了对整个边锦区芒矿分布的模拟地图，并以此为依托，计算预测出合适的起爆点，人工引起芒爆又不对大蓉区造成损害。
同时我们也相信，随着勘探和采集进一步推进，总有一天，我们能到达这个黑洞墓穴的中心，去一探人类从未踏足过的地方。】
6
“令人敬佩。”虽然在上任前就已经对该区域做了大量的调查，但以本地居民的视角再回顾一次，依旧觉得芙蓉域这几十年来的发展不可思议，“想必你们也为这样的发展感到欣喜吧。”
“自然而然，每个为芙蓉域的发展贡献出力的人，看到它如今的样貌都会产生欣喜与自豪。”
“放心，中央域派我来就是因为我有类似的经验，我也相信我们一定可以更好地利用起这丰富的资源的。”
“非常感谢您的支持。不过，”八代的声音一顿，在李兵疑惑地将目光转向它后，他发现投影中那道幽蓝的双眼正直直地盯着他，“黑砂的价值虽高，我们还是希望最后产生的效益能够滋养人民，而不是拿去堆砌一些雕像。”
李兵心领神会，回了一句：“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7
在芙蓉域担任执政官已有5年了，李兵渐渐感受到了当地居民们对本域发展的热情，慢慢地，他也被这种这种热情所感染，决心尽自己所能地为他们出一份力。
这天，他正在办公室里审阅着近期的勘探报告，陈暑女突然闯了进来，脸上带着和平时不符的紧绷。
【这表情可真是久违了……】陈兵回想起自己刚上任那年和对方爆发的一次争吵，感觉胃部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别告诉我是矿区出事了……”
“比那个更糟。”对方将一个箱子哐地一下放在了李兵办公桌上，然后打开箱子推到了李兵面前，“我找到了这个，黑匣子，我哥的。”
“你找到了？那不是好事吗？你在那片区域搜寻了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找这个吗？”
“重点是内容，八代，复现并分析这里面的信息。”陈暑女打开投影仪，将黑匣子里的画面呈现在了李兵的面前。
8
画面的最后，是即使已被送出数万公里，仍可观测到的一片红海，和片刻之后，仿佛什么都不曾存在过的虚空。
9
“……”
“我记得我们曾经记录的‘红闪’现象，最大也不超过百米……”李兵扶额定了定神。
“那这个记录现在可以更新了。”陈暑女双臂环抱，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但是重点不是这个，过去的事再怎么样也已经过去了，八代，把分析图扩展至整个芙蓉域。”
她向李兵指了指数据模拟出的红闪发生路径，可以直观地看到，那股引发海浪一样红闪现象的力量，就来自于整个黑洞墓穴的深处。
李兵并不愚钝，相反他能高效接替一个自己之前从未去过的星域，并且有条不紊地制订这么多年的开采任务，可以看出他对这类型矿脉可能蕴含的危险相当清楚。
“直说吧，下一次是什么时候？在哪个方向？”
“两年后，范围覆盖半个大蓉区和整个边锦区。”如他所愿，对方直接给了他两个令人绝望的数字。
“怎么会这么近！这么快！”李兵焦躁地狠狠锤了下桌面。
“实际上红闪潮和芒爆潮几乎是相伴而生的，都是7年一次，只是比起动静较大的芒爆潮，红闪潮的发生总是悄无声息的所以一直没有被观测到。不如说一直以来是我们太过幸运了，才在这么高的爆发频率下一直没有直面过它。”
“现在让全域的人进行转移还来得及吗？”
“您的星航船一直有人在保养，您随时可以启航。”
“我是问全域的人！芙蓉星域的城市不是由舰队组成的吗？如果全部启航进行转移，能不能移出被波及的范围内？”
陈暑女沉默了至少一分钟，最后艰难地回答道：“不能，由自由舰队组成的芙蓉星域是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自从芙蓉域发展出大蓉区和边锦区后，为了更高效的域内交流，我们利用星栈技术将主要的星舰都连接起来了，如果要进行大规模的航行，必须将栈道全部拆除，两年时间，不够。”
“难道就真的没有办法了吗？那你们要怎么办？”
“执政官你的家乡不在这，你还可以离开，但像我这样从小在这里长大的人，如果就这么离开……”陈暑女低头笑了笑，收拾了下自己带来的东西，朝门口走去，“我会留下来的，要是不让自己拼到最后一刻，大概会很不甘心吧。”
看着转身将要离去的背影，李兵叫住了她：
“你对我们外乡人的偏见怎么还是这么大？就这样走了，我也会很不甘心的好吧。”
陈暑女惊讶地转过头，看见李兵已经将八代唤到了身边，转头看向她：“不管如何先把这事通知下去吧，毕竟不是小事，每个人去留的意愿也无法靠你我决定，先听听大家的想法，然后看看能不能一起想办法解决吧。”
10
“壅水钉”计划已经开展两年了，即使如今芙蓉域的人已经离开了大半，但愿意支持并协助这个计划的人数还是比预期的要多了很多。
按照这几个月观测的结果和对星域模型的预测，大约一周之后，从核心内发出的引力波将沿着域内扭力的路线，把可以吞噬一切的红闪潮推送到他们所在的区域。
此刻，所有还留在这片区域的人都在紧锣密鼓地做着最后的调试。
李兵看着这两年间被逐渐按照计划排布起来的芒矿，暗自握了握拳，是非功败，就在此一举了。
当初在讨论会上，有人提出，既然我们可以人工引导芒爆，那为什么不可以人共引导红闪呢？
红闪潮的蔓延依靠的是芒矿脉之间的级联反应。那么，假如我们在它将要行径的矿脉一侧先行引发红闪呢？
可否在消耗掉该区域原料的同时产生一个与之拮抗的力量，从那一个点开始，直接断掉后续的级联反应？
就像在多米诺骨牌中立住的一块。
只要把力的推进截断在那一点上，只要让那一点的保护范围覆盖住我们的城市。
挺过这一次红闪潮并不是不可能！
不，不仅如此，如果这个理论被证明有效……你们难道忘了红闪过后会留下一片没有芒矿的安全区了吗？
那么，我们甚至可以利用这一次次本会湮灭我们的红闪潮……
【到达这个黑洞墓穴的中心，去一探人类从未踏足过的地方。】
11
此刻，所有还留在芙蓉域内的人们，都紧张地看着实时播报壅水钉状态的新闻报导，而中央控制室的人们，也在同样紧张地盯着大屏幕上的倒数。
只剩不到一分钟了。
陈暑女走到李兵身旁，声音里带着笑，也有难以掩盖的紧张，但更多的是孤注一掷的决意：
“李长官虽然在这里呆了好些年，但似乎还没有直接参与过这种大型矿脉引爆是吧？“
“确实。往常这些都是由陈队长您把关的，我更多还是在前期的勘探上。怎么了？这里的引爆程序是有什么不一样吗？”
“算是当初来这里的先民传下来的习俗，如果是非常重要的、决定性的时刻，我们一般会这么倒数……”
控制室大屏幕上的倒数已经闪过【5】了，就在倒数即将进入最后几秒的时候，李兵突然听见会议室的人们共同发出了一个声音：
“【噫！】”
【一？】李兵心里闪过一丝疑惑，他们习惯反着数吗？
“【嘘！】”
这声音比刚才还要大声，他觉得自己似乎都能听见控制室外所有民众也在呐喊的声音了。
“【唏！】”
李兵看着屏幕前传过来的实时影像，耳边轰鸣着众人的齐声呐喊，觉得自己仿佛也已置身于那片红海中，冲向宇宙、黑洞、时间的尽头与核心去了。
那片不知名的空间中，只有回荡着一个声音……
“【危乎高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