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神纪
在疲劳填满我的几尺躯体后,我连同夕阳一起昏昏沉沉地撞在床上,眼睛呈左右错乱飞旋的罗盘逆时针指针,陀螺转动合上了盖状的眼。于是乎——神游开始。
我趴在床上驾驭起一只蝠鲼,用脚踩在它光滑宽阔的脊背上。它柔软的骨头撑起身体巨大的皮肉,身体从抵着窗台的尾端延伸到拍击着床靠的口部外缘。不过现实的情况很糟糕,它像是受了惊吓,上下不停翻滚。我在它的脊背上摇摇晃晃,几个踉跄,才逐渐可以控制平衡。等到它的情绪平静些许,我才逐渐展开手臂,一只手指着书柜上端的墙面,另一只手指着“星空涂鸦”,或者说是战场残骸的壁画更准确,我的手就在这幅壁画的上端。渐渐与肩齐平,向上,伸展到某个我自己都无法确定的角度时才停下来。我敢打赌,此时要是有外人进来,恐怕会看见有人站在一只蝙蝠一样的菱形鱼上,双手伸出摆成一个依附着火焰般的象征胜利者的“Y”字。那火焰就像是从彭塔瓦尔那里交接,开始有了头颅。骷髅头骨的火蛇先从我的肚脐探出头来,沿着我的腹部向上攀爬,途中留下碳化的痕迹,它用自己最强有力的中腹部捆紧我的双手,一圈又一圈叠加上来 ,却很快慢下来。我抬头,开始注视:它的骷髅面颊开始收缩,颈部以椭圆状向各个方向扩张,在不同区域流淌着火焰纂刻的花纹,扩张到约摸有正常眼镜蛇颈部的六七倍大小才停下。我现在才得以看清它的脸:一个火焰攒动扭曲变态的脸,从口部伸出长鞭样的蛇信。正如我刚才抬起头的缘故,现在我们的双眼开始凝视着对方。时间的尺钟在重力加速度的效应下变慢,燃烧着,直到它的火焰崩散到河狸般大小——它就要熄灭了啊!
突然!
它全部点燃起来,加剧燃烧!我的全身除双脚外已经完全碳化。它迅速抬起身体的三分之一冲向天花板!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了燃薪和蛇嘶同时混杂着的巨响,那声音实在太过宏大,我确定它能够穿透几个世纪后的第一缕阳光,甚至连我脚下的蝠鲼也能跟着鼓动起来。
而我——痴痴地望着这高我许多的“巨人”,它以不可思议的姿态,以圣临的姿态将我压在下面,用眼角的余光藐视着它身下的一切。它才是遗落两千年的玛雅人的“真神”,它是多么威严的一位君主啊!我小心地调控着自己呼吸的频率,任由时间的光矢漫无目的地射向四周。
好像是过了半晌吧,我记不清了,我的脑子铁定是坏了。但在这位神君的威压下,还有什么东西不被敬崇般的恐惧和玻璃似的犹豫填满呢?不过现在我的灵魂已经偷偷溜回我的身体,我的意识逐渐明朗起来。我小心翼翼地向上抬头,渴望寻找到和从前一样的平视。我的内心犹豫又坚决,应该有一刻钟吧,我的下颌骨才离开水平线70°。就在我诚惶诚恐地想要重新接上我们的目光时,就在我们要对上时,我发现……我发现……
那只是两个深幽幽的黑洞,周围的火焰继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我好像醒过来了?
无限的梦对应着无限,我的眼球突然弹出眼眶。惊诧地盯着窗外幼儿园最高的红尖儿——我敢打赌,幼儿园没有比这玩意更高的建筑了。再往内侧回收目光,我躺在一个熟悉而陌生的小房间内——看起来尘埃落定了……啊……好悲惨,我是真的是醒来了呢!
我打算下床,穿上拖鞋,走入厕所,排泄,然后吃饭。
但实际上我只是把枕头压了压,在两块小山丘之间按出了一个鞍部,或说是一块盆地(从外星人观察地球的视角来看是这样子)。
接着躺——睡,外人们由此可总结我睁眼的功德就是换了个不错的睡姿,我是个不错的梦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