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之路——兰吉特·马哈拉吉语录》转载1

注释:安德鲁·弗农
翻译:纯然的空
校对:无有
转载来源:公众号“一就是一切”(特别感谢授权)
一月:世界的幻相本质
1.1 “世界是不真实的。”
世界不是外在的。对世界的感知,自发地发生在大我(Self)中,以不变的实相为背景,就像睡眠中出现的梦。你就是那大我,而非“个人”,但你已经忘记了。事实上,那个看似已经忘记了(大我)的个人,也是自发地作为生命之梦中的一个人物而出现的;与此同时,大我平静地安息于祂自己的圆满中,就像毗湿奴安睡于宇宙之海上。只要世界出现,就有对它的意识;如果无一物出现,那么就没有对它的意识。所出现的世界可能是一个梦境,也可能是这个醒态的世界。显现(之世界)以及感知到它的人共同出现,并不是分离的。当你处于深度睡眠中时,梦境和醒态的世界就都消失了。
1.2 “此刻,身体是死的。”
身体就像一台家用电器,当电流接通时,它就工作,当电源切断时,它就停止运作。身体本身,就像家用电器,是一件无行动力的事物——其自身并不具有任何生命。使身体具有活力的生命,是一种超越个体存在感的力量。那赋予所有生命生气的力量,本质是什么?那力量是纯粹的真知或遍在意识。只要接通了那力量,我们所谓的生命就存在。甚至当身心沉入所谓的深眠(无梦睡眠)状态中时,它仍然存在,这一点得到了以下事实的证明:早晨醒来时,你说:“我睡得很好。”如果没有这力量在睡眠期间持续,这种认知是不可能的。
这力量促成了两种生命细胞:男性与女性,首先,二者结合并形成了粗钝的物质躯体,再继续让它成长至成熟。在分配给这个身体的寿命期间,这力量一直都在,最终它丢下身体。这力量去哪里了?它没有去任何地方,因为它是无所不在的。身体瓦解,回归为粗顿元素——形成它的源头。
1.3 “保持勇敢。说,无一物真实。”
如果你说“无一物真实”,那是一种有勇气的行为,因为你必须让那句话没有任何来自世界的支持。如果你阅读报纸,询问亲戚,或在外界任何地方寻找,你都找不到支持它的任何证据。最糟糕的是,从你自己的感知当中也找不到任何证据——你的眼睛把世界看作独立客体的集合,你的头脑也大体上将其当真。不过,马哈拉吉说,一个把世界当真的人,仍然是求道者;而一个不把它当真的人,成为了一名了悟者!这就是信心如此重要的原因。
只有对大师的信心才能让你不断回归这一念——他的观点是正确的。你必须仰赖信心,直到你认识到,他对你所说的是真理。作为一名求道者,对大师的信心真的是你所拥有的、最强有力的武器。它无异于恩典。它可以击碎幻相置于你求道之路上的所有障碍,可以消解无知的面纱。哪里有信心,哪里就有接受并理解大师教导的力量。
1.4 “世界只是一念。”
想像一下,如果你突然发现自己没有了念头,也没有了念头出现的可能性,会发生什么?那时,世界在你看来会是怎样的?你会看见任何具有独立客体的世界吗?你能识别房间、纸张、话语吗?你能体验到情绪吗?
你不会识别出任何独立的客体,你也不会看见任何与你自己分离的事物。你自己的觉知将会构成整个实相。所谓的客观世界,亦即,看似充满了独立客体的世界,确实是一个幻相。它只作为名称和形式而存在。头脑不是投射世界的原因;头脑只是神圣力量(纯粹真知或遍在意识)通过它而运作的机制。那意识是无所不在的,所以它是潜伏于表相客体之下的实相,这些表相客体包括感知到客体的表相个人。
1.5 “不要害怕任何事与任何人,因为一切都是空无。”
在了悟之人的视野中,没有什么是与大我相分离的。与那实相相比,所出现的一切都是空无,都只是一场短暂的演出。没有恐惧是因为你知道你的本质不会消亡。所以马哈拉吉举了这个例子:如果有人举着一把左轮手枪,对着你的脑袋,你应该能够说:“没关系。死去的只是名字和身体。我不会死。”这也许看起来很极端,但这个说法表明了目标是什么。当然,只要你还是一名求道者,在那种情况下升起恐惧是自然的,因为你还没有确定你不是身体。确定意味着,你毫无疑问地知道“我是谁?”这个问题的答案。因此,对死亡的恐惧是一个明确的迹象,表示你仍然必须寻找那个问题的答案。
1.6 “所有的饰品都不过是金子。”
在印度,售卖金首饰时,价值是根据金子的重量计算的。例如:五个手镯是一百克黄金,一条项链也是一百克黄金。形态可以是一件物品,也可以是另一件物品;重要的是背后的实质。这个比喻意味着,世间百态都不过是梵(Brahman),是无所不在的意识。只要你只看着金子,就真的没有什么能把一件首饰与另一件首饰区分开。同样地,如果我们明白,在所有形式的背后都是同一个实相,那么就没有什么可以把一种形式和另一种形式区分开。
1.7 “身体只是我之上的一层覆盖物。”
在吠檀多中,身体实际上只是五层覆盖物或身鞘(kosas)之一。所有这些覆盖物,从最精微的到最粗顿的(即身体),都只是出现在实相之荧屏上的表相。如果把身体当作某种具有独立存在性的东西,你就错了。(圣徒图卡拉姆(Saint Tukaram)说:“我犯下了一桩罪行,那就是把身体当真。”)身体是一个幻相。它来了,停留了一阵子,又走了。只有当你把自己当做那个幻相时,问题才会出现。如果你把幻相看作幻相,就没有问题;幻相可以仍然在那儿而没有任何害处。
1.8 “当呼吸离去,没有什么留下。”
你对于自己作为一个活人而存在的认知,取决于粗钝物质躯体的存在。身体所吃的食物被加工,在此过程中,最精致的产物就是“我是”的认知。正是那份认知,让你能够体验这世间的一切,并在世上行动。根据吠檀多,身体呼吸的次数是预先确定的,当达到这个数目时,身体就会离去。那时,确实不会留下任何东西。因为认知取决于身体,而整个世界的显现取决于认知。如果你将自己等同于“我”(I)这个概念,你就会恐惧死亡,因为死亡是“我”的终结。然而,有了大我真知(Self-knowledge),你就会明白,你的真实存在是超越认知的。你也会知道,“我”之概念的消失不会比它的出现更影响你的本质。
1.9 “说真即真,说假即假,一直如此。”
有一种看待生活中基本问题的方式是,看见自己感受到圆满性、完整性的缺乏。于是,你试图通过在外界事物中寻求快乐,来解决这个问题。这个错误基于一个未经置疑的假设,即:世界是真实的。因此,马哈拉吉敦促他的弟子,不断质疑这个假设,通过坚持其对立面来反对它。这个断言的目的是,建立一个正确思考的习惯,来替代旧的、错误的思维。当然,这个方法有局限性。根本问题是对自我的无知,这只能通过大我真知来解决。正确的思考,从重复正见的意义上来说,其本身并不是终点,而只是一个手段,是另一种让头脑变得更精微的方法,以便让它为理解“我是谁”做好准备。
1.10 “一切皆是空无。”
什么样的逻辑让“一切”等同于“空无”?这里的“一切”意味着,可以感知到的每一件事物,包括念头和感受,也包括粗顿的事物。在《奥义书》(Upanishads)中,所有的一切统称为“这”,与实相相对,实相被称作“那”。“空无”意味着,不具有独立存在性。需要注意的是,“空无”并不意味着,“不具有任何的存在性”。它的意思是,事物所具有的存在性,只是表面上的(在传统吠檀多教导中,表相是邪见,mithya)。表相取决于其背后的实相,正如波浪仰赖其下的海洋而存在。波浪本身并不独立存在。它们只在意义上存在,因为我们用一个概念化的词语“波浪”来标示它们,正如我们也把波浪之所属标示为“海洋”。然而,无论是波浪还是海洋,实际上都只不过是水。
1.11 “无一事发生,无一物真实。”
想一想十年前在你身上发生的事。所发生的一切,所有的苦难和心碎,所有的快乐和感情,留下了什么?一切都去了哪里?一切已经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同样的事也会发生在你如今的体验上。当前这一刻,带着它独特的体验到来,几乎只在瞬间就消失了。当死亡降临至身体时,整个生命将累积到什么程度?通过这些逝去的体验所累积的现实的总和是什么?答案是零。没有事情正在发生,也没有事情曾发生过。一切都是一场梦。只有不变的背景是真实的,在背景之上,所有这些体验出现并消失。莎士比亚在《暴风雨》(The Tempest)中写道:
而且,就像这景象之无根基的结构一样,
云雾缭绕的塔楼,华丽的宫殿,
是啊,凡它所承受的,都会消失,
而且,就像这场虚幻的盛会渐渐落幕,
不留下一个支架。
1.12 “淡然处事,因为它们不存在。”
假设你在一场梦的中途醒来,发现自己在其中活动。你看见了所有的场景和人物,包括你自己。然而,与此同时,你仍然知道自己就是那个正在做梦的人。那么,你难道不会对梦中的事物和境况漠不关心吗?这种淡漠正是了悟之人所拥有的。他们自然地、不费力地对世事淡然处之,仅仅因为他们看见无一事物存在。
1.13 “如果你说‘一切皆假’,你就是国王。如果你说‘一切皆真’,你就是奴隶。”
事物并非它们看起来的样子。这个普遍的观点:人在过着自己的生活,是一个幻相。事实上,所存在的一切都是完全自由的意识,这意识并不卷入世间自动调节的演出。知晓这一点,看清这一点的人是国王,是凌驾于法则之上的人。无知之人把这场演出当真,是身心的奴隶。
1.14 “无恶,无善,因为无一事物存在。”
马哈拉吉常常说,世间无恶也无善。他这么说是在提醒我们事物实际是怎样的。如果某件事不真实存在,那么说它善或恶有什么意义呢?只有对于那些认同世间百态,将之当真的人来说,区别才存在。善恶的观念只不过是想像,也只适用于幻相。大我纯粹而神圣,没有二元性。事实上,在一体性之中,完全没有概念。
1.15 “头脑总带你脱离实相。”
如果你是海洋上的一个波浪,你开始认为自己是一个独立个体,你就会浮在表面,被这样那样的方式鞭打,你将失去与你的实相——让你成形的水——的联系。对无知的头脑来说,这就是所发生的事。头脑并不与梵,遍在意识相分离,但它已经采信“它是独立的”这个观点。只要这幻相持续存在,头脑就会一直出现,带你脱离实相。
1.16 “你所见的世界只不过是实相的倒影。倒影不可能真实。”
此处,马哈拉吉又提供了一个方法来理解世界非真的观点。实相是绝对的觉知(awareness),但祂不可能感知到祂自己,因为祂是“一”。为了绝对真知,甚至为了知晓祂的存在,祂必须显现其自身,变成“二”。世界,是“绝对”(Absolute)为了看见祂自己所持的镜子。镜像本身不具有存在性。显化之行为是二元性的创造,整个世界在二元性中显现。在《长生之体验》(Amritanubhav)第一章中,吉纳内萨瓦尔(Jnaneshwar),十二世纪伟大的马拉地圣徒,把世界的这种显现描述为湿婆(未显之绝对)和夏克蒂(显化之神圣力量)的游戏*:
通过她,
绝对的虚无变成了显化的世界;
但她的存在源于她的主。
湿婆变成了祂自己的挚爱;
但如果没有她的存在,
就没有宇宙存在。
(*译注:在印度神话中,湿婆是创世神,宇宙之主;夏克蒂是湿婆的创造,作为祂的妻子而存在。湿婆是男性法则,等同于“未显”;夏克蒂是赋予生命力量的女神,她创造了这个显化世界,创造了幻相。在凡人的世界里,女人生孩子必须结合男人的精子,同样地,夏克蒂创造宇宙,也必须结合来自湿婆的“种子”意识。)
1.17 “当你说倒影真实,你就迷失了。”
当一个人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的脸时,假设那里有一个人,这无疑是非常奇怪的。十分明显,人是镜中映出影像的原因。然而,对于世界,人们一般不会这么认为。头脑转向外界,把倒影当真,忘记了一切显现完全依赖于感知到它的人的存在。
世界幻相的根源在于,忘记了你的真我(true Self)。你记得你自己,并认为自己是身体(body)、头脑(mind)和小我(ego)。然而,记得自己是小我,即是忘记了你是大我——实相。当忘记你是大我时,你就迷失了,因为你没有认识到,倒影与大我是分不开的。
1.18 “只要有二元性,就不可能快乐。”
二元性与个人存在感共同出现。这是一揽子交易。一旦认同了“我是这个”,你也就自动认同了“我不是那个”。当二元性以这种方式运作时,与其他一切事物的分离感,也就是一切都被感知为“非我”,就是不可避免的。实际上,你甚至将大我——这一直是真正的你——感知为与你分离的某种东西。然后,你想像它是一个需要达到的目标,并开始寻找你自己!还可能有比这更可笑的吗?在二元性中,一切都变成了错误。不言而喻,除了最短暂的体验以外,快乐不可能在这些混杂的环境中出现。
1.19 “痛苦的车轮转动,因为你说,它是我的。”
“我的”这个概念只在二元性及分裂的背景下才有意义。在一体性之中,没有什么是我的,正如没有什么不是我的。与世界和自己分离的痛苦发生,是因为你接受了“我”这个概念。因为你已经接受了这个概念(正如室利·尼萨伽达塔·马哈拉吉所说),所以你也不得不接受与之相关的所有其他概念:“我受苦”,“我缺少些什么”,“我需要照顾我的东西”等等。痛苦的车轮持续转动,直到“我”之概念被作为假相而拒绝。
1.20 “二元性造就了你。”
作为一个“个人”而存在的虚幻生命,其本质正是二元性。整个世界的显现,都基于这个观念:“我”在这里,世界在那里——外面。这种划分是一个概念,在实相中没有基础,实相是“一”。二元性的观念来自哪里?它是深植于意识本身之中的。每一个活着的生命都是意识的身体,具有“我是”之感;在人类中,它是一个念头,在其他有情众生中,则是个体存在感。这就是显化意识的本质。你无法避免二元性,因为,为了意识到“我”自身的存在,必须意识到“非我”——其他一切。这个制约被这样一种理解所超越,即:“我”并不是指独立个体,而是其背后的非二元实相。
1.21 “你所见的一切并不存在。它是空,它是零。”
二十世纪的原子物理学证明,一切物质都只不过是能量。这一证据出现于古印度圣人在《奥义书》中表达了同样的真理几千年之后!人体的肉眼当然无法看见空或能量一类的客体。由于视觉的限制,我们把事物视作具有边缘的彩色形体,这些边缘似乎将它们与其他形体分开。比起把它们看作发光的、无定形的、有生气的事物,把它们看作固体、三维物体,并不是一种更加“正确”的看待方式。然而,我们已经对此习以为常。
吠檀多指出,世间客体只是“名色”(namarupa)。名(Nama)的意思是名称,色(rupa)的意思是形式。在感知和认知的心智过程中,这些形式和它们的名称是共同出现的。二者都是在不二实相之上的投射,影像以同样的方式被投射在屏幕上。影像只是彩色的光线,而光本身是无色的。客体,尽管看似有形体,是通过它们的名称被认知的,但仍然与遍布于它们的空间是分不开的。空间让世间的所有形体得以出现。但实相比空间更精微,因为实相是对空间的觉知。
1.22 “真理永远是真理。不真实的从不存在。”
说某件事物真实是什么意思?意思是,它是存在的,它是真实的。真理一词,不是代表一个观点或一系列观点,而是一根指针,指向那从不来也从不去的,指向那可以永远依赖的。实相、真理、存在,这些词语都是指针,指向那一直存在的。真理具有永恒的存在性。另一方面,那不真实的,没有任何现实性,不可能存在,从未存在过。
1.23 “一切都是幻相,但为了明白幻相,幻相是需要的。”
遇见大师并接受大师的教导在幻相中发生;就像梦境中的不期而遇。然而,为了明白幻相是幻相,有必要经历获取知识,并将其应用于自身的阶段。大师以教导的形式所提供的知识最终是不真实的;从这个意义上说,教导本质上只是一个思想体系或一套概念,作为让求道者理解自身经历的一种方式而提供给他们。观点和概念,无论在幻相中多么有用,仍然是属于幻相范畴的,所以是不真实的。
因为求道者对大师的信心,接受大师的教导发生了,尽管大师和求道者之间的分离,最终也是假相。尽管如此,理解和自我了悟确实发生在求道者身上。一旦了悟发生,大师的教导就不再需要了,正如你抵达岸边时,把船停靠在了水边。
1.24 “如果它不真实,就随它去。为何要伤害或破坏不存在之物?”
一般来说,关于人的外部生活环境,没有必要做任何事。当你是一名求道者时,需要确定的是,你(成熟到)足以接收并接纳来自大师的真知。此外,你只能让生活继续,同时,把空闲时间和精力专注于理解大师的教导。试图摧毁小我(ego)或强迫头脑停止其念头的流动,是适得其反的。这种“努力”只是加强了小我的做者身份感。了悟之后,很清楚,没有什么需要做的,因为没有“做者”(doer)的虚假概念。生活以及不断变化的模式继续着,但了悟之人始终与不变的实相是一体的,而实相一直存在于背景中。
1.25 “当一切都是零时,还有什么存在?什么是真实的?”
马哈拉吉经常说:“没有什么是真实的。”有些人会问:“当然,你的话语是真实的,不是吗?” 但他会回答说:“不是,大师的话语不是真实的,而且大师也不真实。” 所以,当他说“没有什么”的时候,他是认真的!有一种看待这句话的方式是,把“没有什么”(nothing)这个词分开成“没有事物”(no thing),如此,这句话就变成了“没有事物是真实的。”
想像一架天平,它的一边是“零”,另一边是“一”。任何可以客体化的事物——念头、感受、知觉和体验,还包括粗钝世界中我们所认为的实体物件,全部都被放在天平的“零”这一边,并被称作“这”(梵文中写作idam)。在天平的另一边——“一”这边的是,那永远不可能被客体化,却一直存在的。它不是一件“事物”,而是被称作“那”(梵文中写作tat)。“那”才是真实的。
1.26 “一切皆错,没有什么真实。每个人都奔跑在错误的方向上。”
马哈拉吉有时引用他的导师,室利·悉地哈拉梅什瓦尔·马哈拉吉(Sri Siddharameshwar Maharaj)的一句话,这句话被写在一部名为《黄金岁月》(The Golden Day)的小书里:“整个世界都在向地狱飞奔。” 在那本书中,悉地哈拉梅什瓦尔·马哈拉吉解释了二十世纪所有的发明创造是如何仅仅增加了人们生活中的压力和不快乐的。人们越来越重视在一种快节奏的、以快乐为导向的生活方式中寻求满足感。他是在二十世纪三十年代写下评论的。如果他一直活着,看到了二十世纪九十年代,他会说什么?所谓的“世间智慧”之力,困住了每一个人。在吠檀多中,据说在一个渴求上帝并具备一切条件寻找祂的人诞生之前,有数百万的生命可能已经离去了。只有当这种渴望存在时,才会有人开始朝正确的方向奔跑。
1.27 “你所知皆空。如果它是真实的,你就不会知道它。”
小我相信,它知道自己需要知道的一切,这正是小我的特征。许多人的言谈举止表现得仿佛他们知道世界究竟是什么样子,知道正确的生活方式,知道正确的行为方式。他们从不质疑自己观点的有效性。科学家、唯物主义者、无神论者,以及某一种既定宗教的信仰者,都认为他们拥有通向真理的优势。然而,所有这些科学的以及世俗的知识都是无关紧要的知识。关于事物的知识不会持久。当知者睡着时,知识随之一同消失。那真实存在的——大我,不可能被知晓,因为它不是一个客体。眼睛能看见自己吗?舌头能品尝到自己吗?大我就是你之所是(真正的你)。你不可能为了了解它而离开它。
1.28 “幻相不可能比实相给予得更多,因为实相是一切事物的基础。”
世间所有迷人的地方和所有壮丽的景色,所有美丽的植物和花朵,种类繁多的动物和众多的人类——它们中没有一个对大我有任何影响。当它们出现时,没有给实相增添任何东西,而当它们离去时,也没有从实相中取走任何东西。实相——大我,是一切显现之物的基础,是源头。无论是有无数的世界出现,还是没有(任何世界的)显现,祂本质上都是丰盈且圆满的。在《伊莎奥义书》(Isha Upanishad)开头的梵文祷词中这样表达了这个伟大的真理:
Om purnamadah, purnamidam purnat purnamudacyate
Punasya purnamadaya purnamevavasisyate
这是圆满的,那是圆满的;
从圆满中,圆满出现;
从圆满中,拿走圆满;
在圆满上,添加圆满;
唯有圆满,一如既往。
1.29 “当无物存在时,一切都只是头脑的信念和观点。”
我们生活在一个被诠释的世界里。世界本身不具有意义;它只拥有我们赋予的意义。小孩子体验到的不是世间事物,不是独立客体,而仅仅是其自身。逐渐地,随着观点和信念的累积,世界基于“我”之感,并与之同时形成。没有什么(没有事物)是存在于个人自身存在感之外的。一切(每一件事物)都包含在其中。表相造物的多样性从“我”之感中显现,就像一棵大树从一粒小种子中伸展出来一样。粗顿世界的显现,基于精微世界的思想和观点,而精微世界的显现又反过来基于空间和因果世界的空无。在开始之前,无一物存在,然后,在开始的时候,有了“道”(the Word)。那道就是“我”(I)。
1.30 “五大元素组成的身体回归五大元素。力量回归力量。只有名色之幻相消失。”
当死亡发生时,组成粗钝身的元素回归尘土,与此同时,纯粹意识撤回,不受其所认同的个体形态影响。我们所谓的死亡仅限于名称与形式。名称与形式怎么会是幻相呢?因为它们出现并消失。如果时间可以被数百万倍地加速,人可能会看见一个人从空无中出现,从婴儿成长为儿童,再成长为青年,直至老年,并在几秒钟之内回归空无。甚至莎士比亚的盛名都会在几分钟之后消失。这样一种对时间的体验会是不愉快的,因为我们的感官习惯于一个慢得多的成长与衰退的过程。然而,这种看待出现与消失进程的方式,并不是一种不太“正确”的方式,而只是一种不熟悉的方式。实相,不进入这个循环;它一直作为不变的背景而存在,在此背景上,出生与死亡的戏剧上演。
1.31 “尽管一切看似存在,但却无一物存在。这就像纸牌魔术。”
室利·尼萨加达塔·马哈拉吉说,尽管可以说世界显现了,但不能说它是存在的。所存在之物,具有真实的存在性;而那仅仅显现之物是不真实的。幻相的力量让世界显现,并通过给大我戴上无知的面纱而欺骗我们把它当真。在无知之中,你忘记了自己作为大我的真实本性,把自己看作众多独立实体中的一个独立实体。只要你仍然对大我无知,你就无法看穿表相造物的把戏。真我的质询,导向大我真知,消除这无知,并随之消除作为独立实体而存在的幻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