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像里的宇宙课程

蓝色的录像带启动了，过去的经历显现到眼前了。 这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事，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巧合。我沉湎在现实与梦境的交界处，整齐的星辰排布在黑色的天空中，海面上荡起一串波浪，显出第二层的海面。无数层海面中，有颜色的波纹一声声回响。旧忆在波纹的缝隙中现形，起初是令人躁动的裂白色，又迅速褪去脏渍，回到了包容的荧蓝。 它来自一系列简单的课程，除了我之外，只有两位私语者。由于长方条的时间轴并不宽广，纯蓝的空间未显出使人不安的寂静。 有形有质的时间沉默地划过长方条。极少数时候，会略过一两个银色深井，像黑洞附近的时空，无限向下延伸，直至不可知的黑暗。 第一节课上，我们互相保持着友好。风言泡泡只用了三个，两大一小，挤成一团，悬在蓝色的时空里。但他们很快展示了敌意。第二节课开始没多久，对方便对我进行了一次质疑。他们实验用的幼苗疯狂侵蚀我幼苗的领地。由于幼苗被局限在二维，我难以躲避，只能利用四张白纸将它们分开。 看似凝滞的长方条中，潜藏的斗争愈加激烈。幼苗们疯狂滋长，彼此缠绕、交织，撑满了整张白纸。它们构成繁复的图案，凸现在记忆的海面，狂暴的波纹也无法撼动。私语者的精神力跃动着，吐出成群的风言泡泡，压倒了一切。但“教师”的声音依旧平稳，穿透长方条的所有时空，刺如深井的尽头。祂的思维被禁锢在狭窄的长方条内，却容纳了宇宙。在“教师”的世界里，刹那比永恒更漫长。 混乱迅速平定下来。从至高的表面，到无穷的深渊，嘈杂彻底消失了，剩余的仅有“教师”的思维有条不紊的独白。银质深井仍不时滑过，却并不会带来几分生气——长方条也不需要生气。有意义的，只有恒定不变的授课声。 对于长方条的课堂而言，一切的事件只是可以忽略的误差，它们或许不能在“教师”的思维中留下印记，而之于我，它是旧忆唯一的锚点。随着喧嚣退去，这仅剩的、用来撑开缝隙的锚点，也将失色沉没。录像的进度不过堪堪到达四分之一，落尘的灰白就重新侵染了旧忆，使它带起的涟漪平息。 在同一时刻，梦境海洋的形势也发生了变化。回响的波纹在一次次冲突中彼此吸收、融合，颜色越发浓郁，汇聚成了不可阻挡的波流。波流从无数的海面中冲出，撕裂了半片海洋，映亮了纯黑的现实天空。 空间震颤起来，海洋与天空在一瞬间模糊了交界。数不尽的纯白闪电出现在天幕上，它们是现实天空及整个世界的裂痕。所有有形的记忆和元素都退化了，世界进入了初生的反演。我感受到了心悸，暴乱的时空似乎投射进我的灵魂。比宇宙更加深远的边界处产生强大的引力，囊括了所有混沌的物质。 能量与色彩的碰撞不断升级，它比旧忆中课堂上的交锋更加激烈，因为课堂战争迅速平息，而这次的碰撞在有限的时间内达到了无穷。 一切坍缩了，并飞快下落。强烈的失重感令我的不安达到顶点。下一时刻，黑色天空分成两半，这是高速下坠带来的效应：无比的速度冲破了所有的阻隔。 “你的意见是？”一个声音问道。这声音并不具有振动世界的力量。 我没有说话，而是盯着声音主人的眼睛。 “好冷啊。”他遗憾地说，并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