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生贺】玉暖
青楼斜影疏，良人如初顾。
纤手如玉脂，淡妆胜罗敷。
引君入香堂，言词论今古。
君心城切切，妾意情楚楚。
盟定三生约，共谱月下曲。
岂料鸳鸯棒，分飞相思苦。
纵有抱柱信，不能容世俗。
君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
不能同世生，但求同归土。
——摘自《》
烟花三月，杨柳依依，春杏吐芳。河畔有一女子执柳，素衣青丝，泪眼涟涟。
“公子定要平安归来，待您功成名就，我依然在此处等候。”
“小荷，你不必等我。”
女子摇头不语，执意将手中的香囊塞到公子手中。小小锦袋上绣着几朵兰花，散发出阵阵幽香。
他浅叹一声，把香囊收入袖中，没再说一句告别的话便离开了。
这一去，便是不知归期了。
朴珍荣是朴家唯一的子嗣。他家祖上曾出过朝中重臣，却因遭人谋害，家道中落，三代再没有出过官员。朴珍荣自幼便聪慧过人，写得一手好字不说，诗词歌赋更是信手拈来。父辈劝他入仕，却没有过问他的想法，几番折腾，他还是败在了家族的期望之下。
今年，他参加春闱，是乡中唯一考中的举人。入京路途遥远，提前半月他便出发了。一路上没有随行的伙伴，多数的声音来自摇摇晃晃的牛车和燃着火苗的油灯。
“公子，还有几十里的路才能到最近的乡镇，天色已晚了，您看......”
车夫掀开布帘，朝着翻阅经书的朴珍荣问道。他微微抬头，脸上带着些许倦意。
“就在僻静的地方将就一晚吧。”
朴珍荣揉了揉发痛的穴位，看了看天色又看看快要见底的灯油，无奈将灯吹熄。
夜风尚带着春寒的料峭，吹得这不太严密的车厢咝咝作响。他忽然想到话本先生说的那些故事，进京赶考的白面书生遇上狐妖变成的美人，两情痴心，却最终逃不过分离的命运，属实悲凉。
他该不会遇上这种事吧？
再说，狐妖也是吃人心的，怎么还会爱上人类呢。
打消了自己荒谬的想法，朴珍荣抽出头上的簪子，松了松发髻。盖上被子，才刚闭眼没一会，再睁眼时，却看见被子里多了个窈窕美人。
“你......你是何人！”
他吓得拽着被子退后了好几寸，这才看清美人的全貌。桃花眼，柳叶眉，小脸略施粉黛，额间那一抹花钿格外媚人。
“公子怎的说这般话？方才还见你想着人家。”
你轻轻一笑，伸手攥住被子残留的一角。十指尖尖，涂着嫣红的丹蔻。
“我冷。”
说着，你将自己裹进被子，顺势倚在朴珍荣怀里。长这么大连女人的手都没碰过的他，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想推着你拉开距离，又在碰到你单薄的身形后速速收回了双手。
“那个......你究竟是何人，怎会突然出现在此处。”
“公子不是知道的嘛，我还以为你已经准备好要见我了呢。”
你抬眼看他，长发蹭着他的脖颈，不时还有几缕香气袭来，扰得他双颊绯红。
“狐妖......是来吃我的？”
朴珍荣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你被逗得笑了起来，发间的步摇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声响。你转身看着他，手指抵在他的胸膛上慢慢地画圈，仿佛在勾勒什么形状。
“人心，着实腥得很。公子若是买些烧鸡烤鹅给我解解馋，兴许我就不会吃你了。”
他微微一愣，“你要与我一同进京？”
你摇摇头，“不止。公子生得如此俊俏，我看着欢喜，便是赖上了。”
次日，小小的车厢内多了一人，变得充实了许多。车夫见如此貌美的一位姑娘出现在公子身旁，也不敢多问，只当一双眼是瞎的。
“公子，给我买那个！”
“公子，这玉佩与你甚是相配！”
“公子，待我歇歇脚可好？”
到了一处新的乡镇，你便牵着朴珍荣的手逛街嬉闹，本来一心苦闷的他也开朗了许多，由着你四处游览。回到车中，他执卷提笔，你在一旁静静注视。
“小狐狸，你可认得字？”
“认得。你们那些书啊经啊，我可看过好些呢。尽讲些空道理，没意思得紧。”
朴珍荣有些惊讶，问是何人教你，你自豪地一笑。
“我都活了千百年，结交的人类也有不少。曾经有个老头非要拉着我读书认字，怕是教书将脑子给教坏了。”
“那你对我......也曾对别人如此？”
迟疑片刻，朴珍荣莫名有些酸涩。你对他话中所指了然，故意晾了他一阵，才弯着嘴角对他说道。
“千百年来，我见着生得如公子这般模样的，可还是第一次呢。”
你撑着下巴，眼中是淡淡的欢喜。朴珍荣脸一热，慌忙撇过头去。
“轻浮。”
时间总会在细碎言语的缝隙中脚底抹油，身边多了个人，旅途竟像是缩减了大半。
离京城只有几十里路了，街道逐渐变得繁华，喧闹之声将这灯下苦读的漫漫长夜衬得不那么惨淡。
不过，朴珍荣看了一眼歪在他臂弯睡着的小狐狸，也许这才是他不觉孤单的原因吧。
终于是春闱的前一天，朴珍荣在客栈里悠闲地练字画画，完全没点紧张的样子。你也是一副平时的模样，照常去集市上买了一大堆好吃的，分给斗蛐蛐的小孩们，讲些奇怪故事给他们听。
“小狐狸，你可知我明日要去做什么？”
“知道啊，给那玉面皇帝当差。”
朴珍荣笑了一声，抬手摘掉你头上不知从哪蹭来的稻草。
“能不能当上都不一定呢。”
“公子这么厉害，怎么会将那一官半职放在心上。只要你想，不都是信手拈来的东西。”
你说得毫不在意，反倒是将他夸得不好意思了。朴珍荣轻咳一声，又将目光放回你捏着糖块的手上。
“你竟是这般喜欢小孩子。”
“公子喜欢的，我自然也喜欢。”
他愣了愣。你狡黠地朝他一笑，便不再说话，初春的风挠得人心里痒痒的。
清晨，朝露熠熠，薄雾缭绕，你裹着一层厚衣，站在客栈门口送朴珍荣出行。
“小狐狸，若我考中做官，你要如何？”
“公子去哪，我便跟着。”
朴珍荣无奈地笑笑，你长了一张娇媚的脸，说出的话却总是天真单纯。他有时竟怀疑你是否真的明白情爱之事，若你留在他身边只是图一时之乐，那么他也算是自作多情了。
“公子且慢，临行前我送你一件东西吧。”
说着，你用力眨了眨眼睛，“嘭”的一声从头顶上冒出一对雪白的小狐耳。你拉着朴珍荣，将他的手放到你的耳朵上轻轻蹭了两下。
“老头说过，狐耳乃福气的象征，公子也不妨沾沾福气，保你顺利。”
朴珍荣局促地握紧了双手，拧着眉后退几步。
“以后，不许如此随意。”
“公子不喜欢？我怎么看着......公子的脸比那天上的云霞还要红。”
你笑着，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头顶的耳朵一耸一耸，好不可爱。朴珍荣用袖子遮住脸，不安地向四处瞟着。
“我......我走了。”
捉弄他一番，你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目送着飘飘白衣渐远，便打了个哈欠，回房睡觉去了。
会试的时间很长，几天过去，你快把京城逛了个遍，待到第九日，你终于听到考试结束的消息。
“我家丈夫在尚书府听说，今年有个举人才华横溢，满腹经纶，相貌更是出众，尚书大人都想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呢！”
“此话当真？不过一个小小的举人罢了，不知从哪个乡里来的呢。”
“你傻呀，他若是考中了会元，尚书大人又有意提拔，那做个丞相什么的不是轻而易举？”
你听到街坊妇人们的谈论，不禁眯了眯双眸，怎么到哪都有娇小姐和你抢公子。
“小狐狸，我考中了。”
接了朝廷降旨的朴珍荣并不多么高兴，但为了和你搭话还是露出一丝微笑。自他回来这几日，就一直不见你兴致高涨，总是闷闷地瞪着他，像有什么仇怨似的。
“恭喜。”
小嘴翘得都能挂油壶了，哪有半点恭喜的意思。朴珍荣坐到你身边，讨好地递来一个木盒。
“我不知道怎么惹你生气了，这个拿来赔罪，你就别不睬我了。”
你这才扭头看了一眼，夺过盒子，没好气地哼一声。打开后，一对粉色翡翠凤蝶映入眼帘，霎时惊得你满心欢喜。可转念一想，这钱是从哪来的呢？你又不高兴了。
“我不要。”
“为什么啊。”
“富家小姐那儿给的钱，不稀罕。”
什么富家小姐？想到前几日尚书大人对他说的话，朴珍荣恍然大悟。小狐狸怕不是听了些街坊传言，跟他闹脾气呢。
“哪有什么富家小姐，这是我用自己攒下的钱买的。”
你狐疑地望着他，瞧见那温润的笑颜，便是怎么也狠不下心耍性子了。取出玉蝴蝶别在发髻上，你对着朴珍荣笑。
“好看吗？”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朴珍荣一字一句地说着，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你的眼睛。
“我早就想这么说了。”
听到这一句诗，仿佛有一杆钟椎重重撞在你的心上。你扑进朴珍荣的怀里，双手紧紧环拥住他，正在你埋首之际，一阵馨香幽幽袭来。
“这是什么味道？”
朴珍荣心里一紧。刚刚还令他留恋的拥抱很快撤离，取代的是你探究的神情。他从衣中掏出一个香囊，上面精细地绣着兰花。
“故人所赠，我不好舍弃。”
“可是，你不是有我了吗？”
说着，你就红了眼圈。寸步不离地守着自己心心念念的公子，却还是防不了他那些陈年旧爱。
朴珍荣听到你的话先是一怔，随后撇下手中物件，将你揽近。
“此物不要也罢。有你足矣。”
几日后，朴珍荣向尚书大人阐明了想法，在他的一再挽留下拂袖离去。
“小狐狸，我终非入仕之命，官场喧嚣我并不喜欢，你可愿伴我行医千里，浪迹天涯？”
“我说过，公子去哪，我便跟着。”
他看着你，不足的底气落得心安。也许那些痴情书生便是在功名利禄前失了本心，不然，怎会弄丢自己的小狐狸呢？
“小狐狸，你还不曾告诉我你的名讳。”
“白樱。公子总是唤我阿白。”
你认识朴珍荣，已经有百年了。自从第一世的相遇，他的每一次轮回，你都会守候。
从弃官隐居的诗人，到弹琴作画的游子，再到还乡教书的先生，他的每一世都视名利为浮云，茕茕孑立，漂泊一生。
你在想，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成为他生命的参与者，而不是远远瞻望的旁观人。
这一世，你迈出了脚步，鼓起勇气来到他身边，所幸时光不负，人心不悔。
“公子，与我一同长生可好？曾有仙人赐我一仙丹，可改换命格，勾销生死。”
那一世，一树粉樱飘摇似雪，吹落在朴珍荣抚琴的双手上。你无法想象，这样一双玉手若是蒙上岁月的斑驳，该有多么可惜。
“阿白，人生在世有许多牵挂，却在死亡之时一一割舍。若我永远活在这世上，牵挂永远无法隔绝，而于我重要的人和事都尽数消逝，这么活着，并不快乐。”
他说着，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
“我希望你能做个无牵无挂的小妖，自在一生。”
朴家药铺开在了山脚下，掌柜的时常在外云游，医治四方，只留下个小徒弟看管药铺。
“小楠，今日掌柜也出门游历去了？”
“没有，师父陪师娘上山折桂呢。”
“这夫妻俩感情真好呀。”
“是啊，不知道今年能不能多一个小师妹陪我玩呢。”
客人买了药，笑着揉了揉小楠的脑袋。店里一空，他又开始盯着窗外的远山，师父师娘何时才能回来呢？
“阿白，你今日怎么走得如此之慢？”
朴珍荣拉着你的手，又在一级石阶上停下了脚步。想当初上山的时候都是你快步走在前面，时不时用法术搞点小动作，今日你却体力不支地跟在后面，不一会就要休息。
“怎么了，身体不适？”
“我也只是寻常女子，体力自然比不过你。”
你怎会是寻常女子？刚觉得奇怪，朴珍荣又从你的神色中读出一丝深意，连忙伸手去擦你额头上的花钿。胭脂染红了他的手指，在你头上晕染开来。
“这……这……”
“我改换了命格，此时与你无异了。”
朴珍荣诧异地摇摇头，“为何如此，你何必为了我……”
你低头浅笑，摆弄着手里一簇金黄的桂花。
“曾经我无牵无挂，活得逍遥自在，如今有了无法割舍的人，你叫我如何独自打发这百年岁月呢？”
“你不必担忧，我活了千百年的乐趣，却不比这一年半载的欢欣。与你共赴生死，便是最幸福的事了。”
天幕青红交接，如同一张彩绢，浸润了秋夜的微寒。一轮新月挂在山头，被云雾敛去大半光芒，展现出模糊的，圆满的轮廓。
朴珍荣第一次在外与你亲热，可要记好这个日子才行。
“君子世无双，陌上人如玉。
不能同世生，但求同归土。”
中秋快乐，生辰快乐。
虽然中秋已经过了，但是月亮还是圆的
希望荣荣的未来也能如同这一轮满月，澄澈明亮，完美无缺
生日快乐，我的珍荣王子🍑🥰
💚鸟宝献上
by.草莓软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