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稿作品
这里没人看，就先存这里了。
没排板，就先这样吧。
人性拉格朗日点～converge destiny
·悲剧将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
·喜剧将那无价值的东西撕破给人看。
·由地月旅行引起的笑中带泪的喜剧处女作。
—6月5日—
杯中绛红色的液体上漂着白色的浮沫，液面忠实的映出玛艾露贝莉·赫恩的身影。
“梅莉，今天早了七分十三秒哦，现在是5点52分47秒。”
酒吧的老式合叶门发出吱嘎的响声，宇佐见莲子正缓步向吧台走来。
“真是少有的按时赴约呢，最近不是很忙么？”
墙上的电视正播放着无聊的国内新闻，“乌托邦”的新闻是最无聊的。
“真是不公平啊，明明提前这样多还是梅莉先到……这是什么新品么？”
接过沉默的老板递来的饮品，莲子缓缓坐在梅莉对面的座位上。
“欢迎光临。”
老板说完便又隐去于后厨的黑暗中。
“这是新式酒么？还是加了什么佐料？”
莲子端详着杯中的饮品。
“不是酒啦，就是加了咖啡的汽水。靠着冰镇减少因为咖啡导致的气体流失——老板是这样说的。”
梅莉将喝空的杯子放在一边。
“嗯……这东西叫什么呢？”
莲子摘下帽子，随手丢向放在酒吧一角的衣帽架。
“老板他还没想好……你今天怎么来的这样早？”
后厨传来咖啡机的响声。
“研究被迫暂停了，待在实验室也没有事情可做……工资倒是照样开。”
冰块已成为历史，新的持续制冷方案是杯底埋设的超微型压缩机。
“削减地月旅行的成本，不是很好的事情么？“
虽然旧型酒给人以复古感，但复古并不是旧型酒的特点，追求极致的口感而不是被定义的健康才是——这是老板的理论。
“我实际上是负责通信工程的啦……被停掉的是整个研究，说是影响到了社会的稳定什么的。”
莲子盯着干净的杯底发呆。
“是因为关于可控核聚变的研究对经济有影响么？”
老板再度出现，默默的将杯子收走。
“你也在关注最近的新闻啊……没错，就是可控核聚变。”
莲子从吧台下的柜子中取出几张白纸和铅笔——这已不是第一次了。
“速檀乱局持续……全球约2.58亿人需要紧急粮食援助……被困白海油轮或将发生灾难性泄漏。”
这是嘈杂的国际新闻，是的，世界正极速发展着，毕竟进入到了最后的「人口调整」阶段，任何国家都在“一定程度”上富裕了起来，依靠经挑选过的人类的勤勉成功恢复了“精神层面”丰富的国民性。
“可控核聚变带来的是无限的能源——石油已经成为化工产品而与货币脱钩。”
电视的声音被调小，不知是谁在操作遥控器。
“然而金融依旧需要硬通货——那就是黄金，但若是黄金也可以通过可控核聚变大量制造呢？”
老板再度出现，这次的饮料依然是无名的汽水混合咖啡，不过这次的液体更为浑浊，在灯光的映照下还发生着丁达尔效应。
“加了些柠檬蜂蜜浆……”
他说完便坐在吧台内的椅子上，似乎在盯着电视。
“前几日便有这样的谣言出现——从一个和我们的企业的高层传出去的——金价立马暴跌。可我不理解的是粮食价格，我们正在进行利用核聚变进行人工合成食品的研究，但是粮食价格怎么不像黄金一样暴跌呢……”
莲子似是撒气一般的想要将杯中的饮料一饮而尽，不过似乎因为过凉而又放弃了。
“因为这谣言的发出者是在搞投机倒把，不知道什么手段吧……可是粮食不会在一天内就进到灾民嘴里……黄金却能在一天内画出X+1/X般的曲线。”
莲子在纸上写下1，56，197三个数字。
“可控核聚变的原理就是利用小的原子核合成大的原子核，就像是把两种颜色的橡皮泥小球粘在一起，越多越复杂，可能性也就越多，当然，不是所有的情况都是稳定的，但是‘相对稳定’的也不少——最稳定的是铁56，也就是有26个质子和30个中子的原子核。”
莲子又在三个数字下面写下1，26，79三个数字。
“决定原子属于哪个元素的是质子，可以理解成有颜色的橡皮泥小球。氢元素有一个质子，铁元素有26个质子，金则有79个质子。”
莲子以同样的方式又写下0，30，118三个数字。
“而决定这个原子稳定的是中子……但其实这并不是准确的说法……可以理解成另一中颜色的橡皮泥小球，比如氢元素可以有0，1，2三种情况的中子数，分别对应着氕，氘，氚三种同位素，他们各自有各自的用途，而对于金来说，只有118个中子的金才是真正需要的。其他中子数的金的同位素不是无法存在便是会缓慢的衰变——会变成铂和汞倒是次要的，主要是的危害是辐射。辟谣当然也就是靠着这些，比如录制一个经聚变制造的金块旁边盖革计数器噼里啪啦的视频……”
叹了口气，她继续说道。
“指望着可控核聚变制造能流通的金条？就跟想从木星地核中挖出钻石来一样不切实际——木星的天上还有真的钻石尘呢……总不能指望黑石板把它变成太隗吧。”
梅莉接过老板递来的点心——潘尼托尼——远没有提拉米苏出名的意大利甜点。
“相对性心理学当然也会研究经济的变化——这是最复杂的谜题了，可是说了这么多，问题似乎都出在人身上，科技犯了什么错呢？制造足够的粮食让世界没有饥馑，不是很好的事情么？”
莲子接过烤的蓬松的圆筒蛋糕，嗅了嗅其中散发的淡淡的朗姆酒香。
“氮肥也让世界没有饥馑，不过哈勃还用它来做炸弹——炸弹炸死不少人，饥馑却没有除掉。全球每年浪费16亿吨的粮食——可控核聚变只会让这个数字更大，但是若是科技继续发展，黄金真的能无限的制造了，那可就真的恐怖了——没有了黄金做硬通货，那么拿什么呢？我想也只能是水了，毕竟可控核聚变也不是无中生有，对于地球来说。水是它最好的原料……水变成商品，那可真是世界末日了吧……”
嚼着葡萄干和桔皮丁，莲子颓然的靠在椅子上。
“听你说了这些，我倒是想到如何命名这饮料了。”
梅莉端起杯子，啜饮一口绛红色的饮料。
“叫什么呢？”
莲子抬起头，看着饮料因丁达尔效应散发着红色的光芒。老板似乎没听见这句话，依然在后厨制作甜点。
“就叫他‘地球照样转’，或者说‘它仍在转动’，原话是E pur si muove,我更喜欢‘地球照样转’这个翻译方法，毕竟这是伽利略说的。”
老板似乎起了些兴趣，转过头瞟了梅莉一眼。
“不感觉这颜色很像是木星的大红斑么？这饮品的口感如此丰富，我觉得它正好可以描述伽利略被审判时的心理……木星和伽利略可是有不解之缘的……也是因为天文学观测，他才会质疑教会的地心说，被认为是异端吧。”
“教会抓他当然是有理由的——为了稳定，人们不能质疑上帝，否则就会行恶。但是地球不是还是照样在转么？”
“科学研究也是一样，技术本身犯了什么错呢，相对性心理学并不否定任何一方，教会或是支持你们研究的企业当然有理由阻止你们的研究，然而这些道理只不过是掩饰罢了……强加因果，否定地心说就不信上帝么？研究继续进行就会破坏稳定么？难道可控核聚变只有制造黄金这样可笑的用途？他们用你们的技术投机倒把，倒要怪罪你们么？”
“我想伽利略也是这样想的吧……于火焰中消逝的布鲁诺固然伟大，但是伽利略明白自己还有事情要做，这饮品前调酸甜，中调苦辣爽口，末尾只剩下甘与苦的杂糅，正如伽利略得知自己将免于火刑时，先为活下来快意，再是为教廷的行为而愤怒，最后只剩下喜忧参半的‘地球照样转’吧。”
“加利利的人啊，你们为什么停止望天？研究者们，你们为什么不再工作？”
梅莉似是说的激动，脸庞泛起了红晕。
“感谢，这次不收钱了。”
老板在吧台下一伸手，一块小黑板便浮现在手上，写下“地球照样转～the red spot”后又放在吧台上。
“莲子，说说你们是如何让地月旅行便宜下来的吧……”
梅莉看着久久不语的莲子，莲子正盯着面前的空杯发呆。
“航天分为工质推进和非工质推进，似乎所有的航天宣传中都在说非工质怎样怎样好，工质没法宇宙航行什么的，然而让地月旅行便宜下来从来依靠的都不是什么‘新’幻想，而是实打实手中存在的东西——比如可控核聚变。”
“刚才说过，可控核聚变的原理就是利用小的原子核合成大的原子核，这需要超高温——托卡马克束缚装置——这是如今的大型发电设备使用的方式，或者催化剂——科罗廖夫提出的缪子，也是现在小型化飞船使用的方式。”
“无工质呢？‘最有希望’的实际上不过是个微波炉罢了，那根本就违反了动量守恒定律啊。只叹世上无名科学家，竟让些逐利商人成小丑跳梁。”
“说回可控核聚变，如何利用其制作发动机呢？用的是霍尔推进器。”
“看似复杂的设备原理往往原理却很简单，就像是工质推进遵循的动量守恒，在冰面上向前推人自己会向后移动，简单的理解就是两人质量与速度的乘积之和在作用前后是相同的。”
“获得能量最简单的方式就是烧开水了，燃料点着了就会发热。而获取动量的最简单方式就是向后喷出燃料燃烧产生的气体了——向后丢东西，人就会向前走，燃气发动机就是这个原理。”
“同样的，问题也出现在燃烧的过程，燃烧很绚烂，它会发光，会发热，会产生燃气，这也代表着燃烧产生的能量的利用率是极低的，总不能边照明边推进边做菜吧……当然效率指的是对一件事来说的，这也就是说燃烧做这三件事的效率都很低。”
“而当方式本身的性质远远无法满足要求时，我们往往需要做的不是优化方式本身，比如改良引擎或是改变燃料什么的，而是应当寻求新的方法——在这里用的就是电磁为介质的方法。”
“电是更加优美的工具，看看头顶的节能灯泡吧，它利用的是电子与荧光气体形成等离子体并发出紫外线经荧光材料吸收而发光——没有燃气，温度也更低。”
“发热呢？电磁炉便是依靠纯粹的电热，没有发光，更没有燃气。”
“至于推进，电荷会收到电场的作用，就像磁铁的磁场一样，电荷的作用方式也可以理解为电场……稳定的电流流经导线会产生稳定的电场，这样利用核聚变产生的电能就可以将聚变产生的原子核——也就是正离子从喷口直接发射出去，这样就产生了推进力。”
“这相比燃烧是多么完美的推进方式——在低温催化下的聚变几乎没有光和热，完全的转化为了推力，更何况燃料是最便宜的水，俯拾即是的水，地月旅行的成本便以指数的级别递减了。这样的方式又平稳又便宜，至少我们也可以付得起了。”
莲子喝了一口新端上来的饮品，润润嗓子，继续说道。
“至于什么吃什么喝什么倒也不是什么重要问题，能运人运货自然也简单，才来也一样，飞的很慢，因此要求也很低，其实最主要的问题在于安全性上，也就是谁来开飞船和怎么保证不出事故。”
“谁来开飞船呢？当然不是乘客来开——而是民航的飞行员与AI协作。”
“与一般人的认识正相反，对流层和平流层之上的大气分外空旷——不仅没有强对流，连气体本身都很稀薄，因此对于飞行员来说，这和一次普通的民航飞行没有区别，而AI的任务不过是将飞船规划到正确的轨道。这也是要保护信息准确性和安全性的原因，毕竟错误的信息会导致错误的飞行计划，后果不堪设想。”
“准确性很简单，能量足够多，只需要重复发送几次便可。”
“而安全性则是我所负责的方面了，很久之前你曾问过我，为什么停止了超弦理论的研究而跑去参加关于宇宙航行的项目呢，我想了很久，今天的回答不知能否让你满意。”
莲子放下喝光的杯子，再次取出纸笔。
“保证安全性实际上就是一种阳谋——比如行军用的虎符，敌人也知道是以这样的方法传递信息，但是因为不知道虎符的结构而无法仿造。与其相对的是阴谋——比如凯撒密码，只是改变编码方式实际上只能算是奇技淫巧，毕竟经过统计学的研究或是逻辑推理便可猜出编码方式——或者直接篡改成无意义的信息。”
莲子在纸上写下A，B两个字母
“现实中，传递信息靠物理的‘虎符’显然是不切实际的，然而我们依然有方法让传递信息的双方拥有独有的解密信息的方式。”
莲子在纸上写下3，5，17，257，65537，五个数字。
“怎么使用阳谋呢？只要利用一些世界未解的数学谜题就好了。而其中最好理解的反而是最难解决的谜题，也就是大合数分解问题。”
莲子取出手机，操作了几下，对着手机屏幕又在纸上写下4294967297这串数字。
“梅莉，你看，这些数字都是质数么？”
梅莉也取出手机，见莲子没有制止便开始尝试起来。
“3，5，17，257都是，这是很简单的，65537就要试到256前的质数了……4294967297又是什么东西……”
莲子也在按着计算器，很快又在纸上写下184467440735694518，2147483647，524287，三个数字。
“莲子～65537是质数么？我可是又写了三个，这样算太慢啦。”
梅莉在4294967297边上画了个等号，并写上了641乘6700417.
“上网查了，65537是质数。这个不是，这三个……”
“上网查实在是太狡猾啦，那费马素数和梅森素数的猜想想必你看见了吧。”
莲子在184467440735694518后写下274177乘67280421310721。
“剩下的两个就是质数啦。现在你明白为什么选择质数了么？”
梅莉在纸上写下根号n。
“也就是说，想要找到大合数n的全部因数，必须从2开始到小于根号n的最后一个质数为止一次一次做除法才行。而若是提前知道了其中的一个因数，只需做一次除法即可。”
莲子点点头。
“是这样的，你很聪明，至少没有选择全体自然数去除。”
梅莉又在纸上写下10的n次幂与根号n次幂。
“我想到了一个加密方式，只需要找到两个几位甚至几十位的素数，将其中一个素数在加密时与信息相乘，两数相乘作为‘虎符’的一半，另一个素数作为‘虎符’的另一半，破解和伪造信息便需要信息正常传递几个甚至几十个数量级的差异，比方做除法一次只要一毫秒，但是一个10的20次方位的数字就需要将近10的7次方秒来解开，当然这个数还是要比10的7次方小，毕竟质数比全体自然数少很多。但是依然存在几个数量级的差异。”
“正是这样。”
“但是量子计算机的超高速计算对这样的加密方式不会有影响吗？”
“对了，下一个要说的就是这个，对于一些无法系统解决的或是系统解决较难的问题，有一个很笨又很聪明的方法，也就是蒙特卡罗方法。”
“我明白，莲子的看星星知时间的能力就是用的这个方法吧，之所以加上程度，就是因为误差已经被缩小到允许的范围内了。比如今天你来早了七分十三秒，光线经过大气虽然会被折射而偏转，但只需要观察足够多的星星，便可以知道较为准确的时间。”
“是这样的，但是这个方法依然是有限度的，就像是有人会问我，那这个时间的精确度若是小于了普朗克时间，不是就绝对精确了么，这样这个世界不久不存在测不准一说，也就是一切都是宿命了？”
“量子计算机也是这个道理，算的太快以至于多少位都不能保证安全了。”
“但是这句话听起来就不对吧，量子计算机和电子计算机有什么区别呢？算的快了10个数量级？100个数量级？10的10次幂的10次幂的10次幂的10次幂个数量级？只要是有限的数量级，问题便没有解决，毕竟设置密码的也是量子计算机，它也可以找到10的10次幂的10次幂的10次幂的10次幂个数量级的质数，我的看星星知时间的原理也一样，看星星的本质就是在观测，怎么跳脱出了测不准原理的定义？就像是烧开水，我们可以直接用石油烧开水——很慢很脏很浪费，我们也可以分馏后用汽油或是煤油来烧开水——但是这还是改变不了能量还是以燃气动能和光能的形式在浪费的事实。正如我说的‘当方式本身的性质远远无法满足要求时，我们往往需要做的不是优化方式本身，而是寻找全新的方法。’因数的分解，动量与位置的测定，或是我研究的超弦理论都是这样。”
“这让我想到了一元n次方程的求根公式，1，2，3，4次的很快便发现了，但是5次却迟迟无法解决，最终伽罗瓦以群论解决，而群论本身其实就是你刚才说的意思的概括，即‘解决问题的方式’，比如所有已知方程能否全部只分解为五个解的因式，如果不能，那就不存在通项公式——快速分解合数的方法肯定不是做除法，而动量与时间的准确测定之间也是这样的关系，比如知道动量时对应的位置为有限个，甚至无限个都可以，但是实际上的结果是——两者存在关系，却缺乏其他的‘方法’或是‘工具’，让不确定性小于普朗克常数，因此依然测不准。”
“至此，我停止研究超弦理论的原因你便也明白了，我意识到现在的‘方法’和‘工具’还不够，这需要我自己来发现。”
“莲子，你的研究以后要转向何方呢？”
“啊啊，说了这么多，其实我还没想好啦……”
莲子放下喝空的杯子时，夜已经深了，虽未饮酒，头却有些晕乎乎的，和宿醉的感觉截然不同。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呢，是喜悦，还是忧愁，或者说是——“地球照样转”？
和梅莉分别后，她坐在回研究员宿舍的地铁，过度用脑导致的疲倦让她有些无法集中注意力，困意笼罩着她的大脑，她正缓缓坠入梦乡。
“地月旅行或是384403900元奖金！来购买超便宜的量子加密的彩票吧，绝无黑幕，让海森堡的测不准原理为你的彩票加密，打开彩票便立即知道结果！”
地铁的电子屏似乎识别到她正缓缓的低下头，触发了广告。
“彩票广告？”
“于售卖机消费足够金额也会赠送！”
“还是强买强卖啊……”
“……”广告结束。
“嗯……量子技术的加密……若是用蒙特卡罗法……我们研究所可是有最先进的量子计算机啊……虽然不允许继续研究地月旅行，但是其他的项目的审批便很简单了——他们巴不得把我们赶去别处呢……”
莲子明白自己该研究些什么了。
“你们用科技来投机倒把，那我便要用学识来取回本属于我自己的东西了。”
—6月6日—
自从项目被暂停后，研究所的成员们便被告知不必再上班了——工资照发，不过没有加班费——这里只剩下莲子一人。
只需随便编造一个借口，莲子便可独自一人占用整个量子计算阵列的所有算力。
企业也乐于像公众展示量子计算阵列仍然在运行——研究遇到了瓶颈——他们这样说。
“研究要从何处开始呢？”
莲子正在空旷的研究室中踱步。
“说来彩票的加密算法源自测不准原理……是使用了物理设备来产生真随机数么？是电子噪声？光子计数器？还是放射性元素？”
“怎么说都不合理，彩票活动是在研究停止后才出现的……这些装置不仅价格不菲而且需要安装，怎么想以如此速度向全国普及也不太可能。
“不过百闻不如一见，先购买一些彩票看看吧……”
—6月7日—
一张张被打开的彩票被大头针定在泡沫板上——这里曾经用来摆放工作计划。
“怪不得说开启就可以看到是否中奖……而且还能保证不能伪造。”
“首先，不可伪造，用的是一个16位的校验码，可能还经过恩尼格码一样的加密，怎么想都不可能伪造彩票，除非在更改一次密钥的时间内花上超过一次地月旅行的钱来收集足够的校验码，然后再解密这些校验码的规律再伪造一个校验码，这是不可能之一。”
“其次，开启便可查看是否中奖，用的是彩票上的需要刮开才能查看的两个4位数字，如果数字相同即为中奖，期望中奖概率为十的八次方分之一，也就是一千万分之一，……即使是真正随机，中奖数据也会被记录，开奖方式并非先购买后抽奖，而是先知道是否中奖，后购买彩票，伪造的数字必须与中奖数据一致，但如何赶在中奖者前得知中奖号码呢？这是不可能之二。”
“最后，不可预测，不能在中奖者前得知中奖号码，那就只能自己预测中奖号码并购买有中奖号码的彩票，但是这两个四位数字并非自选而是全为随机生成，也就是说既要猜出彩票的生成方式，还要找到能抽出相应彩票的自动贩卖机，这是不可能之三。”
“现在看来，不可能之三是唯一合法也是唯一可能的突破口。也就是先从彩票的生成方式开始下手，再解决如何抽到彩票的问题。”
“而唯一的提示大概是……‘根据测不准原理加密’，难道说……”
—6月10日—
“想来也真是讽刺啊，原本用于量子力学研究的设备，现在却只是用来制作彩票……”
研究所的地板上，丢满了写满计算过程的草纸。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啊！他甚至都不加密，多么狂妄，多么狂妄！”
桌上放着的，是从同样被暂停项目的其他实验室下载的实验结果——只在内网公开。
“其实两个数字就是放射性元素衰变产生的一个高能粒子通过某一位置的时间的后四位和测量出的平均动能的的数据——都精确到普朗克时间和普朗克能量——抽取最后4位，经过网络传送到贩卖机。这些设备每天工作就是为了这个？还真是麻烦他们给它找事做了。”
莲子将新买来的京都市的地图铺展开。
“那么下面就是数据与售卖机的对应关系了。”
—6月15日—
连续的调查持续了五天。
“那么就是这样了。”
泡沫板上，原来的彩票被取下，只有京都的地图被大头针钉在其上。
“这依然是个极其简单的对应关系…也就是说阻碍我的只有‘时间’了。”
一开始的调查并不顺利，因为贩卖机不知是技术原因或是故意设计，每张彩票的生成都需要一段时间，这极大的增加了调查难度——每秒都会产生大量的测量数据，这让莲子的所需计算精度大大提升。
“唔……好困……”
莲子只得白天计算和睡觉，晚上去贩卖机买大量的彩票进行实验——当然都没有中奖。
“对应关系是提前定好的……果然是这样，延迟控制在了两个测量数据产生时间之内……但这依然无法预测……除了……”
莲子找到了突破口。
“申请使用那个设备来建立模型……大海不能走向摩西，摩西就走向大海。”
—6月21日—
不可能之三的解决出乎意料的成功，预测数据的模型运行的很好。
“误差限制在了最后一位，也就是百分之一……”
也就是说按着只要模拟出来的数据在相应的时间购买彩票就有百分之一的概率中奖。
“但是到现在的研究都忘记考虑了一个问题——产生一百个前三位数字相同的彩票的概率依然是千万分之一。”
预测数据随着预测时间的延长拟合效果会越来越差，因此莲子还必须将精确度和时间综合考虑。
“若是能直接模拟‘宇佐见莲子怎么做才能在明天早上八点在贩卖机抽出彩票大奖’就好了……唔……”
莲子正躺在草纸铺成的地毯上抻懒腰。
“输入莲子在今天下午一点三十八分五十二秒到一点三十九分十一秒抻了一个懒腰……能否使得宇佐见莲子明天早上六点三十分整从地板上醒来呢？”
她猛然从草纸堆上坐起，盯着桌上放着的便携原子钟。
“就是这样，我最了解的人是我自己啊！只要找到所有对‘抽彩票’这件事情的影响因素，那便可以让抽彩票这件事收到其他因素的影响——虽然很小，但这样的输出量将变为精确的时间而不是彩票数据——误差允许的情况下多尝试几次就好了，就像是用动量守恒替代运动学公式来简化问题一样，管他过程是怎么实现的，我只需要输出结果就好了。”
莲子将一大堆准备好的传感器都链接在量子计算机上，坐在椅子上开始抛硬币。
“嗯……一点五十七分三十秒，硬币为正。”
……
“比预想的要容易很多，大概是连接的原子钟很精确吧……”
莲子所让量子计算机预测的不只是硬币的正反——这要靠摄像机的精确探测——还有抛出硬币间隔的时间，与模拟元素衰变相比，复杂度和信息量都以指数量级递增了，但是量子计算机最不缺的便是计算能力，而是制作更精确模型的灵感。
“那么加入提前预测的必定发生事件作为‘路标’，比如我今天晚上五点整要走进楼下的咖啡厅，在五点十五分，蛋糕肯定做出来了吧……吃下第一口草莓蛋糕，咀嚼五秒后咽下。这样的精确度，能否让量子计算机猜出晚上我将在何时登上回宿舍的地铁呢？”
莲子试着输入了这样的命题。
“啊啊，这都知道么……‘根据宇佐见莲子已经十五天都睡在研究所的地板上，宇佐见莲子今天晚上大概率会因为想要精确模型的准确度而留在研究所不回宿舍，因此今天晚上宇佐见莲子将不会登上回宿舍的地铁。’看来效果很好啊。”
莲子从椅子上跳起来踱步——这也是模型模拟的一部分。
“已经十五天了么？”
莲子拿起桌上的原子钟，上次注意到日期还是6月6日，怎么忽然就到了6月21日……
“我一直都在关注比普朗克时间长不了多少的须臾，都忘了已经十五天过去了。”
原子钟与桌面再度接触，发出沙沙的摩擦声。
“想来也十五天没有跟梅莉说话了……不如让量子计算机来模拟一下梅莉吧。”
莲子看到量子计算机并没有的猜出她将要模拟梅莉，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说来也是……我已经十五天没有跟梅莉说话了……这个模型很完美，唯独没有梅莉……那就让它模拟一下吧，输入量就写……”
莲子的脑海中浮现起秘封俱乐部的点点滴滴。
从莲台野的两点二十一分四十七秒和那秋日的樱花世界。
到卯酉东海道的五十三分钟和两人一同度过的那个彼岸节。
再到5月16日在校园喷水池内的巨大月影与结界后的琼楼玉宇。
“该怎么写呢……若是写我自己便是很轻松的事情，但是梅莉呢？”
就像是看过剧透再去看书就会变得乏味，但是人们还是忍不住想要看剧透一样，莲子的脑中开始幻想梅莉看见自己拿着中奖的彩票骄傲的向她展示时的表情。
“嗯……根本想不到啊。”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是每次镜头到了梅莉的脸上，幻想便自动的结束了。
“若是能预测梅莉的行为，梅莉的思维，梅莉的反应，再跟梅莉在一起就会无聊了吧……就像是推理小说被剧透了杀人凶手，推理小说的乐趣就被毁掉了……”
可是宇佐见莲子的行为明明是可以预测的……直到她想到了梅莉为止。
“啧……是这样吗？”
推理小说的乐趣在于推理凶手，梅莉的魅力就在于她的未知。
或者说与人交往的乐趣就在于人的未知性……现在光顾着想让彩票中奖的莲子可以说是天下最无聊的人了。
而梅莉不一样，莲子心中的梅莉，或者说她喜欢的梅莉，是不能精确的描述的。
我所爱的是能看见比普朗克时间更短的须臾内的世界的她的眼睛吗？
我所爱的是那一头金色的微卷短发，紫色领口的上衣和裙子，或是那一顶带着花边的白色帽子的她吗？
我所爱的是那一次次与她共同探索结界的经历，是她丰富的想象力，或是交谈中与她碰撞出的思维的火花吗？
最重要的是：我爱她吗？
不爱。
宇佐见莲子爱上不是玛艾露贝莉·赫恩。
她近乎狂热的追求的，只不过是一张彩票罢了。
为了这张彩票，她甚至差点忘掉了玛艾露贝莉·赫恩。
爱。
宇佐见莲子爱上了玛艾露贝莉·赫恩。
她废寝忘食所为的，只不过是想和她漫步月球而已。
物理学家变出一个又一个魔术，想要与她与宇宙间奏响幻想的音乐。
“看来要想让模型更加拟真，还要再下上一点功夫了……”
—6月25日—
“莲子，终于想起我了吗？”
站在公交车站牌旁边，刚刚跑过来的梅莉在喘着粗气。
“现在是19点32分57秒49529，迟了2分57秒49529哦。”
将便携式原子钟放回包中，莲子从衣兜中取出了几枚硬币。
“动用原子钟计时也太犯规了，就为了原子钟背了这么大的背包么？……今天怎么想起坐公交车了？”
“因为……保密。”
莲子的脸忽的染上一层红晕。
“嗯？”
……
“今天怎么突然约我出来？是想跟我说说你的研究成果么？”
“真抱歉啊，一时研究入了迷，这几天一直都没联系。”
公交车上人很少，想来这样慢吞吞的交通工具还没有被星罗棋布的地铁完全淘汰也真是个奇迹。
公交车的优势大概只有外面的风景了，可是现代化的都市又有什么风景呢？车流，霓虹灯，还有虚有其表的画中丛林。
景物很快就看的厌倦了，两人的视线几乎同时转向对方，接触后又很快分开，开始观察起四周。
可是四周很快也看无可看了，于是莲子打破了沉默。
“梅莉，来猜个硬币吧……用你那看破结界的眼睛来让我手中的概率云坍缩吧！”
莲子的硬币还剩下一枚。
“叮～”
这是指甲与硬币碰撞发出的脆响。
“我猜是数字那面……看破结界的眼睛也不是透视，怎么可能猜得出这样的东西。”
“回答正确！”
莲子张开手，硬币确实是正面。
“嗯……没长开手就猜出了硬币的正反？”
“再猜一次吧。”
莲子没有回答，只是又将硬币弹出又接住。
“这次我猜是……樱花……数字面！”
莲子的手抽动了一下，结果的确是数字面。
“这也是犯规了吧，怎么还晃人的。”
“原来是这样，还以为你掌握了什么预知未来的能力呢，原来是用手心夹住了硬币，还练出接住就知道数字和樱花的朝向还真是麻烦你了……这样是否正确的选择权就落在你的手上了。”
莲子叹了口气。
“还真是两次就猜出来了，谁会把预知未来的能力用在猜硬币上啊……”
“预知未来什么还真是扫兴的能力呢，若是预知到不能改变的现实，那就跟宿命论一样了，那可是最无聊的虚无主义世界了吧。”
“那若是预知到并能改变的现实呢？”
“要说预知到能改变的现实，你这样靠手的动作来改变硬币朝向也算是一种吧……毕竟未来——硬币的朝向就握在你的手里。未来不再是随机，而是你所想的——这也算是预测，毕竟预测这件事不可能是无意识的，也就是说故意让人猜错也是一种预测。”
“梅莉，我的研究就是这个，预测能改变的现实，手的动作就像是对现实产生的影响。通过已知量——也就是过去，和预测时刻——也就是现在，还有未来已经确定的动作——也就是未来，来改变更远的未来。”
“这听起来像是蝴蝶效应什么的，你这只小蝴蝶想要引起怎样的飓风呢？是中地月旅行的彩票么？这跟改变硬币正反相比就像是用挖掘机改变地月拉格朗日点一样难吧。”
“真是瞒不过你啊……就是为了中地月旅行的彩票，你们相对性心理学对这件事有什么高论吗？”
“我还真的关注了最近的几个中奖者。”
“几个？这彩票还真受欢迎啊……”
“莲子你为了准备也一定买了很多吧，模拟彩票需要的数据那么多，所以现在成功了？把中奖的彩票拿出来看看吧。”
莲子却没有取出中奖的彩票。
“没有，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中奖……其实是为了你啦。”
“为了我？”
“是啊，我很好奇梅莉你是如何看待地月旅行或是384403900元奖金这个选择题的。”
梅莉转头看向窗外，车已经行驶到了近郊，这里的灯光已经逐渐暗淡。
“我会选择384403900元奖金，然后投资给你继续去做廉价的地月旅行的研究。”
“这样的答案犯规了啊喂，领奖合同上还写着如果选择了奖金就10年不能进行地月旅行，研究地月旅行也不可以吧。”
“那就没什么可选的啦，选两条路都是死局啦。”
“为什么？”
“我关注了最近的几个中奖者，他们分两种。”
“哪两种？”
“一种是杰克·伦敦，一种是克里孟梭。”
“额……都不认识。”
“杰克·伦敦是个作家，你只需知道他因为写作暴富而发了疯，最后自杀了。”
“也就是那些选择巨款的人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我写作就是为了钱！’杰克·伦敦是这样说。暴富不一定会让人失去存在的意义，但是会异化和侵蚀侵蚀它。倘若真的选择了奖金，即使是全部捐出去也会有迟疑的吧，即使没有迟疑，舆论也会吵的中奖者不得安宁，可以说是怎么也得不到好了。”
“克里孟梭对应的就是选择地月旅行的人么？”
“克里孟梭是一位政客，他上任前争取民主，反对殖民，然而当被委以总理的重任时，却抛弃了社会改革的诺言，以镇压手段平息了群众运动。”
“那些上了月球的人，最终也没有逃脱成为舆论焦点，变成了他们不想成为的人？”
“就算在月球上也不得安宁……这样的大新闻，记者恨不得把摄像机架满月球……就算真的中奖了，这场地月旅行也未见得有多愉快。”
“莲子，彩票的发行者可还是那些人，你真的认为你能在他们设定的规则下如愿么？”
宇佐见莲子没有回答，而是也看向窗外，现在是20点07分19秒，天已经有些黑了，车行到了远郊，是时候该下车了。
“前方到站，花山天文台。”
虽然因为规划原因从花山搬到了更远的远郊，花山天文台的名字依然没有撤销。
“该下车了，梅莉。”
……
晚上的远郊，空气分外的清新。
“这里是有真正的树的地方啊……”
梅莉吹着来自山顶的风，现在已是傍晚，一弯上弦月正挂在天穹上。
“现在是20点15分47秒，我们还需要等一会。”
公交站台旁边，有一台自动贩卖机。
—20点29分41秒31323—
“梅莉，闭上眼睛，慢慢的数五个质数吧……”
“嗯……”
宇佐见莲子缓缓走向贩卖机。
手中的硬币沁透了她的汗水，有一股腥味。
—20点29分53秒67409—
“31。”
宇佐见莲子站在彩票确认键前，转过头，盯着漫天的繁星。
—20点29分49秒34211—
“65537。”
真是好久都没有看月亮了……郊外的空气真干净，能看见很多星星。
—20点29分42秒58313—
“17。”
梅莉闭上眼也很可爱……诶呀分心了。
—20点29分57秒16703—
“13。”
全都对上预测了……很好。
—20点29分59秒79157—
“923。”
“咔嚓。”
自动售货机发出响声。
梅莉睁开双眼。
她看见的是——
—20点30分17秒03769—
宇佐见莲子蹲下身，拿出预制好的甜点和咖啡。
“其实是我提前订好的啦，八点半准时出餐。”
梅莉接过有些烫的咖啡，尝了一口。
“难喝。”
“黑咖啡哪有好喝的……”
“彩票呢？”
—20点30分17秒39437—
宇佐见莲子蹲下身，拿出预制好的甜点和咖啡。
“慢了零点零零零三秒诶……这机器就算是提前订好也不准么？”
梅莉接过有些烫的咖啡，尝了一口。
“难喝。”
“黑咖啡哪有好喝的……”
“彩票呢？”
—20点30分18秒33423—
宇佐见莲子蹲下身，拿出预制好的甜点和咖啡。
“慢了零点零零零一秒诶……这机器就算是提前订好也不准么？”
梅莉接过有些烫的烤曲奇，尝了一口。
“难吃。”
“预制菜可以理解……”
“彩票呢？”
—20点30分16秒34711—
宇佐见莲子蹲下身，拿出预制好的甜点和咖啡。
“快了零点零零一四秒诶……这机器就算是提前订好也不准么？”
梅莉接过有些烫的烤曲奇，尝了一口。
“难吃。”
“预制菜可以理解……”
“彩票呢？”
—20点30分15秒34711—
宇佐见莲子蹲下身，拿出预制好的甜点和咖啡。
“快了零点零零七一秒诶……这机器就算是提前订好也不准么？”
“彩票呢？”
—20点30分48秒80541—
莲子正将彩票从袋子中取出，一阵强谷风忽然吹起。
那张薄薄的纸片从指缝间飞离，飘向了远处的丛林。
“诶，怎么被吹走了？”
“你的手指分明感受到风就松开了啊……这也在你的计划之中么？”
“看破不说破啦……真是不解风情啊。”
又是一阵强风，纸片已飞的无影无踪了。
“好啦，万事俱备，我们上山去吧。”
“天文台不是周末休息么？”
“包里装的是从实验室拿来了最大口径的卡塞格林式望远镜。”
“天文台所在的山顶的确是视角最开阔而且光污染最少的世外桃源了……”
“今天天还早，我们不仅可以在那里看月亮，还可以看星星。”
—完—
完成于2023年6月14日21时25分23秒95129
雾雨罡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