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羡】迫为帝（上）

魏无羡自小在宫里长大，见尽了宫里的富贵与奢靡，却没见过宫外的人间烟火。他对高墙之外的世界充满了向往，经常花大把的时间盯着院内的天空发呆。 宫里的人见了，在背后偷着对他指指点点，戳着他的脊梁骨笑他痴傻。都知道他是歌女所生，虽说是个皇子，却也是个意外，皇帝的荣光，从小到大，魏无羡可是半分也没有沾到过。 况且他生母生前不得宠，两年前大病一场，竟撒手去了，留下魏无羡一个人孤苦伶仃。也就是这时，纸醉金迷的老皇帝才想起来，自己还有这么一个半大的儿子。忙派人接来，随便找了个妃子安置。 天上掉个儿子，妃子好不惊喜，起初拿他当个宝贝。可没过多久便发现，这哪是个宝贝，分明是个累赘，也就又对他爱答不理了。 可怜的魏婴，好容易从那黑暗的深宫中向前爬了一点，眼看就要触到那渴望已久的光明了，天却暗了。 太阳彻底看不见了。 在遇到蓝湛以前，魏婴从来没有得到过宠爱，哪怕是一点点也没有。 也许是造化弄人，又或是苍天有眼。 那个老皇帝原本就年老体弱，元气将尽，却依旧不懂得珍养，夜夜笙歌，终是作得一手好死，将自己送至了西天。 可巧那年，京中大疫，染病者不在少数。宫中因染病去了的也数不胜数，皇帝的那几个有名儿子，包括最能干的太子，通通得了疫病，先后薨了。一年之间，宫中无人，国位空虚。 这下，朝中那些德高望重的老大臣们可真是慌了神。“国不可一日无君”，要抓紧找个接班人才是。 谁来担此大任呢？ 这是，有个目光狠厉的老大臣，视线落在了一个躲在院子里看天看云的孩子身上。 这个孩子，就是魏无羡。没人和他往来，更没人和他交谈，他在那个疫病肆虐的日子里躲过一劫，侥幸活了下来。 但他没能逃过大臣们的手掌心。 那年，魏婴的眼神依旧懵懂，被一群人拖拽着，拥护着，黄袍加身，不明所以之间，当上了皇帝。 那一年，魏婴九岁。 换了国君，改了年号，大臣们摩拳擦掌，准备扶持这个小皇帝大干一番，重振天下。每个人都信心满满，势要大力挥洒自己的才干。 可当他们上了第一次朝，现实让他们大跌眼镜，往他们的火头上硬生生地泼了一盆冷水—— 这个新来的小皇帝，文墨不通。 那天，朝堂上唉声叹气者有之，愤懑不平者有之，默不作声者有之，拂袖而去者有之。 年仅九岁的魏无羡坐在象征着权利，富贵，以及无上荣耀的龙椅上，只想哭。 他知道，他让他们失望了。 无可奈何的，只能从头开始。 朝中文相蓝启仁任太子太傅，其子蓝忘机入宫，做了太子伴读。要求在皇上十八岁成人那年，博古通今，知书达理。 其艰难堪比登山，蓝启仁忠臣一位，还是硬着头皮接下了诏书，不日便带着十岁的忘机入宫。 当魏婴与忘机初见时，两人各有各的想法。 忘机瞧着眼前的人，疑虑他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君王。 只见魏婴身子骨瘦小的不像话，身上穿着明显不合身的龙袍，像是小孩偷穿了大人的衣服。两人明明只隔一岁，身高上却差了一大截。 据说还是个胸无点墨的。 魏婴却歪着脑袋，双目澄澈。想着这个小哥哥长得可真俊俏，比院里树上的雀儿还好看。 也是从这时起，魏无羡与蓝忘机这两个名字，一辈子都分不开了。 很快魏婴便发现，除了外貌，蓝忘机优秀的地方有太多太多了，多到他两只手都数不过来，非要加上脚指头不可。 大臣们给他定的十八岁目标，忘机在十岁之前就已经完成的很出色了。诗书礼易，本本熟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所以当小魏婴还在学习怎么抓毛笔时，忘机已经开始学习如何做好帝王师了。 呵，人生的差距就是这么大。 起初，魏婴依旧散漫，趁人不备溜出去，在宫里找个僻静的地方上树抓鸟儿玩。他天真的想，他不当皇帝，自有别人当去，何苦由他费这个心。 这样几次，蓝启仁气的胡子直立，怒目圆睁，发尽上指，双手发抖，颤颤巍巍说不出话来。到最后只怒吼一句： “孺子不可教也！”遂摔门而去。 魏婴缩在墙角里，委屈地很，掉了眼泪——身上还穿着龙袍。 忘机原本是看不起他的，眼下竟也动了恻隐之心。他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魏婴的肩膀。 魏婴抬起婆娑泪眼，瞧见眼前递来了一方帕子。 “擦擦眼泪吧，别哭了，哭没用的。” 忠实的劝告句句是实话，魏婴觉得有点道理，他点了点头，停止了哭泣。 然后忘机就看见，魏婴接过了帕子，却用袖子抹了一把鼻涕。 忘机又对他的惊人行为感到不解了。他问，你为什么不用帕子擦？ 魏婴怔了一下。他抬起手中的帕子看了看，说，我忘了。 随机给了忘机一个大大的，烂漫的笑，尽管他睫毛上的泪花还在泛着光。 忘机也怔了一下。 停顿一瞬，不知怎的，忘机也笑了——他原是家中一众后辈中最不苟言笑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