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传说之生鲜
未知的城市。
夜间十二点。
白日里喧嚣的路人和车流都已消失，街道变得一片寂静。寂静的只剩下一丝微渺的风声，轻轻吹过零的耳畔。零背着单肩挎包，走在四下无人的街道上，听着风声，下意识地裹紧衣衫。明明是在仲夏时分，他却觉得有些冷。
下班是在半个小时之前。零就职的公司位于市区较为繁华的地段，而零租住的地方则在距离公司接近一个小时公交路程的郊外。租房之所以选在这样的地方，是因为郊外的房租要便宜些。零是个普通的上班族，半年前刚从一所普通的院校毕业，刚进入社会的年轻人，对于社会明显有些不知所措。而他所能做的也就只是简单地尽可能少地减少花销，毕竟工资实在微薄。除此之外，零选择住在郊区，是因为，他更喜欢郊区的环境。虽然郊外的环境相比市区要简陋些，甚至显得有些破旧不堪，但郊外的环境更接近于自然，也更让他感到舒心，这是一种出身于农村的年轻人独有的感触。郊外一切都好，就是上下班路程较远，但零对此并不在意。
零像往常一样走在回去的路上。晚班的公交车已经停运了，公司今日要求员工加班一个时辰，因此，零错过最后一班公交车。他想着找一辆共享单车，骑行回去。可是，找了很久，却没有发现共享单车的停靠点。
零此刻所在的这条街道，是条老街，零对这条老街并不熟悉，只是在上下班的途中，有时候坐在公交车上，难免会瞥一眼经过的这条老街，仅此而已。从车窗向街道看去，这条老街显得有些冷清，而且十分衰败。说来也是奇怪，这条街道明明是处在城市中较为繁华的地段，照例应该是一处十分热闹的街区，可是街道上的行人和车辆却远比其他路段要少上许多，显得安静许多。每次公交车穿过其他街区，再进入这条街道时，就仿佛是突然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城市里的人对此都好像见怪不怪了，也许老街就是如此吧，每座城市里都会有几条老街，唯独零的感触比其他人来得敏锐些，他对此很是不解，他透过车窗望向这条街道时，不免疑惑，城市中心真的会有一条如此安静的街道么?
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一处共享单车的停靠点。最近，很多街区的共享单车仿佛空气一般一夜之间便消失了。城市就是这样的吧，新鲜的事物接连出现，老旧的事物不断淘汰。在所谓的共享经济掀起热潮的时候，一条街道上曾经有许多的共享单车的停靠点。如今，这些单车都已经不多见了。零想着，老街上也许还有一些幸存的共享车辆停靠着，于是，他想起这条老街，来到这条老街上寻找单车。
街道上空无一人，甚至连街灯也十分昏暗。几盏老旧路灯的灯光在街道两侧忽明忽暗的闪动着，路灯的电路老化，早已是接触不良，不断地滋滋地冒着火花，却没有工人过来检修，也许，这些路灯连维修也无法继续工作了吧，需要彻底换新了。
零避开路灯走，生怕路灯会炸裂，将火星和碎片砸在他的身上。零越走越觉得奇怪，这条街道上不仅行人和车辆稀少，连商铺也很稀少。许多店面都呈现着空置的状态，店铺的门口贴满了招租的广告。可谁会来承租呢？老街的确如此，人流少，消费少，衰败的环境让商家们渐渐提不起兴致，许多商铺都会转移到更为热闹的街区，老街因此变得越来越寂静了。可是，零觉得奇怪的地方不是老街这种该有的老旧的面貌，而是这条老街所处的位置。为什么这样的一条老街会出现在城市本应该最是繁华的地段呢？按理来说，接近市中心的区域，人流往往是最多的，这条街道也不至于会因人流稀少而出现如此衰败的迹象。
零继续走着，走了大概十来分钟，他忽然感到有些饥饿。要是有一家便利店就好了。他想着，不如先把寻找单车的事情放到一边，先去买些零食充饥，反正已经是深夜十二点了，早点回去迟点回去也并没有多少的差别。
大概又走了十来分钟，零却更加失望了，没有一家夜间开放的店铺，所有的店铺都已关门歇业。这条老街上，除了路灯，似乎什么也没有。他不甘心的继续走着。走着，走着，连路灯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突然地就消失了，前路变成黑灯瞎火的一片。这条街道上似乎并没有什么便利店，也没有什么共享单车。
是否还要浪费时间接着往前走呢？要不，去其他街区找找看？犹豫之间，他打开手机，用手机的闪光灯照明。
灯光点亮的一瞬间，零却吓了一跳，灯光里突然闪现出一个人的背影来。
零安抚着心跳，又竖起手机，将灯光对着前方的背影仔细地照过去，他恍然发现自己似乎已经来到一处幽暗的夹巷前。从夹巷挤出的风，吹在他的左脸上，他觉得一阵惊寒。灯光尽头的那个背影，穿着一件黑色的外套，拄着一副深红到近乎发黑的拐杖，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零加快脚步，追到那跛脚的背影跟前，问道：“您好！我想问一下，前方有便利店吗？”
路人停下脚步，回过头来看他。
这一看，零却又被吓作一跳。只见这人回过头来，面上却戴着一副墨镜。那黑魆魆的墨镜在灯光下着实让他觉得诡异。深夜里，这人为何会戴着墨镜呢？零觉得好生奇怪，这位路人不仅戴着墨镜，为何连手电等的照明设备也不曾打开呢？并且，更奇怪的是，这位路人又是何时出现在他前方的？明明方才，零觉得自己还是一个人在街道行走，从路灯消失到点亮手机灯光，也就间隔不过短短的一分钟，那人是何时出现在他的前方的？零不免觉得有些害怕。
但细想之下，零找到了一些可能的解释。他觉得，可能是刚才走过的路段上的路灯，灯光太弱，所以他没有注意到前方存在着其他路人，并且老旧路灯的照明范围又实在太过狭窄，让他看不清前方，以至于令他误以为这条街道上只有他一个行人。况且，那人也可能是从旁边的夹巷里突然穿出来的，这样解释也就不奇怪了。
路人静静的伫立着，好一会才回应道：“接着向前走几百米就是了。”
“谢谢！”零越过路人继续往前迈步。
刚要提起脚步，路人却一把拉住他的衣袖，道：“找到便利店后，就别再往前去了。”
路人的话，零觉得不明所以，他盯着路人的墨镜，身上却一阵发凉，道：“知道了，谢谢!”
路人松开了零的衣袖，零开始大步向前，他只想赶紧摆脱面前这位令他害怕的古怪的路人，继续往前走去。不一会儿，一家举着灯牌的24h经营的便利店出现在他的眼前。店员坐在收银机器前，正闭眼打着瞌睡。他走进便利店，拿起一袋面包，和一瓶饮料，接着回到收银处。
零敲了敲收银的台面，“结账。”
店员睁开眼睛，零却猛然吓了一跳。只见店主的双眼一片苍白，却没有正常人应有的黑色的瞳孔。零被眼前的景象惊吓到一时忘了说话。
“自己扫。”店主指着墙上的付款码说道。
店主的声音让零回过神来，零又仔细看了看店主的眼睛，这才恍然发现，店主的眼球上蒙着
一层厚重的白翳，似乎是患有严重的白内障。零向店主背后的墙上看去，那里果然贴着一张用于支付的二维码。
付过款后，零大步离开柜台，走出店铺，他站在店铺门前，就起便利店那微弱的灯光开始吃起面包。街道上依旧显得十分幽暗，在便利店的前方，黑暗似乎更为浓重了。
零吃着面包，忽然想起那位戴着墨镜的路人，为何那位戴着墨镜的路人要告诉他别再往便利店的前方去了呢？便利店的前方又会有什么呢？他一边吃着，一边又向便利店前方的街区看去。
“叮铃叮铃。”
忽然，一丝熟悉的声音从街道前方的黑暗里飘出来。
单车铃声？
零听着铃声，想到。
会是有人在前方骑行单车吗？也许前方会有共享单车呢。零惊喜不已。要是有共享单车，他也就不用打车回去，倒是能省下一点钱。
吃完面包，零开始向前方摸索着走过去。
风越吹越大，几株行道树张牙舞爪，不停摆弄着阴影。
“叮铃叮铃。”
又是一阵铃音。
零追寻着铃声走去，便利店的灯光渐渐消失在身后。零看了一下手机，大概又过去了十来分钟。又有一道微弱的灯光出现了，前方出现的是一家生鲜超市。
“对了，明早的菜还没有买呢！”
毕业后，零再也没有点过外卖叫送的服务，出于省钱的目的，零已开始学着自己买菜做饭。这样的生活方式，与在学校时已是大不相同，虽然自己买菜做饭会消耗许多时间，但他也不得不接受这种生活方式，毕竟这样能省下一笔不小的开销。
“便利店倒是正常，至于这家生鲜店铺，为何午夜时分没有闭店，仍在营业呢？”零又开始感到疑惑。这条街道总透出一股不同寻常的怪异。
隔着玻璃门，零向着生鲜超市的内部看去。超市里是一排排陈列货品的架子和柜台。架子和柜台上摆满各类蔬菜和瓜果。蔬菜碧绿的颜色在灯光下显得格外鲜艳。许多员工正在超市内走来走去，搬动大量的箩筐、纸箱和塑料袋。那些箩筐、纸箱和塑料袋内也是装满了各种蔬菜和瓜果，有人正不断地将这些容器内的蔬菜和瓜果整齐地摆到那些货架上。收银员正笔直地站在靠近门口处的收银机器前，时不时地向着玻璃门外的来客抛出一抹微笑。
收银员也未下班吗？
零看向收银员。收银员的微笑在他的心中转化成了一丝温暖，连着超市内刺眼的灯光都似乎变得温馨和柔和起来。
有什么可奇怪的呢？许多超市和店铺都会赶在夜间无人的时候进货，店员们有时也会加班加点的将新鲜的货品摆放到货架上，以为第二日迎客做好准备，生鲜超市更是如此吧，毕竟早间的顾客较多，来不及备货。这样想着，也就不觉得奇怪了。
不如进去看看，问问那收银员是否还接受顾客进去买菜。
零拉动玻璃门的把手，正要走进超市内。忽然，一只手从零的背后伸出来，搭在了他的肩头，将他一把拽住。不知何时，背后竟已站着一个人了。零吓作一跳，回过头去，站在他身后的是刚才在夹巷前碰到的那位戴着墨镜的路人。
"回去。"路人声音变得严肃起来，甚至是有些冷酷。
对于眼下的情形，零有些生气。这位戴着墨镜的路人突然来到他的身后，将他吓了一跳不说，还粗鲁的抓着的肩膀，严辞厉色，这样的行为不免让零有些反感。
"你可知道里面的是什么?"路人凑到他的耳边耳语到。
神神叨叨，莫不是个精神病患者?生鲜超市里会有什么？这人怎会如此提问。
零按捺着心中的反感，面上却是客气恭敬地说道："我看这家店铺的门还开着，我就想看看，是否还能买些蔬菜。”
“会有在午夜里营业的生鲜店铺吗？”路人的耳语声开始变得有些焦躁。
零想了想，路人的话似乎也有些道理。
“你知道，深海中的鱼吗？”路人小声说道：“在深海之中，那里漆黑一片，有一些鱼类会进化出特殊的构造，这些构造能够发光，借此引诱那些趋光的的生物靠近，然后一口吞噬掉那些靠近它的猎物们。”
什么？听着路人的话，零更觉得不知所以了。他又转头隔着玻璃门看向超市里面，超市的最深处，好像是一处售卖肉货的窗口。售货员正举着明晃晃的钢刀，在案板上，不停切剁着肉块和骨头，血沫和碎肉不断溅射着，鲜红的血水沿着案板流淌而下，沾满售货员惨白的围裙。
深夜里剁肉的场面，不免有些血腥。零不忍再看，又将目光挪到收银员的身上。收银员仍笔直地站在靠近门口处的收银机器前，向他微笑着。
看着收银员那半天不曾卸下的职业性的微笑，零的背后渐渐生出一丝隐隐的寒意来，他感觉自己的背上生出了一层鸡皮疙瘩，细看之下，他忽然意识到，收营员的微笑似乎变得有些奇怪了。那样的微笑是否太过僵硬？僵硬的似乎像是一尊雕塑，正常人若要长时间地保持那样的微笑，两颊上的肌肉不免会变得酸痛，而那位收银员却不曾停止过微笑，甚至，那微笑的弧度，也开始显得有些夸张和诡异。
零不自觉地往后退却一步，刚好撞上路人的胸膛。路人一个踉跄，墨镜从面上掉了下来，摔在地面上，裂成了一地的碎片。
零见状，不停地道着歉，这墨镜看起来并不便宜，"对不起，多少钱，我会赔付给你。"
“算了。不用赔。你还是回去吧。”路人说道。
对于路人的这番话，零心生感激，方才对这位路人的厌恶之情已渐渐消失了。
“为什么呢？”零问道。
路人小声说道：“几十年前，在如今这座生鲜超市的地方还曾是一处菜市场，在那菜市场里，曾发生过这样一起骇闻，有人在菜市场里犯下一桩命案，那人将受害者的尸体剁成碎块，掺杂在猪肉里售卖。当时，这件骇闻可是引发了全民议论的轰动。随着时间的推移，如今，那处菜市场早已经被推倒了，没人再记得这块土地上曾经发生过的骇事。一切都被抹平了，唯有受害者的冤魂还在这块土地上凄惨地嚎叫着。太凄惨了。”
听着路人所说的话，零不免感到一阵胆寒。
回去就回去。零松开路人搭在他肩上的一只手，向着原路返回。
返回的路上，零不免开始抱怨，倒霉，又是加班，没找到共享单车也就算了，尽碰到一些怪人怪事，浪费不少时间，若是能早些回去，这一会儿，他恐怕已经洗漱完毕，躺在床上，早就睡下了。
走着走着，零不免又回头看向那位戴着墨镜的路人和那所诡异的生鲜超市。忽然，零发觉到，那位戴着墨镜的路人已经不知去向了，而那所生鲜超市也消失了。令他感到毛骨悚然的是，身后哪还有什么道路，分明是一堵封闭的漆黑的砖墙，那他刚才所行去的地方又是何处呢？难不成，他穿过的是那堵砖墙么？
零的身体开始颤抖，他看着黑墙，不自觉地尖叫了一声。
“肇事者好像还在逃逸。”几位护士员站在窗前小声地交谈着。
“醒了？”一位警员惊讶着问道：”要不要喝点水？”
原本站在窗前交谈着的两位护士也走到他的床前。
他微微地摇了摇头。
方才，他好像是做了一场梦。
梦里，他似乎是走在一条悠长的街道上，除此以外，他什么也记不清了。
不知道是不是麻醉剂的副作用，眼泪开始顺着他的脸颊止不住的淌下来。
“我们已经通知你的家人。他们还在赶来的路上。”护士员说道。
他望着天花板上刺眼的照明灯，开始慢慢记起来，他好像是出了车祸。
“司机呢？”他问护士。
“司机在送来的路上就不行了。”护士回答道：“别太难过，你算是走运的。”
年轻的警员拿着纸笔，问他：“你能描述下车祸发生时的情形吗？”
他开始回想车祸发生前的情形。
那天，他下班回家，因为公司加班太晚，公交车已经停运。他准备打车回去。
他在手机软件上叫了一辆的士。
趁着司机赶来的空当，他到路旁的便利店里买了一袋零食，边吃边等。
很快，的士就停在了他的面前。
车窗摇下来，司机是个四五十岁左右的人。头花有些花白。身穿一件黑色皮衣。
他坐到后座上，不停打量着司机和车内的环境。
他还记得，司机的方向盘前，摆放着一副墨镜。车窗外路灯的灯光投在那幅墨镜上，闪闪发亮。
他盯着那墨镜上的闪动着的灯光看了一会儿，然后便起了睡意。
“这么晚下班也是不容易，刚毕业吧，跟我的孩子差不多大。”司机好心地提醒道，“你睡吧，到了，我会叫醒你。把安全带系好。”
于是，他闭起眼睛睡去。
“车祸发生的地方，你还记得些什么？”警员又问道。
“三湾区，里巷口。。。”他回答着。
“那里不是发生了那件事吗？”隔壁病床上的一位老年患者和亲属开始小声地谈论着。
“什么事？”年轻的警员问去。
“没，没什么？”老人似乎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改口道。
“有什么事说出来。人人都闭而不谈，这社会还如何进步呢？”年轻的警员说道。
“三湾区那，似乎发生过命案。”老人说道：“你们太小，对那件事可能并不了解，那犯人好像还未被抓到呢。老一辈人，很少去那条街道，总觉得，那里邪气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