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发病小作文)
可能在未来的两个月里我都会记得那个人的样子,她的头发,她的眼镜,她的脸,她细长的脖子……到最后慢慢的只剩下一个剪影。干燥的风透过窗纱吹进鼻子,我一手托着下巴,看到路灯忽地闪烁了——它们先于月亮点亮那些街巷。
我第一次注意到她的存在也是在这样的时间,四周的一切好像都不分明。星期六的晚上,我吃了一肚子面条,皱眉头走在街上。大部分精力被肚皮分走的时候,恍惚间我看到了一个纤细的影子,好像还握着一把伞。我赶忙定住,小心翼翼地找寻刚才的方向。一阵风吹过来,目光相遇,她也和我一样惊慌,迅速地撑开手里的伞挡住彼此的视线。我有些想笑,就转过身继续走,回味刚才的画面。
“嗯,好白,好可爱,嘿嘿…跟我没关系,嗯。”
我像往常一样快乐地想。
慢慢地,有雨滴落下来,这时空气里总会弥漫着像教室大扫除时候一样的尘土味道。我加快了步伐,脑袋同时不由得后转,她还在后面。我使坏似的突然停下,隐约听得她也刹住脚步。凭空想象着她或许在慌乱的样子,我咧嘴笑出声来。虽然莫名其妙,但我已认定这是一场追逐的游戏。风从旁边的体育场、从周围的小吃摊一遍遍吹来,中途被人们撞乱,我不回头看她。不亮不暗的街景千篇一律,灰绿色的球场今天也是同样的沉默——就算是身边有个异乡人也无话可说。不,或许城北那座冒名的著名村庄可以搏人一笑;还有路尽头那座荒山的奇怪名字……无益的思考快要压抑不住,我开始快些向前奔跑。
之后的半小时,又或是一小时,我们都在继续着这场紧张的追逐。偶尔瞥到她白色短袜上溅了泥点,可马上又分不清人们的重重脚步。大家都加快了脚步,有些人一边打着电话,其他的则无事可做,慌张地看着周围的地面。我也被感染了不安的情绪,不自觉加快了速度。这一切都已更像是一场恶作剧!我不再理会规则,只愈发想看看她的脸。停在马路边等待红灯,我眯着眼四处张望——她竟不知何时已在小路对面,冲我摇摇伞。我感觉到自己的脸微微发烫。趁着雨水隔绝,我隐蔽地又望向她,这次看到了她修长的脖颈——在扭头的一霎竟和我记忆里一座羸弱的小山重叠。隔着万千雨滴,我甚至注意到她侧面的头发有几缕贴在脸颊,两肩都稍微被打湿,她的金属镜框在路灯下微微泛光。是我太想要看到她的容貌,却终究不明了她的表情。“呼——呼——”车流簇拥着灯火流向路的两侧,她也终于改变了方向,慢慢走远。聚满了雨水的头发贴在头皮,又一簇一簇地翘起来——我现在看起来肯定像个傻瓜。
“雾气穿过她年轻的脖子 直到今天都没有散去……”
我悄悄哼起歌。这就是那场雨的结尾。
再一次看到她是同三个朋友的饭后,闷热得没有一丝风。她又伴着越来越大的雨突然出现,我和朋友们一起跑着躲到街边,这次没有空隙再去注意她的神情。只瞥见她还是一样的穿着,在突如其来的雨中毫不慌乱。她与我始终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我带着歉意向她看了一眼,转头和朋友钻进了另外的小巷。
再后来又见到了几次,她当时是不是还戴着金属框的圆形眼镜,是否还拿着同一把伞……那样的细节只会在某个瞬间记起,随后便被当作不重要的东西处理掉了,如果注定没有关联的话更甚。
我的家在北方一个干燥的小城,下雨的日子屈指可数。我会备好雨伞在阴郁的天气里等待,体育场旁、行道树下、飘香的小面馆周围。可见到她的次数越来越少,后来她更像是一个影子闪过,留下我不停东张西望。我越发怀疑自己可能已经认不出来她,毕竟她的脸在我心里还是模糊一片。
不明白是雨里的她变得模糊,还是雨水模糊了我的记忆。我还是会很期待下雨,在不同的地方和季节,期待雨中的一切飘摇待定的感觉。我想见见连绵的巴蜀山雨,想抚摸滩涂上的雨幕连接海与天,想感觉深秋冻雨近乎于雪,再试想那时她会怎样地出现。可脑海里的那些细节都已冲刷干净,花了两小时写的东西还是像在发病,我只是相信她,在一段时间里专门围绕我而存在。
可她再也没有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