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茧（二）

       童年的刘嘉就这么躲在幕布之后，和很多人一样，见不得光，只能尽量满足着自己精神的怪异。每次望向镜子，他都会怔怔出神。无数次想要伸出手去打开那扇厚重的房门，但总是在最后的一刹那缩了回去，他能够想象得到当打开那扇门之后，会带来什么样的反馈。他担心自己无法承受所带来的后压，即使他只有十一二岁。

       他开始逐步意识到，自己想要的不止是外在的衣物，而是一种由内而外的转变。

       青春期少男少女的小心思逐渐在校园中蔓延开来，班里的几位同学都开始了一些谨小的行为。刘嘉跟随着大家的喧嚣一起起哄玩闹，却不懂得这具体代表着什么，不过他能感受到其中的快乐。这是爱的感觉吗？这时刘嘉心中产生了一个认知：爱是令人快乐的东西。

       刘嘉对于青春期的反馈并非来自外部，更多的则是来自于身体的内部。

       唇部的绒毛渐渐探出了头，手臂胳膊也冒出了一片片漆黑的毛发。脖颈部开始冲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鼓包，声线也逐步地显露出了深沉的感觉，美妙的难辨雌雄般的童声已经悄然远去。男性的特性开始越发显著地出现在刘嘉的身上。

       刘嘉对这一切无比厌恶。

       炎炎的夏日使人露出了白花花的躯体。每次一低下头，手臂上那显著的绒毛令刘嘉心中万分厌恶与烦躁。这漆黑的丛林，严重扰乱了刘嘉的精力，他无法无视掉这一丛丛的烦恼，于是他抛弃了课堂上的学习时间，拿起了手边仅有的指甲钳，一根一根地剪掉自己的那密密麻麻的体毛。

       相较于体毛，最让他烦恼的是身体某些部位的不断发育。

       洗澡水哗啦啦地向下流动着，刘嘉就在水下一动不动，愣愣出神。他感到了一阵极大的不悦与恶心，那里俨然就是一道枷锁，一道阻挡自己幸福的高墙。他恶心，他崩溃，他难过。他抱着极大地怨恨之情，用手猛烈地挥去，他边挥动边流泪，但是带来的只有情绪的发泄，仅凭这一丝妄想根本无法改变自己身体上现存的事实。他痛苦，他崩溃，他不堪，他放肆地怒吼，但一切都是徒劳。他惆怅不堪地将头埋在枕头之上，用手使劲地捏着那些多余的部分，他抱着孩童强大的想象之力，希望一觉醒来后这给他带来了无尽烦恼的物品便会消失，但当夜幕散去之后，世界中的黑暗依旧强烈，无处可散。

       他站在桌前，拿起胶带，义无反顾地伸了出去，他使出所有的力气，运用在这些胶带的缠绕之上，将那里紧紧地贴在他的肌肤之上，不让它再有任何自由生长的空间。在这时，刘嘉得到了一丝些许的安慰与满足。

       但他的这种行径只能称之为漫无目的的狂想，他无法阻挠身体的自然生长。仅仅过了不到半天，他已经为身体所传来的酸痛感到痛苦不堪，膀胱所带来的负担同样令他难以忍受。他仍然不愿意去解除自己内心对身体所带来的束缚，“再忍一忍，一切都会结束了，我就能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了。”但真的会那样吗？膀胱带来的压力感不断向上冲击，直至大脑的枢纽地带，一阵眩晕从大脑深处散发开来，直抵耳后乳突之地，强烈的酸痛感由此蔓延。眼前开始出现了重影，身边的人已经看不出他自身本有的样子。身体已经向刘嘉发出了极度强烈的红色预警，迫使刘嘉不得不用尽最后一丝理智，将手伸进裤中，瞬间撕下那些痛苦之源的胶带。强烈的紧缚感转瞬消失，轻松感由此开始向全身挥散，但刘嘉没有来得及感受，便一头栽在了桌子上。

        这一栽并没有持续多久，刘嘉的耳边不断传来各种声音对他名字的呼喊，大脑也开始慢慢接收到讯息，随之刘嘉便从沉睡般的昏阙中睁开了双眼，缓缓抬起头向周围望去，一群人围绕在他的身边。

        “你怎么了刘嘉，出什么事了？”马老师急切地说道。

        刘嘉脑袋依旧晕乎乎地不知道说什么好。有同学在后面问道：“是不是低血糖了你。”

       刘嘉没有来得及多想，只是机械地点了点头，随即立马有人递来了豆浆：“你先把这杯豆浆喝了，我放了好多糖。给，再吃点糖，缓一会就过去了。”

       刘嘉有气无力地说道：“谢谢。”

       待同学老师们散去，那个被它束缚了数小时之久的地方，现在好似示威一般地高高昂起了头颅。hmt的发力宣示着自己的高不可攀，刘嘉握着豆浆的手逐渐泛起了青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