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件事总是会反复咀嚼

不知道现在还有多少人记得路边上的修补匠，甚至是有没有去那里补过破洞的衣服。

上学的时候总是有很多焦虑，小到中午吃什么，放学跟那个同学一块回宿舍，大到未来做什么，是不是坚持自己所学的。我是高中毕业就保留学籍去当兵，我印象最深的不是在训练场上受过的伤，而是一个修补匠...

部队每年都会发新的备装，但是像我们这样的野战军身上的衣服恐怕撑不到第二年。这个修补匠是一个班长在外出时遇到的，想到很多战友的作战靴鞋头都张开嘴了，就把他介绍进来。记得那时早上训练完的中午，几个班长骑着连队的三轮车把老爷子接过来，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觉得是个手艺人深蓝色棉服戴着布满污油的袖套，一双黑色布鞋，深褐色的脸上爬满了沟壑 还算整齐的牙也都是黄斑，三毫寸头但是大半的白发告诉我他经历过不少。帮修补匠摆好摊子之后 班长就在楼下喊把需要修的衣服鞋子拿下来。因为是中午马上就要午休了，大家动作都很快，衣服鞋子贴好标签就上楼了。老爷子看着堆积的衣服鞋子内心的高兴早就掩饰不住。

我作为当天的站岗人员，就坐到一旁看能帮上点忙不，作为一个军人平时也会自己修补衣服，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针线盒。但是至于效果嘛，那些因为爬战术被钢丝挂开的衣服自己这点手艺根本不够看。老爷子拿起破旧的衣服，我看到了他的手，手指很粗同样的褶皱但是每条沟壑里都藏着油污，看来在来之前他也没闲着。硬盒软糖里的针线在他的手里如臂屈伸，不留线头的工艺让我也长舒一口气。转眼来到了下午操课，堆积如山的衣服现在也只剩十几双作战靴。在战友们离开去往训练场后，老爷子也从三轮车上取下了修鞋用的缝纫机。就在我觉得一切都会得心应手的时候，崩的一声，老爷子手里的针断了。修补开口的作战靴需要提前用很粗的针提前穿好孔再穿线。也许在地方老爷子都没有修补过这么硬的鞋，掏出另一根针，老爷子也从坐着换成了单膝跪地，借力整个身子去打孔。怼着针另一头的掌心也开始出汗，第一双鞋打完孔之后，掌心的凹陷还久久不能恢复，直到第三双鞋时修补匠的头上挂满了汗珠，在宁静下午，第二根的断裂声异常刺耳，老爷子抬头看了看我尴尬的笑了笑，之前我还跟老爷子聊着他做了多少年的修补匠，从哪条街到那条街都是他的地盘。现在老爷子也表情严肃低头在包里翻找着备用针，我也没好说什么 看着卖力打孔老爷子蹲在一旁发起了呆。

这一刻我感受到了时间，好像偷偷的在每一个人身上加着砝码，过去几十年的手艺面对新科技的作战靴也不再得心应手。也许这就是需要不断学习的理由吧，我蹲在那里感觉到喉咙里卡了东西一样。回过神来说道”休息会吧“这时候我也数不清是断掉的第五根还是第七根针了。老爷子笑着说没事，就这样一直到晚霞带着操课回来的战士，十几双鞋才完成。那天晚上，班长说是要送送老爷子，老爷子没有答应趁着大家吃饭，一个人背着机器就走了。五块钱修的一双鞋，修补的时候用的结实的金色丝线，但是大家在拿到的时候看不出任何修补的痕迹。就像后来，其他连队也想修衣服鞋子，但是再也没见过那个修补匠。请的衣服厂的工人，坐着卡车里面是半人高的机器，一个中午就修补了一个营的衣服鞋子...

每次因为焦虑想起这个事情的时候，大脑都会简单的放空，不知道是对时代，还是老手艺人，还是不断学习，亦或者只是老爷子这种对待事情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