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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酒馆:杀手红玫瑰

2022-06-27 21:59 作者:优质泡馍  | 我要投稿

雨水不断地打落在窗户上,安德烈靠在阳台的椅子上思考着什么。他已经25岁了,但却从来没有见过父母,这本不怪他——福利院的伙伴们又有哪个见过呢?他抬头望向壁炉的上方,那本应该挂着全家福的地方空着,这让他时不时感到难过。尽管壁炉里的火烧得正旺,但他依然紧了紧身上的衣服,这租来的屋子并不完全能使他满意,尤其是那个书架。它太老了,对于一个拿了全额奖学金从皇家学院毕业的优秀学生来说,甚至有些不堪重负。他在想着什么时候能用微薄的薪水来买一个新的书架——在没找到合适的工作之前,这份体力活总使他精疲力竭。

安德烈站起来,绕着门厅踱了几步。他那年轻而睿智的头脑里最近多了一个词语——“红玫瑰”,那似乎是一个杀手的名字,是不久前听邮差杰森提起的。他本没有放在心上,可杰森却说那说不定和他的母亲有关——他们一起在福利院的时候,老院长无意间透露过,安德烈的母亲就死在“红玫瑰”的手里。安德烈恨透了那弃他而去的父亲,而母亲对于他而言,则是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即使当年还是个婴儿的他丝毫不记得她的样子。大学毕业后,安德烈动用了自己全部的知识和学术关系,到处搜集“红玫瑰”的信息,得到的却少得可怜,唯一能确定的是“红玫瑰”留下的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海格65年3月21日。落款处则是一朵手绘的玫瑰。

不久前,安德烈收到了一个神秘的包裹。当他拆开厚厚的牛皮纸包的时候,才发现那是一块古色古香的怀表。精致的雕花外壳严丝合缝地覆盖在表身上,一个镀铬的小巧机械开关镶嵌在表的一端。安德烈把怀表放在手心,用食指轻轻按压了一下开关,表的外壳无声掀起,一个刻着许多古怪数字的表盘显示在他面前,同时展现的还有一张小字条:

“这是我研发的时光机器,你可以通过调节表盘回到你想去的日子,去找到‘红玫瑰’,完成我们的心愿”。

起初安德烈并没把它当回事,现在已经是海格90年,这种过时的恶作剧八成是那些滞销商家的小把戏。可当杰森说起自己和老院长都没将“红玫瑰”给别人提起过时,他变得将信将疑。终于在一个下午,他抱着上当受骗的心态在表盘上输入了那个字条上的日期,然后按动了开关键。

什么都没有发生。

正当安德烈一边嘲笑自己一边顺手把怀表扔向不远处的沙发时,他突然看到表好像落入了一片湖水中,金属表身荡起的涟漪在他的身边不断地扩散着,直到把这空间的一切都吞没……

我在哪儿?

安德烈挣扎着爬起身,眼前是一片黑暗,他本就有点先天性的夜盲,适应了好久,才模糊地看清楚眼前的景物。那块怀表依然静静地躺在不远的前方,但沙发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几块灰不溜秋的地砖。安德烈手脚并用地向前挪了几步,努力克服了脑子的晕眩后,他将怀表揣入怀中,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这才开始环顾四周——光线依然十分黯淡,只能看到这依稀是一条小巷,月亮隐没在云层之中,小巷两旁的商户大多都已经打烊,只有两三家还亮着稀稀落落的灯光。

那家伙居然没有骗我。

再三确认了自己所处的时空确实和之前不同以后,安德烈开始从惊讶转变为冷静。他开始回想起那张字条上的内容,不由得心脏“碰碰”直跳。想了想,他走向离自己最近的一家酒馆,敲了敲门,睡眼惺忪的伙计懒洋洋地打开了门。

“打烊了,伙计,不好意思。”

“额,我想问一下,今天……是几号?”安德烈迟疑地说道。

“今天才21号!打折日是31号,已经有不少人问过了……”

“你有没有见过‘红玫瑰’?”安德烈试探性地问道。

“‘红玫瑰’?那是什么,一个明星吗?哈哈,倒是那边的哥们脖子上有个文身,看着挺像玫瑰的。”

安德烈只瞄了一眼,浑身的血液就沸腾了起来。那个头上有着伤疤的可怖男子,脖颈后面的图案和那张字条上面的一模一样!

“红玫瑰”果然在这里!安德烈从旁边的餐桌上摸了一把餐刀,将自己的连衣帽扣在头上,不动声色地靠在门口。不多时,“红玫瑰”开始往门口移动,安德烈瞅准时机,用尽力气将餐刀挥了过去,男人的惨叫和温热的液体一同迸了出来,但很快,对面的危险男人就反应过来,只一拳就打的安德烈闷哼一声,手里的餐刀也应声而落。

男人和安德烈很快滚作一团,从酒馆门口一直到月光清冷的小巷。安德烈的鼻子破了,血一直往出涌,可他也能感觉到“红玫瑰”也不好受,他的攻击明显慢了下来,刚才见面时的那一拳似乎用尽了他全部的力气,不多时,安德烈居然奇迹般地占了上风,他毫无章法的拳脚逼得“红玫瑰”连连后退,最后甚至靠在墙上连连喘气,似乎连睁眼都很困难了。

眼前的这个男人就是杀死母亲的凶手!安德烈杀红了眼,抄起旁边的一把火钳就要给出致命一击。

可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黑暗中扑出,安德烈只感到重重一击,他下意识地将火钳向前一挥,一声闷响传来,眼前的黑影似乎受了不小的打击,但很快又向他扑来。

“红玫瑰”还有同伙!

安德烈顾不得惊讶,连连挥动火钳击打前面的人影,眼前的人痛苦地呻吟起来,但却仍没放开他的手。慌乱中,安德烈的火钳脱手而落,紧接着重心不稳地向后仰去。

“砰——嗞嗞!”

安德烈痛得惨叫一声,他能感到整个后背尤其是脖子传来一阵灼热的剧痛,那个人影竟把他推到了后面的火炉上!他甚至闻到了自己的皮肉烤焦的气味。紧接着,那个人影晃晃悠悠地站了起来,拿起身边铲煤的铲子对安德烈狠狠地砸去……

安德烈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摸索出怀表并调节了时间。眼前的黑暗就像森林深处的湖水,在他的面前荡漾开来……

依然是一个下雨天。

安德烈的腿骨关节传来阵阵钝痛,那次旅行所受的伤,并没有因为时空的不同而消失,相反,它们忠实地附在安德烈的身上,给他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安德烈用了近十年,才从肉体的病痛和精神的恐惧里恢复的七七八八,同时那块表也在这场惨祸中被损坏了,在安德烈养伤的时间里,他用了五年的时间研究透了这世上最巧妙的发明,又用了将近五年的时间把它修复,并成功地复制了一块。

同时,他也没有忘记“红玫瑰”的事情,之前的复仇之旅因为那个意料之外的同伙而抱憾结束,而现在“红玫瑰”一定还活着,自己却无力再去复仇。可上帝并没有将所有的门窗关死,就在安德烈坚持调查的时候,杰森告诉他,居然还有一个人,在十年前和自己一样找寻着“红玫瑰”的踪迹!

这个人是复仇的最后希望。

安德烈咬了咬牙,用复制的怀表回到了十年前。他想方设法地联系到了杰森,并把那块修好的怀表委托他带给那个人。为了让他能够准确地回到那个时空,安德烈还特意写明了这一切。做完这些后,他安心地回到了十年后的现在。

可是一切似乎仍然没有变化。

“红玫瑰”被杀的消息依然没有出现在任何年代的头版头条上面。安德烈变得恼怒起来,他开始后悔自己轻信了他人,将如此重要的时间机器交了出去,可他别无办法。他已经是一个三十五岁的中年人,身上的伤痛依然折磨着他,让他每晚都不能安心入眠……更要命的是他的夜盲症,现在对上“红玫瑰”和他的同伙,恐怕也只是凶多吉少。可安德烈并不甘心,“红玫瑰”杀死了母亲,把自己也整成了这种模样,自己如果不亲手解决他,这一生恐怕都无法安心。

随着镀铬的按钮一声“咔嚓”,他再次启动了那块怀表。

眼前的一切和之前大不一样了。黄昏的阳光暖洋洋地照在公园里,安德烈坐在长椅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前面走过去的人们。他突然想起了些什么,掏出怀表,低低地咒骂了一句。

他把时间搞错了,而且不管他再怎么按键,那复制的怀表好像都没能再起作用,现在的时间定格在了海格64年3月21日。

他出不去了。

安德烈沮丧地抓着头发,天马上就要黑了,看着这二十多年前陌生的环境,他甚至不知道该到哪里去。夕阳很快就只剩一个边了,黑夜慢慢地笼罩上来,就像一张大网。

“先……先生?”

安德烈吓了一跳,他抬起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女治安官的身影。她左手提着一盏煤油灯,映着她的睫毛扑闪扑闪的。

“我……我迷路了,可以帮帮我吗?”安德烈手足无措地说道。

“请跟我来吧,您叫什么名字,家住在哪里?”治安官笑了一下,做了个“跟上”的手势。

“我叫安德烈,我没有家……”

事情的发展出乎了安德烈的预料,他原本只是想找一个栖身之所,却阴差阳错地住到了女治安官的家里。她叫杰西卡,经常夜里执勤,白天呼呼大睡。到了下午的时候,安德烈就会帮她做上一份餐食。他不想让她发现自己并不属于这个时空,只能假扮成一个穷困潦倒的神棍。他给她讲未来三十多年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她听得津津有味,瞳孔中闪烁着炽烈的火焰。

他们恋爱了。

在不大的卧室里,杰西卡从后面抱着赤裸的安德烈。那些伤疤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她的面前,安德烈有些不自在,可杰西卡却阻止了他想把毯子拉上去的手。

“这些伤疤真美。”她说道。

“但它们也意味着遗憾和失败。”安德烈回答。

“人生处处有遗憾,不是吗。”安德烈感觉什么东西在自己的后背游走,凉凉的触感带着一丝丝火辣辣地疼痛。

“至少你的出现弥补了我人生许多的遗憾。”安德烈笑着说。

“这样就好多了。”过了好久,杰西卡才接上他的话,“马上就是傍晚了,我要去执勤。”

“我送你。”安德烈起身给了杰西卡一个吻。

安德烈有时候真庆幸自己调错了时间机器,杰西卡给了他从出生以来从未有过的温暖。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寻找“红玫瑰”这件事并不重要了,回到原来的时空也没有意义,在那里他依然是一身病痛背负着痛苦和仇恨的丧家之犬,而这里有他想要的一切。于是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他将怀表丢进了池塘里。

他与自己彻底诀别了。

傍晚的阳光依然温柔,杰西卡的笑容也一样。她隆起的小腹把制服撑得高高的,但她却不肯休息。她总说小镇需要她,可需要她的又岂止是小镇。安德烈劝不过,只好在她执勤的街区偷偷守着,即使这里连丢失一只猫的事情都不曾发生。

那天晚上格外的冷,安德烈照例在街区一旁的店里守着杰西卡。入冬以来他的旧伤又复发了,现在连走路都有些困难,但他什么也没有告诉杰西卡。座钟懒洋洋地敲击了十下,他知道杰西卡要下班了。于是整理好衣服向店外走去。

意外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

安德烈感觉到自己的腹部传来一阵大力,紧接着是被撕裂的火辣辣的痛。温热的血液喷涌而出,不断地带走身体的热量……他愤怒地挥出了一拳,直中袭击者的面门。对面的人一个踉跄险些倒在地上,但很快又向他冲过来。

难道是“红玫瑰?在这个时空对自己有敌意的人,除了他,安德烈想不出第二个。可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存在,自己并不属于这个时空啊!

不容安德烈多想,对面人的拳脚就像雨点一般落了下来。安德烈一边奋力抵抗,一边努力保持着身体的平衡。可新伤旧伤一齐发作,他已近不惑之年的身体根本抵挡不住,没几下便毫无还手之力。对面的人铁了心一般要把他干掉,安德烈模糊的视线里,他正一步一步地向自己逼近——

突然,那个人不见了!

安德烈四处张望着,却再也没有看到人影,失血的晕厥和夜盲症一同发作,他的脑袋就像灌了铅的气球,沉得再也没有抬起来。耳畔隐约传来一些挣扎和叫喊,可他怎么也听不清楚了……

三天后,安德烈在镇上的医院里醒来。一个年迈的医生正在给他护理伤口。他本能地抬头,却没有看到杰西卡的身影。老医生看出了他眼里的神情,不紧不慢地开口说道:

“现在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要先听哪个?”

“好……好消息?”安德烈颤抖地说道。

“恭喜你做父亲了,是个男孩,很健康。”

这突如其来的惊喜几乎让安德烈晕过去,他几乎是跳着下了病床,嘴里喊道:“我就知道杰西卡是个伟大的母亲,快让我去看看她!”

“她不仅是个伟大的母亲,更是小镇的英雄。”老医生的声音带着颤抖。

“你……你说什么……”

“这是坏消息,孩子。”

安德烈疯了一般冲到新生儿的病房,婴儿们此起彼伏的哭声让他一时间不知所措。终于,在第二排的倒数第三个床位,安德烈看到了一个正在熟睡的小男孩,他的眉毛和耳朵简直和自己一模一样。眼泪涌出安德烈的眼眶,他太想和杰西卡一起看到这一切了。新生儿柔嫩的肌肤和可爱的小手让他忍不住去摸,可就在这时,他发现了婴儿身下的一封信。

“不要为我的离去而难过,我想给他起名叫做杰森·安德烈,以证明我们的爱情,我爱你们。

海格65年3月21日”

字条的落款上,画着一朵红玫瑰。

安德烈转过头,因伤赤裸的后背出现在病房的镜子里,他赫然发现自己脖颈后面的红色烫伤,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画上了轮廓,看上去就像一朵盛开的玫瑰。

老医生送走了最后一个病人,临行前,他不顾劝阻,把自己和镇上最伟大的治安官杰西卡的孩子托付给了老医生,他说孩子叫杰森·安德烈,并且在孩子的怀里塞了半张字条。他临走的时候什么都没有拿,只是喃喃地不断说着:

“是‘红玫瑰’杀了她……是‘红玫瑰’杀了她……”

知乎:Maliw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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