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水】#2：曜，梨子
妈妈一大早就出发了，临走前给我留下了一天中用的资金，还留了张便条说让我去找千歌集合再去上学。浦之星女学院的校服放在那里，红色的领带，搭配上那一身水手风格的上衣，轻松而舒适。我打开阳台门，隐隐约约看到了一个蜜柑色的头顶一闪而掠过。
切，真是个沉不住气的孩子啊。
果不其然，过了一会儿，在旁边的那间房门上响起了剥啄声。
人家早就出门了！
心里笑着，打开门看到千歌正在敲邻居的门：“千歌亲，找错门了。”
“啊？哈……哈……”不知道是装傻还是真傻，千歌傻笑起来，挠着头说，“又找错门了。”
我们俩一起笑起来。我把千歌让进屋里来，看到她已经穿戴整齐，我这里还正在对付领带来着。
“噢，我来帮你！”千歌上来，改正了领带的形式。
我对着镜子把头发梳好，随手拿起那个四叶草的发卡，戴在头上。千歌忽然说：“你怎么也有这样一个发卡？”
“呃，这个嘛！当初你爸爸在中国的时候，我爸爸把我许配给你家的男孩了。他临近回国的时候说我算你们家女眷了，就把这个发卡给我了。说到底，你们家男孩子就没有吗？”
“没有。”千歌一脸茫然，“据说我出生之前还有人希望是个儿子呢！”
“有人？”
“妈妈生我之前做了个梦，里面有一个家伙说希望这次是个男孩子，那家伙说会有一个中国来的女孩子等着他守护来着。”
我忽然想到了自己的梦。不可能吧？肯定只是个巧合。
“胡言乱语了一大堆。也没有改变我是个女孩这个事实。”千歌似乎觉得一切很搞笑。
穿戴整齐，千歌把我拉到了自己的房间门口。说是时间尚早，在家里先休息一段时间。等公车来了再一起去学校。
拉开房门，我以为空空如也。但是千歌床上还坐着一个人。
灰色的短发，发尾稍稍烫过，一双一样清澈的眼眸，深邃而明亮。和千歌身高几乎完全一样，不过比千歌要紧凑一点，有一种跃跃欲试的运动感。她刚才在看着一个小册子，见房门打开，就随手合上，把一盒彩铅扔回书包里。
“早安Yosoro！我到的时候你不在，就在这里等了一会儿。”女孩解释道。
奇怪，那种初见千歌时候的熟悉感又一次席卷上来，像电流一样流遍全身。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重复“曜……曜……曜……”然而我在竭力克制自己呼喊出这个名字。
“早安yosoro！来，这是咱们新朋友，也在浦女上学的上官雨晴，来自中国。雨晴酱，这位是从小和我一起长大的发小，渡边曜。”千歌介绍道。
“早安yosoro！”我有样学样。虽然完全不懂Yosoro什么意思，但是入乡就要随俗。
千歌把我们俩撂在那里，说是倒杯茶就离开了。
“你上几年级啊？千歌跟我说过你也在浦之星。”曜搭话问我，一边打量着我一头褐色的长发。
“没错，是在浦之星。我是二年生。”我紧张得想到了一会儿的自我介绍。
“那咱们在一个班。”曜说。
“一个班？怎么会呢？”
“浦女这几年招不上来学生，已经维持一年级一个班两年了，这样子下去，是不是会废校呢？”曜若有所思起来。
“我想应该不会吧？”我只好没有把握地接下话茬。
“不会的！”曜忽然精神起来，“你一般有什么爱好？”
这话问的好呀！我有什么爱好？我能有什么爱好？从小就是家大人指挥我，练钢琴，学作曲。到后来学奥数，各种学科竞赛。反正我最大的爱好，估计就是听家里人指挥了吧？
“我……没有什么……就是……”我支吾起来。
“唉，跟千歌一样，也是个没爱好的人。”曜开始挑逗我，“学园偶像有兴趣吗？”
幸亏我昨天晚上搜了一下，再加上千歌的科普，应该不成问题：“还行吧。”
千歌这时候回来了，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有三杯茶水。嘻嘻一笑道：“美渡姐还说这是给客人的呢，我一问志满姐才知道是给咱们喝的。”
“真的吗？”曜一看就是千歌的脑残粉和发小。因为这种无聊的话一般关系的人是不会这么热心地接话茬的。
“下面要开始很重要的一件事了，雨晴酱，你要不要来学园偶像部呢？”千歌坐在我的另一边，一脸热切地看着我。曜也停下了手里的事，望着我。
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脸的温度在不停上升，想必在另外两个人看来，这是一种可怕的变化，从白到红，比红绿灯变得还快。
“我……还是再看看吧……”我结结巴巴地说。看到了千歌床头的牌子：学园偶像陪。
“比起那个，千歌，你这牌子是不是写错了？”我试图岔开话题。
“诶？怎么错了？”
“你把‘部’写成了‘陪’。”我指出。
千歌和曜一起回头看去，果不其然是错了的。
“啊！我明明还查了字典的！”千歌一脸委屈，“果然汉字还是不好写啊！”
“笨蛋千歌她汉字这块总是写不对。”曜凑过来小声说。
千歌掏出曜书包里的毡头笔，直接在错字上打了个叉，在上面用小一号的字体写了个“部”字。且不说这样明眼人都知道你是半个文盲，这种更改方式仍然让人觉得你是在开玩笑。
……
终于来了，这个令人激动的时刻，是时候自我介绍了。参加完全员大会，教导主任要求新近转学过来的学生到她那里去见一面班主任，然后再走班主任带着去到班里。结果我们班有两个转学生，除了我以外的另一个人迷了路（也是可以），找了一大圈才见到也在到处找她的班主任。这个时候我已经到班门口待命很久了。
“今年我们有两位新的同学加入我们的班级，首先我们让来自中国的上官雨晴同学进行自我介绍！”
班里鼓起掌来，在一片掌声中，我开始了自我介绍。当然这可是对着镜子练了不下50次的自我介绍，要是出了问题广大华夏子孙的面子往哪里放呢？
“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
总算结束了。
“那么我们来欢迎另外一位从东京来的转学生，樱内梨子！”
我的身体为之一振，那种熟悉感又一次袭来，这次夹杂着一种冲动，想要冲上去抱住这个瘦弱的女生。
樱红色的长发直达腰，用一个心形的发饰把两鬓的头发系在脑后。琥珀色的眼瞳，微笑着看着全班同学，显得很淑女的样子。但是那双眼睛早就暴露了一切：心理上安定感不足，所以故作自信的气质，来掩盖自己内心的小秘密。这种眼神和千歌还有曜的那种清澈完全不同，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厚重。在中国，许多女孩子都是这样的，故作一种气质来掩盖另一种。
看到我在盯着她，梨子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将视线移开了。
当梨子的自我介绍结束之后，我旁边的千歌（刚才一直用一种不敢相信的表情盯着梨子）那里传来了桌椅的响动。接着千歌直接站了起来，向梨子伸出了手，说道：“真是奇迹啊！”
全班同学，包括最了解千歌的渡边曜，都是一脸惊诧。大家的脸上写满了“什么情况？”这句话。
梨子脸上安定的表情一扫而光，除了还站着以外，几乎已经吓得瘫痪：“你是那天的……”
我看了看旁边的曜，两个人眼睛里都是疑问。这是怎么了？不过我还多了一层疑惑，为什么会有那种熟悉的冲动呢？见到千歌就是这样，曜也是，现在梨子也是。我心里确信，在之前一定没有见过这三个人，要不然我一定会记得的。
在这种思考当中，我挨到了下课，好在这堂课上讲的东西都不是很难，就是直线之间的代数关系。这块在中国，已经是高一的科目了。
下课铃一响，千歌就被团团围住，我和曜站在一起，听千歌解释。
好像是几天前梨子到内浦来，刚好碰上千歌。梨子要往海里跳，千歌死也不让。两个人就这样掉到了水里。好在千歌水性好，及时游回了岸边，跑到家里弄了几条毛巾，还在海滩上生了把火，大家总算还能见到一个活着的梨子。
“噢，是这样啊！”曜点点头，回头找梨子，却看不到了。
……
下午的课其实不长，大部分时间还是给学生们用来培养兴趣爱好的。不过对于我这样子的转校生来讲，下午的时间就是用来四处了解一下情况的。千歌亲告诉我要是迷路了可以给她打电话，她就去救我。
浦之星前身是个教会学校，所以校园里有许多雕像，好多都是学生们捐款建的。基座上往往刻着捐款人的姓名。学校有一支合唱团，不过也是脱胎于原来的唱诗班，老师也是从圣歌教起来的。
转了一大圈，除了和学生会长混了个面熟（帮人家把一箱子文件抬到了学生会），也没有什么太大的收获。从靠近中庭的窗户看到千歌和曜在那里跳广场舞（开玩笑的），不禁觉得特别搞笑，千歌怎么会成为偶像呢？
正想着，在转角处和一个人撞了个满怀。我倒着退了两步，直接摔倒在地上。对方也差不多，书包本来就没有拉上，这下子书本散了一地。
嗬！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樱内梨子。
地上的书除了课本还有一本杂志，不过当时没有看清楚，只看见了“下巴”一个词。
也许是察觉到了我在打量什么，梨子向右用身体挡住了我的视线，同时用极快的速度把书收回包里。
“对不起，光顾着看外面了，我来帮帮你吧。”我伸手希望拉对面一把。
梨子犹豫地把手伸了过来。
我把梨子拉起来的同时，感受到了强烈的刺激，想顺手把梨子拉去怀中，直接嘴对嘴的亲热一番。以前也是见过无数女孩子，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冲动呢？
克制住了自己，然而另一个冲动马上袭来，这次连克制都来不及，马上就冲口而出：“你会弹钢琴是吧？”
梨子一脸惊诧，明明没有在自我介绍里说，为什么会有人知道？我也同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梨子的表情闪过一丝悲哀，接着就问我：“你怎么知道的？”
“我……”赶紧打量梨子身上有没有什么地方写着“我会弹钢琴”，我当时的样子一定相当滑稽，“你的……嗯……手很修长……还很灵活……以前碰上过弹钢琴的人都这样。”我越来越觉得自己在胡说八道了。
“啊，是嘛？谢谢夸奖！”梨子脸红了，好像我真的在夸奖她似的，“音乐教室怎么走？我四处逛逛。”
“好像在那边，不过合唱团正在用。”我指了指刚才走过来的走廊。
“谢谢，那么，再见！”梨子走开了，留下我一人在在斜阳下整理凌乱的思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