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宅的文学推荐004号

4. 《红色骑兵军》--伊萨克 巴别尔

        这次推荐的是一本简短有力的纪实小说。伊萨克巴别尔生于沙俄，死于斯大林时期的大清洗。他本人遵从了那个时代苏联作家的风格，即总是先去体验生活，参与革命，再去创作的过程。从而这本小说实际写的也是在革命当中的革命军--苏维埃红军第一骑兵军--在解放波兰过程中的记录。但这本小说着重写的是感受：即对于某些事件直觉似的感觉。所以它也是一本分裂的小说。到最后你会感到作者既认同革命的理念，又反对这场战争中的暴力；他既喜欢骑兵队的成员，也感到被他们拒绝。

 这本小说本身技巧非常高，或者说巴别尔本人的文字是难以模仿的。他的风格类似于海明威在《印第安人营房》中的风格，也就是一种非常简洁凝练的语句。但是又不一样，海明威的文字明显更冷静客观，但是巴别尔选取的景色充斥着感情。我这里摘录部分，大家就能体会到：

宅旁的教堂里钟声乱鸣，打钟人疯了。这是个布满星斗的七月之夜。

无家可归的月亮在城里徘徊。我陪着它走，借以温暖我心中难以实现的理想和不合时宜的歌曲

我面前是集市和集市的死亡

    这本小说甚至难以称为“短篇小说集”，有的故事只有1，2页就结束了。但是这就是《红色骑兵军》的特色：它是在捕捉那些瞬间，而从那些瞬间里，他想说的就已经说了。这种高度的简洁与漂亮的比喻是巴别尔本人才能提供的特点，但他写的并不晦涩。因为整个故事本身也有很多日常的对话，只是在对话之间加了漂亮的比喻点缀。这是一种你可以感觉到的，天生的才能。另外由于他长期走进现实的原因，在有几篇中你还能感觉到不同的文字风格（比如去写一个农民怎么看待革命的等等）。

        那么说完文字特点，《红色骑兵军》的内核也非常深刻。它表达了一个复杂的《红色骑兵军》的样子。首先这些骑兵都是红色战士，是解放旧沙俄的战士。所以作者本身是支持他们的主张的。作者写了他们的勇敢，写了他们爽快，也写了他们每个人的特点。这就像《战争中没有女性的面孔》那样，关注小人物。还有真切的对旧时代贵族的鄙夷（可以看《诺瓦格拉德的天主教堂》）。

        但是战争中，这些骑兵也做了非常多暴力和决绝的行为。比如不管如何强制取消了许多与旧制度有关的传统（比如礼拜，宗教等）。还有在军中的复仇：《家书》一篇中，作为旧制度的统治者的爸爸残杀了作为革命军的家中长子。同样是革命军的次子在解放了那座城市后逼问居民，要他们交出父亲。这些居民说，作为红军不能杀俘虏，我们会来审判他的。次子回应是，要么交出父亲，要么有一个人保护他杀一个人。之后居民交出父亲，这位次子也杀了父亲。

        好的与坏的交织在这场革命解放中。当然作者本人是认同需要解放的，或者说他是厌恶沙俄的。但是他依旧不认同这场战争本身就是100%的正义的。他担心这种暴力会打破一些我们之前认为应该有的规则（当然革命本身避免不了这些不是吗）。只是看完这本小说就会懂，巴别尔没有给出任何结论，或者说他没有给出对于红色骑兵军整体的评价。这是这本小说的特点：感受是没有结论的，感受就是直觉似的对某件事物的反应。

        这其实就是ACG经常写的东西：即一种感受。你想在动画里加入主旨有时是很困难的，因为动画的长度有限（经费也有限，观看的人的精力也有限）。那么去写感受就是最简单的。比如你问我，“横滨购物纪行“的主旨是什么，“利兹与青鸟”的主旨是什么，我会说它们没有主旨。

        而在这种写感受的作品里，其实“简洁”远比故事剧情本身更重要。简洁带来了凝练的表达（比如横滨购物纪行里，对阿尔法的房子被破坏后的表达就用了2张画），也容易表达难以表达的情感（比如利兹与青鸟里两个人抱在一起时就能感觉到，之前积累了1个多小时的矛盾在这里解开了）。但是这就需要才能了，属于是它们展现了我们才会意识到还有这种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