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双琴)我在长歌当文盲(全一篇)
“你筋脉有伤,不宜再碰天下士人,这段时间多熟悉些相知的心法,于你身体有益。”杨珩轻飘飘地收好了杨朝辞的佩琴,抱来了一把念庭兰,“明日起,你便与师弟师妹们一道跟着先生学习。”
单修莫问的杨朝辞陷入了沉默,他这个年纪,要他转修相知,父亲你不要太荒谬。
有些人,修习相知他就是个文盲。
“听闻门主的幼子今日会与新入门的师弟师妹们一道随先生学习,那位师弟年纪按理来说应该也不小了……”
“据说是自小不爱学习,所以是个文盲,学识仅限于识字,相知修得极差,十窍开了九窍。”
“好家伙,一窍不通是吧。”
“求学不怕晚,现在学也来得及,门中这么多师兄师姐,还怕教不会这个师弟吗?”
“朝辞,见过诸位师兄师姐。”杨朝辞背着念庭兰来时,同门展现了极大的热情,不仅为他安排好了绝佳的学习位置,连带着他接下来半年的学习计划都做好了。
杨朝辞:?
“其实,我……”杨朝辞刚想解释自己单修莫问,修习相知只是为了修身养性、调养身体,便被打断了话。
“朝辞师弟,先生身体不适,首席师兄代为授课,你好好学习,不懂就要问,切莫不好意思,我们先走了。”
杨朝辞:……
“先生今日身体抱恙,由我代为授课。”
那是杨朝辞第一次见到洛云榕,窗外光影斑驳,洛云榕过时,分不清是光照人还是人生光。
洛云榕注意到了这位师弟的目光,微笑颔首,只此一眼,天地俱寂。
“诸位师弟师妹皆是初学相知心法,需知‘夫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物有所不足,智有所不明,数有所不逮,身有所不通’。莫问相知,亦如长歌的剑与盾,相知心法虽不如莫问主攻伐,但医者一念,俱是生死,诸位修习不可有丝毫懈怠。”
“是,师兄。”
一群孩童中,坐在其中的杨朝辞应和声格外清晰,大抵是觉得羞耻,他用书卷遮住了脸,眼睛却又偷偷露出来,竖起耳朵听着洛云榕讲课。
下课后,洛云榕停在了他的桌前,“我名洛云榕,你当唤我一声师兄。门主说,你不擅诗词文章,相知亦是丝毫不通,需人伴学才肯读书。读书并非易事,往后下学我会陪你一道读典。”
杨·据说诗书不通·精通兵法·单修莫问·朝辞:……
造自家儿子的谣是吧,姓杨的你不要太荒谬!
“那便……先谢过师兄。”杨朝辞露出一个心(痛)甘(苦)情(不)愿(堪)的笑容。
“师弟看起来不是很高兴,是不喜欢长歌门的学习氛围吗?”洛云榕问道,伴随着洛云榕声音的,还有腋下夹着书时刻准备着陪读的诸位师兄师姐从门边探出的脑袋。
“……长歌的师门氛围团结有爱,这里的人个个说话好听,我超喜欢在这里读书的,”杨朝辞露出自愿而虚弱的微笑。
“师弟不要太勉强自己了,”洛云榕看着杨朝辞僵硬的微笑,“你看起来笑得很痛苦。”
“一、点、都、不、勉、强、呢、谢、谢、师、兄!”杨朝辞笑得咬牙切齿,他知道,今天不吃了这读书的苦,他是走不出这个门。
“听父亲说,师兄相知修得极好,悬壶济世,是个好人,”杨朝辞翻着相知的功法觉得头大,状若无意地问道,企图拖延时间,“师兄为何修习相知,单修相知,如何自保?”
“某不才,莫问相知兼修,”洛云榕的手指抚过琴弦,“执琴之人,若能驱除略微苦痛,也算修习有成。”
“我修莫问,是为有执剑相护的力量;我修相知,是为救人,这并不矛盾。”
那时的阳光太好,照在洛云榕身上,晃到了杨朝辞的眼睛,他匆忙低头,视线落在书页上,将少年心事一并夹带着书页翻过。
“学得如何?你少时也是喜欢相知的功法的,不知何时却是见到这功法便头痛了,”杨珩走来,见幼子一遍又一遍地擦拭着念庭兰,道,“云榕是长歌此代弟子中最好的相知,亦是为父属意的继承人。”
“我听爹说,父亲曾经也是长歌数一数二的莫问高手,后来为何转修相知?”杨朝辞望向杨珩。
“总要有人修习的,不然他受伤了,该怎么办呢。”杨珩的眼神充满了爱意。
杨朝辞:……
打扰了,属实是他多嘴问了。
杨朝辞从未说过为何不愿修习相知,只是有一天,他见到相知的功法便头痛,他们只当那是天命如此。
可是很多年前,他也是养在父亲身边,想要修习相知的。
那是多么漫长的等待,漫长到唯有爹爹受伤时才会归来重逢,他想他不要做相知,他厌恶等待。
于是,他那么倔强地跟着爹爹学着莫问,学会了离去。
“我可能学不会相知,”杨朝辞与洛云榕说,“师兄,我的过去让我不习惯等待。”
“少年人不好好读书装忧郁?”洛云榕挑眉,“坐直了,门主交代了,你疏于学业,这些书本月都需读完。”
“放过我——”杨朝辞简直要背过去,好狠的心!
这只是一个无情的开始罢了。
“小师弟,起床做早课了。”同门的师兄敲了敲杨朝辞的房门,“莫要迟到了,今日首席师兄执勤。”
杨朝辞哼哼两声应到,在被子中挣扎了两下,最后躺平放弃挣扎.jpg
“哗啦——”
这是窗户被打开的声音,杨朝辞模糊的意识想到,此时他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下一刻,被子被掀开,阳光打到了他的脸上。
“好大的月亮!”杨朝辞惊呼,下一刻他似有所感看去,只见光影下今天也帅气逼人的首席师兄……和他手上的被子。
“自欺欺人?”洛云榕被气笑了,语气笃定,“所以,这些时日的早课,你都没有去上。”
“我说是床动得手,师兄信吗?”杨朝辞试图狡辩。
面对着洛云榕依旧难看的脸色,好吧,狡辩失败,火速起床。
杨朝辞知道,他要失去他的懒觉。
“朝辞师弟,首席师兄说你一个人读书闷,我们来陪你啦!”
看着一群抱着书来的辅导监督执行他的相知学习计划的师兄师姐,杨朝辞猛掐人中,简直要背过气去。
相知学习,打好基础很重要,为了给杨朝辞打基础,他们甚至专门出了一本《五年相知,三年模拟》。
接到书的那一刻,他们真的,杨朝辞哭死。
在洛云榕为首的诸位师兄师姐督促下,杨朝辞的相知学习——愣是半点长进都没有。
“你们这种理论教习,阿辞的相知实行起来,未必有用。”洛云榕对于师弟师妹们的同门爱是否有效表示怀疑,当时他们抢着要教,他也没有办法。
然而,倔强的大家看了看彼此,最后笃定地说道,“不信。”
“说起来,小师弟他会弹琴吧。”有人问道。
空气有一瞬间的安静。
“首席师兄,首席师兄,门主受了好重的内伤!”琴萝着急地跑来,“你快去看看——”
洛云榕最后还是知道了门主重伤的真相。
最开始,杨珩只是有一点小不舒服,作为一个父亲,秉持着对儿子的期待,他同意了杨朝辞对自己使用所学相知治疗的建议。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父亲会气血上涌,变成内伤。”杨朝辞摸了摸鼻尖,“我确实是按照书上写的,就结合了一点我多年的小心得。”
杨珩想到幼子跟着老婆在边关野得那些年,莫问的小心得搞相知的时候用是吧?
“杨朝辞,”杨珩坐在椅子上念着儿子的名。
“诶!在呢!”杨朝辞应到。
“你可真是孝死我了。”
杨朝辞:o.0
门主亲身实践证明,相知修习,单出恶补理论不可取,实践起来还是会要命的。
不信的诸位同门,铩羽而归。
兜兜转转,这补习还是得看洛云榕亲自上。
“首席师兄从不做亏本买卖,阿辞都喊上了,我猜他多半对小师弟图谋不轨。”不远处磕着瓜子,眼见着两人学习的师兄弟和师姐妹八卦着。
“首席师兄可不会喊我们早起做早课,分明就是对师弟多加照顾,依我看,是铁树开花——”
“仔细看,小师弟除了相知学习不行,长得也是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嘴是嘴的。”
“夸得很好下次别夸了。”
“不可非议师兄!”早已被嗑瓜子声所扰的杨朝辞听着他们的打趣,耳尖早已通红,朝着不远处说道。
“小师弟,我们可长了眼睛的,”师姐并不感到局促,反而笑道,“师兄与你这眼神,可谈不上清白。”
他自是不知,洛云榕那时看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宠溺与纵容。
“好啊,居然编排我跟师兄,师兄也不管管他们?”
“诸君,不可妄言。”洛云榕应和着少年郎的心思,笑道。
“师兄、师弟,我们还长了嘴的。我们不仅看到了,还要出去乱讲——”
大胆!
杨朝辞卷起书来,便去追赶,洛云榕并不制止。长歌门中充满了欢快的笑声。
少年心思,唯有少年知。
三月转瞬而过,杨朝辞的伤已痊愈,经年不歇的战事也逐渐迎来了尾声,他的爹爹也要回来了。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除了杨朝辞那丝毫不见长进的相知功法。
“门主,”原本聚在一起给杨朝辞补习的师兄师姐们见到杨珩纷纷让开,“朝辞师弟学习很认真的!”
“门主,”洛云榕亦为杨朝辞说话,“阿辞许久未有长进,是某的过错,非是——”
被学习折磨地生不如死的杨朝辞赏脸看了他父亲一眼。
“秋歌传讯于我,言今日会提前归家,我担心他路上遇到仇家,”杨珩抱着琴,并未将他人之言放在心上,“朝辞,去接你爹爹。”
“爹爹是长歌数一数二的莫问,边关做军师数载,父亲如今才担心,未免太迟。”杨朝辞按了按念庭兰的琴弦,翻身跃过桌案,接过杨珩手中的天下士人背在身后。
“天下第一也是会受伤的,”杨珩笑得温柔,“惦念心上人,何时都不算晚。”
当然,这话换来的只有杨朝辞的无语。
大抵是专业终于对口,在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前,杨朝辞已经背着琴跑没了影。
“门主——朝辞师弟只是一个连相知都不行的文盲啊——您不能为了媳妇让儿子去转移伤害啊——”
杨珩:?
“他单修莫问。”
师兄师姐:。
让莫问从头学相知,请问您是在什么样的精神状态下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学不会就拐一个回来,长歌门难道会缺相知不成。”楚秋歌牵着马与杨朝辞一道归来,听了幼子的控诉,失笑道,“你父亲既有看中的继承人,应该让你与他接触了才是。”
杨朝辞:?
“他看重首席师兄,跟我有什么关系?”
楚秋歌挑眉,“不出意外,长歌门下一任的继承人,应该是你的未婚夫才是。你父亲难道没告诉你,他定下洛云榕做继承人的当天,就给你定亲了。”
“所以……”
“所以,当然是你的未婚夫一直在教你,谁没事做白工。”
杨朝辞:o.0
“……朝辞这孩子小时候倒是也想过让他学相知,但是后来他又不愿意了。”杨珩在等待老婆回来的时间里,毫不在意地抖露着自己儿子的一些小秘密。
“他说他不做相知,是因为厌倦了等待。”洛云榕道,“无妨,往后自有我来等。”
“建议少听他胡说八道,”杨珩毫不留情揭短,“他转修莫问明明是因为当初打架被人打得哇哇叫,觉得相知揍人不方便。那套卖惨的说辞,是他当初写了二十个版本才定下的。”
在场众人:……
“父亲,这个世界上是没有你在乎的人了吗?”杨朝辞的声音响起,还伴随着磨牙声,不知道听了多久,“这是你逼我的。”
“阿爹,我这段时间听了不少父亲的风流韵事,还找到了好几处他藏私房钱的地方。”杨朝辞捞着他刚刚回家,还热乎的漂亮美人爹就往外走。
“杨朝辞!休要挑拨我与你爹的关系,那是我老婆!”杨珩急眼,并抢人拉人推人一气呵成,转眼之间杨朝辞一个踉跄被洛云榕扶住。
“年轻人多培养感情是好事,适当的亲密接触有助于增进感情,”楚秋歌打量着洛云榕,轻笑道,“辞儿年幼,行事莽撞,请多担待。不过,作为他的小未婚夫,你应该能做好。”
“阿爹,我们还没到那一步!”
“先婚后爱也不错,”楚秋歌开着玩笑。
“阿辞很好,与他相配,是某之幸事。”洛云榕与楚秋歌点头之间,达成了老丈人和儿婿的交接共识。
“我就说他们有一腿吧。”
“正经人谁见了几面就阿辞阿辞的,还得是未婚夫夫好办事。”
“养成系到先婚后爱,首席师兄玩挺花。”
……
在场同门,有一个算一个,开始分享八卦。
“我跟师兄当真还是清白的!”杨朝辞红着脸争辩。
“是洛某尚未表面心意,的确清白。”洛云榕顺着杨朝辞,但其他人却不会。
“噫~”诸位同门相视而笑,一起对着他二人道:
“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