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离社会的理由

“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我到另外一个国家的实验室。本来那个圈养我的贫酸国家迫于政治上的压力，给我组织了许多国家的‘巡回旅游计划’。可事实上我被带去的不是各色各样国家的动物园，见到的也不是傻乐呵的人类幼崽，而是被关到了第一大国的实验室里。那里记载着我详尽的过往，包括我的人类父母是谁。他们以为我不会使用计算机也不能理解资料上复杂的文字，但是我的手不会留下指纹，半米厚的铁房子里也不会有人24小时看着我的监控。我知道了我是被人生出来的，那只母豹子只是恰巧失去了自己的幼崽，用我来消遣了它母性的余韵，是一种近本能的反应。所以我是人类？我并不这样觉得。”

风渐渐开始变凉，冰冷的夕阳撒到了橙橘色的棋盘上，把白子映的发亮。这局残棋也渐渐进入终局。

“就像前面说的那样，我无法融入人类构建的社会之中，他们不会接纳我，而我无法从他们那里获得回馈。我无法像那匹动物园的猩猩样的，只要摆出怪样，获得食物，就能当之为‘回馈’，我不像它那般的记忆模糊且简短，更不像它那般的一无所知。我能想起自己以往捕猎时的样子，也了解了人类社会构建起的基础，所以单纯的食物无法作为社会对我的回馈，而我这幅模样，以及发展到现在的事态，也让我不可能得到人类的接纳，他们只想着利用我。或许再早些，或者当时谈谈还有挽回的地步吧，但是好巧不巧的是，人类在那个时候在我身上有了重大发现。我的基因编码与寻常人类有所不同，但是染色体的个数还是一致的，而我强壮的身体和发达的大脑，也是因为这些基因的不同。比起寻常人，我的大脑占比是他们的约3.5倍，而身体上的肌肉密度约是他们的5.3倍。并且在这十几年间，我的身体没有一丝衰老的迹象。也就是说，我就是人类进化的样子。”

5484的手停住了，这次要比上次坚持的要久，但终究还是被黑子给封死了。

“有人注意到了这一点，所以展开了对我的研究，并且很快确认了这些要素。无论是学术界的人还是那些高层们，上流的世界就像开启了狂欢一样，因为我成了能使他们摆脱机械零件与仿生肢体，以及那该死的意识上传，还能强化身体，获得永生的希望。我在那些漫不经心的研究员口中零零散散的听明白了这些，这对我来说不是一个好消息，因为能跑出去的机会变得更渺茫了。本以为陷入绝路的我，却又因政治斗争得了救。那些知道消息的强国们，他们想着，与其让我被第一大国给控制，独享其成果，不如把我遣返回原来那个贫酸的国家，这样夺走我的希望反倒才更大。于是就这样，我又回到了那个动物园，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我砸烂那个动物园里纸一般的玻璃，回到了让我长大的那个大草原。”

豹孩没有收拾棋盘，似乎是不舍停下般的继续讲着。

5484倒是动起了手，准备同豹孩再来一盘。

“再次奔跑在草原上让我确信了，我生存的‘社会’只能存在于人类的社会之外。我追逐羚羊，然后吃掉它们，淘汰掉它们中老弱病残的个体，让它们奔跑的越来越迅速，得以进化。而这样做的反馈应该会使我越来越难以捕捉到猎物，那一天被饿死也说不定。毕竟这才是自然，对谁都是如此平等，如此无私。我为了自己不会被饿死，所以不得不去寻找变得更加强大、更加迅速的方法，而后自己也会得以‘进化’。这正是我所谋求的‘回馈’，一种共同进化的良好循环，我会因此得到满足感，在那种动物园拍拍手就会有吃的生存方式中永远无法得到的东西，这也不应该被称为是一种生存方式，这只是人类社会的奴隶，不，是工具，是永远不可能融入他们社会的形态。所以我必须脱离人类的社会，只有远离他们，我才能找到属于我自己的社会。”

5484把黑子盒子摆在豹孩面前，示意牠快点下吧。

“稍等一下，稍等一下好吧，我知道我的屁话很长，八成你听烦了，但是真的，真的快讲完了，求你再忍耐一下，让我讲完好吧！”豹孩双手合十拜托5484后，慌张的按着棋盒，不愿意下。

5484双手抱在胸前，像是一幅不耐烦的样子默许了。

“咳咳，就像前面说的那样，不幸又万幸的，我对人类来说，是个很有利用价值的道具。没多久，抓我的人便陆续赶来，但是我早已熟悉‘枪’这种人类使用的道具，凭普通人类的反应速度和感知范围，是不可能打中我的。我宰了几批来抓捕我的人类，无论我杀了他们多少人，可他们依旧只使用麻醉枪抓我。看来我对人类来说，真的很有价值。我一边四处逃命，一边解决来抓我的追兵。渐渐的，来抓我的追兵从普普通通的人类，变成赛博雇佣兵，再变成廉价的机器人。我很快就意识到了，什么在发生变化，这份变化或许就是能让我脱离人类社会这匹巨兽方法。”

豹孩的情绪有些激动，5484还是像个木头一样坐着，一言不发。

“我一次次的杀死人类个体，每次杀害他们，就像吃掉了这棋盘上的一个子，当然，人类社会的棋盘要更加硕大无边。我的行为切实的削减了人类社会现存的价值，虽然很微小。所以我这样想到，人类社会不愿意放过我，是因为我对他们还有价值，那么如果我杀掉足够多的人，照成足够多的价值损失，足以抵消我能创造出的价值，如果这样的话，人类是否就会放过我？我知道这个平衡点很难找，如果我只是个普通的大猩猩的话，那估计在我逃出动物园伤人那一刻，我就会被击毙。但是现在就像你这样，我杀了二百多个人，你这样的精英来找我，却还期望我能活着回去，那说明达到那个平衡点还差很远。”

“这是我唯一可能脱离人类社会的方法，我不想放弃它。”说了半天，豹孩总算落下了第一枚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