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旷野人生（上）
我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脑袋，我干枯的茎对学校里每一个路过的人都是那样的不起眼，只有我光先秃的头顶诉说着我曾经的美丽。真的，曾经我的脑袋上顶着一大团雪白的绒毛，只是风一吹，它就飞起来了。我想留住它们，可怎么也留不住。而我不得不承认，它们在阳无照耀下飞舞，一个个的都浸满了阳光的样子更好看。而且它们所到之处很广，我也可以通过它们看更广阔的世界呢。我正回顾我当年的美丽，一片阴影突然笼罩了我，把我拉回了现实。 “你好呀，小蒲公英，我叫偏偏!现在你不要慌张哦，我会很温柔很温柔的!” 我仰望着眼前那个居高临下的女孩，身子不由得一阵瑟缩——她不会要踩我吧?!啊呀，现在的学生怎么这么不爱护大自然的生命?禁止踩踏草坪，禁止踩踏草坪…… 念叨着，我感觉到我在上升，但感觉到泥土仍包裹着我的脚，也就打消了她将我连根拔起了的这个念头。 “给你搬个家哈。”偏偏把我塞进一个事先扒好的土坑里，然后她把土扒到我边给我压实了。我离她更近了一些。可以看见她的汗水挂在额边，还有她眼底的乌青。 “快点，要上课了!我那物理好像还没写完。”“啊？那你先走吧，我拿着它也跑不起来啊!”偏偏对旁边那个女生说。 我立在那花盆里面眼睛眨巴眨巴，这个偏偏怎么上课还不着急呀?我刚疑惑着，偏偏稍微用手掩了一下花盒的口子就开始狂奔。 “还好在一楼——我天怎么又提前进教室讲课？”我听见偏偏气喘吁吁的。 “选择题你有一步错了就一分都没了……“这就是他们说的老师讲试卷吗?好像确实有点枯燥。我在偏偏的背后跟她一起挪进了教室，一进去听见的就是这句话。 “所以说在选择题这，答案远比过程重要。”偏偏坐下来就开始对同桌，刚才那个女生，小声嘀咕。 “昨天那句话又不是我说的，是我刷b站刷到的，‘过程分比答案分更重要'我觉得还挺有道……”“在讲哪里?“ “哦，在讲最后一个单选。”我趁她俩争论答案和过程哪个更重要的时候，偷偷摸摸把身子倾斜了一点。因为太干枯了，所以我有点不太灵活，但还是瞅到了同桌的答题卡上的信息：方差，2117班。17班不是每一届的优班吗?怎么觉这两人……这个时候我还不知道她俩为什么要争这种东西，后来我才知道，方差的坚持让偏偏少了一分遗憾。 “先下课休息吧!”物理老师卷试卷走人了。 “就怪你，跟我争了一节课乱七八糟的东西!”偏偏抬手给了方差肩膀一拳。 “哈哈，反正我这张卷子有九十分——”连我都觉得方差笑得贱兮兮的。一开始还以为她取这个名字会很差呢。 俩人打闹了一会，老师就来上课了。哦，好像昨天刚考完联考，每个路过的学生都在吐槽。怪不得都在讲卷子:讲完物理讲数学，讲完数学讲化学，讲完化学讲生物……反正我是头晕了。作为一枝阅历丰富的蒲公英，我自诩对这个学校的事了解颇深。如果没记错的话，17班是11点下完自习。距离现在还有……一整个晚自习?! 啊——以前都是17班的学生大半夜路过草坪扰我清梦。 “走吗?吃饭去了。”方差合上《十年高考》侧身对偏偏说。 “不了，我今天啃面包。”偏偏难为情地笑了笑，但方差好像早有预料，也不再多说什么。 “啃面包多省事啊，都不用跟别人抢。那太劳累了。” 偏偏在只剩她一个人的教室里继续写题，只有我陪着她。 偏偏正为那张物理卷子发愁时，窗户旁探出个人影，差点没叫我吓得花容失色。 “偏偏!方差去吃饭了吗?”“哦，对。”偏偏的回应感觉好像有点僵硬。“你找她有什么事吗?”“没事，我把东西放下就走。” 那个高高瘦瘦的男生直接进了教室走到方差的座位上，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上。这下我看清了，原来是奶茶啊。 “啊——她又喝奶茶?”“今天不是星期一，晚上看新闻周刊吗?”“这么一说我又想喝瑞幸了，但是每次跋山涉水去二中买太远了，还必须拿手机。”“可以放假去。”他说完就走了，刚走到门口，偏偏叫住他:“哎，十年!你们班也十一点放学了吗?” 十年回过头看着偏偏，点了点头。“对。” 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怎么就走了?又留偏偏一个人。 黄昏渐近，继而月挂高空。 时间如同指间流沙，(哦，我是一枝具有诗意的蒲公英)转眼就到了看新闻周刊的时间了。 “方方——我想……”偏偏做了个双手握住杯子的动作，在正上方又做出一副用吸管喝水的动作。 暗示什么?“没得给你喝，放假再去喝，呐给你喝这个算了。”方差一把就用手里的奶茶怼住偏偏的嘴。 “那我小酌两口。”偏偏喝完靠在方差肩膀上撒起娇来:“哎呀——你怎么和十年说一样的话?我现在就想喝，我现在就要喝!” “啧，看新闻周刊呢偏偏。”方差抖了抖肩膀想把偏偏抖下去。好像突然想到什么她马上直起身来。 “你跟十年讲话了?”方差秒变八卦样。 “不然奶茶谁给你的?” “我以为你们不会有交流。说什么了?”方差凑近偏偏观察她的神色。 “没说什么啊。”“没说什么你脸红个泡泡茶壶?嗯?”“没脸红啊。看新闻周刊呢方差!” 我好像吃到了一个瓜哎! …… 新闻周刊只有40分钟，17班关灯吃东西的快乐时光很短暂。还有一个半小时才放学。我不时看看认真的偏偏，看看打盹的方差，又看走廊的灯光和天空的星星。一个半小时就这样被我消磨掉了。 偏偏收拾好书包背上，我原本以为她会留我孤独地在这里，没想到把我一起带走了。 “十年!啧，不理我。”方差摆摆手作罢。 “他不是和你的好兄弟走在一起吗?你怎么不加入他们？”“走！”偏偏被方差拉得猝不及防，手一抖差点把我摔地上。但其实偏偏和十年也没讲话。 偏偏回家的路并不是很长，大概七八分钟就能走到。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还好有我的影子在旁边为她的影子“保驾护航”，不然在稀疏人影的道路上也太寂寞了。 “外婆!您怎么又在等我啊?我爹妈他们呢?”偏偏一推门就看见外婆坐在客厅里，感觉全家都不太想睡的样子。“爸，妈。你们都还没睡吗?明天……哦对，今天星期五了。”从外表上看，偏偏的家人都还蛮和善嘛。 “偏偏，你是想当摄影师对吗?”偏偏妈妈然开口。 偏偏放鞋的动作顿了顿。 “我们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能找一个更……稳定一点的工作。”偏偏爸爸适时道。 偏偏什么也没说，看样子像是要洗漱一下就回房继续学习了。她倒是直接进了房间，也不管我了。我只得继续留在客厅。 外婆道：“你们明知道她对摄影的喜欢——看你们也不是很强求这个，还是随她去吧，就算你们一直打算让她考公。” “其实摄影当业余爱好也很不错嘛……”偏偏爸爸还想说下去，被偏偏妈妈用手肘碰了一下。 三人无言，就各自回房了。好了，这地方又只剩我一个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