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

  月色朦胧，夜已深。梨园中传来阵阵柔婉顿挫的唱戏声，他像往常一样停下脚步，一双健壮有力的手放下了敞篷车的车把，站在梨园门口痴痴地听着她唱黄梅戏。

  她是京城里最负名声的花旦，她的门票向来一票难求；她开唱时，观席就会立刻安静下来；她在台上，身着戏服，眼波流转，深不见底，如细柳般的倩影仿佛迸发出强大的力量，将那一腔戏音带向远方。

  戏腔渐退，宾客们三三两两地出来了，他抓起车把，正要迈脚，却见她与和她一起唱黄梅戏的搭档周青换下戏服站在门口分别，她与周青郎才女貌，又是一同唱黄梅戏的搭档，她与周青何时结婚是城里津津乐道的一件事。

  两人分别后，她趁着月色快步走回家里。大片清辉倾倒在她水蓝色的旗袍上，衬得她仿若天女，她看起来是如此圣洁，以至于他不敢出声惊扰到她。他默默地跟在后面，压着脚步声，骑士一般地护送她到楼下。看着她上楼回家。

  他转过身正要走，而此时楼上突然传来一声惊叫，伴随着几个地痞粗鲁的脏话：“他妈的，这婆娘还挺烈,老子今天就好好治治你这个小婆娘......"他来不及多想便已经冲了上去。

  他站在她面前，背对着她，她身上的水蓝色旗袍被撕烂了一块，躲在他身后。他知道凭一己之力不可能打得过一群人，于是他说，放过她，要他怎么样都可以，否则，他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他们好过的。几个地痞不愿惹上太大的麻烦，倒也承诺放过她。其中一个地痞认出他是个拉车的，提议说，不如把他的腿打断吧。

  那天晚上，他的腿被打断了；那天晚上，她在他身后一次一次崩溃着哭着想要帮他挡住如雨点一般砸在身上的疼痛，却都被他挡了回去；那天晚上，隔壁所有的窗与门全部紧关着；那天晚上，月光被关在窗帘外，屋里一片漆黑，她颤抖着手去触碰毫无声息的他，却摸到了一手血......

  他再也拉不了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