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呢？——第二章 『初始重提的故事』
人会注意到雪停的时候吗？
待在室内，享受着暖气给自己带来的惬意的时候，或许往往不会注意到吧，大多都是迎着大雪进门，再次出门或者偶尔望向窗外的时候突然发觉整个银色的世界都静止了。下雪的时候它是有生命力的，空气中的雪花纷纷扬扬往下落，但是在雪停止的时候整个世界就凝固。从视觉上分析的话，那就是目力所及的大多数地方都被统一成了一个颜色，不再有运动的色块，不再有显得突兀的颜色，其中的小运动在大整体之中就显得多么的微不足道了。
除非这个人一直在看着窗外，默默地观望这一切，尽管心中有着自己的困惑与惆怅，但是最后一丝雪落地的所奏出的休止符，他仍然感知到了。
“啊，雪停了呢。”
洛风，本研究所的首任管理员，正在以一种消磨时间的姿态度过他上任的第一天。
不过这样也无可厚非，不能够责怪洛风没有好好地履行作为管理员的职责。
在陪同隔壁的神秘少女回到家中之后，洛风又重新熟悉了一下自己的住所，在卧室的电脑上有着更加详细的工作说明，其详细程度可以说是详尽无比，将整个研究所需要维护或者是定期检查的地方都一一罗列，甚至连准确的时间都已经安排好，只要完全按照上面的指示照做就行了，而工作内容之简单，令人怀疑这个研究所是否真的需要外来引进一个新的管理员。所谓管理员的工作总结起来大概就是维持整个研究所内部的整洁（例如说清扫无法自动处理的积雪融水），最难的事情也不过是如果有什么地方的灯泡坏了要动手去换一下，就连这项工作也有一定的分类，如果是隶属于工作人员工作地区的灯泡，那还是只能够上报，等待内部的人员去检修；至于别的精密仪器的检修也轮不到洛风动手，按照说明，这些仪器设计就没那么容易损耗，而设备的结构也是属于内部的机密，洛风能做的只能是去检查一下有没有掉漆刮碰之类的明显损伤，然后上报给内部人员。
这样的工作完成的难度很低，如果说有什么辛苦的地方，就是研究所有点大，要抵达某些设施的所在地还是需要步行一段时间，但是这显然不是什么难事。
（想起来真是一份非常没有归属感的工作啊。）
因为很多事情都要交给所谓的“内部人员”。
自己不是内部人员吗？如果自己不是内部人员的话，为什么要来到这里呢，这些简单的事情为什么不一开始就交给内部人员去做就好了。
洛风是这样子困惑着的。
但是仔细想想，如果这些设备出现了什么损坏，自己本来就帮不上什么忙。洛风，只不过是一个在总部抄文书的小文职，怎么就被调到这里来了呢。就连加拉哈德都比自己更加有知识，起码在摆弄机器这方面。
（反正他们应该自己有自己的考虑吧，既然选中我到这里来，应当有他们独特的理由。）
明显想不明白的东西不要去钻牛角尖，这是一个很常见的人生道理，而洛风之所以能够将这个信条贯彻得比别人好，能够将生活过得比别人好而轻松，这大概就是因为洛风独特的能力——能够很快分清楚什么事情才是明显想不明白的，什么事情是自己目前理所当然无能为力的，从而能够向着更加有效率的目标进发。浅显的道理世人都明白，但是世人并不都能够将自己面对的事情分类清楚。
这其实也正是洛风被选中的因素之一，被派遣到这里来的人，有过于旺盛的好奇心是并不被希望的，或者花费过多的心思在于质疑上级的命令之上，他们只需要这个职位上的人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而不希望他们去探索与这份工作有关的任何秘密。
“只要照做就好。“
这是对这份工作最好的解答，只要照做就好。
但是，洛风心中仍然有着一些挥之不去的念头。
银色的发丝，蓝色的眼眸，远超语言的深邃的眼神交流尽管充斥的是未知与无物，但仍将他的灵魂永远吸去了一部分。
对于这份管理员的工作，本来与洛风的期盼都有一定的契合。
孤独地坐在一个小房间里，虽然现在这个房间不小而豪华，孤独地看着许多个显示器，虽然现在显示器也只有一个也并非监控，或许身边只有一条狗陪伴，但是这也是洛风所期盼的生活方式。
只是那蓝色眼眸的少女——
“啧…!”略微晃一下头，将思绪拉扯回来。“想这么多做什么。”
“永远不要去担忧远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事情。“
念头落地，双眼一闭，洛风就这样睡去了。
研究所的第二天洛风的工作就开始步入正轨，可能也是处于任务过于简单的考虑所以并没有给洛风时间去熟悉，一切只要在工作中了解就好了。
因为日程上的安排实际上是一个维持数周的工作表，将这几周的工作做完之后，就从头再开始一个新的循环即可，但是这毕竟是第一个轮回，洛风认为对此需要抱有一种正式的态度，只要这一次做好了，往后几次只要这样重复下去，工作应当不会出太大的差错。
于是这一天洛风早早地就起床了，窗外的太阳正是刚刚升起的样子。
管理员并没有特别的制服，反倒是衣柜中有着几套好看而合身的便服，在大街上行走的时候也有见到服装店，说不定还能够去购买别的时髦衣物。从餐厅的运转模式推断，应当也是机器出货，无需花钱的。
（餐厅不花钱，谁要在家里自己做早餐啊。)
洗漱着装完毕之后，洛风敏锐地产生了这样的念头。
虽然在这个居所之中配备了厨房还有各种食材，但是既然有餐厅这么方便的地方，为什么还要自己来烹调食物呢？
这个厨房对于自己而言，就像是自己于这个研究所一样多余。虽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由于过于消极洛风很快就将这个念头置之脑后。
推开房子的大门，清晨的阳光斜照射在大街上，正对面的象牙白小阳台，后面的落地窗仍然是紧闭着窗帘，白纱遮挡了室内。
（……）
心里，好像掠过一丝失落。
洛风诧异着。
自己有在期待什么吗？应该是没有在期待什么吧。
只是推开门的时候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幻觉。银色长发的少女，双肘撑在阳台上，正向着远方看去，早晨的阳光照耀在精致的脸庞上，映衬美丽的笑容，因为注意到在对面的自己，转过头来打招呼，如此这般的画面。
“我一定是睡傻了吧……”
随口这样抱怨一句，洛风向着研究所内的餐厅走去。
和昨天来的时候一样，餐厅里面依然空无一人，但是这次却有一点不同，空气中仍然游荡着一点食物的残香，大概是汉堡里面的沙拉与生菜的气味，桌子上也有零星点点的食物碎屑，看样子已经有人在这用餐然后离开了。
(还以为可以和自己的新同事打一声招呼。)
开始新的一天，在餐厅里向自己的新同事——同在这个研究所工作的所谓内部人员打声招呼，这就是一般的初来乍到的剧情吧——虽然“同事”或许只是洛风自己的一厢情愿，因为双方并不在同一个区域工作。但这毕竟比出门看到邻家少女向自己打招呼要靠谱地多，而且打好人际关系日后也更好处理工作中的问题。
“我以为自己已经起的很早了啊。”
原来研究所的工作人员如此勤劳的吗？明明出门的时候还只是太阳初升，想不到在自己出门的时候别人就已经就餐完毕，奔赴岗位了。想到这里，洛风不由得感觉有一些羞愧，自己明明是新来的，却起得比老员工们还要晚，说不定别人的早餐闲聊之中，也在吐槽自己的不勤快。
“不过，我的工作表里面好像也没有规定我要早起吧。”
一边自言自语给着自己心理安慰，一边在机器前随手按了几个早点，是牛奶搭配汉堡，味道好像与外头的快餐店没有太大的差别。
第一天早上的工作是前往中心管道进行检修。
巨大的研究所是独立于周围环境的建筑，需要专门的途径进行物资的补充，而研究所选择的是采用特殊设计的中心管道系统，用四通八达的隐秘管道进行物资的运输——就连食物衣物任何物资都采用这一方式，杜绝一切的人员交流，就避免了有交通工具需要周期性抵达研究所周边这种危险的情况——洛风的前往应当是破例为之。至于这些管道本身是怎么进行保密的就不得而知了。
简而言之，中心管道系统就是维持研究所正常运转的生命线。正因为是重要的管道，其维护也就要更为精巧，各大机要部位不只用计算机来进行管控，在控制台上也有用于检测各种区域是否产生破损等状况的检测机制，与此同时洛风要去做的除了去看看电脑的反馈，还要自己在管道之间走一趟亲眼检查管道是否完备。
控制台就设置在所有管道的集中口上方，可以俯视到许多的钢铁管道集中到一起的壮观景象，无缝布置的玻璃窗，不会遮挡任何的视线，甚至能感觉到设计者的内心，对这一切的喜爱，因而在创造的时候就极力保留对这里的视野。
虽然管道里面一定是源源不断地运输着，但是除了呜呜的机器转动声以外，这些巨大的钢铁块所协奏出来的氛围却是安定与宁静，在这里待着，好像是整个内心的躁动都被压制了下来——这里容忍内心的杂音，却会带来安定，只是让这些杂音，一直这样下去。
“说不定看多了也会发腻吧。”
想了想自己在这里的时光，洛风就收起了内心的激动。
“将这种兴奋的心情平分到将来的时光里面，就能很好地完成这项工作了吧。”
虽然话是这样说，但是长时间对一件事情感到不厌倦，全部身心都投入到某项事业里面，自己会是这样地人吗？洛风对此感到怀疑。
不止一次地在脑海中想象过未来的场景——还在本部，刚听说要来做管理员的时候，那时候的想象还是钟楼里的老大爷，印象中老大爷们由始至终都热爱着钟楼，并且随着时间的进程对钟楼产生了岁月的眷恋感情，这两种情绪交织起来，使得他们更加热爱这一份工作。
自己能够接受这样的事情吗？还没有完全考虑好的洛风，就这样过来了。
木然地等待着电脑出检测结果的洛风，再一次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之中，纸质报告打印的声音和背景的呜呜声混在一起，打印完成的指示灯也没能引起洛风的注意。
“打印好了哦。”
从耳边传来的少女的声音。
“呃！？”
将洛风吓了一跳。
转头望见的，又是那一双蓝色的眼眸，正随着自己慌张的举动而转动着。
“报告，打印好了哦。“
像是害怕洛风遗忘了一样，少女又伸手指向了机器的出纸口。
“啊啊这样啊，我知道了……”
洛风把电脑所打印的报告拿过来开始细细阅读，上面密密麻麻些着些洛风所不明白的专有名词，但是反正冒号后面是正常二字就相安无事。还有更加简便的阅读方法，在报告的最后面有一个总体评价。
“总体评价仍然是良好吧。”
仍然是少女的声音。
“诶？嗯，的确是良好……”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个机器出问题呢，无论是现在的我还是过去的我。”
“那还真是意外的可靠。”
没有出故障就好，能够减少不必要的麻烦，洛风是这样想的。
洛风又开始打量眼前的这个少女
"今天穿的是哥特装？"
"是的。"
"今天有穿鞋子了吗？"
"……有。"
虽然一眼就能看到鞋子，但是洛风还是忍不住去调侃一下。
银色的长发与服装的色系风格意外地协调，看样子是有静心搭配过。
"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的工作结束了。"
“这么早？"
虽然没有戴手表，身边也没有时钟，但是在洛风的时间感知中，从自己开始工作到现在，虽然检查管道，在管道之间迷路用了比较长的时间，但大概也就四个小时左右而已。
“你这么觉得吗？其实我也这么觉得。”
少女好像是若有所思地说到。
“那大概就是太快了吧。“
（这种不负责任的推测的口吻到底是什么啊……你的工作你自己都不了解吗？）
强忍住内心对少女口吻的吐槽，洛风将话题继续下去。
“所以你就到这里来了吗？到这个地方来休息？”
“是的，经常来。”
少女仿佛高兴了起来，轻轻踮脚像是雀跃一样。
蓝色的澄澈眼眸仍然凝视着洛风，从那目光中透露出来的，是些许的期待？
“那能够麻烦你带我熟悉一下这里吗？我对这里还不是很熟悉。”
“可以哦。”
（对了。）
能够察觉到的，期待被回应而产生的喜悦。提出这样的请求的自己，正确地回应了少女的期待。
（原来你对此有所期待吗？）
不由得想起第一天遇见这个少女的时候的情形，那个时候的眼光中除了自己所看不懂的目光以外，好像也有着此刻一样的期许。那个时候少女向自己伸出的手，又出现在自己的眼前，与现实重叠了起来。
“诶？“
顺着手臂向上看，同样是少女困惑的脸庞。
“抱歉抱歉，我走神了。“
这回不会再做错了，洛风顺从地牵起少女的手，跟随着这略有些轻快地脚步，居然好似有点快要跟不上。
洛风应当是身体力行地体会到了，鞋子对于人类行走的呵护作用。
在带领洛风对地下管道的每一处关节所在都进行熟悉了之后，少女的导游目标又回归到了当时因为没穿鞋子而中断的研究所畅游之旅。
地下管道系统本身就是非常庞大的——加上少女好像并不按照一定规则，全凭兴趣带着洛风乱走，一路上重复的路程就有许多，在地下管道的探索就已经消耗了他非常多的体力，没有任何的停息又紧接着开始了研究所的探索，而少女的步速却从未减缓。
(你没穿鞋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啊……)
想到那天自己仿佛两三步就能追逐的少女，现在居然如此遥不可及？难道这双鞋子上有什么特别的科技吗？在这个名为研究所的建筑中这种科技也并非不可能。
"这里面是海滩，我曾经和你提到过。"
"这里面是一整片麦田，收获的时候很美。"
"这里面是一个很大的湖，映衬在月色下会很美。"
"这里面……"
"我说……"
最终还是忍不住打断了少女的兴致。
"怎么了？"
"可以稍微休息一下吗？"
"但是还有好多地方没逛。"
"请稍微体谅一下老年人……"
"你明明看起来很年轻。"
"那可能是因为办公室坐多了使得我早衰了吧……"
洛风脸上露出了勉强的苦笑，希望自己内心疲惫的心情能够通过视觉传递到少女的心中。
不过从少女的表情上看应当是完全没有接收到。但是少女也总算是停下了前进的脚步。
"早衰吗？那这样我应该比你还老哦。"
"你每天只工作四个小时啊我的小姐姐……我在本部的时候工作起来，经常就好几天都见不到太阳了了。"
"研究所里也见不到太阳哦。"
"看不出来你回嘴还真有一套啊……"
(明明眼神看起来单纯得可以……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天然黑吗？)
(话说回来，我还不知道她的名字。)
她是谁，她的存在，她的代号，名字对于识别一个人来说太重要了。而将来说不定还有很长的时光需要与这个少女交流，怎么可以不知道她的名字呢？
"你的名字是什么？"
洛风再次向少女询问道。
少女回报以蓝色眼眸的凝视，脚下无聊地踢踏着。
少女的眼神说着话，话语的内容就是沉默。
"我没有名字。"
仍然是同样的回答。
"怎么会没有名……"
"不如我们去这里面吧。"
少女伸手指向一处门口，硬生地打断了洛风的疑问。
"很有趣，路途也少，会很轻松。"
"……这里面是？"
没有听到拒绝的回答，少女的表现又再次活跃起来，兴冲冲地走去开门。
"若梦即碎的琉璃之间。"
话音刚落，随着机械门的缓缓打开，从门内折射出许多缕柔和的光芒，就像是电影中打开了装满珠宝的宝箱。
"会是你未曾见过的景象哦。"
少女拉着洛风往门内走去。
恍惚的光影间好似看到她在轻轻地笑。
第二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