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圈熊（十四）
明与暗
“女士优先，我让你进攻第一招。”腥风阴森袖手笑道。 “为什么在动手前总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仪式……”说着，弦月便抽剑走上前来。 “呵呵…”腥风心想，“等她刺过来，我就夺过她的手咬住她的喉咙，吸光……” 未等他想完，“咻！”的一声，一击劈砍已经落在他脚边，激起一层灰尘。再一看身后，一道断口整齐的深沟——精准而可怕。幸好他本能地侧身一避，不然就连肩劈为两半了。 “这家伙迅捷剑当斧子劈吗？！这威力与速度是什么鬼？！”腥风想罢，便伸手去摸腰间的刀。只见刀身拔开数寸却又离奇脱手收鞘，“拔不出来？！！”他惊诧地想。 未等他反应过来，只觉喉间一寒，剑锋已至了。腥风诧异地看着弦月拿着剑抵着他的喉间，而他两手空空，几欲坐倒。 全场鸦雀无声，只有隼长老在最后一排暗自喝彩。 “嘿！你别结束得太快了，他还没有表演呢！”寒枭通过感应急忙喊道。 “唔…抱歉，太顺手了就……”弦月尴尬道。于是连忙收起剑，退后几步。 “这家伙不是一般人……我得认真一点了。”腥风皱眉想。 想罢，抽出刀来，空气一爆，人就消失了；正当众人诧异时，随后一阵沙土扬来，弦月立马拔剑格挡。瞬间火光四溅，掠过无数刀光剑影。只见弦月硬生生用护手卡住了腥风的刀，腥风“哼”了一声便远远跳开——弦月完美化解了这一波攻势。 十几步外，腥风看着自己的手，鲜血淋漓，血不断地滴落；而手里的刀，已经残缺不全。心想：“这把剑不是普通的剑，居然在我灵体状态下也能伤到我……。” “不能跟她玩了……”腥风想。只见他右手流下的黑血慢慢地化为了染血刀，刀背处渗染着黑暗气息，只有刀锋洁净无痕。 腥风两指贴锋而过，瞬间煞气冲天，一双光眼缓缓睁开——开眼便锁定了远方的弦月，突然瞬身欺来，只见尘土飞扬。 众人隐隐约约见到二人接在一处，尚未看清楚便被扑来的飞石尘土掩住。 沙暴里，只见弦月精准抵住腥风心口，却被他迎着剑锋顶了过来，顿时鲜血四溅；腥风高举的血刀也随后劈下。 弦月无奈，只得狼狈躲开。却没想到情急之下把剑硬生生掰断了，半截断剑拿在手里显得格外凋零。 “你觉得这样就能杀死神吗？这种攻击我头没了都不会死，哈哈！”腥风笑道，说罢便拔去贯穿心脏的断剑。拿在手里掂量了一下才知道，“原来这剑一点都不轻！这家伙拿起来还跟着玩一样……”腥风想，随手丢在了地上。 这时沙暴已过，弦月再看自己躲过的那一刀时，只见后面的大地已经裂了，切口平整宽阔，裂谷延绵至观众席最后一排——一些滩在地上的血迹表示，还砍死几个幸运观众。 “我没剑怎么跟他玩？”弦月通过感应对寒枭着急地说。 “这个…这个……”寒枭也手足无措起来了。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腥风已经冲上来了。弦月只好仓促应战，一时间左闪右避，接连败退。偌大一个竞技场被腥风砍得地面倾斜隆起，凹凸不平，每一刀都在封弦月为数不多的退路。观众们紧张极了，都缩到了最后一排。 “你就只会逃跑吗！讨厌的兔子？”腥风笑说，又是一连套快刀劈来——只见大地分崩离析，不见手中刀影。 “算了，你自己和他玩吧，我受够了……”弦月对寒枭说。 突然，弦月面对扑刀网不再躲避，反倒是迎了上去。在密不透风的刀光剑影中，只见她闪转腾挪，从容不迫躲避着这些凶险的杀招，一个箭步贴到了腥风身边，手里斩魂刀汇聚而成，奋力砍了过去…… 见弦月抬刀仿佛要攻他面门，腥风惊道：“怎么还有武器？！”随后匆忙举刀格挡。却不料这是一记虚招，弦月见他护头架势已成形，虚晃一枪，立马调转刀尖去攻他下身。腥风再去护住下身早已为时已晚，反倒是上身也门户大开，霎时间一身上下破绽百出，局势瞬间逆转…… 一刀、两刀、三刀……腥风在她的抢攻下毫无招架之力，仓促稀碎的还击又被她轻松躲过…… …… 七天前的那个晚上，寒枭对弦月说：“你凭什么能打败腥风？” 弦月说：“他是快如子弹，武器也势不可挡……但他就这些可以拿来欺负一下普通人了。太过于依靠神力导致其本质上的技术稀松平常，缺乏实战，只要稍微能看得清他的刀就能轻松破解……” 寒枭又问：“你怎么个轻松破解？” “只要在我的攻击范围内，永远都是我先出招制敌。”弦月冷冷地说，“是神是鬼不过是凡人冠以的称呼罢了。在我面前只要能杀死都一样……” “真是个可怕的女孩呢……”寒枭苦笑道。 …… “身体好迟缓，我快动不了了！”腥风暗惊道。 砍到第四刀时，队长收刀停手了。只见她叉手站在一边，仿佛不耐烦地等待着什么；而腥风跪在一旁，低头沉默。 “有什么话快点说，他快消散了……”弦月对寒枭说。 此时万籁俱寂，只闻风声。 “呃…呃……”事情结束过于迅速，倒让寒枭没反应过来。他心灵传话道：“不是说留他一口气好好羞辱他一会儿吗？现在打成半死不活了了，话都说不出……算了，你给他个痛快吧。我也忘了要说些什么了……”说罢，举起右手，拇指朝下，望向弦月。 于是弦月无奈地叹了一声，开始汇聚起斩魂刀向腥风走来…… 未等她斩魂刀成形，突然一阵冲击波从天而降，直灌腥风，大地都震碎了！在众人一阵惊呼下，腥风化为乌有，神形俱散。 大家目瞪口呆良久后，突然爆发出热烈掌声来，大家抱起寒枭，举国狂欢——所有人都认为是寒枭天降神罚，是他杀死了腥风，带来了希望。 弦月收起斩魂刀，看着被人民簇拥的新领主露出了无可奈何的笑，最终趁没人注意，一个人离开了。 虽然事情发展和计划中的不一样，但寒枭也勉强接受了这个结局。他最终成为了新的王，建设了新的有活力的地狱——其实他喜欢被称为领主。 …… 但是不远处的高楼上，有一个家伙却悲伤极了—— “哎呦，这家伙怎么一碰就死了啊？！这炮只有一点点威力的啊……”远处的高楼上锋柱惊愕道。他收起右手，刚才那阵冲击波就是他放的。 他肩上的狐狸接过望远镜看着说：“你是不是没按照计划放节目效果啊？” “他不是说等他说完话，一挥手就制造山崩地裂的效果来震慑观众吗？他压根就没说！他一抬手我就只好放了……”锋柱一副做错事的样子，“完了完了…这被我哥知道得骂死我——我跨界把别人的神打死了……你可别告诉他。” “这种事全世界就你那哥不开心……”狐狸笑道。 ………… 昏灯下，龙君长冠正服坐在太师椅上，慈眉善目地数点面前琳琅满目的礼物，一堆孩子在围在他周围…… “一条好竹蛇，呆萌呆萌的…就和它作者一样……”他说着就拿起那条竹蛇就去害旁边那孩子，孩子笑着躲在了人群后面，“谢谢啦，很可爱的礼物……”龙君对他微笑着说，说罢就把这竹蛇放在灯下。灯下的礼物已经堆积如山，都是些孩子手工做的小玩意…… “接下来我就不一一念大家的名字了吧…谢谢你们的礼物，我真的很喜欢……”龙君叹了一口气靠在椅子上说。 “骗人…你根本就不喜欢……”久不做声的孩子们突然开口说。 “不不不，我是喜欢的…真的……”龙君连忙微笑道。 “那好吧……”最终孩子们勉强相信了。 其实这些小东西龙君确实已经不再喜爱了，或者说已经过了品玩这些玩具的年龄。却因为是孩子们一片心血，盛情难却，不如欣然接受。孩子们的世界已与他无缘，他长大后喜欢的东西也无人知晓，只有自己知道—— 那是很多年前一次人间勘查，在路过一户人家时，窗口传来一阵优雅延绵的声音，原来是一个女孩在拉一个二胡一样的乐器，只不过搭在肩上演奏。龙君在窗口看了好久，忙于赶路才迟迟离开。后面他私底下打听了好久才知道，那件乐器原来叫小提琴。然而现在忙于各种琐事，再也无暇心多问了，只是仍时不时惦记…… “我喜欢小提琴么……”龙君托住下巴暗想。 正出神时，突然礼物堆中一个胡桃木色的东西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拿起来一看——正是小提琴！ “这是谁送的？！”龙君惊讶道。 “锋柱。”羊君在一旁说。 “他怎么知……他又去人间了？！”龙君问。 “他看你那次在路上很喜欢这个声音，在人间找了很久……” 龙君听罢眉头一皱说：“你叫他过来！”。于是羊君只好把在窗外偷窥的锋柱叫来。 “我说过多少次，不要擅自去人间！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话？！”龙君愤怒地拿着小提琴对着锋柱脚下就是一摔，把锋柱吓得全身一缩。一副精美的小提琴瞬间被砸得破烂不堪，众人被吓得不轻。 “抱歉…我……”锋柱护着头说。 “他只是想给你一个能让你开心的礼物啊……”羊君赶紧上前劝道。 “我开心？你们何时不再让我操心我就开心了！！”龙君怒摔椅子道，“你现在给我抄《道德经》一万遍！不写完不准出门！！” “好吧……”锋柱耷拉着脑袋说，然后扫起地上的小提琴，悻悻离去。 只见龙君在灯前又开始了办公批奏，羊君深深叹了一息便退了。此次生日不欢而散。 不知过了多久，北风吹来，案前昏灯明灭不定，最终还是熄灭。龙君想起锋柱一事，再无心思系公文，成堆奏折随意散落在桌上，只是扶额叹息。 突然一阵敲门声：“是我，云逸。” 见龙君不应，他又说：“我知道你没睡，我只是给你带个话，锋柱想和你聊聊，就在山后面，天水河朝夕台那。你看情况来吧……”于是脚步声远去。 窗户阴影后面，龙君痛苦的埋着头，悄悄拭去了眼泪。 “终于到这一天了么……”他叹了一息说。 …… “等了这么久了，你到底有没有说给他听啊？”河岸边一个黑影说，看体型很明显就是锋柱。 “我说了，他肯定没睡。就看他来不来了……”旁边那个矮矮的人说。 “我不太信。我再去叫他一声吧……”说罢碎石细碎作响，脚步声向林道走来。 “你就这么不相信我对他的了解？哼…” 林道的另一边，龙君踏着石阶拘谨走来。不一会儿他觉得这双鞋太碍事了，索性随连鞋带袜脱去，随意丢在山涧之中；礼服也好，长冠也罢，现在他只觉得这些东西让他喘不过气，款步走来，一件件卸下…… 正在他丢下黑衣时，举头一望，拐角处转来一个锋柱来，突然照面让他尴尬不已。 “我……”龙君低头愧疚道，他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未等他想出接下来的话，锋柱就连忙打断了他：“那什么《品德经》我已经抄完了！抄完了才约你出来玩的……” “约我玩？”龙君惊讶道。 “嗯，不然呢？咱们以前不经常在这片地方玩吗？”锋柱疑惑道。 “好吧……那段时间确实我喜欢到这里玩……”于是龙君从他身边走过。锋柱也跟了上去。 转过这个弯，就听到了灌木丛后面玩水嬉戏的声音。 “怎么都不睡觉，你们这些家伙？”龙君立在岸边说。四五个孩子正在河里玩的开心。 孩子们邀请龙君下水一起玩。 “不了不了，我不再适合干这些事了……”龙君推辞道。 话还没说完，突然只觉后身被人一推，落入了水中，呛了几口水，狼狈极了。孩子们爆发出一阵笑声。锋柱也在岸边笑——人就是他推的。但他没笑多久，就连着脚下的岸地被龙君神力拉下水来了，大片站地土崩瓦解，夹杂着锋柱滑入水中，宛如下饺子，滑稽极了。 于是锋柱也投入到“战争”当中。见孩子们在笑他，他钻到水底挠孩子们的脚丫子，孩子们又叫又笑。他们以为是龙君干的，纷纷围攻泼水龙君。 “不是我做的！”龙君狼狈笑道。 众人玩累了，晾在朝夕台上吹风，迎风招摇着新的衣裳，大呼小叫。三位主神躺在草上观星望月。 锋柱看着快乐的人群，突然想起什么，对龙君说：“你不是很会音乐吗？给我们演奏一段呗？” 龙君笑道：“虽说我音乐方面确实有造诣，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拿什么演奏？” 只见锋柱从后面拿出个盒子，那个形状很像那个让他魂牵梦绕的东西。凑近一打开，果然是小提琴！只不过是经损坏修复过的，一些碎渣都严丝合缝，修复者显得很不容易。 羊君说：“这东西本质上已经坏了。魔法修复一下，勉强维持原形不至散架，过一会还是坏的——正如被伤害过的心一样。” 龙君拿过小提琴，稍微熟悉了一下，第一次演奏起来，却出奇的顺畅。锋柱一会就听出，这正是那天窗下飘来的那首曲子——“卡农”。 孩子们停下来玩闹，围在了龙君身边，锋柱云逸也在一边，静静的享受音乐。渐渐的，大家开始随着音乐摆动起来，草浪扑来，树沙沙作响，音乐声飘过粼粼月光，送入温柔的梦乡…… 良久，龙君演奏罢，放下小提琴，睁开双眼，却发现面前静静围绕着二三十个孩子，不由得一惊。正当他双颊泛红，想说学艺不精时，迎来的是热烈的掌声。 龙君微微一笑，鞠躬感谢。锋柱拍掌拍得最为卖力，云逸也是。 那晚众人唱着歌结伴回家，笑声回荡在山间—— “哈哈哈哈！” 龙君的笑声突然停了下来，面前河水波光粼粼，西山斜月依在；再看手里的酒壶，还剩一点——又是一梦。 龙君躺在朝夕台上，仰头喝完最后一点酒，扔掉了葫芦，笑道：“天凉好个秋！” 不知睡了多久…… 再醒时，王将军已经背着他在山道了。他气喘吁吁地说： “过个生日找不着人，跑这鬼地方来喝酒了……” “你知不知道大家很担心你啊？” “还总操心别人呢…自己都照顾不了……” “你这家伙真的重……” …… 第二天王将军醒时，龙君已经穿着好了，外面天朦朦亮。王将军问他去哪，他说—— “拿钥匙……” “你要放他出来了吗？”王将军问。 “我要把他永远封印……”龙君说罢便出门了。 “随便你吧，真的是……”王将军翻了个身正打算再睡，朦胧睡眼却看到了墙上挂着的—— 东拼西凑的破小提琴。 “没想到你还是个心灵手巧的人，哼。”王将军笑着想。 ………… 然而在地狱那边，小奇刚向领主报告完所有关于项圈的情报…… “我就说锋柱这么多年没出门怎么这么听话了呢，原来是被封印了……”领主托着下巴喃喃自语。 “救还是不救？”弦月冷冷地道。 “你明知道答案，没有他就没有我们——必须得救。但不能以地狱的名义去救……只能用黑刀队。”领主镜片露出寒光。 “那我开始点人动身前往月影洲了……”弦月转身就要走，但被领主叫停了—— “尺寒君肯定亲自去拿钥匙，现在天堂就他一个厉害角色，一走就剩些老弱病残，到时候你就去拿项圈，其他人去月影洲……”领主突然说。 “项圈不是刚被你送上天堂了吗？我没有通天牌怎么去？”弦月问。 “啥？！爹，小渊就被你送上去了？？我说龙君怎么这么大方放我走呢！”小奇惊道。 领主搪塞道：“他执意要去，我…我也拦不住他。这点你别担心，我这不是派人救他回来嘛！这也关乎我的底线了，不会糊弄你的！” “行吧……”小奇也确实相信这次领主会认真对待，因为那个锋柱好像是他很好的朋友。 “弦月，你可能得绕一下道去一次人间。”领主说。 “去人间干什么？”弦月问。 “去找一个人借通天牌……有可能的话也把那个人拉进我们这一边吧——我知道他还在恨我……”领主含愧道。 “你说的不会是……”弦月皱眉认真道。 “沧蒲——天堂的队长。”领主低下了头。 “你这么多年一直知道他在人间？！”弦月逐渐打量起领主。 “是的…是的……我就是怕你离我而去才隐瞒事实的。”领主尴尬道。 “呵呵……这事咱们回来再聊……现在告诉我他的位置。”弦月白了一眼说。 “抱歉……他在替人类办事，说是办事其实就是被限足软禁，接受监督，你拷问一个人类高官就知道具体在哪了……搞情报什么的你应该驾轻就熟吧……”领主说。 “谢了，我吃醋的男朋友。”弦月笑着离开道。 “唉……真不能落把柄到你手里……”领主扶额苦笑道。 ………… 月影洲，羊君看着变色的天空阵阵出神，道：“果然还是来找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