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之神》第五章 孔雀与海东青
所谓后宫，不过就是统治者豢养妃子和男宠的地方，在这样的环境中，想要上位的人们变成了争艳的孔雀，费尽心力只求博君一笑，先秦有“楚王好细要，宫人多饿死”，秦有“有不见者，三十六年。”，汉有“千金《长门赋》，空余薄幸名”……。三千佳丽的奋斗，只是为了满足一个人的审美喜好，这样的不公自然催生了许多罪恶——但初入宫闱的吾夷和北风之神并不了解其中的奥妙。
吾夷将夕岚等人迎入了正厅，自己搬来了几张桌案，摆上了集市上买到的酒食瓜果，餐具也尽是木制的，最无语的是他正打算煮水烫虾。
“这孩子真可爱，怪不得你能受到天主的恩赐。”太息笑道。
“其他宫人都是管家里要钱，只有吾夷在养他的父母。”夕岚解释道。
“你为什么不花钱置办东西呢？”天狼子问。
“宫里东西太贵了，光是一只勺子就要五两黄金，实在买不起。”
“哦？是什么勺子这么贵？”天狼子问。
“他们卫兵和宫人吃饭都用银餐具，而那些男宠更是用蝾螺和砗磲的勺子，青瓷的盘碗，玉制的筷子，香木的桌案，而且买了这些还要给宫殿和花园配套装修。”吾夷无奈地说。
“所以这就是你怠慢两位天王的理由？”天狼子试探道。
“大王的仁慈会护佑我的，若是我有一个暴虐的主人，我一定会在外面想办法大肆敛财，勾结富商权贵，满足主人的奢欲。”
面对这样的吹捧和讽谏，夕岚并没有迷失自我，她娇嗔道“油嘴滑舌，沽名钓誉。”，吾夷则坏笑着烫着大虾。
“都说姐姐宫里规矩大，怎么会有这样有趣的孩子？”太息笑呵呵地打趣道。
“若是你的宫里有这样偷奸耍滑的家伙，你会喜欢吗？”夕岚问。
“何止是喜欢，我肯定把他宠上天。”
听到这话，夕岚知道机会来了。
“吾夷，你现在可以跟这位大王走，我不生气。”夕岚微笑着说。
吾夷之前不讨好夕岚，是认定他们之间存在着仇恨的鸿沟，公孔雀或者公螳螂式的求爱只能换来嫌弃，而面对太息的橄榄枝，他很明白自己要的是什么。
“大王，谢谢您的好意，但是水王给不了我想要的东西。”
“姐姐知道你的痛苦，我会抚慰你的创伤，涤荡你的记忆。”太息站起来拉住了吾夷，将他拥入怀中，“当你被北风之神的噩梦惊吓时，你就来到我的怀里安眠，好吗？”
吾夷犹豫了一下，推开了太息。
“您怎样看待愤怒和仇恨？”
“那都是不必要的负面情绪。”
“您怎样看待会让人流血的谋略？”
“一定会有更好的方法替代。”
“所以您对有识之士的谏言听而不从，除了名节一无所有，跟着您，我永远无法参与到自己的理想，最终被您的眼泪害死。”
“可夕岚她并不喜欢你……。”
“但大王一定会重用我的，只不过现在主上还在熬我这只鹰罢了，当然，我也在揣摩上意，喧众取宠。”吾夷严肃地说。
“好孩子，你随时都可以来投奔我。”太息回到了座位上，而夕岚则愤怒地瞪了一眼吾夷。
什么熬鹰，她明明就是想赶走吾夷，至于揣摩上意、喧众取宠之言则是在公开打她的脸。
夕岚心中暗想“好你个吾夷，不就是长得好看，还有邪神附身吗？一个小小男宠居然敢如此放肆，看来是时候教训一下了。至于怎么教训是个问题。罚钱？不行，万一吾夷被逼急了去乞讨怎么办？他可是敢拿渤海国的颜面威胁雪王的。打骂？也不行，吾夷是从奴隶矿场里逃出来的，什么侮辱和痛苦没见过，更何况夕岚还在乎自己的仁慈名声。冷落圈禁？她一直在做，只是要是做绝了，以吾夷的气性估计要拼命。”
真是个麻烦的男宠，早知道就对被邪神附身的吾夷网开一面了，也省得他用软饭硬吃的方式报复。
“妹妹，”夕岚对太息说，“那我们还交换吗？”
“既然天狼子想离开，就白送给你吧！”
就这样，一对绝佳组合诞生了。
晚上，夕岚在宴会上用九只羔羊为天狼子赎身，从此之后，天狼子便是夕岚的幕僚了，他遇到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如何处理吾夷。
“天主既然容许他存在，又赐给他定心锁，就说明有意收编他。而且这北风之神如今只余一丝残念，连一个孩子都斗不过。”天狼子谏言道。
“可他是世界上最狡猾的邪神，仅靠一张嘴就击败了北海国。”夕岚担忧地说。
“吾夷利用了北风之神的权能不假，但天主也允许您利用他，如果您连一个孩子都征服不了，还怎么逐鹿星河呢？”
“那具体要怎么做？”
“那些自愿进入后宫的男宠都是为了什么？他们放弃了生育的机会，在深宫里盼望着大王临幸，好多人直到回到民间都还没碰过女人，但只要能博得君王一笑，权贵们就立刻巴结这些男宠，您觉得吾夷是这种人吗？”
“当然不是，可他为什么既不来讨好我，又不肯离开我？”
“一个在战场上流过血的男人，有什么理由做别人的玩物？他不想被您玩弄，但同时他也清楚，您是最能实现他理想的君主。”
“他的理想是什么？”
“我可以去问问他。”
当晚，天狼子来到明心宫中和吾夷聊天。
“吾夷，是一个人的荣辱重要，还是天下重要？”天狼子问。
吾夷思考了许久也没得出答案，很显然，他早就在思考这个问题了。
“一个人可以为了自由忍辱负重，为什么就不能为了理想忍辱负重呢？”
“先生是来劝我低头的？”吾夷思索道。
“是的，你可以先说说你的理想。”
吾夷叹了口气，说“若是我不提要求，便还有自由，提了要求，就被抓到把柄了。到那时，我就成了随时待命，随时准备被抛弃的棋子了。”
“干大事而惜身，不可取。”
“损一毫而利天下，不为也。”
天狼子拍拍吾夷的肩，他知道对方在隐藏自己的野心。
但没过几天，吾夷就向夕岚道谢了，但他并没有说明道谢的原因，夕岚仔细地查找着近期发生的事件，终于发现了吾夷的秘密。原来，吾夷让鄂伦春人用屯的黄金资助流浪在外的三苗人移民渤海国，仁慈的夕岚没有为难他们，于是这些异世界的吉普赛人顺利地购得土地建立了小苗寨，吾夷有了必须守护的人，所以他不得不折腰，得知真相的夕岚将吾夷每月的例钱上调到了每个月600两黄金，这足够小苗寨的前期建设了。尽管吾夷处于被包养的状态，但他依旧软饭硬吃，表现得不卑不亢。所有宫人都很嫉妒吾夷，嫉妒他的自由，嫉妒他能把钱都投入到自己想做的事上，嫉妒他经常能见到尊贵的雪王夕岚。
过了一段时间，天狼子见夕岚和吾夷的关系依旧冷淡，就谏言道“王上，难道您要错失奇才，任由吾夷倒向敌方吗？”
“可他太傲气了。”
“此事由不得王上，臣已为前主献上一策，水王殿下将依策请风王天籁前来购买吾夷任为部下，若是王上拒绝，只怕吾夷会寒心，王上将永远得不到他的忠诚，可要是询问吾夷的想法，他又能否在王上没有让步的情况下继续坚持呢？”
“大胆！算盘都打到本王头上了，你是吾夷的幕僚还是本王的幕僚？”
“我是天下人的幕僚。”
夕岚气得火冒三丈，但她又必须赶在风王到来之前拿下吾夷，否则麻烦就大了。
第二天一早，夕岚根据宫内侍卫的线索找到了正在后花园中垂钓的吾夷，她坐在吾夷的身边，吃着精致的糕点与水果，而吾夷虽然尽量保持镇定，但夕岚的目光和体香却在撩拨着他的神经，因为在这样的绝代佳人面前，最优秀的男孩都要自惭形秽。
“吾夷，你怎么没去看望父母？”
“因为旬休只有一天，不能在外过夜。”
“那本王给你银牌，以后享有三天旬休，可以在外过夜。”
吾夷开开心心地谢恩。
“另外听说你在接济三苗的流民，钱不够用，本王给你的例钱升到每个月一千两黄金，你看够用吗？”好处要一点一点地给，夕岚知道斗米恩升米仇的道理，所以她故意将话分成了两半。
“微臣未立寸功，怎能受此厚禄？”
“你解救同胞，又为国家带来了收入，得些赏赐是应该的，只是你若是肯靠脸蛋吃饭，得到的会更多。”
“我整容是为了不受歧视，而不是为了牟利。”
“你可知道月入千金的男宠在渤海国有几个吗？”
“不知道。”
“加上你，三个，另外两个天天都在争宠，可他们竟然都嫉妒你，天天说你的坏话。我想利用你敲打一下他们，让他们不再沉迷宫斗。”这借口找得妙，先给好处，再用敲打其他男宠的幌子给双方一个台阶下，只要在这个问题上进行合作，夕岚就能同吾夷增进感情了。
“臣受命，不知主人打算怎么做？”听到称呼从王上换成了熟络的主人，夕岚十分高兴，她轻轻地在吾夷脸颊上留下了一个吻，直羞得吾夷涨红了脸。
“与本王共乘车辇，在后宫里游览一番。还有，你的躯体和本王一样是天主所造，所以你某种意义上说是本王的弟弟，以后就叫我夕岚姐姐吧！”
“是，夕岚姐姐！”
夕岚与吾夷坐进了同一辆车，车前是两头强壮的地龙，而车体仿佛是一座移动的华丽宫殿，吾夷看着那些不认识的器具和装饰陷入沉思，他心中暗想“怪不得王辇需要地龙牵引，原来里面有这么多无用的东西。”，夕岚故意打开车上的帷幕，让前来迎接的宫人看到吾夷，随后又命人给吾夷的明心宫送来了家具器物，奇珍异宝，资料典籍，还分配了书童二十名。宫人们见状立刻开始讨好吾夷，没有权势的男宠们请求投奔，有些势力的则用礼物巴结，而他们中的许多人此前都说过吾夷的坏话。第二天，二人又去探望吾夷的母亲，顺便签订正式的契约。
“伯母，我虽然与吾夷以姐弟相称，但终究还要有主仆的规矩，这是吾夷的卖身契，请您看一下。”
吾夷的母亲一看契约，当时就吓哭了，可是她能不签吗？
契约上写:
吾夷每月例钱一千两黄金，食宿医药全免，旬休三日，可在外过夜；
吾夷的身心永远属于雪王夕岚，如有背叛将施以剐心之刑；
吾夷将被赐名为“玉龙氏 无仪”；
雪王夕岚每旬都至少临幸吾夷一次，每次赏赐千两黄金以上；
吾夷将被培养为永生的神官；
吾夷的母亲将收到宁安府玉龙街的醴泉府和一百亩免税田作为礼物。
看完契约，吾夷的母亲问吾夷“你决定了？”
吾夷点点头，说“大王救了我的族人，我理应报恩。”，于是吾夷的母亲颤抖着签下契约。
之后，夕岚亲自去监狱将吾夷的父亲保释出来协助小苗寨的建设，吾夷的父亲出狱后对吾夷说“仰人鼻息，终究不能长久。”
“可只有解决了燃眉之急，才能思考其他。”
二人都知道自己说服不了对方，这次谈话不欢而散，吾夷还要去准备母亲的婚礼呢。
在民间传说中，吾夷的母亲吃下了鹊仙衔来的神果而怀上吾夷，但真相是她被吾夷的父亲强奸先后生下了九个孩子，只有吾夷活了下来，吾夷的母亲因为带着吾夷这个小野种流浪而不能出嫁，她被赶出家门，她的嫁妆也被兄弟姐妹分走。如今小野种有了出息，母以子贵，吾夷这才找到了一个鄂伦春族的后爸，吾夷在以前流浪过的街上向帮助过自己的人发出了婚礼请柬，受到邀请的有慈善家、福利院的护工和孩子、街边的流浪汉、小偷帮派的成员、豆腐坊的老板、餐馆的员工……，这些人有好有坏，但都做对了最关键的选择。到了婚礼的日子，吾夷亲自在醴泉府的门前招呼客人，他本可以选择借机结交权贵，但他不容许铜臭染指母亲的婚礼，于是所有欺负过他的人都被赶了出去，只留下带着善意的贫穷的贵客。
“雪王驾到！”听到这个声音，大人们都纷纷准备行礼，只有福利院的孩子们还在狼吞虎咽——即便在夕岚为新人证婚时也是这样。只有在这场婚宴上，百姓们才能和权贵们走得如此之近，大多数的穷人拿不出什么贺礼，于是他们像《范进中举》里的乡民一样争当醴泉府的家丁，这样背靠大树好乘凉，他们不用再担心被人欺负了。
就这样忙了一天，夕岚和吾夷又回到了明心宫中，这天他们第一次睡在同一张床上，吾夷还有些害羞。
“还是熬你这样的鹰有意思，不像那些孔雀似的男宠，一见到姐姐就开屏。”夕岚坏笑着看着吾夷说，而此时的吾夷正在给夕岚洗脚，夕岚很想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问“好弟弟，你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夕岚姐姐的身体是那样美丽，实在忍不住想多看几眼。”
“哼，小流氓，你在妓院打杂时也见过女人身体吧？”
“偷看过，还因此被骂了。”
“怎么骂的你？”
“除了吃和睡，你脑子里还能寻思这事哦！”
夕岚笑了出来，富有限制了她的想象力，让她不明白这句话产生的情境，忽然她听到吾夷的哭声，心中猛然一惊，忙问怎么回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