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影》 Blinding Shadows【第六章 圣火浇灌】pt.9 阿基瓦·萨乌罗

        凯泽在低头间睁开了双眼，一切疑难却更加错杂了，自己心目中的王子不应该将希望之光泯灭，如今深入了敌阵之中，这丝本就渺茫的光束显得更加平平无奇了。“你没有骗我们……”他狂吸着气，试图平稳下稍有躁动的心跳。

        “凯泽·库里南，负隅依旧的害虫……当你下一次胆敢开口说话，会和这位走狗的下场如出一辙。”幕府将军跨过那具遗体，抬起铁手套，轻轻掐着凯泽的咽喉，另一只手则故弄玄虚般地抚摸着刀柄。

        梅儿蜷缩在自己的怀抱中——虽然双手被钳在背后，至少她能够抱住自己的身体——幕府将军的气息使她窒息，远在一旁都能够听见空气在深谷中的尖叫，一丝丝地抽回，撕碎再拉扯。他厚重的呼吸声所换来的是质地生硬的嗓音，在王宫的立柱间回响着，其中聚集了一些诡异的话音，靠在耳旁低语。

        暗影冷冷地问道：“你想要什么？”随后意识到自己字里行间的几次颤音，不自觉地将内心的恐惧暴露给了敌人。

        “你的试炼从未开始过，”幕府将军在那摊血水中淌着步子，“与此同时，‘王子殿下’与我有些旧帐需要偿还。

        “我的父亲，象牙国国王，你杀死了他。”暗影紧咬牙关，已经撑破了一层绳索，恐怕下一刻就将蛟龙得水。

        “萨乌罗并不重要，一个昏庸的老混蛋罢了。”

        一次怒形于色的发力，暗影就地强起，赤手空拳地擒向幕府将军。身体俯冲到一半没了力量，自己竟然被一只手掌拖住了胸膛，以最捷径的角度掌掴了自己的行动。“你想得美！”暗影用手肘支开幕府将军的抵御，后者的小臂早已有了些动作。

        “卧倒！”暗影命令自己，终止了一切动作，期间看向幕府将军的刀鞘，其中一把刀鞘已经空空如也。

        凯泽有些抗拒地转过头去，他相当清楚身旁的同伴发生了什么，一把肋差如驰掣的闪光，笔直穿透了后者的前额，后脑的伤口被瞬间的冲击波扩大，颅骨的碎片倾巢而出，碎落满地，夹杂着猩红的血雨。

        幕府将军悠缓地穿过人群，士兵们自发地让开一圈，尼禄也是如此，心生畏惧地低头敬礼，他抽出短刀，仿佛山顶上的一小株蒲公英，对那摊血肉模糊毫不在意：“若是王子言行不当，那些害虫也是因为你的缘故而丧命……”说罢，在暗影的后颈抹去了血迹，令他心头一凉，想到所沾上的可能不仅仅是血液而已，那些胶状的小颗粒让他一阵反胃。

        “你想要什么。”师父向幕府将军重申了一次问题，梅儿总觉得他早已知晓了答案，此刻也只是在验证最后的猜测。

        “阿基瓦·萨乌罗，你没有明白这项使命究竟会牵连多大尺度的连锁反应。”幕府将军转向暗影，一字一音地读出了他原先的姓名。

        “高贵而充满着血性，”师父沉思着，“的确是有所听闻的名氏。”

        当自己的姓名灌入耳中，暗影更多所感受到的是释然，那只不过是被摄取灵魂前的一小片深藏不露的记忆罢了。此刻暗影更加关心的，则是究竟为何这片记忆会从幕府将军的口中道出。    

        笼罩王宫的阴暗将魔爪伸向了他们，宛如雷雨前的黑云密布，悄无声息地消去了那些无关紧要的人影，在暗影的脚后跟收住了逼人的寒气，并在视野正前方压缩出通明的探照路径，对面的黑暗也融入了背景中，眉目中央的金光凶气腾腾，暗影却无意闪躲。

        “尘世间至高的六名守护者，却被一名刚出土的小卒逐个击溃，封印——即恶魔之力蕴存的容器，也集合于你一身。”幕府将军开了口，在夜色般死黑的幕布下，他的肩甲不再反射那些活跃的光点，“鬼面间的深窟窿显得更加可怖骇人。

        暗影回答：“暗影之门夺走了我的灵魂，而你我之间必有殊死一战，除非你愿意为我让开，并交予我封印。”

        “果然如此……仍是那么理想化，你从来没有改变过。”幕府将军貌似轻笑了一声，在暗影听来则是突兀另类的幽风。

        “你对我的过去无所知晓。”

        幕府将军在指尖拨弄着刀谭，令人坐立不安，或许在下一次眨眼后，自己视野中就呈现了另一种景象：“你总认为世界是围着你运转吗？”

        “——虽然有些时刻的确如此，”晦涩难懂的言辞让暗影无法站稳脚跟，事实上，幕府将军无论对他说些什么，战栗的颤抖无法停止安歇，因为他相当肯定，最强悍的恶魔就在自己眼前，“当大自然为你开敞生命之门、人们惊叹于你的肉体能耐，就连从暗影之门的咆哮中苟存，都已经奠定了这个世界仅有一次的身份，天选之人。”

        暗影没有回应，他已经被赋予了太多种类似的身份，这个时候将这种想法重新回朔让他情不自禁的麻木起来。

        “当你意识到了这一点，将会所向披靡。所幸你的迷茫总能够约束这股足以打破任何僵局的冲劲，”幕府将军抽出了暗影的武士刀，将它各个角度都端摩了一阵，“‘莺歌’的残次品，不过依旧令人赏心悦目——阿基瓦，你汲取了这一界的万物之祝福，造就了极高的历史重要性指数。主人拥有先见之明，风暴即将卷土重来。”

        一些即视现象的幻影闪过眼前，这下所有事件都有了联系，即使暗影并不明白这究竟是如何被决定的。“这种抽象的预言定义不了我，暗影之门会再次开启，不过首先，你的火海会被践踏成碎灰。”

        幕府将军轻轻一推，将武士刀送回暗影的刀鞘中，“仍是乳臭未干的孩童……总是盲目地自信，将你哄抬到这个位置并不仅仅是武术修行、还是使命的意志，而是这个世界把你选中了，阿基瓦。暗影之门与你的交汇并非偶然，而是预先决定了：这是《影轮》的运作。”

        “僧侣珍藏的古籍？！”暗影心头一惊，原先草率翻阅之时，他并未付出太多心思，现在他有些懊恼，自己或许错过了那些能够在窘境中反戈一击的杀手锏。

        “很好，你略知一二，只是那些自傲依旧辜负了我对你的期盼，”幕府将军拔出自己的长刃，手掌抚过平滑的刀锋，直到勾破了指缝间的某块绒布，“我也有自己的使命，或许以你的尺度来讲要单薄；也只有事到临头，才能勉强摸索出……解脱的方法。”

        暗影追问道：“你会阻止我，对吗？”

        “不止如此，湮灭你。”细微的铁渣碎裂声从幕府将军的头盔中传出来，更多的阴暗包拢了他，留下了持刀出击的残影；暗影迅速地眨了眼，幕府将军并没有砍下自己的脑袋，自己心中却突然有了些额外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