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雪】Given — Day 7

◆ 非典型HE走向的中篇故事，請務必謹慎踏入，全文採優木雪菜第一人稱視角。

        步梦最终还是没有去我最后的告别式，我也没有去，毕竟我就在这里，舍近求远并没有意义。

        当然要是步梦没有找到我，我还是会去参加自己的告别式，去见见那些特意前来说声再见的亲朋好友，看他们最后一眼，好好地说声只有我自己听得到的再见，但不会说对不起，说对不起太容易舍不得。

        一个多月前，我死于一场车祸意外，那时是为了救小学生而被车头直击头部，当场毙命。

        当时为了救人没想那么多，身体动得比脑袋还快，真正感到后悔还是在葬礼上，看着双眼红肿的父母，还有强撑着主持仪式的步梦，我是真的后悔了，但即使再怎么后悔，我也知道无论重来多少次，那个当下我可能还是会这样选择。

        我的父母虽然待我严厉，但也不曾拘束过我做自己真正想要做的事情，在我选择要当警察后，他们劝说无效后也是只是叹了口气，还是给予了我最大的支持，让白发人送黑发人，这是我的不孝，只待来生还有机会偿还。

        而所有人中，我最放不下的就是步梦，我知道白天支撑着大家的她，夜里多少次痛哭近乎昏厥，也是不忍看她折磨自己，我才离开那里，可漫无目的的漂流后还是回到了最牵挂的这里。

        步梦不懂得放弃，这是她的优点，也是我最厌恶的缺点。

        其实我第一次跟步梦提出分手，是一年多前的事。

        在一年多前，我在一场激烈的抢匪案中为了保护人质，右腿中弹粉碎性骨折，虽然救下了人质逮捕了犯人，但我却再也无法只依靠我的双腿站起来了。

        刚得知诊断的时候我真的非常的绝望，这无疑宣判了我再也不可能继续从事警察的工作，并且下半生都除却枴杖就形同废人。

        我的骄傲不允许自己把最爱的人绊在看不见未来的泥泞里，所以我向步梦提出了分手，而步梦意料之中的坚决不接受分手。

        步梦说我不过是跛了一只脚，虽然必须调到办公室里做文职，但我历年追案的经验依旧能有大用，并非站不起来就得抛弃梦想，目标从来就不只一条路可以达到。

        我深爱的人向来比我还对我自己有自信，不只是步梦，同好会的大家也说着是雪菜酱的话绝对不会被击败的，毫无根据的自信使我哭笑不得，也淡了愁思，如此想来我是真的很幸运，挚友挚爱不离不弃，始终在梦想的路上奔驰着，说真的我已经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了。

        所以分手的话我也不再提，虽然调到文职后的日子并不好过，文书处理枯燥乏味，我虽擅长但从未喜欢，当年做学生会长时处理的文件例外，那时我很清楚自己是为什么在努力，也看得见成效，可现在的工作却没有什么我可以自由发挥的地方，我能做的就是照着盖章，确认是否有文书谬误，这样的生活使我无奈，但想到步梦说的那些，我想熬过这些，等称到高层之后有更多的话语权，就能做到更多，所以我并没有放弃的意思，不只为了自己，我想要成为能让步梦感到骄傲的恋人。

        为了能继续站在梦想的舞台上，我费了很多努力，最后走到这一步谁也不愿意，我自认不负梦想不负活过这一生，可我最终还是负了一个人。

        她们会说我死得其所，会说我死得像个英雄，我享受了所有荣光，付出代价的却是深爱我的人们，这就是正义，不公平却很正确。

        这几天步梦没有问我，如果还给我一次机会，我会不会去救那孩子?

        她没有问出口，是因为她早就知道答案了，比我还要早知道。

        用没有未来的这双腿，去换孩子即将启程的一生，就算让我仔细权衡后还是会这样换，但我对着步梦，却无法坦然的说出值得两字。

        我想这就是她没有问我这个问题的原因，她一向舍不得真正让我为难。

        当然平时的小捉弄不算，那样很可爱所以可以略过不提。

        脑袋中相关的回忆太多了，我举着手机出了神，直到步梦的呼唤把我拉回现实。

        「雪菜酱要唱什么给我听呢?」

 

        步梦虽然退烧了，可感冒还没全好，我不允许她下床，拉了张椅子坐到床边，想要听我唱歌我可以在这里唱，并且我也是为了逃避跳舞所以不愿去客厅，毕竟我都从学园偶像毕业这么久了，舞步早就忘得差不多，自然也拒绝穿上可能不再合身的演出服。

        「总之先从Chase!开始吧。」

        「果然必须是这首呢。」

        我微微一笑，没有回应，只是点开音乐，把步梦的手机当作麦克风。

        「走り出した！思いは强くするよ 悩んだら 君の手を握ろう」

        凝聚了我所有希冀，这首歌是我冲破枷锁，向梦想进发的象征，也是我与步梦相遇的起始。

        「好きなこと 私だってここに见つけたんだ 力いっぱい顽张れるよ 本当の自分だから」

        接着歌唱了MELODY，我明白，不把心情好好的用话语传达出去，是绝对无法让对方理解自己的。

        「教室から飞び出した梦と 全力で追いかけっ たまに転んで空回りして、今は笑って话せるね」

        还有LIKE IT！LOVE IT！，想要鼓励跟我一样的人，所以歌唱的这种心情我从未遗忘，我其实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一般人，如果我能做到的话，大家会不会也有勇气承认并追寻自己的最喜欢呢?

        「そう高く 果てなく 明日へと导くよ 私だけの光放ちたい DIVE!」

        接着DIVE！也是不能不唱的，曾经钻牛角尖，一度差点从梦想逃走的我，能继续以优木雪菜的身分歌唱，全都是因为同好会的大家。

        现在除了同好会的大家以外，已经没有人会以雪菜这个名字称呼我了，我也从来没有让大家改口的意思，因为雪菜这个名字象征了我最恣意张扬的那段岁月，即使成人社会很苦闷，总是不断在妥协，但只要熟悉的大家喊着我雪菜，我就感觉无所不能的优木雪菜还活在我的心中，就还有勇气继续努力。

        「雪菜酱，你需要纸巾吗?」

        我摇摇头，没有开口，我的声音大概很沙哑，不是因为久违地唱了很多歌，而是因为过度的压抑，成功忍住了泪水却做不到完全的若无其事。

        正是由于我是优木雪菜，所以我做不到视若无睹，所以我终究是负了最深爱的那个人。

        若是砸碎所有的时钟，就能使时間停止流动，那么我就会去做，可是逝去的不会再有的时光，仍然从我紧握的指缝间不断溜走。

        害怕再多说一个字就撑不住泪，我咬着牙不再歌唱，背景音乐继续拨放着，步梦轻轻拍着我的脸颊，微笑着说。

        「雪菜酱，不要自责，我不怪你的，虽然一开始很伤心，毕竟以为一切都在变好了，我以为我们已经撑过了最痛苦的那段时光，接下来只要适应过去就好了。」

        步梦真的太温柔了，她一直都，太温柔了阿。

        「但是没办法，雪菜酱果然就是雪菜酱，你是我的英雄，也是大家的英雄，我深爱的你，就是会在那种时候挺身而出，所以我要怎么责怪你，因为我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你啊。」

        直到步梦起身，拿纸巾轻轻触上我的眼角，我才发现我不知不觉中已泪流满面。

        「雪菜酱，我知道你放心不下我，所以我才会拜讬璃奈酱，问她能不能做出让我再次见到你的道具，因为时间很赶，所以璃奈酱是拿我们的对鍊做载具，来让我们能短暂碰见彼此。」

        步梦顿了一下，趁我打量手鍊的时候牵了上来。

        「我们其实没有把握一定会成功，大概是因为我们都太想念彼此，所以执念让我们还能碰触到对方。」

        果然我无法干脆的甩开步梦的手，甚至还顺着机会握紧了些，她反握回来，仍然是微笑着说。

        「雪菜酱，不用担心我，我会过得很好的。」

        我想说些什么，可是步梦比我还快继续往下说。

        「我会乖乖吃饭，你知道我的厨艺很好，不会让自己饿着。」

        「恩，我相信你。」

        「无聊的时候我就玩游戏，你知道我也喜欢玩游戏，你留下来有好多好多的游戏，搞不好我能把留下的所有纪录全都打破呢。」

        「那就难说了，我留下的纪录才没有那么容易打破。」

        「然后你也帮我整理过房子，该丢的该留下的也都决定好了。」

        「只是粗略整理而已，之后步梦你再慢慢把太佔空间的那些丢掉吧。」

        「好，我会自己看着办，还有你也不用担心我会寂寞，我有可爱的小狗陪伴，还有同好会的大家也会一直在我身边，所以雪菜酱完全不需要担心我。」

        因为紧握着手，所以步梦强忍的颤抖并没有办法避开我。

        至此我也是完全明白了，步梦为什么会要我这七天好好的陪在她身边，她害怕我因为放不下她而选择留下，所以她用自己的方式告诉我，她一个人也可以好好的，最后的最后步梦仍坚强着微笑着，让我可以安心去向下一趟旅程。

        要嘛像英雄般死去，或是活得够久看到自己成为一个恶棍。

        她要我到最后都还是英雄，所以我会这样做。

        「步梦，我相信你，没有我，你也会变得幸福的。」

        我们相遇相爱是无可取代的奇蹟，只怪上苍善妒，不愿许我们执手白头。

        「我会乖乖去转世投胎，不会为了要留在人世冒化为厉鬼之险。」

        孤注一掷的爱情必将迎来悲剧，过度的执着只会使人面目全非，而步梦已经代替我做出了选择。

        「所以你，已经不用再忍耐了，让我承担你最后的任性，好吗?」

        我强硬地把步梦拉进怀中，温柔的拍着她的背，放轻语气道。

        步梦犹豫了一下才抱紧我，可能是我们对彼此的执念真的太深了，所以我能清楚感受到肩膀上的每一滴泪水，步梦大概也是，因为我的眼泪完全停不下来。

        「雪菜酱这样说，我不就没有办法继续坚强了吗?」

        「没关系，步梦在我面前本来就不用忍耐的。」

        回应我的是一声呜咽，以及收紧的手臂，步梦把我抱得很紧很紧，不过现在的我并不会喘不过气，这大概是唯一的好处，让我还能微笑着应声。

        「这太不公平了，你明明是这么好的人。」

        「我当然，也想一直跟雪菜酱在一起。」

        「一根筋，大木头，就只知道逞英雄。」

        「明明还有那么多没做的事。」

        「雪菜酱是大笨蛋。」

        怎么感觉到最后越来越多在骂我的话?步梦的真心话断断续续，夹杂在哭声中，确实传达到了我心底，我反复咀嚼，深怕漏掉任何一句，即使不能永远，我也不愿让此刻的永恒失真。

        「可是阿，我最喜欢妳了。」

        最后步梦这样说，我想她一定是微笑着的，因为我也是，果然充满最喜欢的世界是最温柔的。

        而我，有成功让你的世界充满了最喜欢吗?

        最后我没来得及向步梦问出口，她本来就还在不舒服，哭累的她睡了过去，这样很好，因为我并不怎么想要让她目送我离去。

        于是我把步梦抱回床上，帮她盖好被子，正打算离开房间时，桌上的信封吸引了我的视线。

        上面写了我的名字，我想这大概是步梦要留给我的信，昨天进来房间的时候还没看到，这家夥竟然没给我好好休息，不知道偷偷瞎折腾了什么。

        最讨厌的是没有跟我通过气，这样我不就没有时间也留信了吗?

        我边抱怨，边坐了下来，因为想专心读信还打开了台灯。

        “优木雪菜 亲启”

        起笔的字左上角有个特别深的墨点，我眨眨眼，凝神继续看下去。

        “雪菜酱，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相遇的时候，你在舞台上歌唱着，那灼热的能量穿透人们的内心，点燃了我潜藏的热血，本来只是庸庸碌碌，长到了什么年纪就去做该做的事的我，第一次遇到了想要去尝试看看的梦想，不过有点可惜，那时你并不认识我，我只是舞台下最不起眼的那颗小石子，需要人推才知道往前滚。”

        步梦的坏习惯就是对自己总少了那么一点自信，比起当初还在徬徨想要退出的我，她可是闪耀多了。

        “成为学园偶像后，我自然的把你当成了目标，虽然想要展现的风格不一样，但我想要成为与你一样能给人希望的学园偶像，你对我来说是特别的，而我希望自己对你而言也是特别的，其实在交往后有一段时间我一直很不安，因为你是那么好，而我那么普通，记得在选大学志愿的时候，你很快的就决定好了，不再是学园偶像的你仍然清楚自己想要前进的方向，我则很徬徨不知道该走哪条路才好，你没有否定我，而是举出好多好多我的优点，并且很认真地分析什么适合我，到最后你反而比我还要烦恼，而我的不安也在不知不觉间完全消失，原来我在你眼中是这么好的人，原来我也在你想要的未来里。”

        而我何其有幸，能见证小石子蜕变成最闪亮的星星，并与其相伴成为星座。

        “于是我提出了大学要不要一起合租，你也很快的答应了，虽然你大部分时间住在警校，但是因为清楚目的地的方向，因此我并不特别担忧，虽然要克服的难题很多，也无法事事如意，可是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不害怕面对未知，所以当你因为工伤无法再站起来时，我也只是把这当作一个需要全心全力才能跨越的挑战，因为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能无所不能，我的自以为是害我忘记考虑到雪菜酱的心情，强硬的把你留在我的身边，这点我虽然觉得有些抱歉，不过从来不曾感到后悔，所以我是真的很感谢雪菜酱最后选择留下来，我知道那样等同要你放弃所有的自尊，现在回头想想才发现我也是真的太自私了。”

        我抿紧唇，那些被我藏起小盒子里压抑住的不甘与委屈，直至此时才陡然爆发出来，当然我对步梦并没有任何怨怼，我只要知道她能懂，那就已经足够了。

        “那段日子我们都不好受，我明明知道会下雨，却觉得应该会放晴吧，我一只这样相信着并要你接受，这样毫无道理的执着大概伤你很深，会发生这样的事你大概是最不愿意的。当车祸带走你时，我才开始反省什么才是你想要的，都到那种地步才来反省也是真的太晚了，我已经，见不到你了，可是有些话我无论如何都想要再见你一面亲口对你说，所以麻烦了璃奈酱，璃奈酱很温柔，陪我熬了好几个夜晚，找了好多资料，多亏了她，我才能好好的跟你道别。”

        不愧是我们的天使天才天王寺，同好会的大家真的太温柔了，如果还有下辈子，我还想要跟这群最好的夥伴相遇。

        “有些人认为坚持才能让我们更强大，但有时候，放下才是，我希望上原步梦之于优木雪菜永远不会是枷锁，我想要成为你的翅膀，成为你远行的力量，你所搁下的所有，全部都会成为我的一切伴我成长，愿我所赠与的一切，全部化为你的生命伴你高飞。”

        如果可以的话，我当然也想要继续活着，我其实，真的不想死的阿。

        不过步梦说得对，带不走的东西就该放下，并不是想要否定这段相遇，无论如何，步梦永远都会是我最爱的人，将永远住在我的灵魂，伴我前行。

        “再见，雪菜酱，对不起，谢谢你，还有我真的最最最喜欢妳了，我永远不会忘记妳，也永远不会停下脚步，我会带着雪菜酱的份，继续让世界充满好多的最喜欢。”

        放手离开并不是逃避责任，我决定去爱我的命运，仅此而已。

        “最爱你的上原步梦  亲笔”

        步梦温柔的话语，一点一滴，轻轻敲碎我胸口堵着的大石，无处安放的情绪化做泪水，模糊了视线，信上的话就到这里结束了，但是我明白的，这不是结束，而是我们新的开始。

        在那之后我哭了很久很久，像是流尽了一辈子的泪水，却感受不到眼睛的疼痛，即使带着手鍊，我也清楚的感受到自己与世界的连结正在渐渐断开。

        这样下去不行，虽然步梦看不到，我还是想带着她最喜欢的笑容离开。

        我闭上双眼，深吸了口气，才把眼睛睁开，我随手拿起笔筒里的笔，打算在信纸最下方的空白处留下些什么。

        要写些什么好呢?虽然下意识的想说对不起，不过我们其实都没有对不起对方的地方，而且都是最后了还说对不起实在太见外。

        现在我的心情十分的矛盾，我既希望自己能永远是步梦最爱的人，但又希望步梦未来还能遇到一个像我一样爱她的人，然后变得全世界最幸福。

        犹豫的其间时间可不等人，这家夥的残酷我比谁都还要明白，为了不要什么都没留下，我大笔一挥，决定就写下我当下最想与步梦说的话。

        “再见，步梦，谢谢你，还有我也是，最最最喜欢妳了，永远都是!”

        虽然我没有办法陪伴你一辈子，但我这辈子都最最最喜欢你了。

        写完之后我把笔跟信纸留在桌上，小心翼翼的摘下手鍊，然后把灯熄灭，最后我绕了房子一圈，回到门口，窗外的黑夜不再是那纯粹的黑，有些灰，我知道，天就要亮了。

        

        记得曾看过一句话，人们会熬夜，再困也不愿睡，其实是因为没有勇气与旧一天告别，也没有勇气去开启新的一天。

        可是啊，时间并不会因此停止流逝，即使难以入眠，天明依旧会准时到来，无论我在与否，明日仍然会如期而至，步梦那么好，她一定会幸福的，我不想成为她的枷锁，所以决定往另一个方向展翅。

        再次面对未知让人恐惧，但是我更害怕停留在原地，因为那样等同否认步梦深爱的那个优木雪菜。

        我要启程了。为了壮胆我在心里虔誠地宣布。

        於是我怀着你所赠与的一切，毫不犹豫踏入窗外洒进的，第一束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