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亚巴顿之树04

第四章 腐蚀殆尽

“屮！”

李涵望着犬牙般参差的断截面，不由得猛捶地面，他清楚记得楚道楠就落在自己身后数米的地方，眼下，必然是随着桥面一同坠入水中。

“哒哒哒哒哒……。”

就在二人推开身下压着的难民，想要凑过去查看时，忽听下方传来密集枪声，短暂对视之后，赶紧冲到断处，却见楚道楠一手拽住断截面延伸出的钢筋，整个人悬在半空中，另一只手则握着枪，时不时冲着脚下扫射。

“甭搁那看了，再不把我拽上去，可真要吹灯拔蜡了！”

楚道楠见到队友赶来，心中一喜，随即嚷道，他的脚下，是浊浪翻涌的水面，几条长达二十米的鱼怪交替游过，露出水面的后背上布满了矛尖一般的锐利棘刺。

期间，时不时有那么一两条，突然尾鳍发力，如鲤鱼跳龙门般跃出水面，张开了血盆大口试图去咬诱饵一般吊悬半空的楚道楠，却被他一梭子弹打得头破血流，栽入水中，随即便惨遭同伴分而食之。

林、李二人连忙上前，拽住楚道楠的手臂，在辅助运动系统的加持下，没费多大劲，就把他给拽到了安全地带，楚道楠望着水中“败兴而归”的鱼怪，大口喘着粗气，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让他感觉自己的心跳都要停滞了。

“大恩不言谢，回头请你们搓顿好的。”

楚道楠躺在地上缓了片刻，方才站起身来，掸了掸尘土后，冲着林、李二人一摆手，随即走到那两个吓得面无人色的难民跟前，一人踹了一脚：“二位就别搁这儿歇着了！”

那两个斯拉夫大汉，虽被之前的死亡行军给折腾得皮包骨头，但架子还在，俩人都是将近两米的大个儿，换作从前，恐怕早已饱以老拳，可在楚道楠等人面前，却不敢发作，只得乖乖爬起来，跟在三人身后往前走。

步行了约莫有十分钟，楚道楠环顾四周，却没看到来时乘坐的那辆装甲运输车，他倒没觉得奇怪，冲着空无一人的地方喊道：“任务完成了，撩吧！”

下个瞬间，伴随着引擎发动声响起，相距七八米之外的空地上，一辆通体覆甲的装甲运输车忽然出现在众人面前，除了那两个难民，其余三人倒也没感到意外，这是光学迷彩，在静止时，整辆车都会与周围环境融为一体，不触碰到，根本不会发现。

“上车！”

楚道楠回头望了一眼那座已经崩塌的大桥，心有余悸地催促道，他总觉得，这些鱼怪在水里待得好好的，突然袭击桥墩，有些不可理喻，其中必有蹊跷，只是楚道楠绝不敢置身险地以探明真相。

“禹墟的科技竟能达到这种层次？”

那两个斯拉夫人瞪大了眼睛，他们来自罗刹的远东区，由于其特殊地理位置，在这地方生活的人，很自然把华夏语作为第二母语，所以，和楚道楠等人在交流上并无障碍，只会在情急时迸出几句第一母语。

“也不一直如此，禹墟和转化者，都在进化……别愣着了，赶紧上车。”

楚道楠漠然回应道，随即又催促了一句，那两个斯拉夫大汉一边感叹一边登车，上去之后便蜷缩在角落里，显得十分拘谨，楚道楠也懒得去管，抬手轻敲车厢和驾驶室间的墙，示意驾驶员开车。

装甲运输车开出去约莫有二十分钟，始终保持沉默的驾驶员忽然开口问询道：“姜晗燕那妮子折了？”

“还以为你不会问，放心，她没死，只是在行动中受了重伤，我给她叫了医疗救助，先于我们一步回去了。”

楚道楠一边维护枪械，一边淡然应道，由于外勤任务那吓人的伤亡率，导致，只要看到其中缺人，都会默认对方已经阵亡，那驾驶员听到姜晗燕没死，当即吁了口气，干笑道：“做咱们这行的，翘辫子是正常现象……。”

话未说完，车身像是碰上了什么凸起物，没来由的一阵猛烈颠簸，可驾驶员却看得清清楚楚，返程的道路，不说一马平川，最起码没看到任何障碍物，即使因为没有维护而变得坑坑洼洼，产生的轻微颠簸，也会就被运输车本身的抗震结构抵消掉，根本不会如此明显。

“咋回事，你怎么开车的？”

楚道楠揉了揉在方才的剧烈颠簸中被撞得生疼的肩膀，怒声斥道，下个瞬间，他就听到驾驶员略带哭腔的声音：“娘的，出门没看黄历，遇上扎手点子了，兄弟们都抓稳了，我看看能否甩掉这玩意儿。”

“屮，不会这么背吧！”

楚道楠哀叹，不过是B级接收任务，先是碰上几个零星的转化者，又伤了一名队员，此时在归途中，走了近一半路程，竟然还能遇上转化者，虽说危机与收益呈正向关系，可他宁可不要这种“富贵险中求”的机会。

说时迟，那时快，驾驶员仗着运输车装甲厚重，顾不上沿途有废汽车之类的障碍，直接将档位拉到最高，车体瞬间震颤起来。

楚道楠也没把希望完全寄托在驾驶员身上，简单的眼神交流后，三人不约而同地将手中枪械重新组装，并压满了子弹。

“赣，属狗屁膏药的，怎么甩也甩不掉！”

驾驶员瞥了眼左边的后视镜，但见十几米外烟尘滚滚，方才撞到的那个玩意儿，显然还没放弃，眼下时速已到达236km/h，算是当前的极限，他也想继续维持，只可惜运输车终归不是高速列车，几分钟的疾驰，已让能源见底，报警系统响个不停。

“各位，抄家伙干吧！”

短暂的权衡后，为了避免运输车提前寿终正寝，驾驶员还是将档位拉回到中档，将时速维持在八十公里每小时，于此同时，车厢顶部缓缓打开，一架12.7mm的双管速射机炮也从车厢正中升起，很快就抬到了车厢外面。

由于突然的降速，追逐运输车的怪物冲到了前头，而这并不影响众人的反击，楚道楠率先爬到运输车的战斗位上，将供弹链塞进弹仓，猛地一拉枪栓，随后狞笑着，对准车前的滚滚烟尘扣下扳机。

“铛，铛，铛……。”

滚烫的弹壳从顶部滑落，落在车厢内，发出连贯而清脆的响声，此时，运输车与那怪物相隔只有数十米，烟尘渐渐落下，一条硕大的蠕虫状巨物，如擎天立柱般挡在前面，通体赤红如炎，仅仅只是暴露在外面的部分，就有七八米。

机炮发射出的穿甲弹，在那怪物身上炸出数十个拳头大小的血洞，如绿油漆般的血液迸射而出，可这点伤害，对它仅仅只是隔靴搔痒，似乎是被楚道楠的攻击激怒，就见那臃肿庞大的身躯忽然蠕动起来，就在运输车与其“擦肩而过”的瞬间，仰天喷出一团墨绿浆液。

“屮，是他娘的巨炮蠕虫。”

楚道楠怒骂，那团墨绿浆液被喷到十几米高，随即如雨滴般落下，以其为中心，形成数十平方米的“酸雨”，那些雨滴落在地上，便升腾起白烟，原本还算平整的路面登时变成“麻子脸”，哪怕驾驶员见状不妙猛踩油门，车厢内也不幸落入了几滴酸液。

“嗤——！”

车厢外覆盖了防腐蚀的复合装甲，内部却只是普通合金，那些酸液落入之后，登时激起阵阵白烟，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刺鼻气味。

楚道楠等人当即将头盔调整为内呼吸模式，可那两个难民无遮无蔽，只能吓得伸手掩住口鼻，同时向尚未沾到酸液的地方飞快窜去。

巨炮蠕虫，是转化者中较为常见的远程单位，堪称禹墟所有作战人员的噩梦，它通常置身狂潮之后，通常会通特殊黏液的包裹，提高酸性浆液的射程，落地后，就会制造持续强腐蚀的酸池，被近身后，则会在身体附近制造大面积酸雨，从而消灭来犯之人。

只是这家伙头脑简单，同时缺乏自主捕食手段，需要奴兽的“自我牺牲”，携带食物进入它的胃袋，被消化后，提供养分，有时人类与转化者进行了持续激战，缺少奴兽喂食，它便会吞噬周围任何所能接触到，并可以吞食的有机生物，包括其他转化者。

眼前这个巨炮蠕虫，显然是以往几轮地毯式轰炸的漏网之鱼，只是没想到，它竟能独自存活至今，这玩意儿，需要重火力轰击才能致死，仅凭楚道楠他们所携带的武器，显然是不够看的，连火力压制都算不上，只能进行有限抵抗。

“噗——！”

就在楚道楠打空了一箱炮弹，低头去拽脚边的弹药箱时，忽听一声闷响，他下意识地循声望去，瞥见一团透着不祥的墨绿浆液凌空而起，直直落向运输车。

“屮！”

楚道楠暗骂一声，也不敢再与机炮“纠缠”，纵身跃下，那团墨绿浆液接踵而至，也不知那怪物靠什么进行定位，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他原先的位置上，好在被黏液包裹，那玩意没有四溅开来，却也在短时间内把整个机炮连同液压升柱一同的腐蚀的干干净净。

“车厢中招了，赶紧停车！”

眼见车厢当中被腐蚀出一个巨大空洞，楚道楠也顾不上使用通讯设备，猛敲车厢，催促驾驶员赶紧停车。

“启动……自由作战。”

万幸，机械助手并未受到波及，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一个“青龙摆尾”之后，这辆运输车稳稳停下，此时，车厢底部已被腐蚀了将近二分之一的区域，楚道楠连忙启动静候的机械助手，并下达了第二条指令，随后便拎着其中一个难民跳出车厢。

机械助手应声启动后，迅速执行指令，很快确定了攻击瞄准目标，胸口护甲打开，露出其中六联小型火箭弹，一股脑地糊在那条巨炮蠕虫的“脸”上，形似七鳃鳗口部的筒状口器上布满数层利齿，仿佛活着的粉碎机，此时却被炸成了“含苞待放”的喇叭花。

抢得先机的三人，当即开始默契的交替射击，根据新兵营里学习过知识，巨炮蠕虫不存在伪肢这种玩意儿，可它肉重身沉，厚实的肌肉组织，即使是禹墟配发的新式步枪，也难以伤及内里，三人的全力输出，对这怪物来说，根本不疼不痒。

“必须攻击内部，它才能真正受伤，不然就是浪费时间。”

身为老兵的楚道楠率先停止射击，B级任务分配的武器装备极为有限，打完火箭弹的机械助手跟废铁没啥区别，之前两发电磁炮已是它拥有火力的极限，在自由作战模式下，为了不让能源枯竭，这货只会用小口径枪械给那大肉虫子“刮痧”。

“把剩下的手雷都给我！”

正在奇怪楚道楠忽然停手的二人，下一刻便听到他急切的喊道，生死存亡之刻，林陌一手射击，一手摘下腰间配发的两颗手雷丢给楚道楠，李涵也如法炮制，随后加入战斗的驾驶员也跟着扔出手雷。

后者则取下自己的战术腰带，将手雷绑在了一块，似乎觉得威力不够，又把弹匣退出丢给距离最近的林陌，随后拆掉制式步枪的陆型能量模块，不同于以往的火药激发，禹墟的步枪依靠能量模块产生的电能对子弹进行“点火”，其发射原理与电磁炮相似，却更加复杂。

能量模块可谓是禹墟的核心技术，从小到大，共有六个型号，制式步枪所用的，便是最小的陆型，然而，别看它只有旧时代的火柴盒大小，却能提供数日电能，同时也是一种非常规的攻击手段，通过外力引爆后，能够制造近百公斤TNT当量的爆炸。

此时，另外三人的弹药已陆续告罄，好在那怪物蠢笨，除了扭动身躯胡乱砸地和向前冲击外，也没什么有效的攻击手段，它是集群作战的利器，却对零星目标“束手无策”，只要不作死抵近它，就不会引发酸雨袭击。

“我靠，你疯了——！”

就在三人苦于手里家伙变成“烧火棍”时，忽然瞥见楚道楠抱着“炸药包”冲向刚刚结束一轮袭击的巨炮蠕虫，不由得惊呼道，可后者显然并未在意，在连续几次“之”字形的前冲后，很快抵近了那头蠢物。

“祝你生日快乐！”

似乎是几轮无效攻击后，有些疲倦了，那条巨炮蠕虫竟然躺在地上，楚道楠知道这家伙没憋什么好屁，突然躺下，只是在制造陷阱，只要有人贸然接近，就会发动突袭，但他不为所动，将手雷的安全栓全都拽掉，随即丢向它张开的口器边，同时也没忘了出言嘲讽。

或许是真的饿疯了，这条巨炮蠕虫竟用被炸残的口器扣住这份丰厚的“生日礼物”，楚道楠见状大喜，当即发足狂奔起来。数秒之后，爆炸声响彻天地，还没来得逃离的楚道楠被突如其来的气浪冲翻在地，可他却抑制不住的咧嘴大笑。

暴露在地面外的虫躯本有七米多，而在爆炸之后，伴随溅落满地的绛紫色蠕动碎肉，还剩不到三米，所幸，放在的冲击，并未引发作战服内的保护凝胶，楚道楠从地上爬起，冲着耷拉在那里的残躯比了个中指。

正当楚道楠转头冲目瞪口呆的同伴招手时，忽觉脚下大地震颤，那怪物竟没死透，地下部分也跟着钻了出来，而之前没有被炸掉的部分，此时，一改之前疲软的样子，突然就支棱起来，如喷泉般仰天喷出胆汁似的腥臭液体。

“屮——！”

楚道楠见状如此，肠子都要悔青了，可事已至此，他只能祈祷身上这件制式作战服能耐得住这些不明液体的腐蚀。

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那些恶臭液体并不具备腐蚀性，落地后，也没有对周围环境造成腐蚀效果，只是在接触到空气后，便自行“燃烧”，释放出土黄色的烟气，很快，数百平方米的区域就被淡淡的黄烟遮蔽，为安全起见，众人继续使用内呼吸模式。

而异变，就在此时出现，被他们忽略的两个难民，原本躲得远远的，此时却触碰到了那些飘散而至的黄烟，裸露在外的皮肤，瞬间出现了红疹，钻心疼痛登时袭遍全身，楚道楠见势不妙，当即冲了过去，想要把他们拽到安全地方。

然而没有作战服隔离的难民，体表很快溃烂，由于疼痛而剧烈呼吸，黄烟入肺后，登时从肺部开始由内而外的腐蚀，楚道楠竭力去拽，很快就觉得重量变轻，低头看去，却见原本身高近两米的斯拉夫大汉，只剩下血肉模糊的小半截身体，其他部分早已腐蚀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