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亚巴顿之树03
第三章 不见
由于惯性作用，即使发现楚道楠陡然转了方向，等那怪物停下脚步，也已冲到几十米之外了，而此时的楚道楠，与其已经相距了百米，跟自己的另外两名队员汇合。
转化者大多依附于一种类似蜂群思维的行动逻辑，仅有极少数高等转化者，拥有不亚于人类的智慧，同时拥有毁天灭地的权能，此类转化者一经发现，都会被冠以神魔的名字，并形成一张张特殊的“通缉令”，而眼前的这位，显然不在其列。
纵然如此，在发现自己被蝼蚁一般的人类戏耍之后，那怪物也表现出了与“愤怒”相类似的“情绪”，它先是疯狂砸击地面，随后便转过头，四足着地，狂奔而来。
然而，与队友“兵”合一处的楚道楠，此时正在气定神闲的换着弹匣，而林陌、李涵二人则配合默契的举起了枪，火舌喷吐，子弹直接将那怪物的头部打成了筛子，可它对此却浑然不觉，不过两三次呼吸的时间，竟已冲到三人面前。
“拟态欺骗，这货可不是杂兵啊！”
楚道楠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抬手便是一记点射，却没像之前一样攻击头部，而是打在那家伙的左肩上，随即听对方发出蝉鸣的怪叫，原本的冲势陡然滞住。
“它肩膀上顶着的，不是脑袋，而是用来欺骗的伪肢。”
楚道楠见自己所料不错，不由得暗道一声“侥幸”，随即向目瞪口呆的两人科普道，此类转化者较为特殊，在新兵营里虽有提及，可转化者的头部向来是攻击首选，在没了解真实情况的前提下，自然会攻击最像头部的伪肢。
可这怪物已经被激发了凶性，作为“伪装者”，它体内的重要脏器分部“随意”，与常识相去甚远，方才被楚道楠击中了一只眼睛，也是瞎猫遇上死耗子，并且未能伤其根本，稍作停顿后，顶着冒血的肩膀，向着三人继续奔来。
高手过招，转瞬可定胜负，对于参加任务的四人也是如此，有了楚道楠的指点，林陌和李涵的攻击更加有效，就着方才受伤的地方，给那怪物来了个火上浇油，子弹呼啸而出，好似冰雹一般落在伤口处。
霎时间，四溅的血肉仿佛是不断绽放的绛紫色烟花，那怪物凭着肉体强横，竟然没有半点退缩的意思，饶是三人且打且退，双方距离却越来越近。
“散开！”
楚道楠见势不妙，当即惊呼一声，却已为时过晚，瞎了一只眼的恶兽，在与三人相距仅仅数米时，原本受伤的双腿，却如无事一般提供了强大弹跳，小山包般的庞然之躯骤然腾空而起，下个瞬间，如陨石般砸落，周围地面登时出现蛛网般的裂痕。
即使已经提前跑开，楚道楠还是没能脱离这次砸击的影响，哪怕隔着作战服，身体还是受到了巨力的冲击，自下而上，仿佛被人用木桩顶了一下，整个人都往上腾空了半米多，落下时，一时站立不稳，倒在地上，又结结实实挨了几下无形之拳。
“噗——！”
下个瞬间，胸腔内如波涛汹涌，紧接着，嗓子眼一甜，大口鲜血直接吐在了面罩上，视线瞬间变作了殷红色。
“不会要折在这里吧……。”
吐完血后，楚道楠只觉得眼冒金星，要不是有作战服里的电子肌肉束支撑，恐怕连站立都很困难，而当他颤颤巍巍地爬起来，就感到头顶一暗，抬头望去，那怪物不知何时竟已近在咫尺，心下登时一凉。
“轰——！”
就在楚道楠以为自己要完蛋时，眼前就被电焊光般的亮紫色给遮蔽，伴随着“噼啪”作响的电流声，自己被绛紫色血液泼溅了一身，好在那家伙的血液没有腐蚀性，否则楚道楠就要骂人了，他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姜晗燕在远处支援了一发电磁炮。
“万幸……。”
逃过一劫的楚道楠瘫坐在地上，作战服表面有特殊涂层，具有耐磨防水的特点，哪怕全身都被怪兽的血液沾染，也不用担心，伴随着正常的行动，这些血液在干涸前，很快就会从体表剥落。
“你们没事吧？”
姜晗燕驾驶着机械助手走过来，她方才在远处启动了备用能源，由于是B级任务，禹墟提供的物资很有限度，作为辅助型的机械助手，也只携带了两组叄型能源模块，方才只是打出了一发电磁炮，就耗去了模块内30%左右的能源。
作为结果，这怪兽的上半截身子被轰成了满地碎渣，体内脏器淌了一地，黏黏糊糊，让人十分嫌恶。
“死不了……。”
楚道楠启动清洁系统，将面罩内的血迹吸走，站起身后，冲着姜晗燕摇了摇头，另外两人也大抵如此，虽然受了点内伤，却不严重，这也得益于作战服的特殊材质，能将穿戴者受到的冲击力部分化解，从而最大限度的保证生命安全。
“那俩倒霉蛋……还活着么？”
数次深呼吸之后，楚道楠觉得自己恢复了一些，才抬起头寻找此次任务的目标，但见那两个难民正在几十米外，在原本队伍里相互看不顺眼的二人，此时正与彼此“依偎”着，显然被吓得不轻，好在方才的攻击并未影响到他们，否则，必然会被震死。
“此地不宜久留。”
林陌捂着心口叹道，楚道楠点点头，却瞥见姜晗燕已将机械助手恢复成之前样子，战斗形态虽能提供不小的助力，可能源消耗也十分可怖，所以，在通常情况下，还是作为移动仓库和警报器来使用，待其恢复后，姜晗燕打开背部冷藏仓库，取出一套抽血用具。
转化者的脊髓液，是每个外勤人员不容错过的资源，经稀释和萃取后，可以加工成各种药品，之前给难民注射的药剂，就是由转化者脊髓液制造出的抑制剂，虽然进化瘟疫已在多年之前结束，可它之前是靠空气传播的，侵入人体后，即使没异变，也会残留在体内。
这些残留在人体中的病毒，并不会随着新陈代谢而消失，反而会与遗传基因绑定，哪怕经历过多代繁衍，新生儿体内也会发现病毒残留，只有注射了抑制剂，才能将这些跗骨之蛆般的病毒彻底清除。
“成了，可惜只有一包。”
随着绛紫色血液充满收集袋，姜晗燕脸上露出了难得的笑容，这样一包脊髓液可以换不少绩点，唯一让她觉得遗憾的，就是收集袋只有一个，毕竟是B级任务，谁也没想到，会遇到精英级别的转化者，要是能多抽几包，怕是做梦都要笑醒。
刚把那包脊髓液放进机械助手的冷藏仓内，在电磁炮的轰击下，早就死透的转化者，忽然毫无征兆的抽动了一下，除了楚道楠外，其他几个人都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中，根本没注意到异状，然而，即使看到残躯抽动，他也以为是神经反应，并未放在心上。
下个瞬间，那条两米多长的鳄鱼尾巴忽然甩了起来，径直砸中毫无防备的姜晗燕，后者登时如同一颗被击打的棒球，径直被抽飞到数米之上的半空，紧接着重重落下，感受到剧烈冲击的作战服，夹层里的凝胶瞬间充盈，姜晗燕整个人随之“胖”了好几圈。
“还没死！”
李涵见状大惊，当即扣动扳机，十几发子弹下去，整条尾巴都被打成了筛子，楚道楠见状摇摇头，从腰间拔出合金匕首，在那条尾巴末端划了几下，随即猛地一扎，从那怪物的尾椎处挑出一团肉瘤似的东西：“副脑长在这地方，你就是个奇葩！”
越是高级的转化者，结构越复杂，最低级的奴兽甚至没有大脑，只有单向接收指令的轮状神经网，狂潮则有一个大脑，以及一个副脑，副脑能控制某些特殊肢体，往往会达到出其不意的攻击效果。
而眼前这个家伙，竟然把副脑长在了尾椎处，换而言之，就是脑子长在屁股上，而之前被他们当成头部，却是用血肉组成的伪肢，要不是因为亲眼所见，楚道楠根本不会相信，而在扯出副脑后，这头骇人巨兽才算彻底完蛋。
“玛德，折了一个”
楚道楠看到落地之后，便一动不动的姜晗燕，不由得暗骂道，随即上前，将姜晗燕那条软踏踏的手臂拽起，在她个人设备上点了几下，调出身体情况，发现满眼都是红色，心里登时凉了半截，姜晗燕眼下虽然没死，情况却也十分危险。
眼下被作战服自带的凝胶裹着，虽能避免二次伤害，可姜晗燕之前却实实在在挨了那应死未死的怪物一记抽击，无异于正面被疾驰的汽车撞了一下，要不是作战服的特殊材质卸去部分冲击力，再加上凝胶对身体的保护，她早就挂了。
“你……不会放弃我吧？”
几乎是在落地的瞬间，作战服自带的维护系统，就给姜晗燕注射了止痛剂，此时，她感觉不到重伤带来的剧痛，但从楚道楠面罩上反射的红色来看，情况显然是不容乐观，想到之前在车里的话，她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倒是想……可也得等你死了呀！”
楚道楠没好气道，说完便启动了自己的设备，向最近的据点申请了医疗救助，作战服内止痛剂的效果，不会超过三个小时，而姜晗燕眼前的情况，如果得不到救治，根本用不了那么久，她就要一命呜呼了。
如果说，不忍见同袍殒命，算是冠冕堂皇的理由，那么，相对“市侩”一点的原因，就是在外勤任务中，A级以下任务如果发生减员，就会扣除队长的绩点，队长死了，则扣除其余幸存队员的绩点，基于这个原因，除非迫不得已，楚道楠根本不可能放弃任何一人。
“足足100绩点，都得记在你的账上！”
令人窒息的数分钟沉寂后，楚道楠终于看到屏幕上显示出“有人应答”四个字，他连忙进行了联系，简短的叙述了自己这边的情况后，望向姜晗燕那张惨白如纸的俏脸，不禁咬牙切齿道，话虽如此，可他还是用了自己的设备进行申请。
二十分钟后，一架通体刷白的倾转旋翼运输机缓缓降落在众人面前，舱门打开后，三名身穿隔离服的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跑到姜晗燕面前，与楚道楠进行确认之后，小心翼翼地将她搭上担架，然后送入运输机。
“权限转移对象，楚道楠……。”
姜晗燕躺在担架上，一台紧急手术正在飞机上等着她，医护人员将麻醉剂接入头盔，她吸入之后，便觉得脑子昏昏沉沉地，当即用尽最后力气抬起手臂，将机械助手的操控权转给楚道楠，这才放心地睡去。
“整理装备，准备回程。”
目送那架运输机离开后，楚道楠转头看下剩余的二人，姜晗燕虽然走了，可她的枪并未被其带走，楚道楠先把那支枪拆开，收入机械助手的储藏舱内，充作替换零件，随后将弹匣内的子弹尽数退出，并分给了林陌和李涵。
“这趟虽遭遇了转化者袭击，却也算是有惊无险，回头重新核算绩点，还能多捞些。”
林陌一边将子弹压入自己空去大半的弹匣，一边低声嘟囔着，却发现楚道楠向自己投来恼怒的目光：“别给自己立FLAG，谁知道归途会遭遇什么。”
“不至于这么背吧……。”
林陌哀叹，在他看来，此处距离防御堡垒不过一百多公里，来时乘坐的载具，理论时速达三百公里，那是大部分转化者都望尘莫及的速度，即使受限于路况大打折扣，却也慢不到哪里去，再加上车体的复合装甲坚如磐石，只要安全登车，便可以确保自己无虞。
“还不闭嘴！”
没等楚道楠开口，收拾妥当的李涵就沉声斥道，他倒不是要拍自己队长的马屁，而是对军中某些忌讳有所耳闻，譬如：出发前，要抱着必死的决心，千万不要有任何侥幸心理，以及不要讨论任务成功之后的相关事宜。
“得嘞，我还是闭嘴吧！”
被同伴呛了一句，又见楚道楠面色凝重，自知方才所言确有不妥，林陌赶紧闭嘴，将弹匣按入槽口后，猛地拉了一把安全栓，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将一切都准备妥当后，三人领着两个难民走上大桥，桥下水面呈诡异的墨绿，时不时有黑影从水下掠过，那是感染了进化瘟疫的游鱼，体型在病毒的摧残下，反常理的膨胀了不知几百上千倍，好在它们只能待在水里，只要不是涉水而行，便无什么问题。
“咣——！”
眼瞅着就要走到大桥彼端，脚下忽然传来不祥的碰撞声，紧跟着，桥面震颤，众人晃了几晃，刚稳住身形，那碰撞声接连传来，伴随着令人胆寒的金属断裂声，本就岌岌可危的钢索应声崩断，桥面登时往下一沉。
“屮，桥要塌了，快跑！”
楚道楠见状，几乎是吼叫出声，那四个人也不是傻子，原本的“闲庭信步”霎时转为发足狂奔，林、李二人甚至嫌弃那两个难民累赘，索性一人一个拦腰抱起，随即将作战服的动力推倒极致，有运动辅助系统提供的助力，两个斯拉夫大汉与儿童一般轻巧。
空手的楚道楠并未抢先逃离危地，反倒落在四人身后，他也在逃，只是放慢了速度，那些变异鱼怪突然袭击大桥，这件事怎么想都不正常，为了不让众人死得不明不白，哪怕冒着可能的坠落危险，也要在后面看个明白。
随着桥下撞击变得愈加密集，桥面在下沉过程中出现愈多的裂痕，裂痕不断扩大，直到完全断开，整座大桥在金属大梁扭曲断裂所发出的哀鸣声中解体成无数碎块，如陨石雨般撞入水面，激起大量水花，也砸死不少来不及逃离的鱼怪。
林、李二人抱着各自的难民，往前一扑，摔倒在地同时，身后十几米处，原本的宏伟桥梁彻底崩塌，却不见了楚道楠的身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