责任与自由
全文来自:克里希纳穆提 自由和责任能不能相提并论?比如,为人子女对父母有责任的话,那还有自由吗?我能否既要对社会负责又有自由?我能不能既要负责任而又以正义的名义,而不是以经济的名义闹革命?如果我要遵守政治或宗教的制度,我是否还有自由?或许我只是模仿他人、效法他人而已。我们的整个制度不就是在模仿吗?如果我是个对父亲负有责任的儿子,父亲说什么我就做什么,社会认为什么该做我就做什么,这种事情本身不就是在模仿吗?父亲要我当律师,我是不是非当律师不可?父亲说我应该参加什么宗教组织,我是不是就非加入不可? 责任里面包含不包含爱?责任之所以重要,就是因为里面没有爱,没有自由。于是责任代替了传统,我们就生活在这种状态下﹣﹣我非得负责任不可——不是吗? 我对社会到底有什么责任呢?我对自己到底有什么责任呢?诸位,社会对你们的要求可多啦。你必须要服从、要听话、要循规蹈矩、要行礼仪、要虔诚。社会制约着你,要你具备某种思想、某种信仰。因此,如果你想了解真相——如果你发现的真相并不是自己对社会有责任,如果你不愿意符合什么社会模式,如果你想了解什么才是真理,就必须让自己自由,不是吗? 让自己自由,并不是说你要抛弃什么东西,要和一切事物对着干。如此这般不是自由。自由意味着不断地审视思想,意味着揭开责任的含义。自由就是这样来的,并不是从抛弃某种特定的自由而来的。不论你认同或反对什么思想、什么观念,你不可能了解所有的传统,不可能了解所有传统的涵义。当我要探讨对自己或社会有什么责任时,我该如何做?规范在哪里?标准在哪里?也许应该探讨的是我们为什么会依赖那些说法? 追寻的意愿、探索的意愿就这么容易地给"责任"这个说法给震慑住了!父亲对儿子说:"你有责任赡养我。" 儿子就觉得赡养父亲是自己的责任。本来他或许想做其他什么事,他也许想画画;而如果选择去画画的话他可能就无法谋生(在那个时代),就无法赡养父亲和养活自己。于是就说他的责任是赚钱赡养父亲,然后就把自己想做的事放在一边。他的一生就这样陷进去了,他痛苦一辈子,给父亲钱,给母亲钱,给了一辈子。他的一辈子就这样完了,他内心痛苦异常。这就是我们不少人的人生,真是生也苦死也苦啊。 因为我们根本没有爱,根本不自由,所以我们用这些说法来控制思想,来重造我们自己、我们的感情,因而得到满足。当然,爱或许是唯一的革命之道。爱确实是革命之道,但是大部分人都反对革命;不但反对表面上的、经济上的革命,也反对基础的、深层的、比较有意义的思想革命、创造革命。因为反对这种革命,所以我们永远只是浮在上层的改良,用泛泛而谈的言论、用张牙舞爪的姿势、用野心勃勃的欲念在挖东墙补西墙。 话说到这里,你也许会说我还没有回答你的问题呢!你问:"我对社会、对父亲、对自己应负什么责任?"我的回答却是,这个问题提得不对。这个问题是由不自由的人提出的,不是具有反叛心理的人提出的。是驯良、顺从的人提出的,是没有爱心的人提出的。这种人驯良、顺从,却没有爱心,有的只是痛苦的阴影,这种人能够负起对社会、对自己的责任吗?这种人能够创造新世界、新事物吗? 你们不要摇头。你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吗?你不想反叛、你不想要精神上的革命,你只想养大你的孩子,而且用的是父母养育你的方法。你要用同样的方法约束他们,要他们具有同样的思路,同样要去参加教会仪式,同样相信你所相信的东西。你从来不鼓励他们有发明创造。你本来已经约束了自己从而毁掉了自己,却还要毁掉别人。所以我们的问题不应该是"我对社会负什么责任",而是"怎样才能够发现或唤醒爱心、发现自由",一旦有了这种爱心,你就把责任一扫而光了。 爱是最革命的东西。但是我们不了解爱。爱是不能培养出来的,它本来就在那里。爱不能种在屋后的菜园子里。爱是由不断探索、敢于置疑而产生的,是不屈从权威、无恐惧感而产生的。没有恐惧,就是说你敢于犯错,这样就能从错误中发现问题,找到答案。无恐惧感就不会自暴自弃,就会拥有真正的深度,这样的人才知道什么是爱,什么是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