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人若彩虹（四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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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穿着汗湿的半袖回到宿舍的时候，迎面刚好碰上柳丁。他叼着牙刷打量了我半天，然后问我：“这大晚上的，你被打劫了？”
“你说啥？”含着牙膏沫子说话也不怕把自己毒死。
“我说，你大晚上的被人打劫了？”柳丁吐掉漱口水，又说了一遍。
“没有啊？”基地这么安全哪儿来的人打劫啊。
“那你衣服呢？走的时候不是穿着外套吗？怎么回来的时候就不见了？还有……你这个腰上……”我刚刚掀起半袖准备换衣服，听到柳丁这话，也停下了。“我腰怎么了？”
柳丁没有直接回我，反而绕着我转了两圈。这期间又不停地上下打量我。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搞得我心里发毛。
“说话呀，怎么了？”
“头头，”认识柳丁这么久了，他好像第一次用这么郑重的语气跟我说话。
“到底咋了？”哥我求你了，咱能不能别这么吓人。
“头头，你老实跟哥说，你到底干嘛去了？”
“我没干嘛啊，我就去了趟操场啊。”
“那你的衣服呢？你腰上那红印子是怎么回事儿？脑袋上为什么那么多汗？你老老实实告诉哥，你是钻小树林去了，你还是遇到女流氓了？如果是前者，告诉我那姑娘是谁，哥帮你保密，如果是后者，哥帮你报警，时代不一样了，出门在外，男孩子也要保护好自己的……”
五月天的那首歌怎么唱的来着？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最怕朋友突然的关心……
“救命啊！！！”柳丁被我按在床上动弹不得，大飞站在旁边一如既往地看热闹。一直到柳丁举白旗投降，大飞才开口说话。“行了啊你俩，天天跟幼儿园小朋友似的，幼不幼稚啊。”
“就你成熟，就你稳重。”柳丁一边整理衣服，一边回怼大飞。
“这不是你脑袋上的虱子明摆着嘛。”大飞平时话不多，但损起人来也挺厉害的。
“去你的吧，你才秃子呢。”柳丁不甘示弱，于是“战火”顺利地转移到了他俩之间。运动员嘛，无论何时何地，胜负欲都是拉满的。你俩慢慢打着，我先洗漱去了。
卫生间里，我对着镜子把自己扭成了麻花。在失败了五次之后，终于在右边的腰上发现了一个紫红色的印子。也难怪柳丁会想歪，这小姑娘的手劲儿也确实大了点儿。想到这儿，我拿出了手机，对着这镜子把这个印子拍了下来，转手就发给了我的小搭档。紧接着我就后悔了，这行为跟“变态”好像也没啥区别。正在我准备撤回的时候，小姑娘的信息就过来了。
——你到宿舍了。
——嗯呐。
——你发我的这是啥？
——你的杰作。
——啊？
——就是刚才，某个小朋友被糖豆吓到之后，死死地揪着我的衣服，顺便掐到了我腰上的肉。
——我怎么没感觉？你肉不是挺多的嘛。
——你可能光顾着害怕去了吧。
——那你咋不喊疼？
——我忘了。
——这也能忘？你逗我玩儿呢？
当时你往我身后一躲，我满脑子除了护着你还能顾得上什么啊。但是这话吧，我不能直接跟小姑娘说。
——这有啥不能忘的。
——你不是说脑袋大聪明吗？
——聪明不等于记性好啊。
发完这条，小姑娘就没再回我。等到我洗漱完了躺在床上的时候，手机又亮起来了。
——哥哥，很疼吧。
——对不起。
——还有，谢谢你。
第一条信息过来的时候，我原本还想逗逗小姑娘，叫个屈碰个瓷儿，兴许再坑她顿饭啥的。可收到了后面的两条之后，我决定什么多余的话都不说了。这一年多来，我清楚地知道一件事：我的小搭档她是个小太阳，可再耀眼的光也有照不到的地方。她也会难过，会伤心，会偷偷躲起来哭，会不自信，会觉得沮丧。在这个竞争激烈又残酷的地方，压力与动力是并存的。队友和对手，是随时切换的。关系再密切的人，也总有些不能说的话。但很庆幸，她愿意让我走进那片阴霾，愿意把心底那些不知道该怎么说的话说给我听，愿意让我陪她走过那段漆黑的路。所以，我想来想去，给她回了八个字：
——晚安，莎莎。
——我在，别怕。
第二天的混双课，小姑娘的状态明显比之前好很多。虽然我俩很久没在一起训练了，我不了解她的“状态不好”到底是什么样子，但黄指导温和的脸色就是她状态改善的证据。中间休息的时候，小姑娘跟我说，她很认真地当面跟黄指导道了歉，把心里的困惑什么的也都说了出来，并且跟黄指导做了保证会好好训练。看着她重新绽放的笑脸，我的心情都跟着变好了。
晚上六点，黄指导做完总结之后，就放我们下训了。我正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琢磨着一会儿吃什么的时候，小姑娘拿着一个收纳袋递给了我。
“给你。”
“这啥呀？”其实我知道是什么，我只是想逗逗她。
“你的衣服呀。”小姑娘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白眼，仿佛在说，你是傻子吗？
“你……洗的？”有件事情必须得承认，逗“小孩儿”是会上瘾的，就像捏脸一样。
“不是我洗的，田螺姑娘洗的。”见我怀疑，小姑娘的表情愈发地嫌弃。
“那这田螺姑娘是不是姓‘洗’啊？”我歪着头，靠近小姑娘，认真地观察着她的表情。
“啊？”很显然，小姑娘并不明白我在说什么。
“姓‘洗’名‘衣机’啊，小笨蛋。”我伸出手，煞有其事地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
“王大头！！！”果不其然，小家伙又炸毛了。“什么洗衣机，那是我洗的，手洗的！！！”
“哇哦~小豆包居然会手洗衣服，真的好棒啊！”虽然语气有点儿夸张，但我真的是发自内心地夸奖。有竖起的大拇指为证。
然而，事与愿违，小姑娘好像更“生气”了。因为她开始喊我“猪头”了。不过没关系，我既然敢逗她，就有信心一定能哄得回来。就比如我拿出手机点开了外卖软件，找到了一家奶茶店，然后递给了小姑娘。
“你干嘛！”炸了毛的小家伙看似还在生气，但其实已经好多了。
“请你喝奶茶。”我知道你惦记这家店好久了。
“为什么？无功不受禄哦。”装，你再装，别以为我没看见你那个若隐若现的小酒窝。
“这不是感谢莎莎给我洗衣服嘛。”不光洗了，还是手洗的。此时此刻，男队里谁还能比我更幸福呢？
“行吧，勉勉强强接受你的感谢吧。”哎呦喂，这把你为难的。但是说这话的时候，你能把你的嘴角放下吗？
“那就感谢莎莎给我这个感谢你的机会啦。”顺杆爬这种事，我最擅长了。
“你说话好绕啊。”
“绕你不也听懂了嘛。”
“头哥。”
“咋？”
“我饿了。”
“走，哥领你吃饭去。”
“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