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别想逃》十九‖染羡
老太医叹了口气，“这次是保住了，可王爷一直这样下去肯定是不行的。轻则旧伤好不了，重则……！”
说到这，老太医却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重则怎么样？”春夏问道。
“重则，无力回天。”
“那可如何是好，太医，你可得救救王爷啊！”
无奈的摇摇头，“不是我不救，心病总还得心药医啊！”
再醒过来的时候，魏无羡安静了许多，春夏扶着他在诺大的花园里走了走。不过几日光景，这王府又只剩下他一人。
或许是他错了，他本该换一个办法，不该杀那么多人。现在北堂墨染恨他，连他自己也恨自己！！
可他真的错了么？他想留住北堂墨染的人，他想留住他的性命。可他想尽了办法，留住了他的性命后，他转眼便再也留不住他的人了。
他的人，他的命，他注定只能留住一个？凭什么？！
“回去吧。”
魏无羡已经有些日子没看到北堂墨染了，他是很反感自己这种单方面的示弱。
他体会不了北堂墨染的痛，北堂墨染又何尝体会得到他的痛。两两相欠，却无法相抵。
相比魏无羡，北堂墨染过的也好不到哪里去。上朝下朝，整兵练兵。闲下来就去酒楼喝酒，独自买醉。妄想忘记脑中的是是非非。
“再来，嗝……一坛！”每到这时已是醉意深沉，什么也不知道了。酒，是脑海中残存的一个概念。
“将军，您今个也喝不少了，找人送您回去歇息吧？”
“谁说我醉了？！”北堂墨染一把扯起小二的衣领，满是威胁的眼神满是昏沉的迷蒙。
“您没醉，您没醉……”小二抹了把冷汗，“只是将军公事烦身，早些休息的好……”
“烦身个屁”
“将军夜夜买醉，可是有烦心事？”
一声儒雅的询问忽的闯了进来，与原本两人横冲直撞和卑微讨好的对话很不协调。
时影脸堆笑意，姿态翩翩，“不知时某可有幸，为将军分担一二？”
“……时影？”
北堂墨染睁了睁眼睛，费了好大力气才勉强认清这个突然出现的人，三更半夜的，他怎么会在这？
北堂墨染故意买醉不假，烂醉如泥也不假。但是不该出现的人突然出现，他的职业警惕立刻便强制性的将他拉回了几分理智。
时影喜欢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在他原本不该出现的地方，这一点，北堂墨染早已熟知于心。但他不戳穿，朦胧的双眼宣告着主人这个时候并不打算清醒。或者说，并不打算让时影知道他清醒。
“既然来了，就一道喝酒！”
北堂墨染笑的傻里傻气，平日里万夫莫开的雄姿早被抛到了九霄云外，俨然就是一个酒鬼的形象。
他一把扯住时影的手臂，用力的把他甩到一边的座上，自己也跟着一屁股跌坐在另一条长凳上。
“上酒！”北堂墨染晃了晃几个早已空荡荡的酒坛，不满的吼道。
北堂墨染隐约看到时影似乎喝了酒，突然又来了劲，挪了挪屁股，硬是没能坐直身来。于是他也不勉强自己，直接将嘴凑上那碗边，下巴抵在桌案上，上下牙关一咬，将碗叼了起来，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
时影也不管他，又给自己倒了一碗，“若我是将军，怕也该烦心的，毕竟，上千百条性命……”
时影微摇摇头，沉重的表情似乎在表达他心中的悼念，以及种种的不值和惋惜。
“也不知是什么人下的手。”
北堂墨染呵呵的傻笑，和碗底喝不到的酒水做着对抗，脑中却逐渐明朗。时影也知道这件事是有人故意为之？他的语气不像猜测，而是肯定的陈述。那他现在来这里的目的是想套他的话？
他也怀疑魏无羡？时影凭什么怀疑魏无羡，他很了解他么？！
北堂墨染忿忿不平。半醒半梦中，他认为魏无羡那个恶毒的人只有他才可以怀疑！因为只有他将他的贯彻实施的恶劣摸得一清二楚。
时影与北堂墨染之间难得的座谈，显得有些冷清。后来北堂墨染干脆睡得死死地，时影自言自语的说了半天的话，得不到他的半点回应。
时影的马车就停在了王府外，守夜的侍卫立刻颇有防范的走过来，“何人？”
看样子是个侍卫长。车马的帘子被掀开，时影从车上跃下。那侍卫长认得时影，不禁恭敬了几分。但时影半夜来此还是多有不和，侍卫的警惕并未放松。
时影一如既往的微笑着，那张温雅的脸借着夜色显得十分柔和。抬手指了指车内，“北堂将军喝醉了，本座只是顺道行个方便。”
车夫掀起帘子，那侍卫长往车内看了看，的确是北堂墨染没错。接着便有人将北堂墨染扶下车。这个时候他是真的睡着了，又醉又困，还要听时影唠叨，他还不如直接睡死过去的方便。
“国师还有事？”见北堂墨染已经被人架进了府里，时影却还没有要走的打算，侍卫长又试探着问了声。
“王爷可睡了？”时影的眼睛看着府门，嘴角轻挑。他自然知道魏无羡这个时候肯定已经就寝了。但北堂墨染回来了，他不信魏无羡还能睡得着。
侍卫长迟疑了一会，可能是与时影想到了一起，“容卑职进去通报一声。”
“好。”优雅磁性的声音一如他优雅随和的面相。
魏无羡是从睡梦中被唤醒了，足以看出北堂墨染在王爷心里是多么珍贵的存在。
“王爷，国师求见。”侍卫长通传道。
“时影？”一如北堂墨染见到时影时一样的惊讶，魏无羡心道：这人逛腻了后宫，又来闲逛他的王府了？侍卫长见他不解，又说明道：“是国师送王君回来的。”
魏无羡当下了然，只怕是时影无事不会这么好心。
“让他去前厅等着吧。”回头又看了一眼睡得天雷滚滚而不知的北堂墨染，真不知若是他知道身下睡着的床是他的王府的，会不会立马起身而去？
肯定会。他了解他。
“照顾好，王君。”
魏无羡吩咐道，转身去了前厅。这时影，可是个大麻烦。
“多谢国师送王君回来，不知国师要见本王，还有何事？”
时影轻笑，“王爷果真聪明人，臣深夜至此，确实有事。”
魏无羡对这一系列的客套话，耳朵早已听出了老茧，他不喜欢拐弯抹角，于是开门见山，“说吧。”
“臣是为……”故意顿了顿，压低了声音别有深意的接着道：“将士中毒一事。”他的眼睛直直的看向魏无羡，仔细的打量他每一丝细微的表情动作，想要找出一点不同寻常之处。但是他什么也没能看到，魏无羡冷静的出奇。甚至反舌问他：“国师要查这事，为何要来本王的王府？”
“若是无他事，国师……”
魏无羡再次开口却是被打断了要说的逐客令。
“那日殿上的尸体，臣认识。”
“呵，”
魏无羡一声抑制不住的冷笑，既然藏不住他就要先下手。
“国师还知道什么？”
如若必要，他不会介意再多沾一人的鲜血。
“我知道的，都是王爷所知道的。”
不知为何，说到这里时影竟微微一叹，“北堂将军喝多了，神智受不得自己控制，王爷可别苛责于他才好。”
墨染哥哥？时影这话说的太有人情味，但言下却是瞬时将一切消息的来源指向了北堂墨染。
半敞的窗吹入阵阵凉风，魏无羡一身精致的狐裘也难抵霜寒。
他眉头紧锁，写着看不透的眸子考量着时影的目的。
“我可否问你一事？”
“关于然贵人？”
时影反问，仿若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你知道？”
“所以说，真的是你做的？”
“自然不是。”时影一口否决，不是他做的事，他不需要承认。
而且他也并不想与魏无羡继续讨论下去。
“关于我刚才的提议，不知王爷有何看法？”
“你有什么条件？”
魏无羡直言问道，他不信时影深夜至此避开他人，只是为了日行一善。
“王爷果然爽快！”时影当即拍手称赞。
魏无羡冷眼看着他，脸上看不出多余的表情。
时影想了想，“这条件，可否先记下，半年之内，臣必当给王爷一个说法，如何？”
“好”
北堂墨染一夜吐了很多次，服侍的丫头忙里忙外，一宿不得入睡的魏无羡坐了整个后半夜，片刻不离的照顾着，多少人劝都被他赶了出去。
他要看着他，他已经多久没能看到他了？于是北堂墨染清醒后，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魏无羡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他昏睡着靠在床柱上，依旧保持着之前的坐姿。
北堂墨染掀开被子，想抱魏无羡上床，刚挪动两步，却听到一声低吟，夹杂着一丝倔犟的不愿让人听出的痛苦。北堂墨染缓缓伸出一双修长的手碰上魏无羡的额头，烫的吓人。
他被烧到般猛地收回手，恶狠狠地骂出两字：“混蛋！”
此刻他再也顾不得其他，打横将魏无羡抱起放在床上他刚刚睡过的地方，那里还有他未散的余温，可以暖暖他的身子。
北堂墨染帮他盖好被子，回身开门而出。
“来人，叫大夫！”
因为魏无羡旧疾复发，老太医长期住在了王府，这回北堂墨染一声令下便收拾着东西赶了过来。
老太医一边把着脉，一边额上不断渗出冷汗，北堂墨染的脸跟着老太医越来越多的冷汗，逐渐黑成一片。
半响，老太医颤着身子，对北堂墨染躬了躬身，神色为难，“王君，王爷……王爷的情况，不乐观啊。”
“怎么个不乐观法？”
北堂墨染沉着脸，眼中暗藏阴霾，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一副几欲杀人的表情有多可怕。
老太医吓得浑身哆嗦，险些双腿一个不稳就要跪倒再地，好在一边的春夏用手扶托着。
“王爷上次就复发的旧疾，后，后来又整日郁郁寡欢不得朝气，现在，又发了烧，感了风寒……若不是王爷常年习武，身子骨本就硬朗，怕是早就熬成重疾不治了呀。”
“上次？！！”
北堂墨染不觉提高了音调，屋内除了昏睡的魏无羡，忽的陷入了一片安静。
几个丫头低着头，望着脚背不说话，老太医更是闪躲着目光，胡乱擦拭着额上的虚汗，他这把年纪，哪里经得天天这般吓唬？
北堂墨染自然不知道自己上次绝然离开时，带给魏无羡多大的伤害，不论是在肉体上的还是在心里。
最终春夏丫头顶着莫大的压力，将那日的事缓缓道来。一边说一边观摩着北堂墨染的脸色，不过几句话的事情，却被她断断续续说了许久。
北堂墨染沉默了，他是恨他，恨他为什么为了救他杀了那么多人！但他的心里也有他，他是喜欢他的，这几天两种矛盾心理快把他折磨疯了！
老太医的意思是，魏无羡旧疾复发，想活命肯定得吃药，可是魏无羡不仅没吃药还把药到了！
老太医领了他的意思，熟练地开下药方并随着丫头去拣药。
“墨染哥哥……墨染哥哥……不要……不要……”
魏无羡每每做恶梦总是会看见北堂墨染鲜血淋漓的倒在血泊中，毫无生气的模样让他几尽绝望。（请记住这里）
曾经泼皮无赖，玩世不恭的魏无羡；高高在上，藐视一切的魏无羡；坚强不挠，心狠手辣的魏无羡；抑或者是逢迎讨好他的魏无羡。都与现在躺在床上，脆弱到一击就碎的魏无羡大相径庭。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他？或许哪一个都是他，又或许哪一个都不是他。
“热”魏无羡喃喃自语。
北堂墨染慢慢的走过去，将他好不容易推开的缝隙又紧紧地塞了回去，厚实的被子再次不留缝隙的圈禁着魏无羡的身体。
他的手再次抚上魏无羡的额头，出了汗之后，确实不怎么烫了。
魏无羡却因为他的这一下轻微的触碰，立时便安静了下来。似乎北堂墨染的手有着某种魔力，能让他瞬间逃离噩梦的纠缠，甚至表情也跟着柔和下来。祥静的睡容像一个天真的孩子，让人忍不住想抱着他关怀备至的呵护着。
北堂墨染就这么静静的看着魏无羡在一旁呆坐着，想走却又莫名的怕担心他走后魏无羡会再次情绪失控。
魏无羡醒来的时候是第二天上午，恰好碰上北堂墨染退朝回来。他难得的没去军营，而是回了一趟北堂府，带了个人来。
魏无羡看着冲他甜甜一笑的北堂菲菲，北堂墨染是怕他心情不好，所以找个人来陪他？他也不怕他赶走北堂菲菲？！
有北堂菲菲陪着的日子，魏无羡确实比之前开朗了，北堂墨染虽不常来，但偶尔也会借口来看看北堂菲菲，顺便暗下打听一下魏无羡的近况。
这些都是魏无羡所不知道的……
